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亂終棄表哥后 第9節(jié)
正當(dāng)廳堂上的眾人仍在爭執(zhí)時,洛寧身子一個趔趄,險些跌在地上。 “母親,這事不能這么算了,洛寧清清白白的一個人,怎么能讓她們帶累了。若不是今日找到了簪子,我那苦命的侄女該怎么在京城在楊府立足,可見誣陷之人的心腸是多么歹毒!” 王繪青坐在一旁,纖細(xì)的長指緊緊抓著烏木玫瑰椅上的扶手,面色青一陣白一陣的。對于這種結(jié)果她也未曾料到,本以為那韓洛寧是愛慕虛榮的破落戶,沒想到她這次是來真的。 王繪青暗暗后悔,她悄悄瞥了一眼對面的一身月白道袍的楊晟真,只是懊惱自己為何剛剛那般咄咄逼人,該給二表哥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母親,這次是找著了證據(jù),王二娘無法耍賴,那若是找不著證據(jù)呢?豈不是就這樣誣陷了人。當(dāng)年母親偏心,我們文哥兒何嘗不是啊,文哥兒也不能白白受苦啊~母親!” 韓氏逮到機(jī)會便喋喋不休,王氏看見楊老太太面色陰沉,不由得心中一跳。 “二嫂這話是什么意思,方才二嫂也見了,這金簪形狀相似,二娘也認(rèn)不出來。畢竟是太后娘娘賞賜,二娘尋簪急切故而錯認(rèn),也是人之常情。二嫂便莫把無名之罪強(qiáng)加到二娘頭上,甚至提起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破事兒!” “你——,王昭,當(dāng)年若不是你——” “夠了!”楊老太太拍案而起,朝著底下的孫兒輩的掃了一眼,而后沖王氏和韓氏沉聲怒道,“還嫌鬧得不夠丟人是嗎?” 頭腦像是罐了鉛一樣暈沉沉的,洛寧面色蒼白,唇角泛起一片白層。此刻她如水中漂浮無依的浮萍,顫顫巍巍地艱難立著。 楊晟真?zhèn)软梢姷剿@般弱柳扶風(fēng)的模樣。腦海中突然記起在秋凝湖旁她面色的上的決絕眉眼間的堅毅,任憑那些貴女怎么污蔑她,她始終如一根堅韌如絲的蒲柳,百折不撓。 想來,她是下了多大的決心和毅力去支撐自己對抗那些流言蜚語。 不覺間,他已離席上前,“祖母,此事我們楊府愧對韓姑娘,且楊府當(dāng)給眾人一個交代。” “繪青,你也是啊,想來沒有看清,鬧了這一場烏龍!還不給你洛寧meimei道歉?!?/br> 見大房長子都開了口,王氏急忙給侄女使了眼色,為她搭著梯子。老夫人看似嚴(yán)厲,其實也就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今日只要順著梯子下去,這件事便算過去了。 “洛寧meimei,是我考慮不周,給你添麻煩了?!?/br> 王繪青會意到了姑母的暗示,連忙眉眼含笑地走到洛寧身旁道歉。 韓氏在一旁氣得渾身發(fā)抖。好不容易做的局,現(xiàn)在全被楊晟真的一句話毀了。 “無事,事情……”洛寧目光凝滯,唇瓣微微顫抖,她強(qiáng)行壓下心中的憋屈,將幾乎要奔涌的眼淚收回。原來她今日險些被流言誣陷的身敗名裂,在這些人看來不過是一場不咸不淡的鬧??! “……事情……說開了就好,王jiejie……不必自責(zé)。” “都是一場鬧劇,看看,事情這不就解決了?!蓖跏虾蜕频乜聪蚵鍖?,上挑的細(xì)眉間多了些許柔和,旋即走上前將腕上的翠綠玉鐲取下戴到她的手上,“洛寧啊,這只冰種翡翠鐲子是我當(dāng)年的嫁妝,今日因為繪青的事,給你造成了諸多不便……” “好孩子,這只鐲子,當(dāng)是我代繪青給你的賠禮,等趕明兒我在京城赴宴時,定然向眾人解釋,這件事全是一場誤會,??!” 洛寧垂眸看著腕上的翠綠鐲子,淚水模糊了眼眶。她緊緊咬著唇,眼睫顫顫,卻是知道,自己不能哭,不僅不能哭,還要笑著感謝,表現(xiàn)出一副寬容大度的模樣來。 楊老太太靜靜觀察著洛寧的神態(tài),復(fù)而又覷了韓氏一眼,但并未多言。 “……多謝三太太?!?/br> 事情就這樣解決,王繪青眉目舒展,心里終是松了一口氣。但是,隱隱約約卻還是覺得不舒坦。她的金簪,怎么會丟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她分明沒有該是。 回到流云院的路上,洛寧一直憋著那股委屈,以后姑母說的話,怕是一個字也不能信了,稍有不慎,便有像今日這般,再次成為姑母與其他幾房斗爭中的犧牲品。 腕上的鐲子,還有頭上的簪子,沒有一樣不惡心不棘手的,若不是如今為生活所迫,她一樣不會留著,全部砸了扔了都比現(xiàn)在好過。 想著她就拔下頭上的蝴蝶牡丹嵌珠金簪,褪下手腕上的翡翠鐲子,緊緊攥在手心中。越發(fā)氣悶地走著。 剛經(jīng)過生著幾株綠竹的廊道,垂花門前來回踱步的鵝黃身影見到她便急忙跑了過來。 “洛jiejie,你……你沒事吧。”楊嘉雨蹙眉,一把握住洛寧的桃紅色袖子。帶著烏青的眼底,憔悴盡顯。 洛寧疲憊地點了點頭,同她一起繼續(xù)向前走著。 楊嘉雨悄悄地打量著洛寧的神色,小心翼翼道,“洛jiejie……對不起……” 旋即她低下頭去,袖中的指節(jié)攥緊,淚珠子嘩啦啦地往下落。 “都怨我,若是我早些告訴你,你也不會遭受今天這些。那日我到棲香院無意間聽到了母親說些什么,要把什么金簪給你,到時候?qū)⑵渲幸恢徊仄饋?,再把事情鬧大,她就又能引得祖母的愧疚,繼而重新得到之前被分離出去的掌家權(quán)……” 果然如此,姑母真是無所不用其極!竟然煞費苦心地找了和王繪青一模一樣的簪子,狠狠地算計了她和三房,到頭來自己受益,她這個侄女兒,已經(jīng)被榨干了金銀,姑母還不滿足,竟然還想逼死她! 洛寧抬眼望著灰蒙蒙地天空,將淚水強(qiáng)行逼退回去?,F(xiàn)下在楊府,唯一還有些希望的就是楊晟真了,畢竟他今日也算是為自己說話。只有攀上他,才能與姑母抗衡,逃離姑母的掌控! “都過去了,你看我不也沒受什么傷嗎?”洛寧淺淺微笑,溫聲安慰著她,“你看啊,今日三太太怕我受委屈,過意不去,還送了我一只上好的翡翠鐲子呢,水潤潤的,可值錢著呢!” 楊嘉雨心中酸澀,知道她這是強(qiáng)顏歡笑。昨日她在院中也聽到了,洛jiejie被那群貴女如此污蔑,現(xiàn)在那些話仿佛如荊棘上的銳刺,一根一根地扎進(jìn)了她的心中。 “洛jiejie,對不起?!彼鹧垌J(rèn)真且深沉的視線對上洛寧的眸子,“以后就算是母親打死我,我也不會再這樣了。以后,換我照顧你……”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楊嘉雨知道,自己依舊底氣不足,連嫡母的手心兒都翻不過去,如何還能照顧洛寧,但是她就是想試一試,她也不想自己所看重的人,連帶自己一起被人欺負(fù)。 “真的沒事兒,六meimei,我真的沒有怪你。還是別和姑母硬剛,她的手段太陰……”洛寧看著從屋內(nèi)緩緩走來的云芝,刻意壓低了聲音,“這件事就這樣,云芝過來了。你快些回去吧,免得又染上了風(fēng)寒。” “還有,六meimei可以托人幫我買三盞河燈嗎?” 楊嘉雨恍恍惚惚地點了點頭,洛寧朝她露出一絲感謝的笑容。 旋即,她匆匆進(jìn)了院中。一回到屋內(nèi),洛寧便將自己裹在被子里,無聲地啜泣起來。 約莫子時,洛寧提著竹籃和燈臺,小心翼翼地繞到后園。 東邊的天際,朦朧的月亮藏在厚厚的云層中,波光閃閃地光暈灑落在湖面上。洛寧抱膝縮坐在湖邊的一處灌木旁,她怔怔地看著對面的栽滿菊花的小花園,白天黑夜的景象在腦海中爭先恐后地明暗交織。 那些嘲諷,不屑,挖苦,奚落一寸一寸地啃噬著她的心。洛寧想不通,她們壓根不認(rèn)識自己,憑何對自己指手畫腳?以她們的眼光來給自己的人生束縛枷鎖! 只是聽說了父親母親離經(jīng)叛道的親事,便張口詆毀,絲毫不問清緣由。而王繪青,因著出身太原王氏,她丟了簪子便是丟了,而自己有了簪子便是偷來的! 洛寧用燈臺引燃荷燈的燭芯,輕輕一推,夜風(fēng)蕩起的漣漪送著荷燈緩緩遠(yuǎn)離。 楊府的秋凝湖,引得活水,連接著城外的河流。她今夜要為父親,母親,還有知韞哥哥各點一盞燈,讓這些荷燈越過千山萬水艱難險阻,將她的思念載去那個遙遠(yuǎn)又神秘的世界,那個有她所珍惜留念的親人的世界。 “阿娘!唔……嗚。”洛寧凝視著那逐漸微弱的光芒,抬手摸了一把眼淚,只有在這個夜深人靜的地方,才是暫時屬于她自己的心靈發(fā)泄地。 “阿爹,阿娘,活著好苦?。∪羰钱?dāng)初珍兒同你們一起去了,該不會有后面這些煩心事兒了……”秋夜寒涼,夜風(fēng)吹拂而過,洛寧縮了縮身子,臉上的淚珠被夜風(fēng)細(xì)撫的冰冰涼涼。 點完兩盞河燈后,洛寧望著手中最后的一盞河燈,不覺間唇角微微上揚,直到淚珠落在荷瓣的臘層上,順著荷瓣的弧度滾落到她的手心兒。洛寧才意識到自己此刻的表情是多么怪異。 頃刻間,心中的堤壩被思念的洪流沖垮,洛寧抱著那盞河燈嗚嗚哭泣起來。 “知韞哥哥,珍兒好想你!你真是天底下最壞的人,明明說好了回來娶我……嗚!” 夜風(fēng)略過,洛寧正哭地歇斯底里,耳畔卻傳來了草叢里的沙沙聲。 “誰在哪里!” 第11章 抱大腿 洛寧聽著不遠(yuǎn)處的聲音,身形一頓,本能地往河邊的草叢深處躲。直到草葉兒上微涼的白霜輕撫上她的臉龐,洛寧抬手拭去,晃動的枝葉下,正巧對上那雙漆黑深沉的眸子,洛寧心下咯噔,垂眸看著自己懷中的河燈靜默不語。 已經(jīng)對上了,便不可能裝作無事發(fā)生,洛寧起身慢慢上前,將本就哭的微腫的眼睛揉得更紅。 “二……二表兄,好……好巧。” 洛寧強(qiáng)行從唇角扯出一絲笑意,然而楊晟真的視線卻久久停留于她含淚的杏眸上。 楊晟真略微頷首,卻并未言語,只是負(fù)手而立靜默地看著遠(yuǎn)處的夜月,凌厲地眉宇間也似乎染上些許霜華。 “二表兄,今晚的月亮好圓啊!”洛寧隨著他的動作抬眸看向蒼穹,隨即又暗自瞥了他一眼,將手中的河燈微微藏在身后。在別人的府上為已逝的親人點燈祈愿,多少是有些不好的。 “若是不想說話,便不必說,做你想做的事就好。” 楊晟真依舊抬眸看著圓月,像是自言自語,也像是對她說的。洛寧向四周張望,發(fā)現(xiàn)除了夜鴉悲啼,此刻的秋凝湖旁也就他們倆人而已。 洛寧這才意識到他是允許自己在此處放燈的。心下一酸,又暗自偷瞄了一眼楊晟真,握著河燈地手緊了緊。 二表兄定然不知道,她為之放河燈之人,與他長得一模一樣?。?/br> 洛寧依舊是小聲啜泣著,謹(jǐn)慎地將最后一盞河燈放完,緩緩走到他的身邊。 “唔……唔嗚!”洛寧拿出方才半沾了水的帕子,哭得淚流滿面,梨花帶雨,“多謝二表兄今日替洛寧找到了王二姑娘的金簪,不然洛寧就算是跳進(jìn)黃河也洗不清了……” 楊晟真微微側(cè)眸,發(fā)覺她此刻眼睛更為通紅,低垂的眼睫上含著些許細(xì)小的水珠。 他下意識捻了捻左手處的佛珠,溫聲道,“此事既然發(fā)生在楊府,楊府自然會給你一個公道?!?/br> 驟然他又想起祖母看向她的神情,在心底驀然嘆息,“祖母年紀(jì)大了,有時也會力不從心……” “還是多謝二表兄,有二表兄在,洛寧如今才能安然無恙的站在這里?!甭鍖幯劢青咧鴾I,一臉誠然地看向他。 “對了,二表兄左手上的傷怎樣了?可有痊愈?” “無礙?!睏铌烧嬉娝粫r問起這個,恍惚間又想起那顆撞入眼簾的小痣。捻著菩提佛珠的頓了頓,旋即他眼底的情緒又消失殆盡。 “二表兄,洛寧孤身一身來到京城,幸好還有姑母,有六meimei和二表兄,不然真的就要被湖州的那些黑心族老賣了去……”她想起這些傷心的事,又開始了淚水的閥門,一時靜默哽咽著去擦那些流不完的眼淚。 湖面劃過一層層漣漪,岸邊的草葉兒也在肆意搖曳。微冷地夜風(fēng)將二人的衣袂吹得飄揚飛舞,逐漸交織相纏于一處。 “二嬸平日將心思全放在七弟身上,你若有事,可來扶光院找我?!彼⑽?cè)眸,語氣清冷,看向身旁的藕荷色身影。 今日的事除了王氏姑侄,大家都心知肚明。事后祖母也與他共同探討了此事的蹊蹺之處。除了沒有把湖中的水舀干外,他派人將府中幾乎都翻上了一遍。而那金簪卻掉落在如此蹊蹺的位置。韓氏的侄女又正巧帶了那支一模一樣的金簪。 相比上次凈禪寺之事,韓氏的侄女約摸又被自己的姑母坑騙,可笑的是她竟然如此蠢笨,栽了一個跟頭后還認(rèn)為自己的姑母是真心待她之人。 當(dāng)然,還包括他…… “洛寧多謝二表兄?!?/br> 藏在袖子里的手緊緊攥著帕子,洛寧心下微動,既得了楊晟真的允許,那她趁著無人時便可去扶光院尋他了。 “時候不早了,湖邊寒涼,表妹若是無事,便回去吧。” 洛寧搖了搖頭,固執(zhí)地坐在他身旁。她今日是因為被誣陷偷盜金簪一事而心中郁悶,特意來次發(fā)泄。不過,她更想知道,楊晟真來這里是干什么的,總不可能是為了賞月? “表哥是世人欽慕的狀元郎,也會有煩心事嗎?”洛寧郁悶著,她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話題,怕問出來又太直接,最后無奈便問了一個有些無腦的問題。畢竟,她在表哥眼里是不識字的無知婦人,而睜眼瞎與狀元郎又是兩個極端。 楊晟真唇角微揚,抬眸看向月光,自顧自地?fù)u了搖頭,“狀元又如何?便是當(dāng)今圣上,也自有煩心之事?!?/br> “走吧?!?/br> 見她仍不愿走,楊晟真先行向前一步,微微向后側(cè)身提醒她。 最后路上她又說了些有的沒有的,楊晟真始終沒有說自己煩心什么。洛寧意興闌珊地回了流云院。今日二表兄委婉地提醒了她姑母的事,她自然早就知道姑母不是什么好人。但是,這樣也能讓二表兄對她心生憐惜,從而慢慢變得憐愛。 照目前這形式,她即將要抱住二表兄的大腿了。 雖然今日煩心事甚多,也不知是點了幾盞河燈的關(guān)系,還是二表兄待她漸漸和氣,洛寧很快便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翌日,洛寧正打算踐行昨日的約定,去扶光院尋二表兄。她拿著各種字帖,想借此機(jī)會多和楊晟真接觸接觸,纏著他讓她教自己認(rèn)書寫字。 然而,還沒出流云院,便見楊嘉雨和另外一紫衫女子迎面走來。洛寧杏眸微瞇,打量著這女子的面容。 紫衣女子看見洛寧,眉眼間的愧疚愈發(fā)濃重,她手中捧著大大小小的錦盒,急忙走向洛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