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如今那口一直憋著的氣發(fā)出來,她只覺得神清氣爽。 不都說她是太子最為寵愛的女人嗎?她為什么還要委屈自己?她受夠了,這么一直委委屈屈的,受夠了別人的虛與委蛇。 “良媛!是太子爺!”張嬤嬤扶著她慢慢往回走,突然瞧見前邊一群人,雙眼一亮。 “珍珠!”太子走過來,氣息有些急,抓住她的手臂,上下打量:“怎么樣?你可是無礙?” 原是一直等在怡芳院外邊的喜樂見事不對,忙去喚了太子。太子身上還穿著朝服,顯然是下了朝就趕來的。 “哇!” 珍珠猛的撲進(jìn)他的懷里,死死的抱著他,像是溺水的人抓住的最后一塊浮木,扯著嗓子就開始哭了起來。 “我好怕!我好怕!” 她像是要把自己所受的一切委屈都哭出來。那口一直憋著的氣,心里的委屈,終于在見著太子之后,完全的爆發(fā)出來。 她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何曾這樣倉惶過?她終于明白父母為何對于她進(jìn)宮一事如此反對,如此擔(dān)憂。 太子撫著她的頭,只是緊緊的抱著她,并未說什么。 等到珍珠由嚎啕大哭轉(zhuǎn)向抽噎,他才牽著她的手,兩人慢慢的走回絳色院。 “太子爺,果真是體貼??!” 沈月瑯捏著手上的玉鐲子,差點沒咬碎一口銀牙,太子連她身都不近,可是待這寧良媛卻如此體貼。 趙承徽微微一笑,垂著眼看不清眼里的情緒,只有平靜的聲音傳來:“……太子爺,自來是體貼的?!本瓦B待太監(jiān)宮女,自來都是寬容的,從來不會苛責(zé)。 沈月瑯看她眉目溫柔如水,忍不住冷笑:“你以為你這副溫柔模樣能騙得過誰去?就連寧珍珠那個蠢女人,都知道你這副皮子底下的蛇蝎,真是笑死人了?!?/br> 趙承徽也不動怒,只是神色有些神傷,捏著帕子拭淚,道:“沈meimei怕是誤會我了,我也不知為何寧良媛會如此看我,我一直,是把她當(dāng)做親生meimei看待的,我原以為,她也是如此看我的,沒想到……” 與她交好的一位俞昭訓(xùn)安慰道:“我看那寧良媛不過是得了太子爺?shù)膶檺郾悴衿饋砹?,竟連太子妃的臉都敢打,分明就是一條惡狗,逮誰咬誰!” “俞meimei萬萬別這么說!”趙承徽忙道:“寧良媛,不是有意的,這其中必定是有緣故的……” “你竟還幫她說話,你就是心好……”俞昭訓(xùn)氣苦,拿了手指戳她的額頭。 沈月瑯冷眼瞧著,這趙承徽一副嬌弱病態(tài)的模樣,笑起來溫柔可人,在宮人眼里也頗有賢名,看起來實在是不像寧珍珠嘴里的虛情假意的人??墒?,這宮里,人人臉 ☆、、第49章 ‖ 回到絳色院,珍珠終于不掉眼淚了,只是一雙眼睛都哭得紅紅的,碧玉絞了熱帕子來給她敷眼睛。 怕她剛才哭得那么狠動了胎氣,張嬤嬤又讓喜財去把太醫(yī)署的張?zhí)t(yī)請來了,張?zhí)t(yī)把脈看了,只說有些受驚了,并無大礙,喝碗安神茶睡一下就可以了。 張嬤嬤又急忙讓碧玉幾個去鋪了床,給她換了身寬松柔軟的褻衣,把她塞進(jìn)了被窩里。 珍珠覺得自己眼睛紅紅的有些不太好看,便翻過身扯著被子把自己大半個身子都埋了進(jìn)去,只露出一雙黑漆漆眼角發(fā)紅的眼睛在外邊,背對著他不讓他看著自己。 “殿下,我是不是給你惹禍了?” 珍珠悶悶的問,聲音從被子底下傳來。 她一口氣出得倒是爽快了,她也不后悔,只是有些后怕,揪著被角的手?jǐn)嚢嚢嚦梢粓F(tuán)。 她養(yǎng)得嬌,嬌生嬌養(yǎng),以前從來就沒有受過這么大的氣,她也不是憋得住氣的人,能忍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不錯了。 太子伸手撫著她的頭,絲絲縷縷的發(fā)絲涼涼的,在撒花的被子上鋪了一地,像是上好的綢緞一樣。 珍珠背對著他,瞧不見他那眉眼溫柔,一雙細(xì)長疏離的眸子,此時里邊帶著的是醉人的溫柔多情,像是春日清粼粼的湖面。 “珍珠!” 他薄唇微掀,喚她的名字,道:“這宮里,有兩種女人可以任著性子來,一是有權(quán)的,而是有寵的!你說,你是哪種人?” 珍珠嘴里抿出一個笑來,小爪子抓著被角,道:“我是,有寵的!”絲毫不覺得臉紅。 太子一只手撩著她的頭發(fā)隨意把玩著,慢條斯理的道:“什么叫惹禍?你能護(hù)住你自己,我很開心,若你受了傷,我才要頭疼了。本宮在你后邊,在宮里,至少在東宮,你完全可以由著自己的性子來?!?/br> 他說話語速不緊不慢的,一句一句,像是含著特殊的語調(diào),讓你的心不自覺的就被他撫慰。 珍珠轉(zhuǎn)過身來,眼睛還是紅紅的,卻已經(jīng)彎了起來,問道:“殿下是要我狐假虎威嗎?” 太子放了她的頭發(fā),笑道:“你是小狐貍,我可不是老虎!” “你不是說了,你的眼,你的眉,乃至你的身體,都是本宮的嗎?”他以手從她額頭往下輕輕拂過,最后落在她的唇上,笑道:“本宮,難道還護(hù)不住本宮的人?” 這一路上,張嬤嬤已經(jīng)將事情經(jīng)過與他說了,他絲毫沒有覺得不悅。 “珍珠,其實我很欣慰!”他摸了摸她的臉,道:“你要知道,這宮里的人,向來是欺軟怕硬的。你若是軟著來,他們只會以為你好欺負(fù)!”特別是,他這么喜歡她,更是讓她是眾矢之的。 “但是只要你硬氣幾分,他們卻只敢敬著你。”沒人會敢惹她,因為她背后,有太子,惹著她,就是惹太子,誰也沒有這么大的膽子。 “有我在,你不必壓著自己的性子,你只要隨自己喜歡便可!” 珍珠完全不知道太子是許下了什么樣的承諾,只是覺得:“……殿下,我好像聽到了什么甜言蜜語!” 太子:…… 珍珠伸手摟住他的脖子,笑道:“楚景逸,你真好!” 太子翻過身,讓她躺在自己的胸口,道:“楚景逸?這天下,敢叫我名字的人還真不多!” 珍珠下意識的捂住自己得嘴,眼睛咕嚕嚕的轉(zhuǎn)。 太子道:“若是被別人聽了去,定是要治你一個大逆不道的!” “我當(dāng)初被送去國寺,主持給我取了個字,叫玄生。這個名字,除了親近的人,沒人知曉,你日后,可喚我,玄生!” 這個名字,就算被人聽見了,也沒多少人知道。 “玄生,玄生!”珍珠念著這個名字,聽著他的心跳聲,覺得心里一陣安寧,這是他們兩個人的秘密。 安神茶開始起作用了,她覺得有些困,眼皮不自覺的往下聳搭,迷迷糊糊的嘟囔道:“……家里都叫蓁蓁,殿下你也可以叫我蓁蓁!”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 太子低頭,珍珠躺在他的胸口,已經(jīng)睡著了。 太子笑了笑,等人睡得熟了,將人從懷里放到枕頭上,珍珠雪白的褻衣散開,里邊是蔥綠色的抹胸,襯得她皮膚嫩白。在白皙的脖子上還掛著一條紅繩,底下系著一個大紅色繡著并蒂蓮的荷包。 “結(jié)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荷包里放著的,是二人結(jié)在一起的發(fā)。 扯過被子給她蓋上,太子走出去,張嬤嬤候在外邊,見他出來,忙問:“殿下,良媛如何了?”輕聲輕語,不敢大聲。 太子坐在羅漢床上,撫著腕上的佛珠,道:“她已經(jīng)睡著了!” 張嬤嬤點點頭,然后突然跪了下去,滿臉愧色,道:“奴婢有負(fù)殿下所托,今日險些就讓良媛受苦了,奴婢實在是無用?!?/br> “嬤嬤已經(jīng)盡力而為了!”太子并不是會遷怒的人,張嬤嬤即便是他的人,但總歸是個奴才,又怎么攔得住太子妃。 吃了兩口茶,他站起身來,道:“日后還望嬤嬤盡心伺候珍珠,護(hù)她周全才是!” “殿下放下,只要奴婢還有一口氣在,便不會讓人碰了良媛一根汗毛!” 太子點點頭,帶著許久趙圓二人走出了絳色院。 “殿下,我們這是去哪?”許久覷著他平靜的一張臉,小心翼翼的問。 太子向來是喜怒難以捉摸的,不是他陰晴不定,而是你很難從他臉上看出他的心情來,猜不透他的心思。 許久伺候他這么多年,也只能從他一些小習(xí)慣上覺出他的情緒來,因此對于一直能精準(zhǔn)把握太子情緒的寧良媛表示佩服。 太子撫了撫袖口,道:“去太子妃那兒!” 許久頭皮一緊,與趙圓相視一眼,皆看出了對方眼里的膽戰(zhàn)心驚。 * 怡芳院。 太子妃坐在羅漢床上,后背靠著一個芙蓉花綠柳色的靠枕,穿著桃粉色長裙的宮女跪在地上給她按揉著腿,雨落從宮人那兒取了養(yǎng)身的羹湯放在床上的小卓上,而后取了團(tuán)扇給她打著。 “本宮倒是沒想到,那寧良媛倒是個猖狂的?!蓖涨浦兔柬樠?,一副乖覺的模樣,還真以為是個老實人了。 雨落不緊不慢的給她打著扇,想了想道:“寧良媛向來得太子心意,奴婢就怕她會在太子爺身邊說什么,讓太子爺記恨于您?!?/br> 太子妃輕輕撫著微微隆起的腹部,笑道:“太子爺生氣又如何?本宮肚子里可還有太子的嫡長子,難道一個良媛還能比得過本宮的兒子?” 雨落笑了笑,不再多說。 “太子妃,太子殿下過來了!” 正說著,一個淺藍(lán)色宮服的宮女匆匆走進(jìn)來,俯首稟報。 太子妃放在膝上的手微微一動,水光瑩潤的戒面襯得她手上指甲紅得極為艷麗。 搭著雨落的手站起來,她神色一瞬間有些難看,很快的扯出一抹端莊雍容的笑來,待太子進(jìn)屋來,屈膝向他行禮。 太子從她身邊走過,坐到了椅子上,隨口道:“起吧!” 太子妃站起身,走到太子身邊坐下,笑問:“殿下今日怎么到妾身這來了?您可有好些日子沒來妾身這了?!?/br> 從那日之后,便再沒踏足過,算來都快五月了。 宮人捧了熱茶上來,太子瞥了一眼,突然道:“太子妃可愿意給本宮奉茶?” 太子妃臉上的笑容頓時就僵了,屋里一瞬間安靜下來,針落可聞。 “殿下,這是為寧良媛出氣而來?” 太子妃冷冷一笑,捏著帕子掩唇而笑,道:“殿下莫不是想為了一個低賤的良媛,來懲治妾身?” “低賤?”太子念了一遍。 太子妃吃吃的笑,道:“良媛,在普通人家,不就是個低賤姨娘嗎?妾身作為當(dāng)家主母,難道連教訓(xùn)她的資格都沒有?” 太子撫著手上的佛珠,道:“當(dāng)日你為本宮擋下刺客那一箭,本宮記著你的情,因而即使后來你再如何無理取鬧,再如何對東宮的女人動手,甚至給她們服下絕子絕孕的湯藥,本宮也只當(dāng)看不見……” 太子妃臉上的笑容再次僵硬,一雙眼睛逐漸瞪大,只覺得寒意從腳底下升起,瞬間蔓延她的全身,讓她捏著帕子的手忍不住哆嗦起來。 “……只是,你千不該,萬不該對珍珠動手!”太子撫著她的臉,道:“你要記著,本宮為君,你為臣,你的太子妃的位置,是本宮給的,本宮的耐性,向來是有限的。不要將你我最后的情意,都消磨掉?!?/br> 太子妃像是第一次看見他一樣,紅唇抖了抖,終于開口:“你都知道?都知道我做了什么?可是,你竟然,一直沒攔著我!” 怕自己失色,她死死的抓著手里的帕子,十指嵌入手心傳來的疼痛讓她不至于像個潑婦一樣大吵大鬧。 “你分明,可以阻止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