☆、231.231 大名單

    這幾天孫海一直有些心神不安，進(jìn)凈身房前不知道為什么忽然間想起了前兩日的事。

    那天他原本是去東六宮的，凈身房在西華門旁，與東六宮之間隔著小半個(gè)皇城，其中去東六宮必經(jīng)之路便有一個(gè)是翰林院。

    孫海倒是聽說皇上隆恩，新科進(jìn)士前三甲都入了翰林院，跟著幾位老資格的翰林院士們編修《乾元全書》。孫海自幼入宮，學(xué)識不高，最為仰慕的便是這有學(xué)問的人，心想著怎么著也要順帶著見上一遭，便瞧瞧溜了進(jìn)去。

    “這大昭若非是閹人當(dāng)?shù)?，豈會三世而亡，以致于始皇帝雄才偉略最后卻是被宵小之徒曝尸荒野？”說話者很是憤懣，孫海聽著也不舒服。

    閹人，說的不正是他們這類人嗎？

    他剛要悄聲走開，卻聽到剛才那人開口問道，“謹(jǐn)之，你怎么看？”

    謹(jǐn)之，新科狀元郎杜謹(jǐn)之，大周朝第一才子，后宮那些春心萌動的小宮女莫不是仰慕此人，弄得自己都知道大周朝有個(gè)神一般的存在，□□字叫做——杜謹(jǐn)之。

    鬼使神差的，孫海停下，想知道這狀元郎會是什么意見，半晌卻只聽見聲音冰涼宛若寒冬冰刺，帶著森森然的冷意，“死太監(jiān)?！?/br>
    “干爹，干爹？”

    耳邊重復(fù)著響起，孫海終于回過神來，看著一旁伺候著的小太監(jiān)問道，“綁好了？”

    孫?？磥恚瑑羯矸康幕钍钦麄€(gè)皇城最為關(guān)鍵的，若是沒有凈身房走出去的太監(jiān)，這滿皇城的主子們誰去伺候？宮女兒們一個(gè)個(gè)嬌氣的很，這些粗使重活還不都是落在了這太監(jiān)們的身上？

    小太監(jiān)一臉討好，“小順子辦事，干爹還不放心？不過這小子犟得很，硬說自己是被冤枉的，干爹你說哪有這道理？白紙黑字畫了押的，這說話不算話是誰家道理？宮里還缺了他這一個(gè)太監(jiān)不曾，非要這么犟脾氣？”

    孫海聽了這不由皺了皺眉，看著昏迷了的人，對著小順子道，“去把我的刀準(zhǔn)備好，這次好好看著，下次你來。”

    小順子聽到這不由一喜，恭敬地拿起了早就準(zhǔn)備好了的凈身刀，雙手呈給孫海，“干爹，請。”

    孫?？戳搜勰强簧辖壷哪凶樱壑袥]有一絲動容，他這把凈身刀下不知已經(jīng)毀了多少人的下半輩子的性福，也不差那么一個(gè)。

    手起刀落，動作干凈利落，一旁小順子看得目瞪口呆，見那男人，不，見那新鮮出爐的太監(jiān)醒來要大叫連忙往他嘴里塞了一個(gè)雞蛋。

    “好好看著他，別想不開?！苯淮?，孫海凈了手便走出了凈身房。

    凈身房外天空湛藍(lán)，偶爾飛過一抹彩色，那定是宮里的皇子公主們的玩物，饒是如此，與里面的狹小氣悶猶如天地之別。不知道愣神了多久，孫海扯了一下衣服剛想要回去，卻聽到身后一陣嘈雜。

    “干爹小心！”尖銳的叫聲忽然響起，猶如利箭劃破長空發(fā)出的嘶鳴聲。

    孫海轉(zhuǎn)身望去，只覺得一道黑影向自己撲來，他還沒來及后退就覺得胸口忽然一涼，似乎有什么東西刺穿了自己小心翼翼保護(hù)的心臟似的。

    低頭望去，看著插在自己胸口的凈身刀，孫海不知道為什么忽然翰林院里那冰涼的嘲笑聲——“死太監(jiān)”。

    如今，他就要變成死太監(jiān)了。這杜謹(jǐn)之是不是一語成讖了？

    身子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四周是自己認(rèn)下的一群干兒子們呼天搶地的哭喊聲，凈身房的凈身大太監(jiān)孫海忽然覺得死了也不錯(cuò)。

    起碼解脫了，說不定自己下輩子再也不用當(dāng)太監(jiān)了。也不知道小順子這猴孫兒知不知道他把寶貝放在了觀音像香爐下面的隔層里……萬一小順子找不到自己的寶貝，孫海忽然有些擔(dān)憂了，六根不全的死去，好像也不太好。

    ……

    “你要答應(yīng)我，要答應(yīng)我……”

    纏纏綿綿的聲音讓孫海不厭其煩，做鬼也不省心嗎？他一向好脾氣慣了，卻也不禁沖著那瘦弱的鬼魂吼道，“答應(yīng)你什么呀！”

    迷霧般的鬼魂被他吼散了似的。

    “答應(yīng)我，答應(yīng)我，往后你是晉江，孫晉江……”

    忽然霧嵐環(huán)繞，孫海只覺得眼前一黑，便又昏了過去。

    “紅袖，你說咱們小姐還醒的過來嗎？”

    紅袖一身粉色的衫子，一副持重模樣，“夫人生前曾為小姐算過卦，說小姐命中會有一劫，但是會有貴人相助，想來是不會有事的?！?/br>
    那小丫環(huán)很是不相信，“可是這都三天了，小姐滴水未進(jìn)，再這么下去……”

    小丫環(huán)不說倒也罷了，一說這話孫海頓時(shí)覺得肚子在咕咕叫。頓時(shí)坐在外間的倆丫環(huán)齊齊跑向了內(nèi)間，異口同聲道，“小姐，你醒了！”

    孫海只覺得自己又死了一遍似的，耳中雷鳴般的響起著小姐兩個(gè)字，久久不能平復(fù)自己的心情。

    “環(huán)兒，你去請老爺和夫人過來，我在這里伺候小姐?！?/br>
    孫海沉浸在自己重生的悲喜交加中，并沒有聽到紅袖這番話。他六根不全的死了，還以為這輩子都不能再生為人了，誰想到竟是重生為女人了。

    果然該撐著最后一口氣，把命根子一起帶走嗎？說不定自己就能重生為男人了。

    孫海正遺憾之際，忽然聽到那粉衫丫環(huán)道，“小姐，這門婚事是老爺定下來的，小姐您就算是死，老爺也會把您嫁入杜府的。杜公子驚才絕艷，你又何必這般想不開？”

    還定了婚事？孫海咽了口口水，艱難道，“我知道了。”

    一時(shí)間兩人再無話可說，孫海干脆躺在那里閉目冥思。

    他自幼窮苦，八歲便入了宮，后來機(jī)緣巧合在凈身房當(dāng)差，年紀(jì)輕輕的二十五歲便做了凈身大太監(jiān)。這十年來宮里多少太監(jiān)的性福斷送在了自己手上，孫海早就記不清了。不過現(xiàn)在想來，人總是要積陰德的，否則下輩子的性福都不知道還有沒有。

    孫海正嘆氣的時(shí)候，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便傳了過來，人未至而聲先到，“我可憐的晉江，受了這么多苦，終于醒過來了，太好了，太好了?！?/br>
    晉江？這家小姐的名字未免也太出塵脫俗了吧？孫海心底里默默念叨了一聲，只是孫夫人卻并只是坐在床頭，似乎不敢接近自己的樣子。

    孫海皺了皺眉，半晌才道，“娘，我沒事了?！?/br>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rou，聽孫晉江這略微使點(diǎn)兒力氣似乎就會斷了氣似的聲音，孫夫人一陣心疼，看向?qū)O老爺?shù)?，“老爺，不然就別讓晉江嫁給杜……”

    “婦人之見！”孫老爺一聲厲喝，嚇得孫夫人一哆嗦，孫海倒是沒啥感覺，他混皇宮的時(shí)候一不小心被砍了頭都用可能，難道還會怕孫老爺不成？

    “你就算是死了也要嫁到杜府去，我孫道海在商言商，從不言而無信?！边@后半句卻是對孫海說的。

    孫夫人看著氣沖沖離開的丈夫，連忙解釋道，“晉江，你爹爹他向來就是這個(gè)犟脾氣的，娘一定幫你想辦法，不再讓你……”

    “娘，杜公子他現(xiàn)在何處？”思索再三，孫海還是決定謹(jǐn)慎些好，萬一被這孫夫人看出端倪來，自己就算是八張嘴也解釋不清呀。

    孫夫人連忙抹了抹眼淚，心想著現(xiàn)下孫晉江不至于提到婚事便是要死要活的，許是對這門婚事不那么抵觸了？想到這里孫夫人連忙道，“杜慎現(xiàn)如今在京城，他……”

    “娘，我累了，你先回去歇著吧。”匆匆打斷了孫夫人的話，孫海干脆閉上了眼睛。宮里行事最是要察言觀色，孫夫人似乎不敢親近自己似的，這逐客令孫海下的很是順心應(yīng)手。

    果然，看到孫晉江不愿再說話，孫夫人眼中閃過一絲疼惜，早知道現(xiàn)在晉江這模樣，她當(dāng)初就不該答應(yīng)老爺?shù)囊螅墒侨缃瘛?/br>
    “那你好好休息，過會兒紅袖來伺候你用些燕窩湯，你……好好保重身體?！?/br>
    待屋里再沒有什么人，孫海猛地睜開了眼睛，“杜慎？”一聽到和杜府結(jié)親，不知道為何他便想到了大周朝第一才子，當(dāng)朝狀元杜謹(jǐn)之。

    那個(gè)罵自己死太監(jiān)，詛咒死了自己的偽君子！

    還好，不是杜謹(jǐn)之，不過這杜慎卻又是何人？孫海有些頭疼，看到紅袖端著一碗燕窩粥進(jìn)來，不由覺得生死是小，餓死事大，他還是先吃飯要緊。

    喝了兩碗燕窩粥再加一壺茶水后孫海突然發(fā)現(xiàn)有些異樣，許是吃得多了些，自己這肚子的承受能力沒那么強(qiáng)，他想要如廁，可是鬼知道這府里的茅廁在哪里！

    “紅袖，我身體還有些虛，你扶我去小解?！?/br>
    第一次，孫海對這個(gè)府上產(chǎn)生了好奇，這茅廁竟是不比皇宮大內(nèi)差了多少。

    ☆、232.232 大練兵

    只是孫海到底是見識過皇城繁華的，只是一眼便淡了下去。

    現(xiàn)在他雖是女兒身，可是到底沒有當(dāng)著別人如廁的習(xí)慣，好在紅袖也自覺地停在了廁所外。

    只是孫海還是習(xí)慣性的撩起了衣裙，然后他站在那里，驚呆了……

    因?yàn)樽约喝雽m的時(shí)候年齡還小，給自己凈身的老太監(jiān)沒怎么注意，以致于上輩子孫海小解的時(shí)候方圓三尺內(nèi)不能有人出現(xiàn)，否則必是一身尿sao味。

    他慣性使然，撩開衣裙便要小解，只是看了一眼下身他忽然驚呆了……

    他雖然從八歲起便和他的小兄弟骨rou分離了，可是好歹他做了凈身房的大太監(jiān)十年，更是在凈身房待了十五年，怎么會不知道男人的下半身會長什么呢？

    可饒是如此，看到這小家伙長在自己身上，孫海驚呼了一聲。

    廁所外，紅袖聽到里面一聲驚呼，半天見孫晉江沒有出來，不由擔(dān)心道，“小姐，你沒事吧？”

    “沒……沒事?！睂O海的心情簡直無以復(fù)加了，就好像前一刻皇帝要把他推出午門外斬首，下一刻卻傳來了圣旨，要冊封他為皇后一般。

    當(dāng)然，他不可能是皇后的。只是看著這小兄弟的樣子，孫海傻笑了起來，以致于外面紅袖聽得毛骨悚然，可是想起小姐的禁令，她還是站在了廁所外。

    孫海高興了沒一會兒就又蔫了，他想到了一個(gè)更復(fù)雜的問題，孫晉江是男人這件事是只有自己知道呢，還是那孫老爺、孫夫人都知道呢？

    若是只有自己知道，那孫晉江的死也許便好解釋了。孫老爺逼婚，怕暴露身份，孫晉江跳湖自殺卻被救了上來。只是……

    孫海皺了皺眉頭，這也不對呀。就算是真的自殺成功了，那尸身的秘密還不是得被人發(fā)現(xiàn)？這孫晉江該找一個(gè)更好的死法才是，例如燒成灰之類的，那才是最為上等的辦法。

    想到這里孫海不由一陣毛骨悚然，好歹自己現(xiàn)在是孫晉江，怎么能想得出這么慘無人道的死法呢？

    孫海一陣頭疼，若是這孫晉江本是男兒郎的身份孫老爺孫夫人也知道的話，那么這事不就更復(fù)雜了？

    還有，剛才紅袖并沒有隨著自己進(jìn)來，她是不是也知道自己身份？孫海只覺得頭疼，這本尊死了不當(dāng)緊，怎么給自己留下這么多麻煩事？

    “紅袖，我要出恭，你先回去吧?！?/br>
    孫晉江原本便性情冷淡，紅袖知道這主子向來話少卻是說一不二，聞言便離開了。孫海在里面聽著動靜，不由放下心來細(xì)細(xì)想這件事。

    他怎么想怎么覺得這事情透著古怪，孫夫人應(yīng)該是知道的，剛才……她得知自己醒過來的時(shí)候，臉上的表情好像很釋然，可是卻又不敢接近自己。那模樣好像虧欠了自己很多似的，而且她欲言又止……

    孫海越想越覺得這事情沒這么簡單了，孫老爺明知道自己是男兒身卻還不取消這門婚事，這又是什么原因？

    疑惑著順帶著解決了人生的一件大事后，孫海腳下有些虛，走出廁所的時(shí)候沒想到竟是撞到了一個(gè)人懷里。

    “怎么，這是從哪里學(xué)來的野路子，竟然都直接投懷送抱了？”

    他何嘗對別人投懷送抱過？可是誰知道一個(gè)大男人竟是站在這廁所前等自己！

    連忙站直了身體，孫海這才發(fā)現(xiàn)眼前的男人和孫老爺有幾分相似，只是一張臉年輕了將近二十歲，而且線條更是冷峻了些，一雙眼睛似乎深淵看不到底，戲謔中卻滿是寒意，一如他的聲音。

    看孫海不說話只是看著自己，男人的聲音忽然間溫柔了幾分，“怎么，投了個(gè)湖沒死掉，腦袋還進(jìn)水了，連自己的哥哥都不認(rèn)識了？”

    這么個(gè)冷峻的男人，說話卻這般溫柔，孫海只覺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冷著臉道，“若你真是我哥哥，何必這般戲弄我……這個(gè)meimei？”

    男人沒想到向來見到自己就軟骨頭的人竟是多了幾分膽氣，不由嘖嘖嘆道，“果真是死過一次的人，膽子都大了許多?！?/br>
    忽然，他伸手捏住了孫海的下巴，力道之大讓孫海直覺以為眼前的男人可能會在下一刻選擇擰斷自己的脖子，殺了自己！

    “不過，晉兒如今這脾氣，我倒是有些喜歡了，希望咱們的杜公子也對你滿意才是。”他目光往下移動了幾分，以致于孫海覺得這個(gè)哥哥是知道自己身份的！

    “小姐，您餓了那么久，該用飯了?！?/br>
    紅袖顫巍巍的聲音從男人身后傳來，男人松開了手，手指輕佻地抹過了孫海的眉眼，聲音中似乎帶著一絲寵溺，“這廁所里蚊蟲都多了，晉兒還是注意些好，瞧瞧這被咬的，為兄會心疼的。”

    明明是被你捏的！孫海腹誹了一句，臉上卻是撐出了一絲笑意，“可不，有勞哥哥惦記了，只是下次哥哥可注意些，別被蛇蟲咬了，若是死在了廁所里，倒真是遺臭萬年了?！?/br>
    一直侯在一旁的紅袖聽到這話不由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小姐怎么敢這么對少爺說話！哪次，小姐見了少爺不都是秀才遇到兵似的退避三舍，恨不得自己當(dāng)個(gè)隱形人似的，像這般挑釁簡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