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后者的眼神朝前面看過來,落在溫瞳的臉上,朝她善意的笑了笑。溫瞳此刻完全沒有辦法理解這個笑容所帶來的意義,整個人都僵僵的看著默然不語的靳西沉。 這些都是他的同事,他們羞辱她,同時也在羞辱著他,他會怎么做呢。 溫瞳低下頭,去看自己的腳尖,不敢抬頭去跟他的目光有任何接觸。結(jié)果靳西沉只是走上前來,站到她旁邊,清淡的嗓音說:“溫瞳和我不是親叔侄,我們之間沒有任何血緣關(guān)系,不存在任何亂/倫的可能性,我也沒有辦理過任何收養(yǎng)手續(xù),有疑問請去相關(guān)部門查詢。我和溫瞳在一起時,她已經(jīng)成年,我身后這位汪小姐可以作證?!?/br> 汪奕箐連連點頭:“是,我算是見證人之一呢,雖然我們之前有些誤會,但幸好靳先生和溫小姐大人大量,不介意我的沖動?!?/br> 靳西沉嗯了一聲:“我們有的只是年齡上的差距,沒有影響道德準(zhǔn)則的存在。說她變心的話更是可笑,喜歡本來就是一件自由的事情,沒有人可以用喜歡做理由去綁架另一個人的感情。我很感謝各位同事對我的私生活如此關(guān)心,但是我不需要,謝謝?!?/br> 那名女教授的臉已經(jīng)漲紅成豬肝色,尷尬的看著靳西沉。 這邊的溫瞳也是呆在了原地,張了張嘴:“靳西沉?!?/br> “溫瞳的事情,我會解決,無論如何都輪不到外人來指手畫腳。如果對這件事有疑問,或者是感興趣的,來問我?!苯鞒恋哪樕K于徹底冷下來,像是蒙了一層冰霜,所有人都不自然的低下頭去,過了一會陸陸續(xù)續(xù)的都站起來離開了辦公室。 溫瞳覺得解氣,她可以承受來自外人的不理解,靳西沉的討厭,但是這些人憑什么對她指手畫腳,她又不是真的拋棄了靳西沉,他們懂什么!她這么想著,頭頂突然有一點陰影罩下來,靳西沉微微帶著一點溫和的聲音在頭頂傳來:“辦退學(xué)為什么不告訴我呢?你現(xiàn)在連這一點事情都不想要麻煩我了嗎?瞳瞳?!?/br> 溫瞳被他這一句瞳瞳喊的已經(jīng)毫無辦法,下意識的咬了下嘴唇:“我覺得你可能不會再想要見到我?!?/br> “確實,理智告訴我,如果可以,我希望再也不要見到你。”溫瞳心口一抽,覺得有點冷,扭頭去看是不是窗戶沒關(guān),否則怎么有風(fēng)吹進來。 靳西沉停了停,又說:“可多巴胺,正腎上腺素,□□告訴我,他們迫切的想要見你?!?/br> ☆、第50章 錐心之痛 這句話說的平穩(wěn),不帶一絲異樣的情緒,但在溫瞳的耳朵里聽出來,總覺得帶了難以言說的自嘲,而她卻無話可說,只想盡快離開。 越過他身邊的時候,被靳西沉一把拉住手腕:“見你父親的事情安排好了,要現(xiàn)在過去么?” “謝謝?!睖赝f。 “沒有必要?!苯鞒拎帕艘宦暎氏乳_門走了出去,她趕緊邁步跟上,時隔多日,再次上了他的車。 他開車一向?qū)W?,很少去分神做別的事情,可如今卻轉(zhuǎn)過頭來,說:“最近瘦了一點,周言誠沒有照顧好你么?” 溫瞳張了張嘴,干干的說了聲:“靳西沉,你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人?!?/br> “那么,你覺得我應(yīng)該是什么樣的人呢?”靳西沉笑了一下,嘴角的弧度極盡嘲諷。 溫瞳久久沒有回答,原本均勻的呼吸突然開始紊亂急促,靳西沉偏頭看了一眼,猛地一腳踩了剎車,立刻托起她的腦袋問道:“怎么了。” “腳,腳抽筋了?!睖赝鴼猓D難的回答。 劇烈的骨痛從小腿處向上襲來,鉆心的痛楚直接使她迸出眼淚,試著自己動了動骨頭,發(fā)現(xiàn)完全使不上力,身上反倒是迅速起了一層冷汗,密密的覆蓋在脊背上,在呼吸極度不暢眼前陣陣發(fā)暈的檔口,她終于意識到,自己發(fā)病的頻率,確實是越來越高了。 靳西沉停了車,解開安全帶下車,然后拉開她這一側(cè)的車門,單膝半跪在地上,輕柔的取出她的一只腳,在xue位上按摩,邊問:“好點兒么?” “嗯,好多了?!睖赝塘巳涛鼩獾膭幼鳎α诵?。 這是骨痛,不是真的抽筋,就算他對xue位再了解,按的再好仍然毫無作用,鉆心的疼痛依然自小腿蔓延而上,直接傳入心肺。 靳西沉問了那句話之后便專注的替她揉捏小腿,力道把握得很好,可她除了痛,毫無知覺。他用一種無比耐心和溫和的姿態(tài)撫慰她的傷痛,每一處皮膚都被他柔軟的掌心略過,按壓。從小到大,他教會了她要驕傲的活著,教她怎樣去喜歡和被愛,對她無限寵愛縱容,可她卻拿著他給的關(guān)愛,變成一把利刃,狠狠戳回他的心臟。 看著他臣服的姿態(tài),溫瞳覺的無法忍耐,只能更掐緊了手心,克制住即將咆哮而出的情感。 溫瞳昨晚給林修竹打電話,讓他刪除這次所有的新聞,這種□□對靳西沉來說,多一秒她都覺得是煎熬。林修竹掛了電話立刻找人去辦,接著幾分鐘后又給她打過來,說了些關(guān)于這幾天他對靳西沉的洗腦。 “不可能。一個我養(yǎng)了六年半的女孩,她的呼吸頻率我都很熟悉,你告訴我她喜歡上了別人,我不相信?!北藭r他很篤定的駁回了林修竹的話。 直到昨天晚上,距離第一次林修竹去和他造假扯謊已經(jīng)過了半個月,而她分明覺得像是只過去了兩三天,要和他分離的每一天都像是被快進的電影,觸手難及。 她當(dāng)時真的很想掛掉林修竹的電話,可想一想這是唯一可以知道靳西沉現(xiàn)狀的渠道,又希望他的話要說長一些,再長一些。 其實林修竹是個什么樣的人,溫瞳心知肚明,他說出來的話已經(jīng)都是經(jīng)過再三刪減還要加工美化的,可聽在她的耳里仍然是錐心之痛。 “也許你把她想的太乖巧了,也許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她也會變?!?/br> 靳西沉簡潔道:“你的假設(shè)根本沒有成立的條件,我說過了,她是我養(yǎng)大的,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她,你這些假設(shè)對我來說根本沒有任何說服力?!?/br> “那假如我說對了呢?一萬中還有萬一不是,你不該這么自信?!绷中拗裼终f。 靳西沉笑了一下,不再回答他的話。林修竹也不是什么心思簡單的人,就算做戲也是不顯山不露水,而是繞了個彎兒又道:“其實溫瞳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她是什么樣的女孩我也很了解,但是架不住周言誠,要去追求她,你說呢?!?/br> 對話從現(xiàn)在開始基本已經(jīng)全部集中在周言誠和溫瞳之間的互動,而不是單方面的變心,這樣聽上去也許更加容易接受一點。 “周言誠是么?!苯鞒林貜?fù)了句。 “前段時間我出去,總見到他們在一起,還有之前,國內(nèi)的極限運動選手這么多,為什么溫瞳偏偏推薦了周言誠呢?也許在她心里,這個人原本就占了很大一部分位置,所以第一時間便想到了他的存在?!绷中拗竦恼Z氣是猜測,可誰都知道他這是帶有指向性的暗示,靳西沉心思縝密,沒道理聽不出來。 溫瞳聽見這句話的時候,縱然知道著是演戲,還是有些緊張的問:“然后呢?” 林修竹說:“靳西沉不相信。很篤定的再次反駁了我。溫瞳你到底是踩了什么樣的狗屎運,才能讓靳西沉這么對你。用死心塌地都不足以形容他對你的信任,要不是說你有病,我還真是覺得你心狠?!?/br> 溫瞳呵呵干笑了兩聲:“你繼續(xù)說?!?/br> 林修竹咳了一聲,再次用事實來擊碎靳西沉對她的信任:“上次,我們路過電影院,你不也看到了她和周言誠一起去看電影么?以她的脾氣,三分鐘的歌都嫌長,竟然還有耐心去看起碼一個多小時的電影,你說這代表什么呢?!?/br> 靳西沉嗯了一聲:“所以呢?” “所以什么所以,我不是在跟你論證,我只是告訴你一個事實,你不要沉迷了!你們相差九歲,三歲一代溝,你們之間這就是鴻溝,有很多事情是你無法滿足她的,同時她也無法在你身上找到屬于年輕人的感覺,有的時候你覺得無所謂的事情,也許她覺得很重要,又或許這才是她要和你分手的原因呢!” “哦?!苯鞒翍?yīng)了一聲。 “你哦什么哦,在你離開的這兩年,你怎么保證她沒變!你以為的溫瞳不過是你記憶里那個小時候的溫瞳,乖巧懂事,但是你想過沒有,乖巧懂事的女孩會背著你去玩極限運動嗎?你的記憶不要停留在六年前了,你想想這段時間,她變了么?”林修竹怒。 這話說的很到點子上,幾乎就是一針見血。靳西沉頓了一下沒有出聲,其實這也是鉆了空子的,哪個人會不變呢?今天和明天到后天,每時每刻都會發(fā)生變化,何況兩年時間。 “有的時候你認為的小事情,逐漸就會演變成大事情,很多離婚的案子不就是么?起初是一點小摩擦再到后來無法解決的大摩擦,最后演變到交惡、離婚。雖然例子不是很恰當(dāng),但是當(dāng)她對這個矛盾有了介意,再出現(xiàn)另一個人,她很容易就會出現(xiàn)移情,不是嗎?”林修竹的語氣又恢復(fù)平靜,似勸慰的說道。 靳西沉說的最后一句話是:“修竹,你把瞳瞳想的太膚淺。也把我的感情看的太輕?!?/br> 溫瞳只是聽著他的轉(zhuǎn)述,聽不見靳西沉的聲音,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能在心里稍稍腦補,他說這些話時的語氣,一定是帶著一點從容淡漠,或者還有一些淡定閑適,手中也許在不經(jīng)意的翻著什么資料,也許只是交疊著雙腳,認真的聽林修竹說話。 無論哪一種,在她的腦海里都是無比具象,甚至能描繪出弧度,還有笑意的轉(zhuǎn)變,以及最后一句話時的認真篤定。 如果可以,真想在離開之前錄下一點他的聲音帶走,夜深人靜寂寞孤獨的時候拿出來聽一聽,就算最后她在自己選擇的那塊墓地里長眠,也是有靳西沉的聲音陪伴,不算寂寞。 溫瞳扭頭,把手機在包里打開錄音,然后和靳西沉說話。 “靳西沉,我這個腳最近總是有點抽筋,是缺鈣了么?” “如果是腿部經(jīng)常抽筋的話,大多是缺鈣、受涼、局部神經(jīng)血管受壓引起。平時適量補一點鈣,多曬太陽,注意保暖還有坐姿睡姿,也要稍微注意一些,避免神經(jīng)血管受壓。你睡覺不老實,沒人約束著你能從左邊滾到右邊床下去,自己住的話稍微注意一些。方便的時候可以做一些局部肌rou的熱敷、按摩,加強局部的血液循環(huán)?!苯鞒猎敿毜囊灰徽f著,比他在肯尼亞給人看病的時候說的還要多一些。 溫瞳覺得滿足,他的話最好越多越好,畢竟她現(xiàn)在錄著音呢。 “要這么麻煩嗎?”溫瞳嘆了一聲。 “對于健康,從來沒有麻煩一說。”靳西沉站起身來,稍微活動了一下手指,低頭問她:“好了么?” 溫瞳嗯了一聲:“好了。”確實是有些緩解了,骨痛簡單來說可能更像哮喘這一類病,疼過去了就像沒事人一樣,可發(fā)起病來就比死還要難熬。 靳西沉拉開車門,重新坐進去。溫瞳又道:“我的退學(xué)手續(xù)什么時候能辦好呢?我想這幾天就走?!?/br> 搭在方向盤上的指骨僵了僵,然后道:“今天就可以,我給……林修竹會給你送過去。” 溫瞳嗯了一聲:“謝謝你今天幫我解圍,不過也幸虧你來的及時,要不然我就揍那個女教授了,到時候就算學(xué)校不給我辦退學(xué),我也會被開除。你救了她一命,她該謝謝你。” 靳西沉出聲打斷:“沒話說就不要說了,很煩?!?/br> 沒想到他竟然會說句這樣的話,也是一愣,隨即哦了一聲不再說話,而是翻出手機,關(guān)掉錄音,足足有十分鐘,很多。 ☆、第51章 所有留戀的 很快開到郊區(qū),一座獨立的大樓,設(shè)計簡潔大方,溫瞳看了看,確定自己從來沒有來過。 靳西沉走在前面,前臺一個小姑娘立刻站起身,恭敬的喊了聲:“靳院。” 他嗯了一聲,徑直走進了電梯。溫瞳跟在后面亦步亦趨的,腦子里卻在想著,靳西沉什么時候成了什么院……院長么? 他的身形依舊,電梯里四面都可以當(dāng)做鏡子,無論她站在哪一邊,睜開眼睛都可以看到他的側(cè)臉,有一點淡漠的影子,睫毛深長沉黑,側(cè)臉線條比之前要清瘦一些,攏在電梯燈光的光暈里,每一處都那么讓她留戀。 他沒有動,靜靜的站在電梯一隅,溫瞳看的越發(fā)肆無忌憚,甚至想摸出手機來偷偷拍一張,可這太顯眼了,最終還是放棄。而眼睛里光芒卻更加亮起來,大約還要帶上一點貪婪垂涎,這在以前她絕對干不出來,可如今就要分別,她恨不得把他的一點一滴都刻進腦海里帶走。 直到電梯叮的一聲,她才突然驚醒,跟著靳西沉的腳步繼續(xù)前行。到達一個門前,靳西沉抬手按了一下,指紋鎖應(yīng)聲而開,入眼盡是無法想象的高科技。 一直以來,溫瞳就知道靳西沉在清江市乃至國際上的地位已在巔峰,奉他為圭臬的事情也略有耳聞,這些都是外人所知道的,然而在別人所看不見的地方,靳西沉其實要比傳聞還要強大許多。 靳西沉讓她一個人進去,溫瞳嗯了一聲,忍住腳底的發(fā)顫,邁步進了這間巨大的實驗室。 她在里面待了很久,一件一件絮絮叨叨的和父親說著這六年多來發(fā)生的事情,有些記不清了,有一些刻骨銘心,尤其說到她的病時,溫瞳幾乎忍不住要哭出聲,像個普通女孩一樣對父親撒嬌哭泣。 靜謐的實驗室里,只有她一個人的聲音回蕩,沒有人可以回答她,也沒有人可以給她力量,到最后還是需要自己站起來,拉開門,走出去。 靳西沉仍舊在門口站著,沒有絲毫的不耐煩,見她出來,低沉的聲音緩緩問道:“哭了?” 溫瞳想著否認,可心底卻忍不住,一把抱住他的腰,把頭整個都埋進他懷里:“靳西沉,我……” “怎么了?”靳西沉抬起她的下巴,審視著她的表情,被溫瞳別開腦袋,重新埋進他懷里:“別看,我現(xiàn)在一定很難看。” “你想讓你父親下葬么?”靳西沉問。 “如果父親對你仍有用,我想他也是愿意幫助你的,這些醫(yī)學(xué)上的事情我不太懂,不過既然這是他和你之間的交易,你完成了,他也應(yīng)該要完成?!睖赝f。 “我完成了么?也許吧。”靳西沉意味不明的低喃了句。 ** 最后一次見周言誠,是在離開前的第二天,溫瞳打算回靳宅拿東西,都要走了有些東西肯定是要稍微收拾一下的,她特地打聽清楚了,靳西沉今天在家。 她雖然比往常稍微清瘦蒼白了一些,但是起碼還沒到面黃肌瘦,抹點口紅基本就可以完美遮蓋得病的事實。 結(jié)果臨出門,接到了一通陌生電話,是衛(wèi)轍。 “溫小姐,我想跟你見一面。今天下午兩點鐘,我會派人去接你。”衛(wèi)轍說,語氣有些漫不經(jīng)心,可咬字清晰證明他一定不是因為什么小事而找他。 溫瞳是什么人,身邊有心思深沉如靳西沉,油嘴滑舌話嘮如林修竹的典型例子,基本可以代表這世界上幾大類人物性格,就他這么幾句話,她還能聽不出來。 于是笑著報出了地址。 下午兩點,衛(wèi)轍的助理很準(zhǔn)時的出現(xiàn)在了大檬家的樓下,挺有禮貌的將她請上了車,然后很快便到了衛(wèi)轍所住的酒店。 她進去的時候,里面有一點爭吵聲,聽聲音不大,像是周言誠的聲音,溫瞳一怔。 “呵,沒有必要做那種事情,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人?!毙l(wèi)轍說。 “與你無關(guān)?!敝苎哉\說。 衛(wèi)轍一把抓住他的領(lǐng)子,橫眉怒目的沖他低聲吼著:“故意躲我?和溫瞳出雙入對?周言誠你真可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