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電梯間。

    兩位惹惱了總裁的刺兒頭離開，自然沒有人夾道歡送。

    葉景琛慵懶地靠在電梯壁，看著某個自從出了總裁辦公室就氣場全滅的女戰(zhàn)神，輕笑問：“女英雄，剛剛不還牙尖嘴利的，現(xiàn)在這是怎么了？”

    “你說我是不是一直特別笨。這些年，我一直覺得是自己不夠好，白白辜負了公司的好資源?？墒撬麄?yōu)槭裁匆@樣對我？”只要公司接下的角色她就演，不挑不撿不談條件，公司給她定義成熟美艷的人設，她就兢兢業(yè)業(yè)地塑造，從不懈怠，這樣的她為什么會被打壓？

    葉景琛看著林鴛孤零零地站在電梯正中央，雙手在身前攥著包帶，整個人繃得極緊，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學生，忍不住抬手在她頭頂揉了揉：“這不怪你。”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早就知道林鴛的成熟精明都是假象，骨子里那個輕信的軟包子至今也沒完全消失。

    幸好，還沒消失。幸好，他回來了。

    電梯門開的時候，嘈雜聲一下爆棚。

    原先在門口正要離開的眾娛記猛然發(fā)現(xiàn)電梯內(nèi)竟是當下話題最盛的兩個藝人，一時間閃光燈爆得一秒不停。

    林鴛頓時從抑郁轉為郁悶。

    都怪她從前許愿求和大神同框求得次數(shù)太多，神界的通訊大概跟中國移動的網(wǎng)渣延遲一樣，神仙到現(xiàn)在才收到她的許愿。

    可她現(xiàn)在真的、真的不想再和葉大神同·框·了！

    “景寶，景寶！近期的緋聞是真的嗎？對方到底是誰？”

    “請問你和s.k解約是因為那位x先生嗎？”

    “請問你對網(wǎng)上的同性傳聞怎么看？”

    嘰嘰喳喳的問題伴隨著大大小小的麥克風被湊到葉景琛面前，此前他身前一直都有經(jīng)紀人、助理擋著，娛記們提問哪里有這么容易？

    林鴛看了眼面無表情的葉景琛，內(nèi)心翻了無數(shù)個白眼，就近找了個話筒：“各位記者老師，還請多關注演員的作品，珍愛生命，遠離八卦，謝謝！”啊啊啊，她一定是被當擋箭牌當習慣了，自動自發(fā)地就上前擋槍，活該掉坑里爬不出來。

    “林小姐，請問你和葉景琛是什么關系？”話筒一轉，順水推舟，八卦么，八一個是一個。

    林鴛感覺肩頭被人一攬，葉景琛溫潤含情的聲音從身側傳來：“你們看是什么關系？”

    唔，最難辜負美人恩。

    ☆、第14章 誰的真心

    吃喝，玩，不樂。

    大約可以完整描繪林鴛近日的生活，若不是等著補拍missa要求的幾個鏡頭，她早就想離開n市了。

    吃著泡面看著《犬夜叉》，林鴛想，若是將來不做演員了，改行做個聲優(yōu)也不錯。她聲線低而華麗，動漫男女cv均可勝任，倒也不失為一條出路。

    林鴛把筷子擱在泡面碗上，插上耳機就著app錄了一段動漫對白，配完了順手點了轉發(fā)微博。嗯，微博小號，普羅大眾常見的那種，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看了什么，感想如何的流水號，只除了，從不議論娛樂圈八卦，當然，也包括她自己的。

    小號粉絲不過數(shù)百，大多是被一些針對社會熱點的小調侃給吸來的，也有人順著爬去app聽了她的配音，感慨說聲音真像林鴛，這種評論她統(tǒng)統(tǒng)當做沒看見。

    林鴛才剛剛放下手機，打算去洗碗，就聽不斷的有新系統(tǒng)消息。她拿起手機的一瞬，大腦一片空白她竟忘了自己已經(jīng)收回了加v號的經(jīng)營權?，F(xiàn)在去刪，不知道還來及不？

    林鴛內(nèi)心哀嚎，一打開手機，果然后臺回復若干，最上頭一條的回復是：你和【不上□□的貓】是什么關系？

    大號和小號的關系……

    她琢磨著若是真這么回復了，是不是很快她可憐的小號也要尸橫遍野……可即便她避而不答，以網(wǎng)民高超的扒皮能力，想挖掘出她的小號還不是探囊取物？

    權衡再三，林鴛在那條留言后回復了一句：機智如你_(:3ゝ∠)_

    原以為以她的咖位，這種算不上黑料的事情激不起什么水花，可她終究小覷了吃瓜群眾的八卦熱情，不出半天時間，【不上□□的貓】粉絲已經(jīng)逼近一萬。

    “姐，咱能不搞這種突然襲擊嗎？”方洛在電話里聲音苦得能滴出黃蓮水，“你造我搶一張回老家的火車票有多不容易？拼了3張長短途才好不容易湊齊全程，你這一下我是走呢還是不走呢……”

    “你回你的老家啊，”林鴛戴著耳機，一面劃撥著屏幕刷看回復，一面笑著說，“我那小號干凈得很，最多改明兒我再注冊個新號好了。”

    方洛狐疑：“你確定沒說過什么奇怪的東西，大過年都能給黑出十里長街的那種？”

    “沒有，最勁爆的也不過曬幾**身照?！?/br>
    “哦……那我就放心了?！狈铰遄詮臉s升經(jīng)紀人，深感責任重大，雖然林鴛一再解釋之所以更換經(jīng)紀人，就是因為不需要，可方經(jīng)濟人新官上任三把火，可謂面面俱到，生怕哪里做得不夠好，落人口實。千叮呤萬囑咐，最后才依依不舍地掛了電話：“老家山里沒信號，姐你可千萬悠著點啊！”

    方洛若是知道林鴛輕描淡寫的那幾張“健身照”會引起后面的風浪，別說只有成天催著他結婚的爹媽等著，就算山里今兒個宣布同性戀合法化，他也要賴在n市再待幾天。

    當晚十點不到，林鴛的那幾張沒露臉的健身照已經(jīng)飄蕩在熱門話題的前三條。

    其實也沒什么，不過是她對著鏡子自拍的馬甲線小蠻腰，還有教練給拍的瑜伽剪影而已。放在其他女明星，真就是微博常見內(nèi)容，加分項多好，健康積極又養(yǎng)眼。

    可放在林鴛，這卻成功引發(fā)出了話題#鴛式身材#

    八卦er敏銳地發(fā)現(xiàn)，盡管林鴛演了那么多妖嬈嫵媚的角色，卻從未在熒幕前過火地展露過胴·體，充其量也不過是露雙大長腿和刀削般斜飛的鎖骨，就這種保守到近乎古板的著裝風格，竟能讓她演繹出各種活色生香的妖姬來，還落得“妖艷賤貨”的風評……

    現(xiàn)在想來，終于有人頓悟感慨，這才是演技啊。

    不靠暴露，不靠衣著，僅僅是眼神、肢體和臺詞，林鴛居然塑造過那么多讓人恨得牙癢，撩得心癢的妖姬。

    也正因為這種角色定位，曾讓很多路人臆斷林鴛就是行走的骨架，“瘦得病態(tài)”。如今小號上那一組線條優(yōu)美、豐腴適度的照片，將此前路人黑的臉刷得粉面含春，多吱一聲都為自己的淺薄臉紅。

    林鴛也沒料到自己演藝生涯的頭一次好評，竟是由吃喝玩樂不務正業(yè)的小號帶來的。包括她接地氣的黑暗料理推薦、小眾又不裝逼的影片短評，與網(wǎng)友機智狡黠的互動……在一天之內(nèi)布滿網(wǎng)絡娛樂新聞的各個角落。

    畢竟，這年頭，扒一個明星的小號是多么刺激的事。

    臨了，躺在被窩蓋上被子的林鴛腦海里只剩一個恐慌：某次被葉景琛拉出去當擋箭牌之后，她曾經(jīng)在小號里不具名的“詛咒”過葉某人吃泡面沒調味包，這種事兒會不會被挖出來??？

    *

    s.k總部對面街角咖啡店，二層雅座。

    芮靜深深地吸了口氣，盡量平靜地開口：“我想你忘了一件事，從上周期我就已經(jīng)不是林鴛的經(jīng)紀人。她的行程不歸我管，我也犯不著cao心?！本萍t色的短發(fā)在隨風微微揚起，她低垂眼睫，“你最好也不要再過問。”她不是你可以cao控的人。

    秦初大衣敞襟，內(nèi)里是件黑色高領毛衫，與他禁欲的氣質異常般配。

    遙看著s.k的辦公大樓，他反問：“她現(xiàn)在依然是公司旗下的藝人，問她的行程，我沒有覺得有何不合適?！?/br>
    芮靜似笑非笑地挑唇：“這不過是名存實亡的歸屬關系。這也就是林鴛傻到白白荒廢一年，換了旁人，還不順桿爬索性等片酬上去了再走？”一頓，“不過，也不勞你我費心。她早已是成年人，需要為自己的將來負責了。”

    秦初的側臉有刀刻般的輪廓，這種剛硬的線條使人看起來更冷漠：“我并沒有在為她費心。”

    “沒有就好，”芮靜嘲弄般一笑，“她也確實無福消受老板你的‘關照’?！?/br>
    “對我做的事有意見，可以直說?！鼻爻醪煊X到素來耿直的芮靜話里的冷嘲熱諷，冷淡地問。

    “無緣無故將簽在自己手里的藝人冷藏甚至抹黑，并不是一個職業(yè)經(jīng)理人應有的職業(yè)素養(yǎng)。”芮靜精明的眼神緊緊地盯著秦初深邃的眼，“老板，你的所作所為和你的處事風格并不匹配。”

    秦初不以為意地彈彈桌面：“我不這么覺得?！?/br>
    “現(xiàn)在公司和林鴛的關系，就只剩下一層薄膜，時間一到一戳就破。這種情況下，你又何必分心去管她？難道這會兒反倒想好好栽培她，讓她念著公司的好，不走了？只怕就算真的扶她上來了，也不過是給自己制造一個新的對手而已。”

    因為接近農(nóng)歷新年，寫字樓里的白領所剩無幾。在二樓露臺往下看，路上行人三三兩兩，陽光柔軟，人心憊懶，就連一向披荊斬棘的芮靜此刻也有種心有余力不足的感覺，輕嘆：“既然想挽留她，當初何必那樣對她?！?/br>
    “你既然覺得我做得不對，當初為什么不反對？”對于放養(yǎng)林鴛，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芮靜都是睜只眼閉只眼，直到這一次緋聞同他扯上關系，她才第一次直接反對。

    “因為你是我的老板，”芮靜靜靜地看著他略顯陰沉的眼睛，向來中性化的神情在剎那間浮上一絲別扭，“即使你所做的事有一萬個人說錯，我也會是第一萬零一個，選擇站在你旁邊?！?/br>
    秦初的漫不經(jīng)心有所收斂，狹長深邃的眼眸微瞇：“好了，我知道了。”

    “你不知道，”芮靜無意識地將鬢角碎發(fā)撩至而后，“你也許什么都知道，唯獨從來不知道我的心情?！?/br>
    秦初抬手召喚服務生，一面對芮靜說：“走吧，還有許多事要處理?！?/br>
    芮靜卻揮了揮手示意服務生不必過來，看著他自錢夾里取卡的修長手指，苦笑：“你就不能抽幾分鐘時間聽我說完嗎？”

    秦初將錢夾合上平整地放在手邊，抿唇：“你想說什么？”她想說的話，他都知道，不讓她開口不過是怕說出來彼此難堪?？伤?，面前這個女人，不僅是他的得力干將，更是圈內(nèi)出名的老江湖，她想說的想做的，不擇手段也會達成。既然如此，也只有用他們倆的方式來解決他們倆的問題。

    “去年光影邀我加盟，我沒去。羅志瑜找我籌建工作室，我也沒有去。你覺得是s.k給我的酬勞高過光影，還是羅志瑜的發(fā)展?jié)摿Σ蝗缌著x？”芮靜直直地看進秦初的眼底，在那古井無波的眸子里看不到一絲感情浮動，她終于輕嘆了口氣，“我是為你留下來的，秦初。從踏進這個圈子的第一天到現(xiàn)在十年了，你從來都只朝著前方看，可曾在意過你的左右站得是誰？”

    “是你?！彼暰€低沉，穩(wěn)妥卻不帶情感，“我很感謝你一路扶持?！?/br>
    “我不需要感謝?！避庆o咬唇，女強人的氣息褪得一干二凈，仿佛回到十年前她初出茅廬，到s.k應征部門助理，當時的經(jīng)理正是秦初。他沒有后臺，不是海歸，甚至沒有優(yōu)異的學府背景，只憑著一身過人的膽識和殺伐決斷的魄力，一步步從基層走到巔峰。

    “可我只能給你感謝?！鼻爻醯恼Z調很平，平到令芮靜起伏的情緒剎那間凝固，“你是我并肩的戰(zhàn)友，這點永遠不變?！?/br>
    “戰(zhàn)友……”芮靜垂下眼睫，試探地問，“那林鴛是什么%@3俊

    秦初沉默地看著她的眼睛，那種隱隱的威壓令芮靜不自在地撇開目光：“她……”她身上的污點太多，她不適合你，她……

    “她是怎樣的人，我比誰清楚。”

    秦初的聲音在冬日午后的暖陽里，有種酥糖曬化般的柔軟，而這種柔軟，芮靜見所未見。

    ☆、第15章 軟肋

    終于趕在年二十九完成了所有拍攝工作，林鴛拖著行李箱下了地鐵，戴了頂粉色的毛絨棒球帽，披散著蓬松的卷發(fā)，連墨鏡都沒戴。

    在熙熙攘攘的返鄉(xiāng)客流中，誰也沒了追星的熱情，家成了所有旅人統(tǒng)一的目的地。

    眾人行色匆匆，大大小小的行囊如同蝸牛的背殼交錯，似乎誰也沒留心背著大包，挎著行李袋，一手抱著奶娃娃的年輕女人站在手扶梯前對著嬰兒推車束手無策。

    孩子在哭，年輕mama單手抱著他，另一手肘拐著行李袋吃力地拍著小娃娃的背，尷尬無措。

    林鴛登時想起多少年前，站在巷口的她懷抱著還不會獨立抬頭的小魚。

    娃娃哭，小狗叫，一條巷子被兩個小魔星攪得令人頭皮發(fā)麻。她手足無措地托著小魚的后腦勺，口里無意識地“噢噢噢”安撫，可餓極了的奶娃娃只知道腦袋晃來晃去邊哭邊找吃的……

    “我?guī)湍?。”林鴛走近前去，笑著同那年輕mama打聲招呼，單手提著她的手推車乘上扶梯，又回過身，朝被她吸引了注意的小寶寶拋了個媚眼。

    小孩子或許天生喜歡年輕女人，尤其是穿著鮮艷的漂亮阿姨，被小肥臉擠得快看不見的小眼睛頓時專注地盯著林鴛，小手腳腳也不再踢騰，乖乖地坐在mama胳膊上看美人。

    離了扶梯，年輕mama才把寶寶放回嬰兒車里，席上安全帶，再抬頭想和美人道謝的時候，那個娉婷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茫茫人潮中。

    林鴛拖著行李箱排了漫長的安檢隊，除了安檢員小哥對照著證件意味不明地沖她笑了一下之外，再沒有人發(fā)現(xiàn)居然有“十八線以上”的藝人混跡在普通旅客當中，她幾乎又想在微博上發(fā)一條得意洋洋的dog臉，表達一下小雀躍。

    可今天林鴛不敢，自從小號被扒皮，大號被圍觀，她就不敢隨意暴露行蹤了。

    坐在候機室的落地大玻璃前，林鴛拇指翻飛快速地編輯著短信“周老師，我在候機，前序航班有點延誤，到點了就讓小魚先睡，不要等我”猛地有人在身后輕輕說了句“你好”，嚇得她手指一滑就按了發(fā)送。

    對方顯然也發(fā)現(xiàn)自己驚嚇了林鴛，捂著嘴躊躇著不敢靠近。那是個十□□歲的圓臉姑娘，推著貼著五花八門貼紙的黑色大行李箱，一米五出頭的小個子，乍一看像個沒成年的小孩子。她怯生生地看著林鴛，仿佛如果美人有一丁點不高興的意思，她就立馬棄箱而逃似的。

    林鴛眨眨眼，左右看了眼，左手邊的大叔在忙著打電話，對面的幾人抱著手機看視頻、打游戲眼皮也沒抬一下。

    “我？”林鴛指著自己的鼻尖無聲地問。

    姑娘見她眉間并無不快，頓時眉開眼笑，兩只深深的酒窩嵌在小rou臉上，指著林鴛右手邊的座位：“我可以坐這里嗎？”

    林鴛微笑點頭，見那小圓臉將身后的背包放在椅子上，然后捏著卡通殼子的手機，小小聲地問：“林鴛jiejie，我可以……給你拍張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