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周言誠沒動,任由他抓著自己的領(lǐng)口,靜靜的看著那張恨不得下一秒就撲上來咬斷自己脖子的臉。 溫瞳剛挪步,就聽見衛(wèi)轍的聲音又問:“你真的喜歡溫瞳嗎?” 靜謐瞬間籠罩過來,溫瞳站在原地沒動,眼神卻在兩個人臉上流連了一陣,輕咳了一聲:“那個,是這樣啊衛(wèi)先生。跟周言誠之間我是可以解釋的,其……” “你閉嘴?!敝苎哉\道。 “……” 衛(wèi)轍冷笑:“為什么不讓她解釋?說不出來是么?你心虛是么?你真的喜歡上了她。是,我的感情讓你覺得被侮辱,讓你覺得臟,可我不是你以為那樣亂搞關(guān)系的人,喜歡一個人我也沒有辦法去控制他或我自己的性別,你不見我,好。我不逼你,可你為什么要去搶別人的女朋友?” “喜不喜歡是我的事,與你無關(guān)。你少插手?!敝苎哉\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平淡,絲毫不帶半點兒感情。 “是與我無關(guān),你恨不得我能離你遠遠的,這輩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跟我在一起拍攝紀(jì)錄片的那兩個月吧,真是委屈你了?!毙l(wèi)轍說。 “我得了癌癥?!睖赝f。 “……” “……” 周言誠和衛(wèi)轍兩人全部愣在原地,前者是沒想到她瞞著所有人,但是卻在這個時候說出事實,而衛(wèi)轍就真的是被這個消息驚得完全無法做出反應(yīng)。 溫瞳笑了笑:“我在幾個月前確診得了漿細胞骨髓瘤,這個病你們可能不熟悉,在得它之前我連挺都沒聽過,不過這東西不管你聽沒聽過,它就是得了,且毫無辦法,因為它無藥可救。” “那你……”衛(wèi)轍張了張口,偏過頭去看周言誠的臉,卻發(fā)現(xiàn)他此刻也是一臉冷峻。 “我請周言誠跟我演一場戲,讓我能放心離開這里,如果這之間對你們造成什么困擾,我表示十分抱歉。他愛的人不是我,我對他也僅止于朋友之情,我很謝謝他這樣幫我。但是可能沒有什么辦法來報答,就先欠著吧?!?/br> “那你什么打算?”衛(wèi)轍問。 “什么打算?怎么打算不都得死么。”溫瞳笑。 在癌癥面前,衛(wèi)轍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質(zhì)問周言誠?譴責(zé)溫瞳?她已經(jīng)這樣可憐了,還在笑著和他解釋,他是無論如何也下不了手的了。 “我能幫你什么么?” “想幫我的話,就幫我瞞住病情,盡量不要讓新聞拍到你和周言誠在一起出入的照片。”溫瞳笑了笑,意有所指。 衛(wèi)轍咳了一聲,硬是忍住了將她轟出去的沖動。不過她也沒多待,解釋完了就出了酒店,打車直奔靳宅。 溫馨還沒放學(xué),李嫂說靳西沉接了個電話出去了,壓下心里的失落,卻一想他不在家正好,她可以放心的拿一些東西走,而不怕被發(fā)現(xiàn)。 桌上的玻璃瓶里裝著無數(shù)個彈珠,而每一顆都有一個小小的回憶。繞到書房,搜刮了他好幾樣并不是很常用的小物件塞進包里,最后到他的房間,幾乎不用打開燈,她都知道床、桌子的擺放位置,他們曾在這里做過很多事情,她也曾窩在他的懷里入睡,醒來。 想了想,溫瞳決定給他寫一點東西,就當(dāng)做最后的告別,也算是她的一點私心。 ** 離開當(dāng)天,只有大檬一個人來送她,連溫馨周言誠她都沒告訴,事實上要不是因為車票是大檬買的,她也不想告訴大檬自己什么時候走。 帶著簡單的行李,一塊靳西沉的懷表,還有滿心的記憶和不舍,她終于要踏上遠去的火車,再無歸期。 大檬攬著她的肩膀,威脅道:“我告訴你,別想甩開我。過幾天我就要去看你的,好好在那兒等我,聽見沒有!” 溫瞳連連點頭有:“是是是,我一定在那兒等你,等你來看我。” 廣播里的催促聲越來越頻繁,溫瞳不得不拎起箱子跟著人流往前行進,大檬捂著嘴猛掉眼淚也擠到人流里來,最后是被檢票員給趕下去了。 “我會想你的,檬檬。”溫瞳笑,留給她最好看,最好看的笑臉。 她希望任何一個見過她的人,或者對她有記憶的人,看到的她都是笑的很好看的,想到她都要高興一些。 她捏著車票,找到了座位,是一個靠窗的雙人座,右邊是個年輕的女孩子,帶著無比寬大的墨鏡,擋住了大半張臉,而脖子上掛著一個純黑色的相機,正在閉目養(yǎng)神。 溫瞳小心放好行李,坐進去,卻還是驚醒了她。于是抱歉的笑笑:“不好意思?!?/br> 那女孩子也是很隨和,搖搖頭又睡過去了。 溫瞳已經(jīng)看不到大檬了,可手機上卻叮叮叮連響了好幾聲,全是她的消息。她一一回過去,然后打開了微博,發(fā)了一條消息。 win:“前段時間沸沸揚揚的新聞全因我而起,與靳西沉教授無關(guān),我崇拜仰慕這個將我養(yǎng)大的男人,為此我曾追到肯尼亞去纏著他,但是由于我的問題,這件事終于被別人知道,造成了靳教授乃至醫(yī)學(xué)界的損失,對此我深感抱歉。至此,我已退學(xué),并遠離靳教授。他是一個很好的醫(yī)生、老師以及醫(yī)學(xué)研究者。對于我不當(dāng)?shù)膼矍樗逃?,但我不思悔改,終釀大錯。我愿承擔(dān)一切后果,以上?!?/br> 一百多字的聲明,在微博上立刻卷起軒然大波,溫瞳的微博立刻被攻陷,不要臉,勾引自己叔叔的罵聲不絕于耳,少部分說愛情不應(yīng)該存在歧視,祝福她的人也有一些,不過聲音微弱,可見他們的愛情,并不被看好。 靳西沉看到這條新聞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他捏著手機,指尖少有的發(fā)顫,干著嗓音問林修竹:“這是……溫瞳?” “嗯。這個是她的微博賬號。”林修竹點了下頭,語氣嚴(yán)肅。 靳西沉像是想起了什么,抓起鑰匙便下樓,拉開車門發(fā)動引擎,整套動作行云流水,接著車速飛快的出了校門。 林修竹在后面喊:“你慢點!”接著自己也上了車趕緊追上去,緊趕慢趕仍是找不到他的影子了,打電話也沒人接。 心一急,也不管喻沉言是不是正帶隊員訓(xùn)練,直接一個電話打過去:“你現(xiàn)在立刻幫我去看看靳西沉回家沒有,我怕他出事。” 那邊應(yīng)了聲:“怎么了?” “別管那么多了,聽我的,回頭跟你解釋?!绷中拗窦钡?。 “好?!?/br> 喻沉言到的時候,靳西沉正坐在書房的椅子上,微微低著頭,神色平靜的看著面前的一張紙。 ☆、第52章 混賬 喻沉言打開門,書房里一片漆黑。 抬手按下了開關(guān)走到他面前,屈指輕敲了下桌面:“靳西沉?!?/br> 他沒有動,眼神仍舊盯著面前的那張紙,與其說是活人,倒不如說是一座會呼吸的雕像。 喻沉言拿起桌上的那張紙,字跡清秀干凈,可其中的話卻是字字誅心: 靳西沉,我從不懷疑我是幸運的,在經(jīng)歷父親去世,姑姑拋棄的絕望時,你出現(xiàn)了,就像我生命里的一束陽光,每一處細微都被你照顧著。 你帶走我并且養(yǎng)大了我,給了我最好的照顧,教會我一切,所以我愛上了你。 我一直以為,我們之間會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可以慢慢消除我們因為年齡、習(xí)慣所帶來的隔閡。我曾一次又一次的挑戰(zhàn)你的底線,明著,瞞著你做很多你不喜歡的事情,而你卻從未有過任何的不耐,反而是用最溫柔耐心的話和行動告訴我,你愿意包容我的所有。 我覺得幸運,是這世界上最幸運的人,哪怕下一刻就死了也覺得是沒有任何遺憾。 謝謝你愿意這樣寵著我,縱著我。給我最好最好的愛情,可你的愛太沉重了,當(dāng)我無法給你相對等的回應(yīng)時,我覺得愧疚。 后來時間一長,我發(fā)現(xiàn)我對你的感情其實只是黑暗渴望光明,絕望之時的感恩,并沒有真正所謂“愛情”的成分。我感激你的照顧,崇拜你的強大,也明白此生不會有第二個像你一樣對我好的人,所以我要離開你。 我想了想,覺得應(yīng)該要放你自由,也要解放我自己,因為我真的無法再心安理得的去浪費你的感情,我覺得不安。 從今往后,你不需要再包容忍讓,你會找到一個真正適合你的人,陪你一生,白頭到老。 我們的緣分也許還不夠深刻,只允許我們在一起幾千個日夜就戛然而止,如果可以我希望下輩子還可以遇見你,朋友也好,親人也罷,如果可以,我希望傾盡所有換得你好。 好在最后,我還是有幸能送你一樣?xùn)|西,至于是什么。也許你現(xiàn)在不會明白,也許你永遠不會明白。但這是我能給你最好的東西了。 靳西沉,靳叔叔,再見了。 喻沉言看的很快,幾乎是一目十行,縱然他對感情冷靜的近乎冷漠,可這字里行間的決絕,仍是撥動了他的心。 “她走了?!庇鞒裂哉f,語氣肯定的重復(fù)這個事實。 話音未落,靳西沉的手機響起來,他眼睛一亮立刻接起來,神色有些緊繃的問:“怎么樣?” “旅客名單沒有,全市酒店入住的名單也沒有,其他的我們會繼續(xù)找?!蹦姐逭f。 靳西沉嗯了一聲,掛掉電話,沒有再坐下,而是站到了一邊的落地窗旁,背影孤寂蕭條。燈光將他的身影攏了一圈光暈,在落地窗上投下一片陰影。此刻的靳西沉全然不見自信從容,只有一股要蔓延而出的悲傷。 起初回到家,他問李嫂溫瞳回來沒有,她搖頭說:“前天倒是回來過一次,眼睛紅紅的下樓,然后就再也沒回來過了。” 敲開溫馨的門,她也搖頭說幾天沒有見過溫瞳了,他轉(zhuǎn)身就去她的房間,一切還像她在時那樣,只有衣柜空空如也。 他站在原地,閉上了眼睛。 腦海里仿佛還有她的聲音,可眼前她確實是離開了,那天在醫(yī)學(xué)院算是最后一次見面,她確實是說了不少道別的話,還說句:“無論如何,我都希望你可以很好?!?/br> 他感覺心臟正直直下墜,硬是冷靜下來去撥打她的電話,呼吸都緊張的發(fā)疼。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機械的聲音始終重復(fù),靳西沉在撥了十七次之后,終于放棄,把手機緊緊的捏在了掌心里。 他一間間房間走遍,希望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也許她還留在家里沒有走,從以前她就很喜歡惡作劇,也許…… “瞳瞳不要開玩笑了,好不好?趕緊出來?!苯鞒翉娖茸约簻芈曅χ崎_書房的門。 書房的桌子上,擺著一張紙,還細心的用他的鎮(zhèn)紙壓住,他深吸了口氣,緩緩拿起紙來。 起初他看的很慢,覺得不敢相信,必須要一字一字的來確認,可越到最后越快,幾乎是一目十行,她怎么敢說出這些話!連帶著微博上的聲明,她算是將一切罪過都攬到了自己的身上,保全了他的名聲。 她簡直是……混賬!靳西沉罵了聲,狠狠將紙捏得變了形,最后自己又不甘心的小心展開再看一遍。 無論看多少遍,她決絕的背負和撇清與他的關(guān)系都讓他心里怒火頓起。他挨個給人打電話,所有能用到的人全部奔赴機場、車站等一切有交通工具的地方,甚至連夜在清江市的報紙新聞上都買了版面,登上了大大的尋人啟事。 雖然她說過要離開清江市,和周言誠一起離開,可如今她說的這些話,留的這些字,他卻不得不問清楚。 “她在你心里這么重要?”喻沉言看著他的背影,問。 “冠軍在你心里重不重要?”靳西沉反問。 這次喻沉言不再說話了,因為他已經(jīng)明白,在靳西沉的心里,溫瞳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地位了,這樣的地位,沒有人,也沒有任何事情可以撼動。 ** “你是不是win!”溫瞳回頭,看見旁邊那個女孩子,一臉驚訝的撐著腦袋問她。 “不是”溫瞳說。 “怎么會不是呢,我曾經(jīng)見過你在賽場上的樣子,永遠也忘不掉你身上那股自信的勁兒,我叫洛僑,久仰你的大名,要不你給我簽個名吧,簽?zāi)膬耗?,手心上吧!”她翻了半天,沒找到紙,從包里摸出眼線筆就往溫瞳手上遞。 洛僑這人有個毛病,沒睡醒的時候就是天王老子站在她面前,也是眼皮不翻,但是醒了之后完全極端,就像現(xiàn)在。 溫瞳見她如此真誠,也是不免動容,可想了想自己的處境還是繼續(xù)隱瞞:“抱歉,你認錯人了。” 洛僑也不惱,換了只手撐住下巴笑:“我知道你為什么不承認。” 聞言,溫瞳心里咯噔一下:“為……為什么?!?/br> “我看了新聞,你是離家出走,你因為什么離家出走?”她問。 溫瞳捏著膝蓋,說:“我得了癌癥,所以要離開我喜歡的人?!?/br> 她啊了一聲,很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很久沒能再發(fā)出聲音,等下一刻再說話的時候,確卻是說的:“你還有多長時間。” 這個人真是心直口快的可怕,溫瞳笑了笑,心口免不了緊縮,聽著洛僑在那邊絮絮叨叨的說著話,一會舉例安慰她也許癌癥可以治好,只要心態(tài)樂觀或許還能活很長時間,又或者是給她力量讓她好好生活下去的話,覺得有點可笑。 洛僑一向隨和,只要不是仇人就是朋友,甚至不顧忌的把自己的經(jīng)歷都將給溫瞳聽,直到被打斷:“對不起,我想休息一會,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