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亂終棄表哥后 第40節(jié)
“可是我嬸嬸有問題?”王柘見狀,急忙上前詢問。王繪青蹙眉不語,只是視線尋著他向余氏那邊看去。 見自己母親突然尖叫了起來,九歲的王鴻披著斬衰急忙站起身小跑過去,擋在余氏身前。 “鴻弟你不能過去!”見王鴻當著眾人甚至是太子的面如此沒有規(guī)矩,王繪青有些急了,起身過去拉住王鴻。 雖然王鴻不是同她一母所出的親弟弟,可到底也是父親最疼愛的幼子,也是他們這王氏嫡枝唯一的男丁。 見三方士搖了搖頭,繼續(xù)往余氏身上灑著符水,王柘縷了陸胡須,一時也摸不到頭腦。 “濁氣方才還在夫人身上,不過母子連心?!比绞坷淅涞赜U著王繪青懷里的孩子,“濁氣本可以就次沒入地府,不過方才小公子突然沖出來,成了濁氣的器皿。且小公子生辰八字屬陰,次輔大人屬陽,如此父子相沖,小公子命格過硬,這才——” “你胡諏!”王繪青徹底聽不下去了,顧不得高門貴女架子,當場大聲斥責他。 察覺周遭掃過的一道一道帶著不善的視線,王柘當即拉著王繪青跪下。 “繪青不得無禮!”王柘又是賠禮又是道歉,這三方士是皇上派來的,太子帶來的,他們身為臣子豈能如此放肆。 目無君父,這可是好大一頂?shù)拿弊印?/br> 楊晟真輕輕捻著指節(jié),暗暗沉思著。背影,還有方才走路的動作,步伐的輕重緩急,都有些熟悉。似乎察覺有人在打量自己,三方士停下了灑水的動作,朝著太子恭敬答道,“啟稟殿下,如今次輔大人府上的濁氣已經(jīng)掃盡……唯有王小公子……” “哦?那依道長之見,該如何?”宋徵把玩著腰間的青玉雙魚珮,視線落在王鴻身上。 “須得有清氣方可凈化濁氣。” “那佛門之地可行?”王柘隨即追問。 三方士沒有言語,只是點了點頭。 “有勞道長了?!蓖趵L青悶悶地回道,視線穿過三方士,落在了對面的楊晟真身上。心中失落的湖霧隨著翻卷的浪潮一陣一陣涌起,方才她說錯了話,自己的未婚夫卻一聲不哼,事不關(guān)己,漠不關(guān)心…… 若是此人是韓洛寧,她遇到了這樣的困境,楊晟真會不會替她說話? 他興許不會等她三年了吧! 直到王次輔安葬后,洛寧才有幸遠遠見到楊晟真。這期間,姑母竟然還給了她送了幾匹石榴紅和胭脂紅的綢緞,說是給她裁新衣的。 洛寧只是淺淺瞅了眼,隨后將那綢緞鎖進了箱底。姑母未免也太沉不住氣了,三太太這還沒死呢,她就開始如此張揚,也不知她怎么在楊府生存了一二十年的。三太太王氏的娘家雖然沒落了,可王氏她再怎么說也是正二品的誥命夫人。 姑母如此做,無疑是鼠目寸光,四處樹敵。 楊晟真送的玉顏膠倒真是好東西,濟安堂竟然給出了每瓶十兩銀子的高價。一箱玉顏膏下來,她可是足足掙下了兩千兩銀子。到時候,就算和知韞哥哥回去,他們就有了財富。知韞哥哥可以開一間醫(yī)館,到時候她開間繡房,兩人一起試試能不能把父親之前擱置的產(chǎn)業(yè)扶持起來。 洛寧想著,心里不由得更快樂了,以至于連多抓了幾把杏仁都沒意識到。知韞哥哥愛吃核桃杏仁做的云片糕,等她做好去,給知韞哥哥送去,再順便給楊晟真送些。雖然知道他不能吃杏仁,可給他的云片糕她用的是核桃花生,到時候?;K儋u賣可憐。也能解解之前受的氣。 隔窗外的雪花飄落進來,洛寧凈了手,將兩碟子云片糕放在食盒里,前往凌清閣。 京城的雪越來越大,洛寧攏了攏身上的藕荷色夾絨披風。她撐著一把蜜合色的油紙傘。聽著清脆的踏雪聲,忽地想起那日的夢魘來,白雪高墻,禁錮著她,永遠也逃不掉!那種寒涼透骨的冰雪浸入骨髓的冷意,直直竄進骨髓。 齒關(guān)戰(zhàn)戰(zhàn),洛寧抬眸望著陰沉的天空,眺望間竟發(fā)現(xiàn)東跨院的紅梅都開了。 怪不得總是有股若有若無的冷香。紅梅白雪,倒也別有一番風味??蛇@里終究是不屬于她的,她該去的,是那沒有雪的地方。 一路踏著積雪,走到凌清閣時,洛寧的月白色蝴蝶繡鞋都濕透了。 “……穆……穆大夫在嗎?”洛寧立在抱廈前,不覺向里張望。 “誒,又是你啊,姑娘?”齊大夫眼睛一掃,就瞥見了駐足在門前的洛寧。只是他說這話時未曾在意,坐在交椅上由著他包扎傷口的男子也在這時向外望去。 “穆大夫他去芷梅院了。如今不在這里。”齊大夫沾了些藥膏,灑在男子皮開rou綻的胳膊上。對方竟然連眼皮都也未動一下,他不得不在心底里佩服這些年輕人,身子真是能抗。 洛寧進來時,好巧不巧正對上宋玨那探究又克制的目光。漆黑的眼底展現(xiàn)出來的晦暗似乎要將她吃掉一樣。 洛寧忍不住屏住呼吸,這樣若是直接走開,多少也顯得不知禮,她身為楊府的表姑娘,自然該是一個知禮守禮的端莊女子。 “……我今早醒來有些頭暈,就想過來看看?!甭鍖幦滩蛔∫渥约豪碇?,還好進來時她就將食盒放在了抱廈那處。不然以宋玨的敏銳,很可能會看出她的異常來。 “沒想到宋世子也在……咦,世子怎么受了這樣的傷?”他衣衫暴露,整個左臂都袒露在外。只是一條血紅的傷痕順著他的胳膊肘直直朝著手腕處蔓延??粗瓜袷堑秱?。 “無妨,被狗咬了一口而已。”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洛寧,說話卻不帶半分感情。 想起上回宋海珠說的話,讓她以后躲著宋玨,洛寧抿了抿唇,也沒有接他的話。只是默默地別開臉,垂下眼簾躲避他的視線。 “先給表姑娘診脈吧,剩下的我來就行?!彼潍k察覺她的表情,看著自己手上的傷也差不多上完藥了,便從齊大夫那里結(jié)過紗布,自己包扎。 “還是先給宋世子處理傷口吧,洛寧不礙事的……一時半會……也不急?!彼揪蜎]病,只是想來找知韞哥哥而尋的借口罷了。 “我說不用便不用。”他阻止了齊大夫的剛要抬手的動作,示意他去給洛寧診脈。 洛寧只得坐下,被迫承受對面那熾熱的視線,他還真是說一不二。 “你似乎有些怕我?”剛伸出手,就聽見對面?zhèn)鱽硪坏罎B著冷意的聲音,洛寧抬眸,發(fā)現(xiàn)他漆黑眼眸里夾雜著探究,似乎有些戲虐。洛寧感覺不適,旋即垂下眼簾。 “……是?!彼裰^小聲回應(yīng),宋玨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想到她此刻的窘迫無助,唇角勾起一絲恰到好處的笑來。 “海珠……海珠jiejie說過……世子在刑部任職……審……審過的犯人無數(shù)……還將人剁手剁腳的……還……” 果然,宋玨聽到她這話,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沒好氣地笑了一聲,咬牙問道,“還什么?” “還將……將鐵釘活活釘進人的腦髓中……還對活人剝皮抽筋——” “夠了。”宋玨怒極反笑,他不過是在刑部審理案件,又哪里干起了詔獄的那些勾當,“你既然知我是干什么的,還想在我眼皮子底下?;??” 他冷眸一掃,看向門外,“門口放的什么,為何不帶過來?” “姑娘別動,老朽都不好摸脈了?!饼R大夫?qū)⑺氖滞笥职椿厝ァ?/br> “?。俊甭鍖幪ь^對上他審問的視線,秀眉微蹙,“我……那是給他……” 洛寧心中簡直有些無語,這男人怎么跟個羅剎似的,兇巴巴的,還管東管西,怪不得宋海珠不喜歡他。 “……門外放的糕點,世子問這做什么?”洛寧扭頭向門外看了眼,而后弱弱回答。 “給誰的?”雖然知道是給楊晟真的,但是宋玨心里還是有些不爽??芍撈鹗侄?,楊晟真可比他厲害多了。緣何見到他就怕成這樣,見到楊晟真就一口一個嬌軟的二表兄。 這姑娘大概是被海珠那丫頭給帶偏了。說起meimei,宋玨瞅了眼剛包扎好的傷口,恨恨地咬了咬牙。 見他步步緊逼,洛寧狀若無意地撅了撅唇瓣,干脆不吭聲了。那里面是云片糕,若是給楊晟真的,宋玨和楊晟真關(guān)系那么好,若是知道他不吃杏仁的話?可若如實說是給穆廣元的。宋玨的視線那樣銳利,會不會透過她察覺知韞哥哥的身份? “說話?!甭曇袈犞@然有些不耐煩了。 這時候齊大夫恰好也診完脈了,見這表公子又開始了他在刑部的那檔子事,他只是默默覷了眼,小心翼翼地退到了一旁。 只是他也忍不住瞟向這邊,這宋世子真是和穆廣元沒法比。和姑娘家說話都像審犯人,怪不得一把年紀了還成不了親。顯然,這種人是討不得姑娘家的歡心。 “是……是給二表兄的……”洛寧緊張地揪著帕子。 “拿過來我嘗嘗。”宋玨的的聲音越來越近,再抬眼時他已指揮附近的小廝去向門外。 洛寧有些慌張,旋即起身焦慮地看向門外。 “怎么,他吃得,我就吃不得?”宋玨摸了摸自己系好的紗布,又覺得有些丑,旋即解開,朝身前的女子命令道,“你過來?!?/br> 洛寧的視線隨著小廝的動作轉(zhuǎn)向了宋玨身旁的桌上,最后落在她那食盒上。 見她還在發(fā)愣,宋玨知她不情愿,可他渾不在意,依舊用命令的語氣道,“還不過來?” 洛寧悶著著頭,任由珠淚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走近他身旁垂眸聽著。 “我這紗布開了,你替我系好?!币娝渲械闹腹?jié)隱約蜷起,宋玨更是來了興致,“你若不過來,我便告訴他,你將宮燈賣了。宮中所賜的琉璃燈,就被你賣了區(qū)區(qū)幾百銀兩,你以為若是深究,私自倒賣宮中之物,你能全身而退?” 聞言,洛寧旋即睜大眼眸,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宋玨怎么知她賣了那盞琉璃宮燈?還知道她賣了多少銀子。 她突然感覺一陣眩暈,當鋪賣任何東西都是有憑證的,她這幾天還賣了楊晟真送的那么多藥膏,不知道有沒有被宋玨抓到把柄。 她不愿,卻也只能硬著頭皮過去。在這節(jié)骨眼上,她千萬不能再惹楊晟真不快,萬一最后他遷怒于她該怎么辦! 纖細如蔥的指節(jié)順著紗布不停動作,未染寇丹的指甲泛著輕柔的粉暈。她垂首纏著紗布,白皙細膩的脖頸從藕荷色衣領(lǐng)下露出一節(jié),隱約間還能聞到淡淡的梅香。 耳垂下三分的地方,依舊潔白若雪,并沒有任何紅痕。 宋玨有一瞬間心神恍惚,這么一想,楊晟真喜歡她也不是沒有道理的??稍矫利惖呐吮阍轿kU。憑他多年的經(jīng)驗,這樣美麗的女人,柔弱的外表下絕對隱匿著一顆不可告人的心。 洛寧給他包扎間,宋玨的另一只手也沒有閑著,從食盒里拿碟子,見是云片糕,他眼里流露出一絲得意。 他竟然吃了她送給知韞哥哥的云片糕?她系繩結(jié)時不由得心生怒火,緊了緊,宋玨旋即變了臉色。 “不但長得如花似玉,還這般心靈手巧?!彼词钟米笫帜笃鹚南骂M,輕輕往上抬著。眼神里意味不明,唇角扯著笑,“恐怕不只是糕點,這人,他也是喜歡的?!?/br> 說完就放開她的下頜,洛寧還未從方才的恐慌中恢復過來。他這話,似乎是知道她與楊晟真的關(guān)系了? 不過方才湊近了,她似乎聞到了花生的氣味兒,這才松了一口氣。還好她拿錯了,才能在宋玨這里蒙混過去。 直到洛寧走了,齊大夫也沒有再出來。宋玨看著女人略微急促的步伐,心中的波瀾竟然久久不能平靜。 凝視著那道藕荷色身影,他突然想從楊晟真那里,將這女人要過來,好生盤問。 “她怎么了?”齊大夫被小廝引進來,宋玨抬眸,神色凜然地看向他。 “表姑娘身子本就虛弱,想來是氣血不足,才導致晨起頭暈?!?/br> 原來是真的有事,宋玨看著身上掉落的一些糕點屑,不悅地撣了撣。 芷梅院。 剛?cè)攵?,鄭氏每天不是乏力就是嗜睡,今日竟然還咳了血。 楊晟真身為兒子,忙完未來“岳父”那邊的喪事,自然得為母侍疾。 屋里的地龍燒得太旺,連楊晟真都隱約有些不適??舌嵤线€昏迷不醒,他亦不能離開。 穆廣元坐在榻邊,替鄭氏侍著針。 “安神香可燃了?”穆廣元看向淳月,神色認真。 “昨日從太太睡時就開始燃了,太太近來總是起夜,都休息不好。大姑奶奶聽聞,就從徐國公府里叫人送來好多安神的香料。” “可是香有問題?”楊晟真看著他施針,視線卻始終落在鄭氏身上。 “沒有,只是這香氣味太濃,并不適合安神?!?/br> “不可能吧,大姑奶奶說的是,就是安神香,對太太身子好。”淳月拿起小匙,盯著那鎏金狻猊香爐,有些心疼。 “將香滅了。”楊晟真抬手示意她,淳月就算再不舍,也只得聽命行事。 “我母親她如何了?”見鄭氏神色安詳?shù)靥稍陂缴希瑮铌烧嫦肫鹆四侨赵谕跫覞M院白綾的場景,聲音都沉了幾分。 母親?穆廣元用余光瞥向他,察覺他神色凝重,堂堂楊氏未來宗子竟連形容都潦草了幾分,心中騰起一絲嘲意。 “夫人約莫是病到根上了,且是多年累積所致……”他刻意壓下云淡風輕的神情,滿臉憂傷地回道。 “什么病到根上?” “許是多年前,夫人在月中修養(yǎng)好,這才落了病根。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多年積勞成疾,所以在下才說有些麻煩。不過也不是治不得……” “那就有勞穆大夫了。”楊晟真站得久了,竟覺得眼前一陣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