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錦曦接觸到楚若蘭的目光，對她點了點頭。

    皇后娘娘看到楚若蘭，到底沉不住氣了，“若蘭姑娘，皇上當下正在審理墨凌鈺殺人之事，你現(xiàn)在來的可不是時候，要說辦案，也得一件一件來。小桂子，請若蘭姑娘去偏殿休息。”

    “娘娘到底在怕什么？”楚若蘭面色冷厲，“我今日進宮，就是因為當年的事，為jiejie討一個說法！”

    第82章 造反

    “小姨, 證據(jù)充足了嗎？”墨凌鈺皺眉問，多年探求，必須一擊致命, 不能給背后那人留一點翻盤的機會！

    他心里微微苦澀，父皇有一句話說得對, 確實是他害死了母妃，因為只有他知道, 母妃是為了救他才死的。

    楚若蘭示意他放心, 此時洛北帶著一個佝僂的老婦上殿，那婦人半遮著面，面紗下有恐怖蜿蜒的傷疤爬出來，猙獰的長在臉上。

    “皇上……萬歲！”她的聲音竟然也嘶啞，艱難的吐出幾個字來，音調(diào)嘔啞, 皇上皺了皺眉頭?！八钦l？”

    “回陛下……賤民……是……當年, 梅妃娘……娘, 的貼身宮女?！睖啙岬难劬飃untang的淚珠落下來，淌過猙獰的傷疤。

    皇后死死的盯著這個突然間冒出來的老人, 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怎……怎么可能？她不是因為失職被處死了么！

    “陛下, 賤民確實是梅妃的宮女，名叫花遙……祖籍即墨……當年梅妃娘娘遇刺前，陛下曾許諾春時陪娘娘一起去栽梅，還送了親手做的梅花糕, 卻把糖放成了鹽，這些事娘娘旁人都不說……唯獨與我說心里話?！?/br>
    皇上身子一震，這些事都是他私下與若梅約定的，每回想起那咸的梅花糕，他便眼角濕潤，連身邊的太監(jiān)都不知道這件事，這個老婦居然一清二楚，“朕記得當年你說六皇子失手殺了娘娘，你未能護駕，罪改萬死，被大理寺判處死刑，怎還會在此？”

    “賤民的確有罪，但……當年站在陛下面前的，并不是我。”她艱難的把這句話連在一起，這么多年屈辱的豬狗不如的日日夜夜，她茍活于世，把這句話在心里反復(fù)念了無數(shù)遍，每念一遍，多一份恨意！

    “皇后娘娘曾試圖買通奴婢……要奴婢殺死皇子……奴婢不肯，皇后娘娘便想找人行刺，奴婢知道了這件事，想要趕回去保護皇子……卻半路被人打暈。”她艱難地說完一句話，臉色已經(jīng)變得蒼白。

    “后來她們仿造我的臉，造了一張人/皮/面具，讓一個叫莉兒的宮女假扮成我，然后……劃花了我的臉，將我打暈……埋在柴草堆里，運出宮外一起燒毀……可我半路醒了過來，這才茍且得活。”老婦人凄然道，沒有人知道她這些年是怎么過的。

    皇上神色一緊，冰冷的目光掃向皇后，他卻是記得，皇后身邊有個叫莉兒的宮女，在梅妃出事的那一陣子失蹤了，皇后也沒有追究，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皇上，臣妾怎么會做出這種事?！被屎竽锬锉砻嫔暇S持著冷靜，一如既往的端莊，“不知道六王爺從哪兒找來了一個戲子，如果皇上任由來歷不明的人污蔑臣妾，臣妾無話可說?！?/br>
    老婦人盯著那個明艷的身影，詭異的笑了，牽動臉上的疤痕，觸目驚心。

    面紗被她摘了下去，露出更為猙獰可怖的臉?！盎屎竽锬镉H自劃的，您……可還有印象？”說著她從懷中緩緩掏出一支簪子，原本的黃金已經(jīng)失去了色澤，但那精致的做工一看就知道是宮中的物件。“這簪子是當年皇后交給我，想用來……買通我的物件，還有這個……”她又取出一個發(fā)黑的皮子，“這是當年做出來有瑕疵的人/皮/面具……你們本想一并燒了，卻被我偷偷帶出來了?！?/br>
    皇后娘娘心頭一涼，惡狠狠地看著身邊的嬤嬤，怎么辦事的，居然還留了個活口。

    嬤嬤驚恐地搖了搖頭，險些沒出聲為自己辯解。

    太后看得不忍蹙眉，問道：“你說皇后想謀害六皇子，為什么，梅妃卻死了？”

    楚若蘭出聲道：“回太后，我們也不知道當年宮中發(fā)生了什么，但以我jiejie性格，即便自己送命，也要保全自己的孩子?！?/br>
    墨凌鈺身子微微一顫，他低著頭，看不清臉上的神情。

    楚若蘭平靜的說：“皇后娘娘的東西，內(nèi)務(wù)府都會有特殊的印記，皇上一看便知?！?/br>
    “皇上??！”皇后神色凄涼，跪了下來，“說不定有人手腳不干凈，拿了臣妾的東西也未可知，倒是她們，鈺兒犯錯，她們竟然拿梅兒當年之事來轉(zhuǎn)移話題，企圖陷害臣妾，臣妾與梅兒情同姐妹……怎么會？”

    安錦曦冷冷地看著皇后，好一個情同姐妹，好一個博取同情，好一個禍水東引！

    “既然皇后娘娘和梅妃情同姐妹，今日為何迫不及待的要治六王爺?shù)淖?？還是娘娘只和梅妃情同姐妹，不愛屋及烏？”安錦曦諷刺的說道，皇上的臉色刷的變了，剛剛那宮女也說，皇后一直想害死六皇子！論宮中爭儲，唯一能和太子抗衡的，不就是六皇子墨凌鈺了么？

    “那怕是皇后娘娘這姐妹情深太過廉價了！”安錦曦一字一句如重錘，敲打在皇后娘娘的心上。

    皇后神色劇變，發(fā)了瘋似的哭吼道：“你有什么資格來質(zhì)疑本宮？來人，把她給我押下去！”

    兩個侍衛(wèi)剛剛走上前，皇上威嚴的聲音響起：“胡鬧！都給我下去！”

    墨凌鈺拉著安錦曦站起身，溫柔地揉了揉膝蓋，她跪這么久，一定身子吃不消。安錦曦心頭酸酸的，明明君簡才是更難過的那一個，居然還在照顧她，自幼背負著弒母的罪名長大，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挺下來的。

    “父皇，如今人證物證俱在，”墨凌鈺漆黑的眸子中不帶一絲感情，如同深淵，深淵深處，埋藏著心底的痛楚，“您如果覺得不妥，那就提審她，這老嬤嬤在皇后娘娘身邊多年，想必一定知道些故事?！?/br>
    嬤嬤震驚的抬頭，看見六王爺冷漠的眼神，一股涼意蔓延了四肢百骸。六王爺想要提審，怕是沒等她說什么，半條老命也沒了！“皇后娘娘救救老奴！救救老奴！”

    “皇后，還有她身邊的宮女侍從，全都帶下去！”皇帝一揮手，根本沒有給皇后開口的時間，梅兒的死如果另有隱情，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皇后娘娘再也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失魂落魄的癱坐在地上，如今事已至此，事情暴露不過是早與晚的事情。

    “報——?。。　?/br>
    一侍衛(wèi)神色驚慌地跑進來，“皇上，太子殿下領(lǐng)著御林軍，造、造反了！”

    “什么？??！”皇上大步走到大殿，只見長階之下，墨凌逸身著鎧甲，站在御林軍之前，神色間隱隱帶著得意。

    “逆子，你！造反！”皇帝看著一身鎧甲的墨凌逸，一口氣沒提上來，暈厥了過去。

    皇后瞪大眼睛看著兒子，怎么會？逸兒怎么這么傻！多年心血就這樣毀于一旦！

    安錦曦也被震驚了，她回過頭，狐疑地盯著墨凌鈺：“偏偏在這個時候造反，墨凌鈺，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墨凌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自從半年前起，他就在轉(zhuǎn)移手上的軍權(quán)，甚至把御林軍的統(tǒng)領(lǐng)權(quán)讓給了太子，朝中多位與六王爺結(jié)盟的大臣，都對太子的謀反計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等的就是這一天。“我不過就是好心派人告訴他，他的母后怕是活不過今天，他想反，我還能攔住他么？”

    “好啊，果然是老jian巨猾?！?/br>
    “你懂什么，這叫謀略?！蹦桠暼嗔巳嗨念^發(fā)，走到前面，冷冷下令，“四衛(wèi)，十三騎，護駕！擒太子！”

    暗處搜搜飛出幾十道人影，然后下一瞬間，艷陽之下，冰冷的鋒刃反著寒光，金鐵交鳴之聲此起彼伏。

    安錦曦氣得撇了撇嘴，平定造反，護駕有功，墨凌鈺這個老狐貍哪里還用得著她幫忙，早就算計好了一石二鳥吧。

    “錚！”不知是哪里兵器碎裂的聲音。

    只見一把長箭扎在她旁邊的石柱上，安錦曦嚇了一跳，墨凌鈺拉了她一把，將她攬在懷里：“別擔(dān)心，很快就結(jié)束了。”

    安錦曦任由他抱著她，頭在他胸口蹭了蹭，小聲埋怨：“你這腹黑全都算計好了，我才不擔(dān)心呢！”

    墨凌鈺呵呵地笑了笑，他不知道“腹黑”是什么意思，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話。其實曦兒說錯了，他并沒有算好全部，如果楚若蘭來晚了，如果皇后不認罪，如果太子不造反，每一局環(huán)環(huán)相扣，若是錯了，身后就是萬丈深淵，若是今天她不在這，他便要孤軍奮戰(zhàn)。

    他抱著安錦曦，嗓音低柔地問了一句：“安錦曦，會喜歡墨凌鈺御嗎？”

    安錦曦身體一僵，她還記得，那天和蓉蓉姐從酒樓出來，他送她回家，他說：我想要你喜歡我。她說：安錦曦不會喜歡墨凌鈺。

    那一次，她強調(diào)了好幾遍，他說，他知道。

    如今，墨凌鈺不再用命令式的語氣，而是請求一般地問，安錦曦，會喜歡墨凌鈺御嗎？

    墨凌鈺感受到她身體的僵硬，無奈了苦笑了笑：“無妨……”

    “會?！睉阎械娜舜驍嗔怂插\曦從他懷中抬起頭來，堅定的說：“安錦曦已經(jīng)喜歡上墨凌鈺了?！?/br>
    她的眼睛看進他的目光里，極為認真，虔誠，像許下一個誓言！

    *

    殿前的白石并沒有被染紅多少，這場可笑的叛亂很快就被鎮(zhèn)壓下來。

    皇后身邊的老仆全都招了，慫恿太子謀反的將領(lǐng)也招了，皇帝在知道真相后暴怒不已，接連下了三道圣旨。

    皇后謀害皇子，害死妃嬪，罪大惡極，即日削去皇后之位，打入冷宮！

    太子大逆不道，不思皇恩，意圖謀反，即日削去太子之位，押入天牢，聽候發(fā)落！

    六王爺幼而卓犖，清慎剛正，雄略秀出，年尚輕，于昭月有大功焉……故立為太子，擇日行冊封大典！

    墨凌鈺沒聽清他到底說了些什么，無非是那些過往的歲月里，他文成武就，維護國家顏面那些往事，這些年的贊美，他聽得夠多了。

    一日之內(nèi)，兩廢一立，朝野震動！

    第83章 大結(jié)局

    清風(fēng)朗月, 樹影婆娑，柔滑的白瓷中溢出酒香，酒不醉人人自醉。

    墨凌鈺面色微微泛紅, 在如白瓷一樣白皙精致的臉頰上尤其讓人沉醉，手指勾起酒壺, 一個翻轉(zhuǎn)，酒壺轉(zhuǎn)了個兒, 清冽馨香的液體也折射了月色, 清凌凌的閃著光，對著壺嘴一仰而盡。

    “墨凌鈺呢？”安錦曦提著裙擺大步走進府邸。

    翠竹慌忙跟在后面，“小姐，小姐，這里可是六王……不不，太子的住處, 怎可隨便進來。”

    她當然知道這兒是六王府, 所以才要來啊, 要是等墨凌鈺正式冊封為太子，住進了東宮, 她想見上一面, 豈不是比登天還難, 想想心里還有些舍不得。

    一道斜斜的身影從樹影中延伸出來，打在昏暗的琉璃瓦上。

    安錦曦抬頭一撇，就知道定是洛北躲在暗處，“洛北, 你家主子呢！讓他給我出來！”

    躲在樹上的洛北差點一個踉蹌從樹上跌下來，這安大小姐什么時候內(nèi)功驚人，竟然能察覺到他的存在了，他尷尬地咳嗽了一聲，“太子殿下，在正院的屋頂上喝酒?！?/br>
    安錦曦趕到的時候，墨凌鈺眸子中已經(jīng)有了深深醉意，眼波迷離。朦朧中，天上的月亮似乎更柔和了些許，光暈更多了些許，看著就像曦兒的笑顏……

    “墨凌鈺你給我下來，我有話要跟你說。”安錦曦叉腰在屋下喊道。

    神色逐漸清明，墨凌鈺本以為今夜要獨醉一場了，沒想到她竟然來了。

    “呵，想說什么？那就自己上來。”

    安錦曦仰頭望著高高的屋梁，鼓起了腮幫子：“別喝了，你給我下來！”

    “你上來。”

    上來就上來！還怕了你不成，安錦曦捋起袖子，踩著屋子邊的壇子就往上爬，想她當年周末就去玩攀巖，區(qū)區(qū)爬個屋頂，還能難住她不成？

    翠竹嚇壞了：“小姐，快下來，這可不行啊！快下來！”她連忙扯住安錦曦的裙擺，此刻安錦曦剛剛爬上墻頭，被她這么一拽竟失去了平衡，往后一仰跌了下去。

    “啊啊——！”

    掛著酒壺的手指靈活的旋了一個圈，名貴的白瓷酒壺脫手而出，摔著琉璃瓦片上，緊接著墨凌鈺飛身而下，抱住安錦曦的腰平穩(wěn)落地。

    安錦曦的視線跟隨著酒壺，一陣rou疼，白瓷啊上等的白瓷，就這么給摔了。

    墨凌鈺微微發(fā)笑：“既然曦兒這么喜歡這酒壺，何不過來一起喝？”

    他不知從某個看不見的地方又拿出了一壺酒，擺上兩個酒杯，傾壺倒酒。一只手用力拽住他的胳膊，安錦曦皺眉，“別喝了，你都喝醉了?！?/br>
    “放手，本王才沒有醉……”那樣的口吻，猶如孩子一般在撒嬌。

    “哦？你就不怕我趁你喝醉了，把你賣了？”安錦曦挑眉看著他，擋住他胳膊的手微微松了松。

    墨凌鈺眼眸彎下來，神色輕松地看著倚在他胳膊上的小女人，“那，曦兒準備將我賣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