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jié)
漢子惱了,他再不信自己居然拿不下這個看起來一臉稚氣的小姑娘,從懷里拔出一把砍刀就向著雷寅雙撲了過去…… 等嫣紅和管事家丁冒著冷汗尋蹤追過來時,就只見地面上插著一把明晃晃的鋼刀,那青石板鋪就的巷道上,到處一片血跡斑斑,偏她家姑娘身上竟干干凈凈得沒一滴血點。 此刻雷寅雙正殺氣騰騰地踩踏著那倒在血泊中的中年漢子,而那幾個潑皮則被驚得四肢伏地,再不敢動彈一下。至于雷寅雙,一手揮著鞭子,另一只手里則如風(fēng)車般旋著一把形狀頗為怪異的小刀。 那是一柄彎成一道圓弧狀的小刀,形狀一看便不是中原之物。 別人不知道,嫣然卻是知道的,這刀是江世子送給她家姑娘的十六歲生辰禮,據(jù)說是世子爺頭一次上戰(zhàn)場時親手繳獲之物。雖然家里誰都沒有明言,但只沖著這把刀是跟著老爺?shù)募倚乓煌突貋淼?,家里人人都已?jīng)知道,這位江大世子,十有八九就是自家未來的姑爺了。 此番遇襲,官府經(jīng)過一番追查后給出的結(jié)論是:關(guān)外韃子買通內(nèi)jian,欲暗殺北伐軍主將之家眷。 雷寅雙聽了這罪名后,不由好一陣愣神。當(dāng)初她跟那幾個花胳膊交手時,明顯感覺到,這些人是受人雇傭找她麻煩的。但這“麻煩”似乎并沒有打算要她的命。甚至從那個欲“拔頭籌”的潑皮的話里,她猜到,許那背后的主謀還是針對著她的貞cao名節(jié)來的…… 就在她滿頭霧水,總覺得官府有點屈打成招時,太后一道懿旨將她宣進(jìn)了宮。見她全須全尾,老太后一把將她拉入懷里,喃喃念著佛道:“虧得你沒事,你若有個什么,逸哥兒可再不能獨活了?!?/br> 從來不曾因著外面那些有關(guān)她和江葦青的流言蜚語而臉紅過的雷寅雙,終于破天荒地臉紅了一回。 ☆、第139章 ·凱旋 第一百三十二章·凱旋 此次遇襲,雷寅雙本能地就感覺到,原因肯定不是官府對外公布的那一個??伤行南雴?,偏還找不著一個人來問。 花姐一看就是個不知內(nèi)情的。在家里把那背了黑鍋的韃子罵個半死后,她竟是頭一次約束了雷寅雙的行動,再不許她再像之前那般隨便出門了。 雷寅雙覺得,許李健和姚爺多少知道一點什么的。可憑著他二人的心計手段,只要他倆不肯說,雷寅雙還真沒那本事從他們的嘴里往外掏話。 偏一向被雷寅雙當(dāng)作智囊的三姐剛于月初時生了個兒子,如今正在月子里,她自是不好去打擾于她。 而一向消息靈通的宋二,她家里給她尋了門親事。對方是宋二老爺?shù)耐偶婧糜鸭业娜?,雖說也是庶出,可其人相貌出眾,品性才情也是個好的,宋二自個兒看著似乎也挺滿意。如今不過因著朝廷有戰(zhàn)事,兩家才暫時沒有公開議親。所以最近宋二都在家里裝著淑女。不過雷寅雙覺得,便是沒這件事,以宋二的本事,應(yīng)該也只能打聽到一些市井八卦,這種深度的消息她肯定也是打聽不到的。 至于敬王妃小靜,自嫁給十皇子后,這夫妻倆就在人前沒了聲音。加上小靜一向的理想就是做個賢妻良母,如今更是安于本分,萬事都中規(guī)中矩,再不肯亂說亂動一步的。所以雷寅雙也指望不上她。 石慧嘛……她家里受著宮里那位的指使,原想要讓她跟江葦青結(jié)親的,可墻頭草一般的鎮(zhèn)遠(yuǎn)侯見皇帝似乎并沒有明顯偏向七皇子那邊的意思,便一直態(tài)度曖昧地敷衍著她家。自京里盛傳起江葦青欲娶雷寅雙的話之后,石家就再不樂意看到女兒跟雷寅雙來往了,如今兩個朋友想要見上一面都難的。 雷寅雙把身邊親近之人一一盤點了一回后,卻是更加思念起遠(yuǎn)方的那個人來了。 自江葦青走后,她總以一副笑瞇瞇的模樣面對眾人,似乎她真樂觀到了不知戰(zhàn)爭的危險一般,卻是沒人知道,每回跟著花姐去聽?wèi)?zhàn)報時,她的指甲總將手心里摳出一道青紫來,生怕會聽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雷寅雙一直都知道,她不是個很聰明的人,許多陰謀詭計她根本就看不穿,每回總要小兔給她掰開揉碎了講,她才能知道那些事件后面所隱藏的深層含義。偏如今他遠(yuǎn)在千里,叫她想問都問不到人……且,她也不想告訴他她遇襲之事。雖然太后那里常常似自我安慰般地向她強調(diào)著,江葦青只是軍中參將,只管參謀軍務(wù),并不需要親自上陣殺敵,可自小聽多了戰(zhàn)斗故事的雷寅雙卻深知戰(zhàn)事無常的道理。只要是在戰(zhàn)場上,就沒一個人能說是百分百安全的。便是沖著這一點,她就不想讓他分心…… 不過,很快雷寅雙就知道,就算她想瞞過江葦青,他也有自己的渠道知道此事。于是,事隔一個月后,雷寅雙收到了江葦青的一封信。 信中,江葦青很是平靜地告訴她,她遇襲之事,背后另有黑手。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jù),他認(rèn)為,應(yīng)該跟江承平脫不了干系…… 卻原來,早在雷家還在江河鎮(zhèn)時,江承平就曾想過要對雷家下黑手的。不過深知其本性的江葦青早有防范,早派人于暗處把雷家人給護(hù)了起來,才叫一向謹(jǐn)慎的江承平?jīng)]敢輕易下手。后來雷家進(jìn)京后,江承平也曾動過一些歪念頭的,但因江葦青的一些故意誤導(dǎo),江承平只以為他是感念雷家的救命之恩,對雷寅雙也不過是青梅竹馬的感情,所以江承平倒并沒有刻意去找雷寅雙的麻煩,而只是針對著江葦青搞一些見不得人的小動作而已。 直到江承平大婚時發(fā)生了那樣的事,以后隨后雷寅雙和江葦青之間挑明了關(guān)系,叫江葦青一時激動,不僅讓太后知道了他的心思,也于行動中叫江承平注意到了他對雷寅雙的不同。 那江承平自來就是個謹(jǐn)慎的,雖然看出了雷寅雙對江葦青的重要,他并沒有貿(mào)然出手,而挑著如今朝廷集中精力面對戰(zhàn)事,市井間多少有些動蕩的機(jī)會,又借著無數(shù)道掩護(hù),買通幾個潑皮無賴去攔截雷寅雙。便是不能真把她怎么樣,只要傳出她曾被人截?fù)锏南?,對于女孩來說,她這一輩子便再沒有出頭之日了。 江葦青于信中承認(rèn),其實自打雷寅雙入京后,他就一直借著“一些勢力”于暗處護(hù)衛(wèi)著她的,且那“勢力”也答應(yīng)他,于他離京后好好護(hù)住她的,卻到底是百密一疏,以至于出了這樣的紕漏。好在那“勢力”也知道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所以明明拷問出那些潑皮是受雇于人,官府仍是給他們定了個“里通外敵”之罪,至少這樣一來,不會傷到她的名節(jié)…… 合上信,雷寅雙抬頭往窗外看了一眼。 不用說,江葦青所依仗的“勢力”,肯定就是天啟帝了。 她遇襲后,天啟帝龍顏大怒,除了責(zé)令京畿衙門于京城內(nèi)外盤查“jian細(xì)”外,還給雷家蘇家王家等北伐軍將士的家里都加強了防衛(wèi)。太后那里更是特特賜了“受害者”雷寅雙兩個武功高強的女護(hù)衛(wèi)…… 雷寅雙感慨著時,卻是不知道,因她遇襲的事,江葦青險些當(dāng)了回逃兵。 天啟帝在知道雷寅雙遇襲的事后,也是吃了一驚。因最近前方戰(zhàn)事將有大動作,江葦青那里需要人手,他只想著方便江葦青的調(diào)派,便把京城那些原屬江葦青的手下都給他派了過去,卻是導(dǎo)致京城人手一時不足,以至于被人鉆了空子,險些讓雷寅雙遇了險。 早在江葦青出征前,天啟帝就答應(yīng)了江葦青要照應(yīng)好雷家人的,這件事卻是狠打了天啟帝的臉。偏那做下這種事的人狠戾干脆,見勢頭不對,便連著把中間的好幾條線都給斷了,以至于再難查出真兇。 那天啟帝向來就是“打草耬兔子——兩不誤”的性情,見事已至此,便干脆給那些混混按了這樣一個殺頭之罪,卻是一來激起民憤,激勵著大興百姓的同仇敵愾之心,二來也是轉(zhuǎn)移視線,不叫人壞了雷寅雙的名節(jié)。 天啟帝自以為他處理得當(dāng),便悄悄瞞了江葦青這件事??扇缃竦慕斍嘤鹨頋u成,便是天啟帝有意瞞他,他也自有消息渠道。知道此事后,他差點就連夜跑回京城去了,偏那么不巧,叫巡夜的雷爹把他抓個正著,這才沒叫他做成逃兵。 第二天,冷靜下來的江葦青倒也不再鬧著回京了,卻是在給他舅舅寫的密函中,在說完正事后,一本正經(jīng)地再次感激起當(dāng)初天啟帝答應(yīng)他派人保護(hù)雷家人的話來…… 收到密函的天啟帝頓覺臉上又是一疼。 為挽回面子,原打算等戰(zhàn)事結(jié)束后讓江葦青狠狠求上他一回的天啟帝,只得改了主意,沒好氣地把鎮(zhèn)遠(yuǎn)侯給請了來。 于是,隔日宮里就傳出消息,說是鎮(zhèn)遠(yuǎn)侯江封請?zhí)靻⒌蹫槊?,替那遠(yuǎn)在前線的世子江葦青,向忠毅公的獨女雷寅雙提親。天啟帝慨然允諾,只說等戰(zhàn)事結(jié)束后便替兩家做個大媒。 *·*·* 直至又一個金秋十月,這場戰(zhàn)事才終于以大興的全勝而告終。 十月金秋,京城郊外的十里長亭處,那銀杏樹看著比當(dāng)年雷家進(jìn)京時似又粗壯了許多。那同樣鋪滿了金色落葉的官道,這一回卻是再沒人有那吟詩作賦的熱情了。此時,不管是雷寅雙還是宋家老太爺,他們的熱切,全都給了遠(yuǎn)處官道上漸行漸近的那片煙塵。 “看到?jīng)]?看到?jīng)]?”蘇瑞拉著雷寅雙的手一陣跳腳,指著那片漸漸彌散開來的黃煙道:“肯定是他們回來了?!?/br> “瑞兒,快回來!” 官道的對面,長寧長公主沖女兒招著手。趁著大軍尚未過來,衙役們尚未封道,蘇瑞趕緊答應(yīng)著從官道上竄了過去。 和去年送別北伐軍時一樣,蘇家的涼棚搭在雷家的對面。雷家涼棚的左右,則仍是王家和宋家。姚爺仍和去年一樣,擠在雷家的涼棚下。只李健手上抱著的,已經(jīng)不是小石頭了,而是三姐的兒子,寶兒。 初為人母的三姐和雷寅雙一同站在官道旁。而雷寅雙的另一側(cè),則是石慧。 趁著這會兒大軍還沒到,雷寅雙扭頭好奇問著石慧道:“你家又沒人出征,你這是來迎誰的?” 石慧笑道:“我來看熱鬧的。怎么?非要迎誰才能來嗎?” 自宮里傳出皇帝要親自替她和江葦青保媒的話后,石家人大概覺得跟鎮(zhèn)遠(yuǎn)侯府聯(lián)姻的事沒什么希望了,卻是一下子就改了態(tài)度,不僅不再阻著石慧和雷寅雙來往,且還很有鼓勵的意思。雷寅雙這“傻白甜”自然不會往深處想,石慧卻是猜到,大概是她家里想借由她跟忠毅公府搞好關(guān)系,好替她那個表哥七皇子爭取支持。 想著家里人的天真,石慧默默冷笑一聲,又扭頭看向大軍過來的方向。 雷寅雙看看石慧,疑惑地偏了偏頭。她明顯感覺到,石慧今天來是有什么目的的,可若她不肯說,雷寅雙自認(rèn)為憑她的本事肯定是問不出個結(jié)果的,所以她干脆就不費那個腦筋了。 前方,忽然響起一陣梆子響。那些原本笑嘻嘻抱著水火棍站在路邊的衙役們聽到,立時將手里的水火棍一橫,又吆喝著那些沖上路面的人們下了官道,卻是正式封了道。 不一會兒,從后面跑過來兩輛并列的馬車,車旁左右各有兩個黃門小內(nèi)侍,卻是一車舀水灑地,一車以凈土鋪地。 看著這架式,雷寅雙不由扭頭看向馬車過來的方向。 往城門的方向,那邊正是旌旗招展,人頭攢動。禮部早早就已經(jīng)在城門外搭起了一座受降臺。此時那木臺上文武百官齊聚,正中央一頂明黃傘蓋下端坐的,正是天啟帝本人。 “來了!” 忽然,石慧緊張地抓住雷寅雙的胳膊。 雷寅雙趕緊回過頭去,就只見那灑水墊土的兩輛馬車不知何時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隨著一陣陣整齊的軍鼓聲,那道揚起煙塵愈行愈近。漸漸的,原本影影綽綽的人影變得愈加分明。再近些,雷寅雙頭一眼就看到了她爹。 只見雷鐵山走在隊伍的最前方,那□□的馬,卻再不是出征時的那匹大黑馬了。雷寅雙從她爹的信里讀到過,那匹大黑馬中了流矢,已經(jīng)陣亡了。雖然雷爹在信中再三保證他一切安好,但雷寅雙早知道她家人,包括江葦青那“報喜不報憂”的特色,因此仍是急切地踮著腳,一眼一眼地往她爹身上瞅著??蛇@會兒雷爹正頂盔貫甲,把全身遮蔽得不露一絲肌膚。不過,單看他那挺拔端坐在馬上的身姿,想來他應(yīng)該沒受什么大傷。 此時,官道兩旁早已經(jīng)是歡聲雷動。雷寅雙盯著她爹打量了幾圈,實在看不出破綻后,便也跟著活絡(luò)了過來,跳著腳地沖著她爹揮手大聲喊著“爹”。立時,她的大嗓門一下子蓋過了眾人,竟叫雷爹也聽到了。便是要維持著軍姿,雷寅雙仍是感覺到她爹向她和花姐看過來的眼,于是她蹦跳得更加起勁了…… 她哪里知道,她這歡脫的尖叫早傳到了后面,叫親自來迎接凱旋大軍的皇帝太后全都聽到了。如今太后三天兩頭的找著雷寅雙進(jìn)宮去陪她,所以她一下子就聽出了人群里雷寅雙的尖叫,便側(cè)頭對皇帝笑道:“這瘋丫頭,這是高興壞了?!?/br> 好在這時候高興壞了的人不止雷寅雙一個。雖然有人因雷寅雙的大嗓門沖她一陣側(cè)目,可更多的則是被她的激動帶動得也跟著忘了形,不管大軍中有沒有自己的親人,一個個都沖著大道上拼命揮手吶喊著。 元帥過后,照例是先鋒、軍師,然后便是元帥帳下的那些將軍參將了。 雷寅雙抻著脖子往人群里找著。她早就不去看那陣亡名單了,怕的就是在那名冊里看到認(rèn)識的人。她寧愿自欺欺人地擠在人群里,只看到眼前活著的人,就仿佛沒人傷亡一般。 不過,便是如此,她仍是看到了,那淮陽王鄭霖的胳膊用一條布帶吊在胸前;蘇琰那總顯著病弱般蒼白的臉上,竟多了一道深深的傷疤;宋大和陸山等看上去還好,雖然人人都比出征時壯實了,可那一張張臉早被塞外的風(fēng)霜催得又黑又皴,看著簡直像是一排排的煤球。 偏于這一排排的煤球間,極顯眼地露出一張白凈的臉龐…… 妖孽的江葦青,竟還跟小時候一樣,怎么都是曬不黑。一排排透著威武之氣的精壯軍士中,單他一個仍是那副唇紅齒白的小白臉模樣! 雷寅雙的眼往江葦青身上狠掃了幾圈,見他露在外面的肌膚上倒看不出有什么明顯傷處,那懸著的一顆心這才“咚”地一下落了地。 她和江葦青隔著人群遙遙對望一眼,正激動地要跳腳招手時,雷寅雙忽然感覺到胳膊上一緊。扭頭看去,就只見石慧緊攥著她的胳膊,以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巴巴地看著江葦青。 雷寅雙心頭突地就是一跳,還當(dāng)這石慧是對江葦青突然生出了什么情意,正這時,就聽石慧喃喃道:“不是說人好好的嗎?怎么都傷到臉了?” 雷寅雙一怔,再往江葦青那邊看去時,就只見與江葦青并排而行的幾人中,唯有蘇琰的額頭上露著一道疤痕。她這才反應(yīng)過來,石慧說的是蘇琰。 “誒?!”她忍不住叫出聲兒來——這倆人,什么時候有情況的?!她怎么居然一點都不知道?! 可一陣電光石火間,她忽然就想起石慧曾有好幾次拐彎抹角地向她打聽前線來信的事…… 她看看石慧,又扭頭看看那仍在行進(jìn)中的大軍。因著石慧這一分神,叫她都沒來得及跟江葦青打什么暗號,那隊人馬就已經(jīng)走過了她家的涼棚。后面過來的人都不是雷寅雙關(guān)注的重點,于是她反手攥住石慧的胳膊,硬是把她拉出了涼棚。 將石慧拉到人群的后方,雷寅雙立時逼問著她道:“到底怎么回事?!” 石慧雖然自知一時失態(tài)了,此時仍一味地裝著傻,笑道:“什么怎么回事?” 雷寅雙不滿地翻了她一眼,“不拿我當(dāng)朋友是吧?!”又伸手一抹她臉上沒抹盡的眼淚,“你這眼淚是為誰留的?別告訴我這是為了江葦青,他臉上可沒傷?!?/br> 石慧看著她默了默,嘆了口氣,苦笑道:“不是有心瞞你,這不過是我的一個癡念罷了,不提也罷?!?/br> “什么叫不提也罷?”雷寅雙豈肯罷休,立時就纏上了她,“我可什么事都不瞞你的?!?/br> 見擺脫不了雷寅雙,石慧只得嘆著氣道:“你別再問了,原就是不可能的事。我是什么身份?娶了我就等于是站了隊。他家是再不可能同意的……”她頓了頓,搖著頭又強調(diào)了一遍,“不過是我的一時癡念罷了,他那般問我時,我就沒同意。我早知道,這是不可能的?!?/br> “?。?!” 雷寅雙忍不住又叫了一聲。這句話的信息量有點大…… 她正呆怔時,石慧猛地拉了她一把,笑道:“以后再說吧,儀式要開始了。” 雷寅雙也知道,這時候沒辦法細(xì)問她什么的,只得暫時住了話頭,和石慧重新擠回涼棚。 此時大軍都已經(jīng)于官道上站定了。前方受降臺上,禮部的一應(yīng)儀式已經(jīng)開始了。一套繁復(fù)的歌舞獻(xiàn)祭畢,雷鐵山下馬上臺,跪在天啟帝的面前進(jìn)奏著什么。因著雷家的涼棚離著主臺那邊有點遠(yuǎn),叫雷寅雙沒能聽清她爹的話。不過,便是猜也能猜出,大概是請功獻(xiàn)俘什么的。 天啟帝站起身,親手扶起雷爹,旁邊出來一個內(nèi)侍,捧出一道圣旨大聲宣讀著什么。雖然那內(nèi)侍的嗓門挺大,連雷寅雙這邊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可那文縐縐的駢文叫雷寅雙聽起來頗有些吃力。不過,便是聽不全,她大概也能猜到,想來不過是封賞之類的旨意。 果然,她爹再次出列,受完封賞后,又換了定文侯蘇文山上前…… 此時有資格上臺接受封賞的,應(yīng)該都是于大戰(zhàn)中立了首功之人。不一會兒,雷寅雙看到江葦青和蘇琰雙雙越眾而出,便握著石慧的胳膊一陣激動。小兔立功的事,她早在軍報里讀到過了。但不知為什么,軍報上并未詳細(xì)提及他是因何而立功的。 他二人在臺上扣頭謝著恩,雷寅雙看看蘇琰,忽然扭頭問著石慧:“他什么時候跟你說這事兒的?我怎么都沒聽你說過?” 石慧以復(fù)雜的眼神看著那臺上接著旨的蘇琰,道:“大軍出征前。”頓了頓,嘆著氣又道:“而且,我當(dāng)時就已經(jīng)拒絕了,也沒什么好跟你說的?!?/br> 偏她那糾結(jié)的神情,可不像是真心要拒絕的模樣…… 雷寅雙探究地盯著石慧的臉看時,忽然就聽到腦勺后方,那受降臺上下傳來一陣喧嘩。 她扭頭向聲音的方向看去,就只見蘇琰已經(jīng)站了起來,可江葦青仍跪著,且天啟帝正拉著她爹的手仰頭大笑著。 “怎么了?” 她一頭霧水之際,忽然就看到板牙拖著小石頭,如兩條小泥鰍般從前方的人群里鉆了過來。沒等站定,板牙便喘著氣報告道:“雙雙姐,皇上給你和小兔哥哥保媒呢,雷爹爹答應(yīng)了……” 他話還沒說完,小石頭就一下子蹦到他jiejie的身上,抱著雷寅雙的腿大聲叫道:“姐,你要做新娘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