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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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坐下。 皇甫傾迫不及待去抓糖果吃了,因是過節(jié),又是太后設(shè)宴,寧玥不好拘著好,只得由著她胡來,她也聰明,抓了果子便往太后懷里蹭,生怕寧玥把她果子搶跑了,弄得寧玥哭笑不得。 這些果子都是用面粉蜂蜜裹了炸過的,熱量極高,吃多了易積食,寧玥吩咐冬梅上了一壺降火的菊花清茶。 皇甫傾吃著吃著,小腦袋一轉(zhuǎn),問寧玥道:“母后,舅舅不來嗎?” 寧玥微微一笑:“舅舅有事,這次中秋就不陪傾兒過了?!本唧w什么事,她其實也只知道一個大概,大致是與容麟定下了一個五年之約,容麟回北域完成一些夫人交代的任務(wù),若圓滿完成,則回來與大哥團(tuán)聚;若是不能,二人這輩子就只能相忘于江湖了。而那五年之約正是中秋之節(jié)定下的,所以每年的這一天,大哥都會把自己關(guān)在房里。 皇甫傾還小,不記得去年中秋容卿也沒來,還以為就這回有事,吃了幾個果子便把這事兒翻篇了,很快,肱骨大臣與家眷們也一個接一個地入了席。 皇甫傾滴溜溜的眼珠子一轉(zhuǎn),問道:“母后,怎么沒看到司空爹爹?” 寧玥壓了壓她粉嘟嘟的小嘴兒:“當(dāng)心被你父皇聽到,又要惱你?!?/br> 還在懷孕的時候,司空朔便說若生下女孩,便要歸他所有,她當(dāng)時以為只是一句玩笑話,哪知司空朔真跑來把傾兒抱了幾天,自傾兒會說話起,便教傾兒喚他爹爹,傾兒小,又好騙,果真這么喚了,自那以后,便一發(fā)不可收拾。當(dāng)然,對外只說是干爹,對內(nèi),玄胤卻是知道自家哥哥心思的,又氣又惱,好容易去年西涼內(nèi)戰(zhàn),玄胤高高興興地將司空朔送了回去。 皇甫傾眨巴著眼睛道:“可是我好想司空爹爹呀!他的椰子糖最好吃了!” 寧玥笑了:“到底是喜歡他的人還是喜歡他的糖?” 皇甫傾很認(rèn)真地想了想:“都喜歡!司空爹爹人呢?怎么都好久了,還不來看我呀?” 寧玥摸了摸女兒腦袋:“他也有事?!?/br> 皇甫傾皺起了小眉頭,不悅地說道:“你們大人怎么搞的?動不動就有事!弄得我想見誰都見不到!不開心了!” 寧玥捏了捏她臉蛋:“祖母父皇母后還有哥哥都陪著你,你還不開心呀?” 皇甫傾哼了哼:“可是我就是想大伯和司空爹爹嘛~” 那邊,入席之人越來越多,太后將兩個寶貝孫子叫了過去。 “傾兒,知道今天是什么節(jié)嗎?”太后慈祥地問。 皇甫傾瞪圓一雙亮若清泉的大眼道:“知道呀,中秋節(jié)!” 太后又道:“上次皇祖母讓你們一人背一首中秋的詩,你背了沒有???” 又開始炫耀孫子了。 皇甫傾嘿嘿地笑道:“背啦,背得可好了?!彼粫姓J(rèn),每天晚上都背哥哥壓在床上背詩,不背就不讓睡覺,快要累死了! 太后不信,笑了笑,說道:“是嗎?那給大家伙兒背一首?” 眾人紛紛朝皇甫傾看了過來,皇甫傾清了清嗓子,奶聲奶氣地背道:“靜夜思,李白,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br> “好!”太后拍手稱贊。 這種簡單的詩詞,不少孩子兩歲便能背誦,皇甫傾都快四歲了,其實有什么可稱奇的?但太后都說好,眾人便不敢說不好,也一個接一個地夸贊了起來。 “公主真是聰明伶俐,背得如此流暢?!?/br> “聲音也特別好聽,像天籟似的?!?/br> “我們家孩子與公主同歲,卻還一句都不會背呢。” “娘,我都能背千字文了?!?/br> “給我閉嘴!” 太后聽見了好的,選擇性過濾掉了那些不好的,又拉過皇甫澈的手道:“澈兒,你也給大家背一首,可好?” “是?!被矢Τ汗笆中辛艘欢Y,小小人兒,白玉雕琢的一般,精致可愛,偏那做派一本正經(jīng),像個小大人,“《水調(diào)歌頭》,蘇軾。 丙辰中秋,歡飲達(dá)旦。大醉,作此篇,兼懷子由。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fēng)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zhuǎn)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yīng)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 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br> 太后眼眶微微一熱:“好個‘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br> 眾人被詩境感染,不禁露出了感動感慨之色,這首詩對大人而言沒什么,可三四歲的稚童能抑揚頓挫地背誦出來,那種眉間的淡淡情愁,仿佛是融入了詩中一樣,讓人動容。 寧玥轉(zhuǎn)頭去看向玄胤,見他眸子里也閃過了贊許之色,明白對他對兒子的表現(xiàn)也是尤為滿意的,她會心一笑,又看向了皇甫澈?;矢Τ阂苍诳此?,四目相對,她微微地笑,皇甫澈害羞地垂下了眸子。 之后,太后讓人呈上螃蟹與美酒,席間有位小公子叫了聲“無腸公子”,引起一堆孩童的側(cè)目,太后又起了炫耀孫兒的心思,不怪她這般,實在是孫兒太伶俐了,她見不得誰比她孫兒厲害,又笑著問皇甫澈:“澈兒,你可知無腸公子是指什么?” 皇甫澈認(rèn)真地說道:“‘稱無腸公子者,蟹也’,古人曰‘以其橫行,則曰螃蟹;以其行聲,則曰郭殼;以其外骨,則曰介士;以其內(nèi)空,則曰無腸?!?/br> 那喊無腸公子的小公子顯然沒料到螃蟹還有這厲害的出處,當(dāng)即傻了眼。 太后很滿意。 眾人也很驚艷。 筵席繼續(xù)。 寧玥壓低了音量,問玄胤:“母后是不是……太能炫孫兒了?” 玄胤輕聲道:“聽說以前皇甫燕還在皇宮時,她也是這么炫女兒的?!?/br> 提到皇甫燕,寧玥似乎明白小公主那傻乎乎的性子是怎么來的了,不正是遺傳了皇甫珊嗎?!可話說回來,倆姐妹失蹤這么多年杳無音信,真夠讓人著急的,難為太后苦中作樂,從未在他們面前表露過,但心里,肯定也是異常思念她們的吧? 這邊,螃蟹上得差不多大時候,定國公帶孫子、孫女來赴宴了。定國公耿青云,二房正主,耿妍的二叔,曾戍守西部邊境多年,受封后班師回朝,成為耿家新一任的家主。與上一任表面無為暗地掌舵的家主不同,耿青云自幼便是萬人矚目的將才,行事上比耿家主光明磊落許多。他的生母是耿老太爺?shù)睦m(xù)弦,雖也是嫡出,卻不與耿家主同母,這大概也是耿家大房落難時,他選擇袖手旁觀的原因之一。 耿青云初回京時,玄胤寧玥還以為他會著急地替大房報仇,兩年觀察下來發(fā)現(xiàn),他盡管不算特別支持玄胤,卻完全沒有替大房申冤的意思。這其中的深意,有點耐人尋味。 “哎呀,臣來晚了,該罰該罰呀!”耿青云一邊笑著走來,一邊朝太后、玄胤寧玥拱手行了禮,“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庇置嫦蛞粚π“?,“太子殿下,公主。”也吩咐自己的孫兒給一行人見了禮。 太后笑著道:“來得正好,新鮮的螃蟹,熱著呢,再晚點兒,就涼了不爽口了!” 太后話音剛落,耿青云身后傳來另一道爽朗的話音:“那微臣是不是也來得正好呀?” 正是陳太妃之父陳國公、陳太傅。 陳太傅給座上之人行了禮,皇甫澈起身,給他回了半禮:“老師。” 陳太傅以禮相回,二人雙雙平身。 一個五歲的粉衣小姑娘從陳太傅身后冒了出來,看向皇甫澈道:“你就是太子嗎?我聽我爺爺說起過你,聽說你比我還厲害,會背好多詩,是這樣的嗎?” 皇甫澈沒說話,只淡淡地拱了拱手,以示禮數(shù),隨后便回了寧玥身邊。 陳嬌不干了,虎頭虎腦地追過去:“你怎么不理人?” 陳太傅看到自己孫女沖上了正宮的席位,嚇得微微變色,低喝道:“嬌姐兒,成何體統(tǒng)?快回來!” 陳嬌縮了縮脖子,悻悻回了爺爺身邊。 陳太傅抱歉地說道:“嬌姐兒頑劣,讓皇上和娘娘們見笑了。” 太后寬厚地說道:“都是孩子,不必拘禮的?!庇謱π」鞯溃骸皟A兒,那是陳家小姐,長你一歲,去與她玩吧?!?/br> 皇甫傾屁顛屁顛地去了,兩個孩子很快打成一片,耿家的小公子與小姐見她們玩得這般高興,也在請示了耿青云后加入了她們的行列。 玩得太高興,螃蟹也不吃了,后上了正餐,幾人馬馬虎虎地吃了些,便又相邀著玩去了。 寧玥忙叫冬梅跟上,以防孩子們玩到興處失了分寸,見皇甫澈在凳子上一動不動、正襟危坐,忍俊不禁地笑了笑:“太子也去玩吧,今天過節(jié),不必拿自己當(dāng)太子,就與尋常百姓家的孩子一樣?!?/br> 皇甫澈眨眨眼:“母后希望我去跟他們玩嗎?” 寧玥想了想,有些不知如何作答,聽他口氣,好像是為了她才去與同齡人玩耍的,可明明他才不到四歲,就該那么玩才對,整天弄得跟個老夫子似的,才是讓她揪心呢。 寧玥溫柔地說道:“母后是希望你高興一些、輕松一些,你是太子,往日需要學(xué)習(xí)的東西有很多,你父皇也一貫待你嚴(yán)厲,但如果有機(jī)會,母后當(dāng)然也希望你偶爾能釋放一些自己的天性。母后說這些,也不知你明不明白?!?/br> “兒臣明白?!被矢Τ禾碌首?,“兒臣去玩了!” 望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寧玥笑著搖了搖頭。 筵席往東百米的草坪上,孩子們玩起了投壺,怕傷到人,冬梅吩咐宮女們站在十米以外,因這都是內(nèi)學(xué)堂的孩子,倒也不必?fù)?dān)心他們會沖撞什么。 陳嬌與耿小汐都是五歲,也都長得精致可愛,是一個班級的學(xué)生,但陳嬌是內(nèi)學(xué)堂的女學(xué)霸,比耿小汐更出風(fēng)頭,耿小汐不喜歡她。 耿小汐拉過皇甫傾的手:“公主,我們兩個一起玩吧!” 皇甫傾點頭:“好呀。” 陳嬌嘟嘴兒:“可是公主,你明明說好了跟我一起玩的!” 皇甫傾一想,好像真的這么說過耶,那怎么辦? 七歲的耿志杰走了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一群小屁孩兒道:“那就你們兩個比一場,誰贏了,誰跟公主玩唄!” 這個主意得到了孩子們的一致贊同,皇甫傾做裁判,陳嬌、耿小汐各自站到線外,她們每人擁有十支箭,誰投進(jìn)去的最多,誰就是最終的勝利者。 二人都不是投壺的好手,一番下來,一個都沒中。 耿志杰不屑地說道:“真笨!”他拿起一支箭,輕輕松松地投了進(jìn)去。 皇甫傾嘀咕道:“我皇兄也會的,他比你厲害!” 耿志杰嗤道:“我可是在馬背上長大的,我從出生就會騎馬,西部的烈馬可不像盛京的弱馬,那都是極難駕馭的,我坐在馬上都會射箭,區(qū)區(qū)投壺,誰能贏我?” “我皇兄就能贏你!”皇甫傾跺跺腳,一轉(zhuǎn)頭,瞥見哥哥正朝這邊走來,興奮得眼睛一亮,“皇兄!皇兄!你快過來!” “怎么了?”皇甫澈走近后,不怒而威地問。 皇甫傾抱住哥哥的胳膊道:“他說他會騎馬,還會投壺,誰都沒他厲害,我說你比他厲害,他不信?!?/br> 陳嬌燦燦一笑:“太子殿下一定能把耿志杰打得落花流水對不對?”笑她笨蛋?哼,讓太子殿下治治你! 耿小汐看看自家哥哥,又看向太子,想起娘親和爹爹說過的話,臉一紅,不為哥哥爭辯了。 耿志杰見自己如此孤立無援,反而斗志叢生,也不管得不得罪太子,反正他小也不太明白太子和他們究竟有多大區(qū)別,目中無人地哼道:“敢不敢跟我比?” 皇甫澈小眉頭一皺,眼神冷漠,顯然對這種無聊的賽事沒有興趣,卻架不住皇甫傾在一旁皇兄長皇兄短的叫:“怎么比?” 耿志杰道:“看你年紀(jì)小,我讓你五支箭,誰投進(jìn)去的多,誰就是贏家?!?/br> “不用你讓,孤也只拿五支?!被矢Τ翰懖惑@地說道。 耿志杰笑了:“那不行,別人會說我欺負(fù)你的!” “孤是太子,要欺負(fù)也只有孤欺負(fù)你的份?!彼麖娜莶黄鹊卣f,眉宇間,泛起一股帝王威壓,遠(yuǎn)遠(yuǎn)看去,儼然一個活脫脫的小玄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