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程蕭然沉默一刻,然后毫不猶豫地拿起一支,打開塞子灌進嘴里。 冰冷的液體入喉,很快烈火一般地燒灼起來,這具身體扛不住如此強烈的效力,程蕭然痛苦得想把自己撕碎,但依然面不改色地用精神力小心翼翼地疏導著。 整整半個小時過去,他身上汗?jié)竦煤孟駝倧乃飺瞥鰜恚壑幸讯嗔艘环窒采?,身體也輕盈了許多,修復液起到作用了。他拍拍肚子:“好小子,夠堅強,等你出來,爸爸給你買好吃的?!?/br> 他露出真心歡快的笑容,只是依舊頭痛難忍,這是靈魂和rou體并不完全契合的后遺癥,修復液也不管用。 那邊大橋上已經(jīng)開來了兩輛警車,警察已經(jīng)在組織皮艇下江搜救了,程蕭然瞇了瞇眼,起身輕疾地離開了原地。 程蕭然就讀的工大距離此地也只有一小時的路程,但此時三更半夜,學校宿舍有門禁,程蕭然并不打算回去,他按照記憶中的路線,一邊認路一邊不失新奇地觀察著四周,來到了一個離學校有半小時路程的小區(qū)。 還沒進去,就看到有一輛車出來,程蕭然覺得眼熟,頓了頓就走了過去:“蔣晨?!?/br> 正在門衛(wèi)刷卡的蔣晨嚇了一跳,探出車窗:“蕭然,你怎么在這里?” 程蕭然掃了他一眼:“這么晚了要出去?” “我不是聽說江那邊……”蔣晨說著就笑著打了下自己的嘴巴,“你人好好的在這,怎么可能去跳江了,不過你這渾身上下怎么全濕了?” 他臉上關切,那眼神卻很不安分,在程蕭然身上掃來掃去,尤其落在是程蕭然的肚子上時,眼里流露出反感、嫌惡、不屑,還有一絲絲的幸災樂禍。 他自以為這些情緒掩藏得很好,但程蕭然可不是原主,心里立即跟明鏡似的。 他之前從原主的記憶中就搜索出,原主性格內(nèi)向,不懂得交際,只有蔣晨這么一個朋友,兩人是高中的同學,大學又在一個大學城里,關系相當不錯,程蕭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不對勁時,也是找了蔣晨幫忙,蔣晨家境富裕,有個叔叔就在附近開診所,兩人偷溜進去,作為醫(yī)學生的蔣晨親自給程蕭然做的b超。 蔣晨也是唯一一個知道程蕭然懷孕的人。 可是如今的程蕭然卻覺得蔣晨不是個好東西,他此時過來并不是求助,而是善后的。 他走到車邊,低頭直視著蔣晨的雙眼:“帶我去你叔叔的診所?!?/br> 蔣晨目光立即渙散開,愣愣地點頭:“好?!?/br> 程蕭然坐上車,開了沒十分鐘就到地方了,此時凌晨兩點多鐘,診所一片漆黑,蔣晨拿備份鑰匙開進去,然后就愣愣地站在一邊,程蕭然四下掃了一圈,目光落在唯一的那臺b超機上,他轉頭問蔣晨:“你給我做過b超的事,還有誰知道?” 蔣晨木木然地回答:“沒有人,我沒告訴任何人。” “我懷孕的事也沒告訴別人?” “是的?!?/br> 程蕭然讓蔣晨打開b超機和電腦,自己拿起了探頭:“這個怎么用?” 蔣晨幫他涂上潤滑劑,程蕭然拿著探頭一邊在小腹上移動,一邊看著屏幕,超強的學習和理解能力讓他清楚明白地看清了那團灰白色的小東西,看起來小家伙狀態(tài)很不錯。 “之前的b超記錄有在這臺電腦里嗎?”程蕭然問。 “沒有,我刪除了,備份到我的電腦里?!笔Y晨老實地回答。 程蕭然微一挑眉:“為什么要備份?你想拿這個東西來威脅我?” 蔣晨目光渙散表情木然,一板一眼地回答:“你一個窮山溝來的窮學生有什么好威脅的,但這個有趣的東西,以后拿出去分享也是個不錯的笑料?!?/br> 程蕭然玩味地笑了笑,目光落在b超機連接的電腦上,目光一凝,那電腦就竄起電火花,一下黑屏,徹底地報廢了。 在信息時代長大的程蕭然很清楚,任何網(wǎng)絡上的東西,刪除了也有被復原的可能,只有徹底地把硬件摧毀才是最萬全的辦法,所幸這臺電腦并沒有聯(lián)網(wǎng),不然事情更麻煩。 他站了起來:“你的電腦在哪里?” “我的公寓里。” “帶我過去?!?/br> 第4章 真相 程蕭然又坐上車,跟蔣晨回到了他的公寓,找到那臺電腦后,刪除了備份,并且將電腦完全毀壞。 他轉過身盯著蔣晨的眼睛:“記住,我只是腸胃不適,你帶我去做了個b超,其他的你什么都不知道,包括今晚發(fā)生的一切?!?/br> 蔣晨機械地重復:“你只是腸胃不適,我什么都不知道?!?/br> “很好,現(xiàn)在去睡覺吧?!?/br> 蔣晨呆呆地走進主臥,倒在床上就睡死了,而程蕭然驟然松懈下來,渾身無力地靠在墻上,他慢慢走進浴室,撐在洗手臺上看鏡子里的自己。 這具身體很年輕,皮膚很白很細致,臉盤比普通男子要小上一圈,顯得十分清秀,他的眉毛有些淡,但形狀很好看,一對桃花眼水潤圓亮,只是平時都掩在厚重的鏡片下面,鼻子挺直秀氣,嘴唇粉嫩柔軟,身材也是單薄瘦弱的那種,渾身上下都充斥著一股青澀局促的書生氣。 哪怕修復液已經(jīng)將這具身體的各項屬性修改到盡可能最好的狀態(tài),但看著還是誰都可以欺負的樣子。 程蕭然皺了皺眉頭,輕輕一嘆,果然是和他完全不同的人,難怪他的靈魂和這具身體契合度如此之低,要不是精神力強大,他恐怕早已經(jīng)被這具身體給排斥出去了。 可事實上,他的精神力本來就受到重創(chuàng),到了這里只剩下那么一星點,他先是自救,然后催眠蔣晨,精神力用一分就少一分,越用他的情況就越惡劣。 頭就疼得好像要炸開,要不是死撐著,他能直接倒下去。 不過他還不能松懈,他是一個非常謹慎和周密的人,想要安全平靜地在這里生活下去,他必須杜絕一切隱患。 “還剩下一個王家?!?/br> 程蕭然喃喃道,他必須去一趟之前做家教的那戶人家,讓他們也全部閉嘴,然后弄清楚那天晚上的男人到底是誰。 他打開花灑,洗了個熱水澡,一邊擦頭發(fā)一邊再次朝鏡子望去,輕輕一揚眉,那種熟悉的冷厲味道就出來了,微微瞇眼,橙黃的頂燈下眼眸折射出銳利而沉凝的光芒,再挑了挑唇,整張臉都生動了起來,之前那木訥軟弱的氣質(zhì)頓時一掃而空。 程蕭然滿意地點點頭,這個世界只有男女之分,他終于可以擺脫天生的體質(zhì)帶給他的弱勢地位以及整個社會的輕視,他不再是家族聯(lián)姻的工具,不再是別人眼中只有生育功能的存在,不再是哪怕智商再高、成就再大,也只能把那些成就和榮譽冠在一個alpha身上的無奈的弱者,僅僅因為人類社會不允許一個omega大放光芒,只要他敢表現(xiàn)出非凡之處,不是他去角逐權勢,而是被所有有權有勢的人爭搶掠奪。 他面無表情地想著,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眼睛還是圓了點大了點,看著還是太鮮嫩。 他戴起原本的黑框厚底,一陣眩暈,這具身體的高度近視也已經(jīng)被修復液治好了,他把鏡片摳下來,戴了個框架,勉強能掩飾一下眼睛,看來得買一副平光眼鏡來。 程蕭然草草睡了幾個小時,第二天一早,從蔣晨那拿了幾百塊錢,下樓吃了早飯,然后打的去郊外的富人別墅區(qū)。 別墅里的保姆看到他嚇了一跳,就要來趕人,程蕭然眼眸深黑,對她微微一笑:“開門,讓我進去?!?/br> 保姆一愣,點點頭:“好的,請進?!?/br> 順利地進入大廳,王家一家三口正在用早飯,看到他都嚇得不輕,王家大家長王先亮叫起來:“程蕭然,你還來我們家干什么,我不是叫你拿了錢滾得遠遠的,再也不要出現(xiàn)嗎?” 那晚,程蕭然驚慌失措地逃掉之后整整發(fā)燒了三四天,也就是這時,這王先亮親自找到了他,跟他說這種事情在他們上流階層是常有的事,公子哥出來玩樂嘛,拍拍屁股就忘得一干二凈,程蕭然如果還想清清白白地做人,還想繼續(xù)安生讀大學,就把這件事徹底忘掉,當作沒發(fā)生過,為此王先亮還給了程蕭然三萬塊錢當封口費。 一個晚上,三萬塊錢,程蕭然回想了一下,原主看到那張卡心情復雜極了,屈辱又失望,好像松了口氣又隱隱地酸澀,轉過身就把那卡給扔了,程蕭然的眼角抽搐了兩下,那熊孩子,不會對那晚那個暴徒有意思了吧? 真是……叫人怎么說好呢? 程蕭然無奈地扶了扶額,沒有回答王先亮的話,而是環(huán)視了一圈,問站在身邊的保姆:“別墅里還有別人嗎?” “沒有了?!?/br> “你去守著大門,任何人來都不要放進來?!?/br> “是?!北D芬荒槾魷爻鋈チ?。 程蕭然轉過頭,看著驚愕又氣憤的王家人:“三萬塊錢打發(fā)了我,是你們的意思,還是那個男人的意思?” 王先亮砰的站起來,攥著筷子指著他:“程蕭然,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王家少爺,也就是程蕭然家教輔導的那個高中男生王星宇直接就把碗一摔,沖到程蕭然面前:“你還想干什么,別以為長了張不錯的臉皮就能攀上卓少那樣的貴人,我告訴你,那晚你就是撿了個便宜,就算你脫光了跪在卓少面前,卓少也不會多看你一眼,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貨色,山溝溝里飛出來的野雞,腿上的泥巴都還沒洗干凈呢!” 程蕭然微微揚眉。 原主的記憶里,這個王星宇一向挺有禮貌,沒想到居然能說出這么一番尖酸刻薄的話,而且他那是什么眼神?嫉妒?對他的嫉妒? 事情好像和他想的不大一樣。 程蕭然緊盯著王星宇的眼睛:“卓少是誰?” 王星宇猙獰尖利的嘴臉慢慢平復了下來,目光渙散,木然地說:“卓少就是卓少,是京里來的大人物?!?/br> “他全名叫什么?到底是什么身份?” “不知道,我們也是在他被人接走之后才知道他來頭不小,接他的人稱他為卓少?!?/br> 王家夫婦沖了上來:“小宇啊,小宇你怎么了?你對我們家星宇做了什么?” 程蕭然一個眼神掃過去,兩人頓時閉嘴,神情也迷茫起來,程蕭然又問王先亮:“你對那位卓少了解多少?” 王先亮怔怔搖頭:“我剛要查,就被警告了。” 程蕭然皺起了眉:“那晚他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王家?”王家的檔次并不高,只不過在這小小的濱海市里算個首富,在來自星際時代的程蕭然眼里,就是個土得掉渣的暴發(fā)戶,真正有身份的人怎么會跑到這里來? “說是心情不好,和一幫朋友隨便來玩玩?!?/br> 隨便玩玩,聽著還真像個游戲人間的浪子。 程蕭然手指在膝蓋輕點了兩下:“他對那天晚上的事什么態(tài)度?!?/br> “卓少像是有急事,什么都沒說就離開了,他的手下過來給了我們家五十萬,叫我們不要聲張?!?/br> 五十萬?程蕭然微微嗤笑:“就沒問起我是什么人?” “沒問?!蓖跸攘劣行┛ぃ坪醪恢涝趺幢磉_才好。 程蕭然凝了他一眼:“說清楚?!?/br> 在王先亮解釋過后后,程蕭然終于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始末,結果原主離開之后,那卓少的人就來了,卓少匆匆離開,一句話都沒交代,而那為卓少的助理還是什么人直接給了王家五十萬的封口費。 王先亮一看這陣仗,當然也是連連點頭,什么話都不敢多說,程蕭然只是他家一個臨時家教,他還能為其打抱不平嗎?他做的只是拿出三萬塊找到了原主,讓原主也閉嘴。 本來以為這件事就這么結束了,可接著王家的生意受到照顧,原本有一個大危機,不聲不響地就度過去了,還大有再進一步的趨勢,連最強勁的對手也皮笑rou不笑地祝賀他們找到了大靠山,那言辭中的曖昧,以及后來卓少那位疑似助理的人再次聯(lián)系過來,王家人才開始意識到,恐怕對方是把那天晚上的人當成了王星宇了。 這種事雖然不大光彩,卻能給王家?guī)砬星袑崒嵉暮锰?,而且是人家自己這么認為么,又不是他們?nèi)ブ鲃悠垓_撒謊什么的,王家人抱著這樣的心理,居然也沒有解釋,等于半推半就地認下了這件事,一直到現(xiàn)在程蕭然再次出現(xiàn)。 程蕭然聽了愣了半晌。 居然認錯了人? 這是得有多弱智才能把上床的對象也給認錯?雖然那天房間里黑了點暗了點,雖然程蕭然和王星宇身材身高也像了點,但也不至于……尤其聽起來那個卓少權勢很大,這是有多不在乎,才會連最起碼的懷疑都沒有,調(diào)查核實一下是有多難? 程蕭然扶住額頭,微微冷笑起來。 他是真的生氣了。 原主耿耿于懷四個月,最后萬念俱灰絕望自殺,然而在另一個當事人那里,他連個影子都沒有留下,如果那男人現(xiàn)在就在眼前,他真不介意讓他也去死一死。 程蕭然閉閉眼,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冷靜,這件事他沒有親自了解,從頭到尾只是根據(jù)原主混亂的記憶和王先亮的一面之詞,究竟真相如何,或許還有某些他不知道的隱情,可是那和他又有什么關系呢? 那個男人是情圣還是花少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對方有權有勢有人有錢,對于這么個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隨心所欲的人,程蕭然現(xiàn)在可不是對手,他從前世到今生都沒有被他人主宰的愛好,所以這個人必須避開,越遠越好。 他毫不猶豫地給王家人下了暗示,那天晚上的人就是王星宇,而程蕭然這個家教因為身體的緣故,那天派對上忙了之后回去就病倒了,后來就辭掉了這份工作。 他下的暗示和蹩腳的催眠師可不同,他用精神力將原主那晚的記憶都烙印在王星宇的靈魂中,即便是最精明厲害的刑警來對口供也不會出現(xiàn)差錯,可這么一來,精神力急速減少,程蕭然臉色慘白,頭痛得能裂開一樣,一陣陣的惡心想吐。 怕再待下去會出事,他確認沒有遺漏就離開了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