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 這是大人們背后的話,雙雙自然是不知道的。這會兒她正癡迷于花姐的腿法,所以,竟是一反之前對花姐的各種提防,主動跑去客棧跟花姐套起近乎來——當然,她還不至于為了一套腿法就把她爹給賣了。 不過,這么一番相處下來,卻是叫雷寅雙漸漸發(fā)現(xiàn),這花姨在很多方面,簡直就是另一個她……比如,花姐對她所看重的人,總是極盡熱情。便是雷寅雙一開始對她沒個好臉色,她對雷寅雙就如雷寅雙對三姐一樣,不管三姐怎么毒舌,她似乎總能容忍……再比如,其實她的脾氣跟雷寅雙一樣的火爆,不惹她時,她看著笑瞇瞇的一副無害模樣,惹到她時,能立馬變成母大蟲…… 卻說因著那天小老虎站出來替花姐說話的事,叫她如今在龍川客棧極受歡迎。特別是那胖叔。自從發(fā)現(xiàn)這雷寅雙是個小吃貨,對他做的東西格外“賞臉”后,胖叔便經(jīng)??犊蜅V?,借著客棧的東西給雷寅雙做各色各樣的小點心。 小兔是自幼吃慣了御膳房大廚的手藝,胖叔的那點手藝,說實話,前世時就入不得他的眼。而小老虎就不同了。鴨腳巷的三戶人家家境都算不上富裕,所以除了一日三餐外,什么點心之類的,也只有逢年過節(jié)時才能吃得到。也因此,胖叔的那點手藝極得雷寅雙的追捧。是人就有虛榮心,何況胖叔的廚藝原是家傳手藝,便是他后來“改行”做了“人rou包子鋪”的廚子……好吧,那也是廚子。總之,他的家傳手藝一直沒丟。但山上的那些糙漢子們,包括花姐,都是只講究大碗吃rou大碗喝酒的,量到就好,口味什么的倒是不講究。如今來了個能真正品出滋味的小兔,和雖然品不出個好歹,卻很會捧場的小老虎,直喜得胖叔幾乎就要忘了誰才是這客棧的掌柜的了。 所以,那天,胖叔根據(jù)小兔的建議改了蓮子糕的配方,重新做了蓮子糕出來后,便叫了他二人過去嘗鮮。他倆和花掌柜正在廚房里嘗著蓮子糕時,忽然就聽到外面亂了起來。 花姐立時一個旋身,便從廚房里沖了出去。 小老虎也趕緊跟了出去。 她原想跟花掌柜一同沖到店堂里去的,卻是叫小兔一把抓住她的手,拉著她站到柜臺后面,隔著個柜臺往店堂里看去。 這時店里只有一桌客人。剛才那聲巨響,應該是那桌三個客人中的一人掀翻了桌子,所以這會兒店堂里一片狼籍。那三個客人里,一個站著,另兩個則仍坐著。坐著的兩人中,有一人正扶著另一個人的肩頭。那個被扶著的人,則用手捂著嘴,指縫間還能看到那鮮紅的血,正一滴滴地順著他的手臂往地上滴著。那血淋淋的模樣,看著頗有些嚇人。 除此之外,叫雷寅雙還吃了一驚的是,明明也有些身手的瘦猴,這會兒竟被那個站著的人揪著衣襟扣在手里——可見此人應該是有些功夫的。 他們出來時,那個揪著瘦猴的大漢正臉沖著街上大聲嚷嚷著。街上來往的人和周圍的住戶,都被他這動靜吸引了過來。 那大漢一邊沖著圍攏過來的人們?nèi)氯?,一邊還揮舞著一塊沾著血的瓷片,“大家都來看看嘿!看看這是家什么黑店!竟然在菜里放瓷片害人!看看我兄弟,舌頭都叫這瓷片給割斷了!老少爺們都過來,給咱兄弟做個證,今兒非要跟這里的掌柜的討個說法不可!” 雷寅雙正因這個意外怔著神,小兔忽然湊到她的耳旁小聲道:“怕是陳橋派來的人?!?/br> 她立時恍然,趕緊撐著手臂趴到柜臺上,拉了拉那靠柜臺站著的花掌柜,又湊到她的耳旁一陣小聲低語。 花掌柜的眼微瞇了瞇,沖小老虎點點頭,又按著她的腦袋,把她按回到柜臺后面,她則冷笑著走到那個站在門口的大漢身后,伸手拍拍那大漢的肩,道:“兄弟,討說法便討說法,你這么高的個子,揪著我家小二,也不怕把我家小二勒出個好歹來。我就怕,你兄弟的傷還沒個說法,我家小二的命就得先損在你的手里了?!?/br> 被他揪著衣領(lǐng)的瘦猴一直在掙扎著,卻是直到現(xiàn)在都不曾掙脫那人的手。他原就是只機靈的猴子,聽到花姐這么一說,他立時翻起白眼兒,以喘不過氣來般的聲音嘶叫道:“放、放手,我、我要憋、憋死了……”說著,兩眼一翻,竟裝了個被那大漢生生捏昏過去的模樣。 龍川客棧開業(yè)至今差不多快兩個月了,周圍的鄰居們漸漸也都知道了店里各人的稟性,更是知道這瘦猴就是個活猴兒,平常就愛耍寶,如今見他這樣,那笑點低的,忍不住就被他逗笑了。 大漢沒料到瘦猴會來這一招,不由愣了愣。他再沒想到,他們還沒開始訛人,這店里的小二竟反過來訛起他們來了。大漢惱得甩手就想把瘦猴扔出去。偏他抓著人不放容易,這會兒想要把人甩開,竟不容易做到了。那看著渾身都沒二兩rou的瘦猴竟跟忽然間沒了脊梁骨似的,整個人都癱在他的手上,且那原正掰著大漢的手的兩只猴爪子,卻是改掰為抱,緊抱著那大漢的手,叫大漢想松手一時都做不到…… 于是街坊們便看到,一個足比瘦猴高了兩頭有余的大漢,手里拎著個半大少年在晃蕩著。那少年就跟個沒活氣的皮影兒似的,全然癱軟在大漢的手上……如果給少年的身上裝幾根竹條,這活脫脫就是一出“皮影戲”了。 頓時,圍觀眾人發(fā)出的笑聲又大了一些。 大漢原想引著路人同仇敵愾的,不想如今因著瘦猴的耍寶,叫一個嚴肅認真的聲討現(xiàn)場,變成了一幕“皮影戲”。大漢不禁大怒,用力甩開瘦猴,伸腿便要去踹他。 瘦猴則機靈地一個轉(zhuǎn)身,貼著大漢的胳膊就竄到了大漢的身后。 “臭小子,看老子不打死你!”大漢嚷著,揮著拳頭就往身后打去。 卻不想,他的拳頭沒打著瘦猴,倒叫一個滿頭珠翠的婦人接了個正著…… “點子有點硬,我大意了?!笔莺锍返交ㄕ乒裆砗?,對她小聲道。 花姐點點頭,趁著大漢用力奪回手臂時,故意一松手,以至于那個大漢一時收力不住,連著往后退了好幾步,險些摔到臺階下去。 花姐拍拍手,抬著下巴問著那大漢道:“可是陳橋指派你們來的?” 雖說因瘦猴的耍寶,叫看熱鬧的人沒像大漢希望的那樣全然關(guān)注著“他兄弟受傷”這件事,可店里坐著那么個滿臉是血的人,圍觀的人們想忽視都難,所以一個個多少都在心里琢磨著這件事的。如今忽然聽到花掌柜提到陳橋的名字,那機靈點的,立時一陣恍然。 自出了那件事后,陳橋雖然極少在鎮(zhèn)上露面,鎮(zhèn)上的人卻是都是知道的,他一直賴在鎮(zhèn)子上沒有走。 立時,便有那見多識廣的,在人后小聲“科普”道:“這是地痞流氓常用的手法,自己拿瓷片割傷舌頭,卻說是酒菜里吃到的……” 果然,這人在這里說著因由時,那原本扶著受傷大漢的另一個漢子,上前質(zhì)問著花掌柜菜里瓷片傷人的事了。 花掌柜一陣冷笑,走到那個受傷的漢子身旁,忽地抬起一只腳,往那漢子正坐著了凳子上面一踩,然后屈著一只手肘撐著膝頭,沖那受傷大漢抬了抬下巴,道:“把手放下,給我看看傷得如何?!?/br> 那漢子和另兩個漢子對了對眼,便放下手,伸著仍在流血的舌頭給花姐看。 花姐的眼一閃,那手如閃電般向著漢子的舌頭襲了過去。虧得那個漢子留了個心眼兒,才沒叫花姐手里忽然出現(xiàn)的小刀真割去他的舌頭。 “你要做甚?!”另兩個大漢一見,趕緊沖過來護住同伙。 “做甚?”花掌柜一彈手里那薄如紙片卻亮若星辰的梅花小刀,瞇著兩眼道:“你們兄弟幾個又是自傷又是流血的,不就是沖著那點雪花銀去的嗎?老娘向來大方,不在乎那點銀子。可怎么說老娘都是個生意人,講究個公平交易,付什么價,就要收什么貨。老娘開店做生意,哪能往自家的菜里放瓷片壞了自家名聲,偏幾位兄弟非說老娘的飯菜里有瓷片,還割傷了你們兄弟的舌頭。既然咱誰也說不服誰,不如叫老娘真在你那兄弟的舌頭上割一下,反正一筆賬是賬,兩筆賬還是賬,老娘賠起銀子來也心甘情愿?!?/br> 說著,她把那梅花小刀往空中一拋,再接回手上時,已經(jīng)由一把變成了三把。 “老娘大方著呢,”花姐冷笑道,“只這么一條口條子,老娘收著不過癮,另外兩位兄弟若是愿意,老娘索性開個高價,再收兩位兄弟的一對招子下來。三位兄弟想清楚了,就給老娘報個價吧?!?/br> 說完,她手指一彈,只見那銀光一閃,三個大漢便忽的感覺到頭頂心里一陣發(fā)涼,等抬手往頭上摸去時,卻是一個個都抓了一手的斷發(fā)……三人的臉色不由同時一變。 地痞流氓使出這一招時,無非是欺負著店家膽小怕事,這三人卻是再沒想到,“點子”竟比陳橋說的還要扎手。他們只是以血光嚇人,這位女掌柜竟直接就動了刀子,且還是往人腦袋上動刀子…… 流氓行事,拼的就是個不要臉和不要命。不要臉也沒什么,臉又不是當吃當喝的;可真要命的時候,卻未必就真有人敢拿一條命上去拼了。何況,“三個和尚沒水吃”,三個同樣吃了虧的地痞,遇到武力值一看就明顯高于他們的對手,心里都暗暗指望著另外兩個出頭,于是三人面面相覷間,竟一時全都沒了動靜。 花掌柜見他們這模樣,哪能不知道他們心里是認了慫,忍不住一陣冷笑,又道:“道上這種小活兒,竟也敢拿到老娘眼前來顯擺。想當初……”她噎了噎,“老娘懶得跟你們這些龜孫啰嗦,你們后面應該還有個老大吧,不妨替我給你們老大帶個話,他要真想收我這店子和我們鎮(zhèn)子,就叫他親自過來給老娘看看,看他夠不夠這分量。連個臉都不敢露的,那是王八……” 她那里威嚇著那三人時,柜臺后的小老虎雷寅雙早看得兩眼放光了。如果不是被小兔死死按著,這會兒她就該跳到柜臺上面好看得更清楚一些了。 要說雷寅雙原是最愛耍鞭的,如今見花姨耍刀竟如此“狂酷拽霸”,她只恨不得立時撲出去,叫花姨收她做個入門弟子。 然后…… 這熊孩子忽然就覺得,把她爹賣給花姐……這主意其實還挺不錯的……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十五章·守望相助 江河鎮(zhèn)就那么一點點大,前后不過兩條街。以開老虎灶的張老爹的話來說,就是“前面老街上打死只蚊子,后面廟前街上都能聽到巴掌響”。所以,龍川客棧里這么一鬧開,還沒等那三個被削了頭發(fā)的地痞逃出鎮(zhèn)子,鎮(zhèn)上人家差不多就全都聽說了這件事。 聽到消息的姚爺立時就收了攤子,拉著雷爹趕到花姐的客棧里。 他們回來時,就只見那龍川客棧里竟是除了開業(yè)那天外,頭一次有這么多的人。不僅老街上的街坊們都在,后面廟前街上開店的小店主們也都憂心忡忡地跑了來——想也知道,這些混混來鬧事,絕不可能是什么單獨的事件,加上之前陳橋漏出來的風聲,不禁叫人一下子就想起當初韃子當政時期,街頭上地痞流氓橫行的那個艱難歲月…… 這會兒客棧的店堂里坐著的,除了一個花掌柜外,滿滿當當全都是一水兒的當家老爺們。 老爺們談論正事時,婦人們可以旁聽,卻是再沒有參與的權(quán)利。所以她們或是靠著柜臺,或是站在廊檐下,一邊聽著男人們的議論,一邊開著她們自己的小會。 青松嫂子靠著柜臺站著,,看著那唯一一個混在男人堆里的花掌柜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然后壓低聲音,扭頭對本家弟媳婦青山嫂子道:“這花掌柜也真是,不就是訛幾個小錢嘛,給了就是了,竟還動上刀子了。這下好了,兩邊竟結(jié)下這么大的仇怨。那些混混可都是滾刀rou,只怕不僅她要吃虧,不定連帶著咱整個鎮(zhèn)子上的人都得跟著遭殃呢?!?/br> 這會兒滿屋子都是在議事的大人,原不該有孩子們在的。偏小老虎和小兔這兩個熊孩子從一開始就縮在柜臺里,后來陸陸續(xù)續(xù)來了人后,就叫花姐一時忘了他倆的存在。那雷寅雙趁著大人都顧不上她,便干脆從賬房里拖了張長凳出來,這會兒她和小兔兩個正跪在那長凳上,各自趴在柜臺邊上,豎著耳朵聽著這滿屋子亂哄哄的議論。 那青松嫂子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大,偏她正好就站在雷寅雙的面前。所以她的話一個字不落地全叫雷寅雙聽到了。雷寅雙忍不住皺起眉,才剛要開口反駁于她,就聽得青山嫂子已經(jīng)在那里搶白著她嫂子道: “嫂子說的什么話!你以為那些人真是沖著錢財來的?只怕就算花掌柜破財了,也未必能夠消得這個災的。那天陳橋說的話,嫂子也是聽到的,我看這些人不過是想著法子要往我們鎮(zhèn)子里鉆罷了。今兒他們挑的是客棧,不定明兒就要挑了嫂子家里,到時候倒看嫂子怎么破財消災。” 青松嫂子被她弟媳婦搶白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嘀咕道:“我又不是那個意思,就是覺得吧,有些事,忍忍就過去了……” 雷寅雙聽不下去了,卻是把腰一挺,兩只手撐在柜臺上,看著青松嫂子笑道:“青松嫂子可真是個圣母!” 這詞兒在場的人幾乎全都沒聽過,那青山嫂子忍不住問著雷寅雙道:“什么圣母?” “就是圣人的母親唄,”雷寅雙道,“都說那圣人能忍旁人所不能忍,待人都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打了左臉伸右臉的。這圣人的母親,可不比那圣人還圣人?就像青松嫂子這樣,別人欺上門來,能忍就忍了,不能忍的,往自己身上插把刀,然后繼續(xù)忍?!?/br> 周圍的婦人聽了,不由全都哈哈笑了起來。這青松嫂子還確實是如雷寅雙所說的那種稟性,遇到什么事兒都愛站在至高點上對別人指手劃腳。當初五奶奶當街撒潑時,也是她頭一個站出來“主持公道”的。 被雷寅雙這么一擠兌,又被眾人那么一陣嘲笑,青松嫂子臉上掛不住了,撲到柜臺上,伸手就去拍雷寅雙,一邊罵道:“你個熊孩子,看我不告訴你爹去!” 雷寅雙哪能叫她拍著,早把腦袋縮到柜臺下面,沖著青松嫂子扒著眼皮做了個鬼臉。 便有人問著雷寅雙,“你哪兒學來的這新鮮詞兒?” 青山嫂子笑道:“還能從哪兒學的?定然又是她自己瞎編的。她打小就這么滿嘴跑馬?!彼采熘衷竭^柜臺,在雷寅雙的臉上擰了一把,笑罵道:“你爹那么個悶葫蘆,怎么就生了你這么個活寶!” 其實雷寅雙自個兒也不記得她是打哪里學來的這個詞兒,但她倒是知道這個詞的意思的,便看著青山嫂子咬著舌尖又是一陣笑。 這邊女人小孩們不知憂愁地小聲說笑著,那邊男人們的神色則是越發(fā)的凝重了。 陳大道:“虧得花姐會點功夫,膽子又大,這才把人給嚇退了。我還記得那時候,街頭上的混混就常用這一招騙吃騙喝騙錢財?shù)?。他說他是在你家店里受的傷,他手里有瓷片,還有人證,偏你倒沒法子證明你的清白,便是告到官中,只怕也是判他贏判你輸?shù)亩??!庇謬@著氣道,“這些混混,都是那狗皮膏藥。一旦沾上,不撕一層皮下來,你就再脫不得身的?!?/br> 青松和他那個“圣母”媳婦倒是不同,是個性情沉穩(wěn)的。他道:“當年天啟爺?shù)昧颂煜潞螅菔窍铝艘环Ψ蛘芜^這些人,咱鎮(zhèn)子上也就是打那時候起才沒人敢再收什么‘份子錢’的。太平了這么些年,怎么忽然又叫這些人鬧了起來?” 一旁,雷寅雙總偷偷叫他“憤老”的王二太爺翹著個胡子道:“什么叫太平了這么些年!你還當沒人收個‘份子錢’,這世道就真太平了?!要叫我說,這世上什么時候都少不了這些好吃懶做、不肯走正道的人。比如咱鎮(zhèn)子上,這種人可還少了?不過沒叫他們形成氣候罷了。還有那城里,我看那些分幫結(jié)派的小混混也沒比前朝少了多少。就算開國那會兒,曾把這些人打壓得抬不起頭來,如今早時過境遷了,他們還不是該什么樣還是什么樣?那設(shè)暗樁,開黑賭場的,可還少了?除了沒敢明目張膽收那‘份子錢’,前朝混混們做的事,這些人哪樣不在做著?” 陳大道:“如今可不明目張膽地來了……” 眾人正七嘴八舌地議論著時,里正吳老爹背著手走了進來。一陣招呼后,便有人問著吳老爹:“最近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鬧成這樣了?” 又有人問著:“縣太爺可知道這些事嗎?朝廷又有什么說法沒?” 吳老爹嘆著氣道:“哪能不知道呢。可你們說,縣太爺又能有什么法子呢?這些人,就像是那疥癬之疾,便是犯了事,也都是些小罪過。就拿今兒的事來說吧,就算咱們抓住了那些人的把柄,也不過叫縣太爺把人抓過去打上幾板子,關(guān)上幾天。過后還不是得放出來。那些人,坐個牢于他們來說,不是受罪,倒像是上了一回金殿,見了一回皇上一般,出來后都是資歷。要說為什么最近突然鬧得兇了,我聽說,是今年年初的時候,縣城里那幾幫子人火拼,其中有幾家敗了,被擠出了縣城,所以才把主意打到我們這些窮鄉(xiāng)僻壤里來的?!?/br> 陳大愣了愣,泄氣道:“那就沒法子了嗎?” 吳老爹看看姚爺,道:“如今也只能咱們自己先警醒著了。若是再遇到像今兒這樣的事,你們一個個的可再不能像今兒這樣,只知道旁觀看熱鬧,都不知道伸手幫一幫花姐的。咱得抱成團,這樣才不會被人給欺負了?!?/br> ——這是之前姚爺給里正提的建議。 眾人聽了都覺得有理,于是個個都稱好點頭。 雷寅雙卻湊到小兔耳旁,悄聲道:“鬼!我跟你打賭,若真有混混來鬧事,這些人再不敢站出一個來的。一個個都指望著別人打頭陣,他們好跟在后面撿個現(xiàn)成的好處呢!” 小兔扭頭看看她。雷寅雙一向給人的印象都是大咧咧的,可他卻知道,其實這孩子心里什么都清楚的。 二人竊竊私語時,里正老爹正在那里跟眾人商量著聯(lián)保的事——就是附近的人家彼此守望相助,一家有難八方支援。 那青松嫂子忍不住又在那里嘀咕了,“有必要嘛,弄得這么咋咋呼呼的……” 而,很快她就會發(fā)現(xiàn),這真的很有必要。 *·*·* 如今已經(jīng)進入了七月,正是三伏天氣,一年里最熱的時節(jié)。小老虎天生怕熱,便是到了半夜,她也總不肯回屋去睡,寧愿睡在院子里喂蚊子。小兔體弱,倒是怕冷不怕熱的,可因著雷寅雙想要睡在外面,他就也賴在涼床上不肯回屋。雷爹想著姚爺?shù)脑?,就不愿意叫小兔黏小老虎太緊,可架不住小老虎也黏著小兔,何況他在小老虎面前向來沒個當?shù)耐溃⊥眠€又是個會賣萌的,爭執(zhí)了兩回后,雷爹自己就先心軟了。他自忖他管不了這兩個小的,也就干脆甩了手,自顧自地回了屋。 所以,當巷口外邊有聲音傳進來時,睡在院子里的小老虎和小兔兩個立時都被驚醒了。 ——這鴨腳巷的地形奇特,巷口窄長,底部開擴,就跟個喇叭似的。若是有人站在巷口外面說話,只要他是面對著巷口的,巷底的三戶人家站在院子里就都能聽到他的聲音。當初王朗就是利用鴨腳巷這不為人知的特性往巷子里報的信。 被驚醒的雷寅雙正要翻身坐起,忽然就被旁邊的小兔伸手按住了肩膀。 這會兒小老虎熱得就差要穿著肚兜睡覺了,小兔卻把自己渾身上下都裹在一條薄被單里。他按著小老虎搖了搖頭,又指了指房間,意思是叫雷寅雙不要莽撞,先叫了雷爹起床。 小老虎卻自恃武力值,只沖著小兔擺擺手,悄沒聲地下了涼床,眨眼間就翻上墻頭,鉆入了漆黑的夜色中。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十六章·示警 當初板牙爹帶著三家人回到江河鎮(zhèn)上時,他家的老宅早叫王氏族人給收了去。因他們是打算要在鎮(zhèn)上長住的,且王朗一家確實已經(jīng)有三四十年不曾回來過了,于是王朗也就沒跟族里提要回老宅的話,而是請族長幫忙作保,買下了鴨腳巷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