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昭陽正欲還嘴,忽然被皇帝扯著胳膊給拉到身后去了,她一抬頭,才看見皇帝的表情很是平靜,并沒有半點(diǎn)被人算計(jì)的慍怒。 皇帝只對著陳二姑娘說了兩個(gè)字:“出去。” 陳二姑娘還道是他信了昭陽的話,忙淚水漣漣地跪了下來,哀哀地求他:“皇上,您可要替民女做主。民女自知不是宮中之人,身份沒有在您跟前伺候著的姑娘尊貴,可民女也是爹媽生的,自小受著《女規(guī)》《女則》的教導(dǎo)。姑娘家的清譽(yù)怎可隨意詆毀?昭陽姑娘這樣侮辱人,民女,民女真是沒臉活了……” 她涕淚連連,聲淚俱下,紗質(zhì)的廣袖難以擦干淚水,倒把眼睛給擦紅了,好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 昭陽氣得又要反駁,卻被皇帝不緊不慢的一個(gè)抬手給阻止了。她心有不甘,但主子有命,不得不從,便忍氣吞聲地站在他身后,沒有強(qiáng)出頭。 皇帝盯著跪在地上的女子,聲色如常地說:“你的清譽(yù)到底如何,與朕沒有半點(diǎn)關(guān)系。但你深夜造訪,穿成這幅模樣,又是投懷送抱,又是千嬌百媚的,到底朕的宮女有沒有侮辱你、詆毀你,你心中應(yīng)當(dāng)最有數(shù)?!?/br> “民女,民女——” 皇帝索性打斷了她:“你既然口口聲聲自稱民女,就應(yīng)當(dāng)知道君民有別,你今日唐突上門便已是無禮,朕讓你走,你非但不走,還跪在這里要朕給你做主。朕問你,你倒是想朕替你做什么主?朕便是主,主子有令讓你出去,你是出去,還是繼續(xù)留在這里抗旨?” 抗,抗旨?這頂大帽子扣下來,任是誰也要被嚇壞了。 皇帝聲色從容,一字一句并不重,卻恰好敲打在那陳二姑娘心上。她淚眼朦朧地抬頭望著皇帝,忽然間有些絕望。他這話說得毫不留情,她清譽(yù)如何他毫不在意,她又能求他做什么主?她就跟路邊的螻蟻一般,他連看都懶得看上一眼,又怎會把她放在心上? 可,可她肚子還有塊rou。姐夫說了,皇帝是棵大樹,能攀上了他便是眼下最好的解決法子,不然叫她如何是好? 若是爹爹知道她有了身孕,恐怕會直接動用家法打死她。大哥是軟骨頭,靠不住,根本不能指望他出面阻止爹爹。姐夫呢,姐夫是文弱書生,根本沒有拳腳功夫,哪里攔得住爹爹? 她是真的絕望了,跪在那里只顧著哭?;实蹍s平靜如斯,再問一句:“陳二姑娘真的不走?” “……” “你若不走,朕就顧不得陳大人的臉面了?!彼p描淡寫地說完這句話,就要出門叫人差陳明坤來。 陳懷慧也慌了,不,不行,若是爹爹前來看到她這副模樣,恐怕直接就打死她了。她哭著爬起來,慌慌張張往外跑,最后一聲不吭地消失在小院盡頭。 昭陽目瞪口呆地看著她狼狽逃離的模樣,又看看皇帝毫無憐香惜玉之心的樣子,真是,真是一個(gè)字也說不出來。下一刻,卻見皇帝忽然關(guān)了門,身子一軟就靠在了門上,面色難看得緊。先前她還以為是他太生氣,所以臉色不好看,這下子一瞧,才發(fā)現(xiàn)他額頭上還有豆大的汗珠。 “主子,您怎么了?”她嚇得飛奔到他面前,一把攙住他的胳膊,“您,您可別嚇小的,小的膽子不大,禁不起嚇的!” 皇帝吃了一塊白糖糕,又喝了一口酒,眼下藥性上來了,身子燥熱難當(dāng),腦子里也有些發(fā)暈。方才其實(shí)就已經(jīng)察覺到身體不對勁了,可到底是忍著先把人打發(fā)走。那女子如何處置,容后再說,他卻是個(gè)從小都要面子的人,決不允許自己難堪的樣子被算計(jì)自己的人瞧在眼里。 身子難受得緊,但他見昭陽小臉煞白的模樣,卻還忍不住笑了一聲:“你膽子不大?剛才沖鋒陷陣,一副要把人生吞活剝的樣子,難道那母老虎不是你?” 他的嘴唇有些發(fā)白,面頰浮起兩朵太不正常的紅暈,汗珠子一顆接一顆往下掉。昭陽笑不出來,一把將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扶著他往床邊走:“主子您撐著些,小的這就去找人,小的,小的讓趙大人方統(tǒng)領(lǐng)都過來,還,還有城里的大夫,小的替您都給請來……” 她語無倫次地說著,嬌小的身軀卻又承受不起皇帝的重量,走得踉踉蹌蹌,都快哭出來了。她是以為皇帝染了什么急癥,要不就是那陳二姑娘在白糖糕里下了毒,藥,否則皇帝怎么會這副模樣? 走到床邊時(shí),她腿下一軟,幾乎是和皇帝一起咕嚕嚕滾到了榻上。她沒顧得避嫌,心急火燎地?fù)纹鹕碜尤タ椿实郏骸爸髯樱覜]把您壓壞吧?” 皇帝躺在床上,看著她近在咫尺的焦急面容,紅艷艷的小嘴一張一合,他太難受了,恨不能將她拉下來撲在身下。 可他從前沒有做過這樣的事,他沒有吻過姑娘,也沒有主動去要過誰。后宮里的人他統(tǒng)共就碰過那么兩三個(gè),個(gè)個(gè)都是依照祖制來的,規(guī)規(guī)矩矩脫光了衣裳背宮。他在床上歇著,她們從腳那頭爬過來,黑燈瞎火的,摸黑做著那檔子事,是誰都不重要。 但這里不是宮中,昭陽也不是后宮妃嬪。 她這樣著急地望著他,眼里滿是擔(dān)憂,他情知自己中了那種藥,卻沒法子不管不顧地把她給壓在身下。她不是黑燈瞎火摸個(gè)黑就能混過去的人,不是趁著藥性上來就能當(dāng)做隨隨便便哪個(gè)人幸了的姑娘。 可身子確實(shí)難受,皇帝幾乎能察覺到衣衫之下那處鼓鼓囊囊的存在。他滿頭是汗,心神都有些紊亂,卻在這個(gè)節(jié)骨眼上頓了頓,仰頭望著離他很近很近的人,輕聲問了句:“昭陽,若是朕要你這輩子留在宮里伺候,你可愿意?” 他都覺得自己有些可笑,一個(gè)當(dāng)皇帝的居然還能這么瞻前顧后,竟開口問她愿不愿意留下來。可不知怎的,她就是和后宮里的人不一樣,她從來不曾因?yàn)榧易灞尘盎蚴莻€(gè)人貪念想要躋身后宮,成為他的枕邊人。他與她不過是簡簡單單的主仆關(guān)系,她沒有二心,單純得叫人哭笑不得。 昭陽一愣,不明白這話是什么意思。難道主子以為自己命不久矣,這個(gè)節(jié)骨眼上還在試探她的忠心? 她驚慌不已,卻還是哭喪著臉穩(wěn)住了情緒,一五一十地回答說:“主子您放心,我自小就是個(gè)安分守己的人,凡事都依著規(guī)矩來辦。您現(xiàn)在這副模樣,我絕不會棄您而去。我一定踏踏實(shí)實(shí)跟在您身邊伺候您,不到二十五歲放出宮去,絕不擅自離開?!?/br> 她自以為這忠心表得很好了,可皇帝卻是心都涼了半截。他聽出來了,她可沒有半點(diǎn)留在宮中的念頭,她只想熬到二十五歲放出宮去過日子,壓根沒往侍寢這上頭想過一分一毫。 昭陽淚眼婆娑地扯著他的衣袖:“主子,您忍忍,小的這就去叫人。您千萬別有事,這天下蒼生、黎民百姓可都還指著您呢!” 她窸窸窣窣爬下了床,這就要出門找人,卻被皇帝一把拉住了手。她回頭,看見皇帝汗流浹背地說了句:“不用找人,替朕打一桶冷水,朕要沐浴?!?/br> 沐???她都快要急哭了,主子怎么還有心情洗澡吶! 昭陽勸他:“主子您別任性,您眼下病得厲害,讓小的去找大夫替您看看,等您病好了,小的一準(zhǔn)兒給您打水沐浴——” “朕說了,立馬去打水,朕要沐浴!”他幾乎是不耐煩地說出這句話,支著身子做起來,面色難看,“聽朕的,否則治你罪!”見她嚇得臉色發(fā)白,他才又耐著性子緩和了語氣,“朕無大礙,只是氣急攻心,洗個(gè)冷水澡就好?!?/br> 這可真是,真是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昭陽哭喪著臉一溜煙跑去后院打水了。 ☆、第34章 夜漫漫 第三十四章 這一夜過得兵荒馬亂。昭陽急匆匆打好冷水,皇帝不讓她告知任何人,只由她攙扶著去了后院的廂房里沐浴。 皇帝的汗珠子一顆接一顆,衣衫都濡濕了。昭陽看得心驚rou跳的,眼眶里蓄滿了淚珠子,卻只能咬牙一言不發(fā)地扶著他,末了要動手替他解衣裳。 皇帝忽然推開她的手:“你出去?!?/br> 她不解:“主子?” “出去,朕自己來?!?/br> 他不是為了避嫌,是礙于這不知是什么鬼藥,藥性強(qiáng)得快叫人亂了心智。她多靠近他一寸都是折磨,他只怕自己一個(gè)不留神就真的對她怎樣。 這一路上也不是沒想過,就是幸了她又如何?他為什么要跟自己過不去呢?可前些時(shí)日她被那姓李的用強(qiáng)時(shí),那肝顫寸斷、一心要玉石俱焚的模樣還歷歷在目,他忽然間就失去了勇氣。 皇帝咬牙,命令昭陽出門去,自己費(fèi)盡地翻身跨進(jìn)木桶里,連衣衫都不除,直接泡冷水。春夜還帶著些許寒意,夜風(fēng)吹在濕漉漉的面上涼得要命,他卻恍若未覺,一頭扎進(jìn)冷水里,四肢百骸都終于得到解脫。 他的腦子在這一瞬間清醒很多,冷歸冷,但是神智清明已然難得。心頭還幾件事。 第一件事,陳明坤為官雖清廉,但教子無方,家中事務(wù)亂作一團(tuán)。他可以看在陳明坤的面子不把今夜之事聲張出去,但陳懷慧心思歹毒,竟敢對皇帝下手,他饒不得她。 第二件事,嘉興之行已近尾聲,守城軍營地紀(jì)律混亂,軍心散亂,回京后需第一時(shí)間做出懲處。所有違紀(jì)將士軍法處置,將領(lǐng)須重新更替,人選從京中外放的武將中挑選。 第三件事,太傅的忌辰就在這幾日了,他此次南行多多少少也是想要再去見太傅一面。當(dāng)初太傅臨走前,一心盼著落葉歸根,回到故土,可京城與江南山高水遠(yuǎn),隔著一程又一程,以至于這些年來他一次也未能親自前來祭拜,太傅泉下有知,雖會諒解,但他卻難以諒解自己。 心頭紛紛擾擾許多事,再睜眼時(shí),已不知過去多長時(shí)間。皇帝察覺到體內(nèi)的燥熱消失了,寒意遍布四肢百骸,這才僵著身子又站了起來,跨出木桶。 他推開門,卻發(fā)現(xiàn)昭陽踉踉蹌蹌后退幾步,險(xiǎn)些摔倒,忍不住皺眉:“你在做什么?” 昭陽面上大紅,卻仔細(xì)瞧了瞧他,發(fā)現(xiàn)他就是凍得唇色有些發(fā)烏,別的似乎沒有異樣了,這才松口氣,慌忙解釋說:“小的,小的不是成心偷看您洗澡的。實(shí)在是,實(shí)在是擔(dān)心您的身子,怕您一不留神暈過去了……” 她囁嚅著,又趕忙將手中的長巾給他披上:“主子沐浴,怎的連衣裳都未脫呀?” 這純屬沒話找話,因?yàn)楸换实郯l(fā)現(xiàn)她偷窺,心里尷尬得要命,便想替自己轉(zhuǎn)移話題,解解圍。 哪知道皇帝張口就問:“怎么,穿著衣裳你看不過癮,非得脫了才成?” 昭陽倒吸一口涼氣,這下子連脖子都漲成了豬肝色,磕磕巴巴地解釋說:“沒,沒有的事,主子您可別嚇小的,您就是借我天大的單子,我也不敢覬覦您吶……” 是,他都知道的。她一點(diǎn)也沒對他動歪念,是他自己把持不住,三番兩次對她有了心猿意馬的時(shí)刻。 皇帝冷得厲害,裹著長巾回了主屋,褪下衣衫便往被子里鉆。出人意料的是,被窩里有個(gè)暖呼呼的湯婆子,他一怔,隨即將那湯婆子抱在懷里,寒意霎時(shí)間冰消雪融。 昭陽站得遠(yuǎn)遠(yuǎn)地,因他先前拒絕了她為他解衣裳,她以為皇帝是不喜她近身,只得垂著頭,不去看他脫衣裳的模樣,直等到他進(jìn)了被窩,這才上前去替他拾撿一地濕漉漉的衣衫。 她低聲說:“小的怕您洗了冷水澡受涼,就去尋了只湯婆子捂著,您這樣也好受些?!鳖D了頓,濕衣裳都捧在手上了,她又關(guān)切地探頭去問他,“主子,這會兒還難受嗎?” 皇帝抱著湯婆子,僵硬的四肢也舒緩不少,他抬頭,望見她星子一般清澈柔和的眼眸,心下緩緩地嘆了口氣。 舒服,卻又難受。 長這么大,第一次被人拒絕,她不肯留在宮里,不肯伺候他一輩子。他也說不出心頭是什么滋味,就是老大不高興的,他到底哪里不好了,別人家的姑娘都削尖了頭往他身前鉆,唯有她這么規(guī)規(guī)矩矩的,總也不愿來他身邊。 不說遠(yuǎn)了,他也不是對她有什么情情愛愛的歪腦筋,就沖著她這合他心意的做菜手藝,他也盼著她能一輩子伺候著,叫他頓頓都吃得香甜可口??伤敲匆恍陌镜蕉澹@便能脫離皇宮了,他心里真是很不舒坦。 不是說他長得俊嗎?不是說他是天底下頂頂好心的主子嗎?那她怎么就不愿意留下來呢? 皇帝到底沒忍住,又問了一遍:“朕問你,你到了二十五,真想出宮去?” 昭陽一頓,點(diǎn)點(diǎn)頭:“想啊?!?/br> “出了宮,你準(zhǔn)備干什么去?” “這個(gè)小的倒還真沒想好,橫豎是勤快人,做什么都不打緊,只要日子悠閑自然,吃得飽穿得暖就成。”她還挺看得開,捧著衣裳在那異想天開,“宮外多好啊,八寶街上人擠人,鋪?zhàn)永锸裁聪『蓖嬉鈨憾加?,您是不知道,那日我還看見有人在那兒斗鳥呢!市井里什么人什么事都有,沒規(guī)沒矩的,不成章法的,騙人哄人的,第一次遇見侍郎大人的時(shí)候,我還幫他識破了茶葉攤主的騙局呢!” 她說得繪聲繪色的,話鋒一轉(zhuǎn),又飄向了別處:“主子,其實(shí)不止是京城,小的這次來了嘉興,覺著江南也很好。南湖的紅船我還沒見著,錢塘江的大潮聽說也特別壯觀,梅花洲的石佛古剎、粉墻黛瓦,九龍山的雅山十景、如畫東湖,我可都盼著能親眼瞧一瞧呢!將來若是出了宮,小的在宮中這些年也有一點(diǎn)積蓄,說不準(zhǔn)還能再下江南,將這些時(shí)日沒能瞧見的風(fēng)光好好看看呢!” 皇帝沒吭聲。敢情她不只想出宮,還想離京呢!京城與江南隔著這樣遠(yuǎn)的路程,她倒還真是孑然一身、無牽無掛。 這一刻,皇帝忽地有些羨慕,她說得這樣瀟灑自在,當(dāng)真叫人心生向往。他望著她亮得耀眼的眼眸,低聲說:“你這樣也挺好的,天大地大,無牽無掛,想去哪就去哪,日子多逍遙。” 不像他,困在那偌大的皇城里,這輩子能下一次江南已然不容易。 昭陽一愣,這才瞧見皇帝眼里的悵然,她也有幾分玲瓏剔透心的,男女之間的事不太懂,但是看這些個(gè)敏感心思她還是很有眼力勁的。她趕緊安慰皇帝:“主子爺不必心煩,您是九五之尊吶,天下河山都是您的,橫豎人是活的,景色是死的,都好端端擺在那兒呢。您什么時(shí)候樂意去看了,將來大皇子成材了,您就把政務(wù)一概丟給他,自個(gè)兒悠閑自在地浪跡天涯都成!” 她說得倒是輕松,卻不知又觸到了皇帝的一樁心事。 大皇子若真是他親生兒子,那她這算盤也還打得響,可偏偏他不是?;实坌纳癫粚幍叵胫谀信虏簧跎闲?,如今也只有一個(gè)小公主,這趟回宮,怕是免不了要為子嗣之事再做考慮了。大興不能無后,他就是再恨沒有個(gè)知心人,也不得不屈從于現(xiàn)實(shí),與后宮之人再造個(gè)太子出來。 心煩。 為什么煩心事就這么多呢?他斜眼看她,心道若是他也能像她一樣成日樂呵呵,沒心沒肺的,那該多好。 皇帝身子不舒服,這樣想著,也就慢慢地闔眼睡了。 昭陽試探著輕聲叫了兩句:“主子?”他并無回應(yīng),已然熟睡。 她擔(dān)心他病氣還沒過,先前那模樣可真是把她嚇壞了,便也不敢回里屋睡覺,只窩在那軟塌之上縮著打盹兒,時(shí)不時(shí)醒過來瞧一眼他。紅燭燃了一整夜,燭淚都滾落一桌,昭陽也累了,終于沉沉地睡了過去,一覺到了天大亮。 次日,皇帝先醒過來,喉嚨不舒服,口干舌燥的,卻又渾身沒氣力??人詭茁暎е碜酉胍饋?,結(jié)果頭昏昏沉沉的,他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這才發(fā)覺有些燙。 哈,真是可笑,昭陽那丫頭才病好,他這又緊趕慢趕地跟上了她的步伐。皇帝又咳嗽了一陣,這才發(fā)覺那軟塌上忽然窸窸窣窣動了動,那丫頭忽然爬了起來,揉揉眼睛望著他,好像還沒回過神來。 下一刻,她眼睛一瞪,趕忙趿著鞋子趕了過來:“主子,您怎么咳嗽起來了?是昨兒洗了冷水澡著涼了不成?” 她伸手就去摸他的額頭,這一摸可不得了,真燙吶! “小的這就去找大夫!您等等,別亂跑??!”她一溜煙往外跑,壓根不給他說話的機(jī)會,那急匆匆的小臉真是生動。 皇帝坐在床邊,慢慢地站起身來,去桌邊給自己斟了杯隔夜茶,喝下去潤了潤嗓子,舒服了一些。再側(cè)頭,看著她合衣躺了一夜的軟塌,那張薄毯還皺皺巴巴地?cái)R在那,鬼使神差的,他走近了去,拿起毯子的一角湊到鼻端。 淡淡的柑橘芬芳,有些甜,又有些酸。 甜的是那香氣,酸的卻是這顆心,他后知后覺地想著,這是怎么了,怎么那丫頭最近總是叫他心神不寧呢? ☆、第35章 平生歡 第三十五章 繼昭陽生病后,皇帝也跟著大病一場,淋冷水澡事小,風(fēng)寒事大,這一病就頭重腳輕,湯藥不斷,還成天咳嗽。陳家嚇得不輕,把全嘉興城最好的大夫給請來了,輪流進(jìn)屋替皇帝診治,小小風(fēng)寒,竟如此興師動眾,真是叫這些個(gè)有名的郎中都摸不著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