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jié)
本以為過了頭三個月,鄭繡的害喜癥狀已經(jīng)沒那么明顯了,后頭會好一些。沒想到她卻又有了其他癥狀——過憂過慮。 薛直每天一醒,就得先往床里側(cè)摸一摸,確保鄭繡在才安心。 好不容于熬到第三日,鄭仁從考場里交了卷出來了。他本就清瘦,考場的環(huán)境自然說不上好,他胡子拉碴,臉龐瘦了一圈,薛直早就安排了人在考場,他一出來,就把他接回家去。 鄭繡聽人報說她爹已經(jīng)出來了,當(dāng)下便讓人套車,準(zhǔn)備去上坎胡同看他爹。 薛直在上值,薛劭倒是留在家里養(yǎng)傷,聽說她娘要套車出門,想到他爹出門前的囑咐,就趕緊跑去主屋。 鄭繡正在焦急地等著前頭套車,看到薛劭來了,便問他:“阿劭可是想同我一起去看你外祖父?” 幾步路的功夫,薛劭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緩了緩才道:“娘,外祖父在里頭待了三天了,眼下肯定是又困又餓,你就別過去了,等他休息好了,再去看他不好么?” 鄭繡道:“不行,我不去看看放心不下。你別跟你爹似的攔著我,這也不讓,那也不讓的,山坎胡同離咱們府里又不遠(yuǎn),我就過去看一看,很快就回來了。” 薛劭急得都出汗了,道:“娘,你真的別去,等爹回來了再說好不好?”說著還上前,拉住了她的裙擺,堅持道:“爹出門時交代我要好好照看您,我不會讓您這么出門的。” 他如此堅持,鄭繡總不能去扒拉開她還夾著夾板的手,“好阿劭,你讓我出去吧,我就去看一眼,真的不做什么,你要不放心,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薛劭的手已經(jīng)沒有大礙,平時在家也是能吃能睡的,眼下卻期期艾艾道:“我、我手疼,不想坐馬車……” 一聽薛劭說手疼,鄭繡也顧不上出門了,緊張地問:“好好地怎么手疼了?是不是磕著碰著了?” 薛劭略有些心虛,低下頭道:“我、我剛跑過來的時候太心急了,撞了一下?!?/br> 鄭繡趕緊讓他去炕上坐下,然后就喊茗慧去請大夫。 茗慧腳步匆匆地去了,很快大夫就過來了。 自從正月十五意外之后,貴和長公主對薛劭的傷也耿耿于懷,她不喜歡欠著別人的,尤其是對方還是那個女人的兒子,因而薛劭受傷后,她還特地進(jìn)宮見了皇帝一次,然后把太醫(yī)帶了回來,給薛劭診治,開了好些藥。那些藥后來也都是貴和長公主的私庫出的。 因為茗慧去請了大夫過來沒多久,長風(fēng)苑那邊也就知道了,貴和長公主親自過來了。 薛劭也沒想到,自己扯了個小謊讓她娘別出門,卻鬧出這么大的動靜。 孩子的心思最是敏感,他一直知道貴和長公主這伯母不喜歡自己,盡管他也想跟她親近,但這么久了,貴和長公主每次看到他都是淡淡的,眼里活像看不見他似的,他便也淡了那心思。 眼下大夫來了,貴和長公主也來了,她和鄭繡坐在一邊,等著聽大夫的診斷結(jié)論。 大夫給薛劭下了夾板,用手輕輕按壓檢查他的關(guān)節(jié)。 薛劭的手還沒有長好,大夫每次按下,薛劭就疼得一哆嗦。不過他也忍著不喊疼,只是一張笑臉變得煞白。 鄭繡坐不住了,走到他身邊,用帕子輕輕拭著他頭上的薄汗。 片刻過后,大夫檢查過了他兩條手臂,又把夾板固定回去了,道:“老朽已經(jīng)給二少爺檢查過了,二少爺手骨并沒有錯位。” 鄭繡這才呼出長長一口氣。 眼下這個時代的醫(yī)術(shù)實在有限,接骨的手藝雖然傳了很多年,但到底不能跟現(xiàn)代昌明的醫(yī)學(xué)相比,她就怕薛劭把骨頭撞錯位了,那可就要重新接骨了,少不得又得吃一回苦頭。 大夫走后,薛劭白著臉,對貴和長公主躬身道:“阿劭調(diào)皮,讓您擔(dān)心了?!?/br> 貴和長公主其實對他也說不上擔(dān)心,不過就是放心不下,怕他真落下什么毛病,自己會欠下一輩子的人情。她淡淡地點了點頭,站起身道:“既然沒事了,那我就回去了?!?/br> 鄭繡起身相送,貴和長公主道:“你留步吧,外頭風(fēng)大,別吹壞了你?!?/br> 鄭繡也就沒再堅持,讓茗慧代替自己送貴和長公主出了浩夜堂。 她走后,薛劭便有些惴惴地道:“娘,大伯母會不會不高興?覺得我麻煩?” 鄭繡笑著拍了拍他的頭,“想什么呢?你大伯母親自過來瞧你了,說明眼下他對你比以前上心了呀。” 薛劭也不禁笑起來,“恩!” 鄭繡看著他天真無邪的笑臉,心里也是一陣疼惜。薛劭怕是一輩子都不會知道,為何貴和長公主對著他從來沒有好臉色。他是無辜的,貴和長公主也是無辜的,錯的人眼下都不在了,卻只留下他們兩個無辜的人承擔(dān)苦果。 只希望經(jīng)過元宵節(jié)那件事后,薛劭的正直善良能感化貴和長公主。 作者有話要說: ☆、第172章 第一百七十二章 鄭繡和薛劭說了會兒話,天也不早了,沒多會兒薛直就從外頭回來了。 他在門房處安插了人手,就是防這幾日有些神經(jīng)質(zhì)的鄭繡冒然出門。一進(jìn)府,門房就稟報了她鄭繡之前讓人套車的事。不過好在最后還是沒有出行。 薛直點了點頭,讓門房繼續(xù)留意,而后便往浩夜堂去了。在外忙了一天,他從前總是覺得回到家是最輕松的時光,可以逗逗兒子,還有鄭繡一邊溫言軟語地關(guān)懷自己??勺罱@段日子,他卻覺得到回家才是最需要他打起精神的時光。 尤其最近太子一派和二皇子一派正是針鋒相對的時候,他忙著朝政之事之余,還要另外調(diào)派人手去查證元宵節(jié)那樁意外。真可謂是忙的焦頭爛額。 不過薛直也不敢露出疲態(tài),回了浩夜堂進(jìn)屋之前,他站了站腳,調(diào)整了一番,才帶著笑臉,掀了簾子進(jìn)了屋。 鄭繡站起身迎他,他擺了擺手,道:“別動別動,你歇著吧。” 鄭繡讓茗慧給他上了熱茶,薛直在門口用毛巾撣了撣身上,才坐到炕上去了。 “阿繡,我聽說你今兒個要出門?”薛直開門見山地問。 鄭繡看了看薛劭,薛劭無辜地直搖頭,意思不是自己告的密。 薛直便繼續(xù)道:“你別看阿劭,是我回來時門房同我說的?!?/br> 薛劭怕他娘不高興了,便立刻幫著道:“沒有啊,娘只是有那么個打算,但是后來聽了我的勸,就沒出門呢。” “阿繡,不是我說你,你眼下肚子也顯懷了,不好往外跑的,有什么不放心的,等我回來了再和我商量不好么?”薛直盡可能地放柔了語氣。 鄭繡不禁蹙眉道:“我就是想去一趟上坎胡同,又不是出什么遠(yuǎn)門,至于這么上綱上線么?” 薛直的臉色也不好看起來,鄭繡懷了身孕后,使性子,愛發(fā)脾氣他都覺得沒什么,卻不能容忍她用自己的安危開玩笑。她身在后宅,或許不知道外頭局勢的惡劣,二皇子如今是把太子一派的人都當(dāng)成了眼中釘,rou中刺,前不久就有個專門參他的御史大夫在家中毒暴斃。他是太子身邊的紅人,未知的危險自然更多,尤其是前不久三個孩子還出了那樣的意外…… 兩人成婚經(jīng)年,兩人還沒鬧過后臉。這會兒卻是都不說話了。 薛劭看情況不對,便笑著道:“娘,你看爹也回來了,天兒也不早了,讓白術(shù)jiejie擺飯吧,我都餓壞了?!?/br> 薛直心里有事,想著還是要趕快把元宵節(jié)那件事搞清楚,看是不是家中出了細(xì)作,不然鄭繡在家里,他實在放心不下,便站起身道:“你們先用吧,我前頭還有事沒辦完。” 鄭繡把頭扭到了一邊,也不去看他。 薛直說完,交代薛劭乖一些,便去了前院。 薛劭真是一個頭兩個大,也不知道說什么了,只好對著鄭繡笑道:“娘,爹可能真的是有事兒忙,咱們先用飯吧,不管他了?!?/br> 鄭繡也覺得有些不悅,但當(dāng)著薛劭也不好表現(xiàn)出來,便點了點頭,同他一起去桌前坐了,用了夕食。 * 晚間,鄭繡看著薛劭睡下了,才回到了主屋。 一番洗漱過后,薛直依舊沒有回后院。 鄭繡坐在床上糾結(jié)地擰著被子,其實今天這事兒真算不上什么事兒,之前她脾氣更差的時候,當(dāng)著下人的面把賬簿摔到薛直的臉上,當(dāng)時他都只是不在意地笑笑,卻沒想到今天不僅給她臉色看,連飯都不跟她一起吃了。 “太太,時辰不早了,您該睡下了。”茗慧看她靠在床上發(fā)呆,便輕聲勸道。 鄭繡咬了咬唇,問:“二爺還沒回來嗎?” 茗慧便回道:“二爺讓人傳了話,說是今夜不會來睡了,您早些睡下不用等他。” “哼,誰要等他?!编嵗C氣呼呼地說了句,便躺下睡好了。 茗慧彎了彎唇角,她們二太太平時真是最和氣不過的了,連之前不知道有孕,最煩躁的那會兒,都沒找下人撒氣,也只有在面對二爺?shù)臅r候,會耍耍孩子脾氣。要說耍脾氣也不算,倒像是小孩兒故意做些出格的事,博取大人的關(guān)注,撒嬌似的。 她輕手輕腳地幫她掖好被角,放下了帷幔。這天薛直不回來,她便和粉葛、白術(shù)說好了,三人輪流在內(nèi)室守著。 鄭繡躺下后沒多久就睡著了。睡到半夜,她迷迷糊糊地醒了。 懷孕期間還有一個癥狀,俺就是尿頻。 她一醒,就想上廁所,習(xí)慣性地就道:“阿直,我要出恭。” 外頭茗慧還守著,聽到響動,便立刻撩開帷幔問:“太太,您剛說什么?” 鄭繡這才后知后覺,想起來薛直這夜沒有回來。她坐起身,道:“沒事兒,就是想出恭。” 茗慧把帷幔掛到金鉤上,扶著鄭繡站起身。 為了方便她晚上起夜,內(nèi)室床后頭擺了屏風(fēng),屏風(fēng)后就放了恭桶。 鄭繡解決完后,茗慧扶著她起來,還幫她把褲子抬上,腰帶系好。 茗慧到底服侍人慣了,動作比薛直可嫻熟溫柔多了,鄭繡卻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jīng)]回薛直陪自己出恭,笨手笨腳給自己系褲帶的模樣…… 她搖頭笑了笑,想到薛直平時對自己十分遷就,耐心十足的模樣,對著茗慧道:“去讓人去前院看看,二爺是不是還在忙著公事,若他沒睡,就讓他回來吧,我等他?!?/br> 茗慧應(yīng)下,立即就著人去辦了。 鄭繡披著外衫,靠在床頭等了陣兒,見薛直都沒回來,便想著或許他已經(jīng)睡下了,或許還在惱她,便準(zhǔn)備睡下了。 沒想到薛直趁著夜色還真的回來了。 “怎么還不睡?”他在前院聽到她這個時辰還沒睡下,還是一路皺著眉頭回來的,一進(jìn)屋大氅也來不及解,便來瞧她了。 ☆、第173章 第一百七十三章 鄭繡微微笑了笑,道:“我已經(jīng)睡了會兒了,剛才起夜了而已?!?/br> 昏黃的燈火下,她的笑臉暈上了一層黃紗,越發(fā)顯得柔美。 薛直心頭一軟,溫聲道:“那也該睡了。你如今覺淺,再不睡可就要天亮了?!?/br> “你怎么也不睡?我還以為你已經(jīng)睡下了。”鄭繡伸手去碰了碰薛直的手背,感覺到他的手背涼絲絲的,便將他的手拉進(jìn)被窩里暖著。 薛直板著的臉也松了下來,道:“事情還沒處理完,想弄完了再睡的?!?/br> “什么事這么打緊?”鄭繡此時也知道薛直之前不陪自己用飯,不是故意找的借口,而是確實有事要忙。 薛直不想她擔(dān)心,便道:“就咱們府里的事,你不用擔(dān)心,很快就沒事了。到時候你想出門就出門,想去哪里都行?!?/br> 鄭繡垂著眼睛輕輕一笑,“是我太任性了,這種時候確實不該出門?!?/br> 這還是這些天來鄭繡第一次服軟,薛直的語氣便越發(fā)溫柔了,“也不是不讓你出門,實在是外頭局勢緊張。這樣吧,等我休沐的時候,你想去哪里便同我說,我?guī)闳??!?/br> “好?!编嵗C柔順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