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澈與耿小汐上了船。

    鱸魚湯果真鮮美，皇甫澈用了一碗，意猶未盡。

    耿小汐忙又給他盛了一碗，柔聲道：“這里不是皇宮，殿下若是喜歡，就多吃一些吧！”

    皇甫澈的食指動了動，卻依舊沒去拿筷子。

    耿小汐舀了一勺喂到他唇邊：“咯？”

    皇甫澈眸光一動。

    耿小汐笑道：“吃吧，沒事的，我不會告訴別人，殿下在我這里吃了什么！我聽我爺爺說過，宮里吃飯規(guī)矩大，時常吃不飽，你就當(dāng)是給自己放假，敞開肚子吃一次好了！”

    皇甫澈含住了湯勺。

    耿小汐瞇眼一笑，又道：“其實(shí)鱸魚只是一道很普通的菜而已，還有很多很多好吃的。奶娘！”

    奶娘緩緩地走上前：“小姐?！?/br>
    耿小汐活潑又不失禮數(shù)地說道：“能麻煩你一下嗎？我們想吃rou串和蜜汁雞腿！”

    奶娘笑著應(yīng)下，吩咐廚房的人做了油炸rou串與蜜汁雞腿，寧玥一向是禁止孩子們吃太過油膩與肥厚的東西，所以這么油酥酥的rou、這么肥嫩的雞腿，是皇甫澈自出生以來不曾吃過的。

    皇甫澈吞了吞口水。

    耿小汐遞了一串rou到他面前：“嘗嘗嗎，殿下？”

    皇甫澈緊張地往后仰了仰。

    耿小汐站起身，將rou串喂進(jìn)了他嘴里：“是真的很好吃的，殿下！”

    皇甫澈吃了一小口。

    “好吃嗎？”耿小汐笑瞇瞇地問。

    皇甫澈微微點(diǎn)頭。

    耿小汐又用筷子夾了一塊肥嫩的雞腿rou：“這個更好吃哦，又肥又嫩。”

    這是皇甫澈吃過的最撐的一頓飯，到最后，他就那么躺在鋪了毛毯的甲板上，爬不起來了。

    耿小汐躺在他身旁，仰望著無盡的星空，笑道：“殿下覺得今天的菜好吃嗎？”

    “嗯?！?/br>
    耿小汐靈動一笑：“那，我從明天開始，就去拜師學(xué)藝?！?/br>
    “嗯？”

    耿小汐認(rèn)真地說道：“因?yàn)榈钕孪矚g吃，所以我要學(xué)，我想殿下每日忙完公務(wù)，都能吃到一頓可口的飯菜?！睂⒔邭q的孩子，說起這番溫柔的話來，竟半分不覺得違合。

    皇甫澈移開了視線，眸中透出一死復(fù)雜：“孤忙完公務(wù)，有御膳房的飯菜，別人做的，孤吃不著?！?/br>
    耿小汐翻身，用手肘支起身子，定定地看著皇甫澈道：“等我成了殿下的皇妃，殿下就能吃到我做的飯菜啦。”

    “皇妃？”皇甫澈露出了屬于這個年齡的迷茫與懵懂，“像許貴人那樣嗎？”

    “嗯？”這回，輪到耿小汐迷惘了，“殿下您說什么？”

    “會死的?！被矢Τ狠p聲呢喃。

    耿小汐越發(fā)困惑了，睜大圓溜溜的眼睛：“什么會死呀？”

    “皇妃，會死，只有皇后，宮里，只能有皇后。”皇甫澈轉(zhuǎn)過身，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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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9】玄胤訓(xùn)太子

    玄胤出宮找皇甫澈了，留下寧玥在宮中繼續(xù)查找，其實(shí)二人心知肚明，皇甫澈是不可能藏在這邊的，但玄胤擔(dān)心寧玥在外行走多有危險，所以找個借口讓她留下。

    然而寧玥又怎么坐得??？

    在椒房殿踱了一個來回后，便換上了出行的便裝。

    冬梅一驚：“娘娘，您要出宮？皇上不是讓您在這邊等消息嗎？”

    “我怎么等得??？你沒生過孩子不明白我心里有多慌！”寧玥留下珍兒照看小公主，自己則戴上令牌出了宮。冬梅恐她出事，悄悄給宮人交代了一聲，通知皇上。

    出宮后，寧玥滿大街地找，把以前去過的地方盡可能地搜索了一遍，奈何，全無發(fā)現(xiàn)。

    寧玥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這么小的孩子，失蹤了這么久，到底會去哪里？

    街上人來人往，他有沒有碰上壞蛋？

    從前總聽說一些不要命的人販子會蹲在鬧市口，專門拐賣那些與父母失散的孩子，她的澈兒一個人在大街上溜達(dá)這么久，有沒有被誰盯上？

    寧玥捂住心口，扶著墻壁，勉強(qiáng)支撐著身體，連呼吸都艱難了起來。

    冬梅瞧她面色蒼白的模樣，心疼地擦了擦她額角的汗水：“娘娘，先回宮吧，咱們這樣漫無目的地找，其實(shí)效果……無異于大海撈針啦，皇上那邊，已經(jīng)派出了暗衛(wèi)與御林軍把整個盛京都圍起來了，只要太子殿下還在盛京，就一定能被找到。奴婢相信，太子殿下只是一時貪玩溜出去逛逛而已，等他玩夠了，又回自己回來的！”

    寧玥的心情沒有絲毫好轉(zhuǎn)，當(dāng)你真正擔(dān)憂一個人時，所有的安慰都不可能奏效。

    冬梅又道：“奴婢知道您是擔(dān)心太子殿下的安危，但您想想，殿下像是容易出事的人嗎？他有多早慧，連夫子們都自嘆不如，依奴婢看，除非他自個兒愿意跟別人走，否則呀，誰都帶不走他！”

    “你難道不知道世上有種東西叫迷藥嗎？那是一點(diǎn)粉末，就能讓人失去知覺的！他又是個兒子，萬一那些人、萬一那些人……”寧玥說著說著，面色越發(fā)蒼白了起來，小男孩兒被拐賣到被人家中做兒子的事不是沒有的，當(dāng)然這是比較安慰的結(jié)局，怕就怕那些喪心病狂的江湖藝人，買了孩子回去千般折磨萬般凌虐，一想到這里，她的心就猶如有刀子在割！

    冬梅張了張嘴，講不出更多安慰的話了，她本意是希望寧玥的心里好受些，卻反而激起了寧玥更深層次的恐慌，再說下去，寧玥只怕要怪罪她站著說話不腰疼，不關(guān)心太子殿下。

    “那……奴婢陪您繼續(xù)找吧?！?/br>
    ……

    浩瀚的星空下，船舶寂靜，不遠(yuǎn)處傳來浪花汩汩的聲音，夾雜著幾聲伶人的琵琶笙歌，夜色溫柔。

    皇甫澈背靠著耿小汐側(cè)躺，身子微微蜷縮，這是一個沒有安全感的姿勢，耿小汐不懂，但耿小汐聽了好半天，都沒聽到皇甫澈再與她說話，想著，皇甫澈一定是睡著了，給丫鬟使了個眼色，丫鬟輕手輕腳地捧來一件輕薄卻暖和的火狐貍大氅衣。

    耿小汐拿過氅衣，輕輕地披在了皇甫澈的身上，皇甫澈陡然轉(zhuǎn)過身，警惕地看向她。

    她微微一笑：“我以為殿下睡著了，怕殿下著涼，所以給殿下蓋點(diǎn)東西，是不是吵到殿下了？”

    皇甫澈推開氅衣坐了起來：“孤睡了很久？”

    耿小汐笑著道：“不久，就一會會兒罷了，殿下還要再睡一會兒嗎？”

    皇甫澈搖頭：“不了，什么時辰，孤該走了?！?/br>
    耿小汐握住他胳膊道：“還早呢，殿下想不想放煙花？這會子正是集市上最熱鬧的時候，我們?nèi)ベI煙花吧！”

    皇甫澈猶豫著，倒也不是特別反對，被耿小汐拉去了。

    集市上果真熱鬧，但也果真比往常要混亂，皇甫澈凝眸道：“孤記得以前的街道不是這樣的。”

    耿小汐選了幾個爆竹：“幫我把這些包起來?！被仡^望向皇甫澈道：“街道一直是這樣啊，熱鬧、人多、車水馬龍。”

    “沒這么亂。”那些行人，都不懂得避讓，小販們?yōu)榱艘粋€攤位肆意爭吵，物價時高時低，看人下菜碟兒。

    耿小汐就道：“那可能是因?yàn)樗麄冎滥⒎窖?，所以提前做了?zhǔn)備吧！我常爺爺說，當(dāng)官的就是這樣，主子想看什么，就給主子看什么，主子讓你有錢，你就算沒錢也得借來；主子讓你窮，你就算家有金山銀山也得好生生地埋起來?！?/br>
    “都是……裝出來的嗎？”皇甫澈呢喃。

    耿小汐挽住他胳膊：“我選好了！你看你還需要什么？”

    皇甫澈道：“你挑就好了?！?/br>
    耿小汐又挑了一些時下最暢銷的煙花，讓下人拿著，與皇甫澈來到了河岸邊，河岸邊聚集了不少燃放煙花與嬉戲花燈的人，耿小汐吩咐下人將煙花擺好，甫一抬眸，瞧見皇甫澈盯著滿河花燈發(fā)呆，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上前說道：“殿下也喜歡花燈嗎？我們買一個好不好？”

    不待皇甫澈回答，耿小汐已經(jīng)買了兩個十分精致華麗的花燈回來，一盞飛龍燈、一盞鳳凰燈：“聽說還能許愿，殿下要許一個嗎？許一個吧，給?！?/br>
    耿小汐將毛筆與紙條遞到了皇甫澈手上。

    皇甫澈猶豫著落了一筆，很快，又把紙團(tuán)揉成一團(tuán)：“都是騙人的！”

    耿小汐一怔：“殿下，你怎么了？”

    “根本不靈！孤許什么，它不讓孤有什么，都是騙人的，騙人的！”皇甫澈將筆連同花燈一起扔進(jìn)了河里。

    耿小汐不敢再接話，朝乳母投去詢問的眼神，乳母微微搖頭。

    路過的行人，被皇甫澈的失態(tài)弄得有些好奇，但一看是個孩子，又權(quán)當(dāng)他淘氣沒往心里去。

    耿小汐上前，輕輕地拉住他的袖子道：“殿下，還想放煙花嗎？我給你放好不好？很漂亮的，我每次不高興的時候，我爹爹就給我放煙花看，看完，我什么煩惱都沒了?！?/br>
    皇甫澈機(jī)械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煙花被一個接一個地點(diǎn)了起來，光束如虹，在夜空華麗綻放，奪了漫天的星光，世界一片璀璨。

    耿小汐笑著握住了皇甫澈的手，光芒下，她容顏精致、波光瀲滟：“殿下會一直記得小汐的吧？記得小汐陪殿下在河岸邊放了煙花，以后，每次看到煙花，都想起小汐好不好？”

    皇甫澈定定地看著她，耿小汐又笑道：“不記得也沒關(guān)系，小汐會一直記得殿下的。”

    “澈兒！”

    一道熟悉的話音自不遠(yuǎn)處飄來，皇甫澈身軀一震。

    “澈兒！澈兒是你嗎？”

    皇甫澈繃緊了身子，猛地站起來。

    “澈兒！”

    聲音迫近，伴隨著急促的呼吸與腳步聲，仿佛下一秒就要將他抓住。

    皇甫澈小拳頭一握，拔腿就跑。

    耿小汐張大了嘴：“誒？殿下！殿下你等等我呀！”也跟著跑了起來。

    寧玥走了一個多時辰，走得腿都快斷了，好容易才碰上一個背影與兒子神似的孩子，她試探地喊了幾聲，對方非但沒有回頭，反而迅速逃走，她能確定，這就是兒子，兒子在故意躲著她！

    “澈兒！”她焦急地追上去。

    “小姐，您慢點(diǎn)兒??！”冬梅也追著寧玥，冬梅還是下人呢，往日里動的多，竟還不如寧玥能走，“慢點(diǎn)兒……別……別摔著了?！?/br>
    她話音剛落，寧玥雙腿一軟，一跤跌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