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jié)
兩人相視一笑,夕食前的不快便都煙消云散了。 薛直讓鄭繡先躺下,自己則去了凈房。 等他洗漱完畢,鄭繡已經(jīng)又睡著了。 * 鄭仁從考場出來后,被慶國公府的車隊人馬接回了山坎胡同。 他回家后洗了把澡,用了頓飯,想著慶國公府的人接了自己,應(yīng)該回去會同鄭繡稟報,便沒有讓人再去知會鄭繡。 薛劭在他下場的那幾日被接到了慶國公府去住,家里除了兩個負(fù)責(zé)燒火灑掃的仆婦也沒有其他人,鄭仁在考場里也沒睡上安穩(wěn)覺,這一覺就從前一天晚上睡到了第二日的傍晚。 他換了衣裳,就去了慶國公府。 鄭繡雖然記掛著她爹,她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薛直不亂跑了,便沒有再過去,只是讓下人去看了趟。 小廝去看了,回來稟報說她爹還在睡著。 鄭繡便在家等著了。 傍晚時分,鄭仁過來了,鄭繡想著他爹前兩天也沒吃好,就讓白術(shù)去吩咐廚房將夕食準(zhǔn)備得格外豐盛了些。 鄭仁前天下午吃的東西早就消化了,此時確實肚子餓得很。 天還沒暗,夕食便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擺上了桌。 薛直還沒回來,鄭繡便讓人單獨留了些出來給他,一家子先上桌用飯。 用飯時,鄭繡心里跟貓爪撓著似的,有些擔(dān)心,又有些緊張,想問問他爹考的怎么樣,看他爹吃飯吃的正香,又怕覺得自己打聽多了,影響她的胃口。 鄭仁自然了解她,見她的神色便笑了笑,停了筷子道:“考都考完了,你也別瞎cao心了,過了就過了??忌暇涂忌希疾簧暇涂疾簧?。俗話說,五十少進(jìn)士三十老明經(jīng)。你爹還年輕呢?!?/br> 看他這灑脫的態(tài)度,鄭繡真是自愧弗如,她也笑道:“爹說得對,我對您有信心。況且這次不中,大不了就再等幾年,這回就權(quán)當(dāng)練手了?!?/br> 鄭仁點頭笑了笑,往鄭繡碗前的小碟子里夾了菜,“快吃飯吧?!?/br> 鄭繡便也不再追問了,心里想著他爹既然這么說了,或許這次考得不算理想了。 * 不過令鄭繡意想不到的是,過了幾天,會式的成績就出來了。 他爹不僅考上了貢士,且拔得了頭籌,中了會元! 報喜的人先去了上坎胡同,又很有眼力見地去了慶國公府。 鄭繡喜出望外,當(dāng)下就讓茗慧拿了個裝滿銀錁子的荷包送到外頭去打賞了。 薛直這天正好休沐在家,見鄭繡歡喜的模樣,不禁笑著打趣道:“會試之后,還有殿試,你等岳父過了殿式再高興也來得及!” 鄭繡卻只是笑,與有榮焉地道:“我是真沒想到我爹能那么厲害,在石牛鎮(zhèn)教了這么多年書,時隔多年,一次下場就能考個第一出來!” 見她高興地跟個孩子似的,薛直臉上的笑意也漸濃。 鄭繡也坐不住了,站起身道:“公主之前對這件事也頗為關(guān)心,我得跟她報喜去?!?/br> 薛直便陪著她一道去了長風(fēng)苑。 * 長風(fēng)苑里,王晗語正陪著貴和長公主說話。 她進(jìn)門三個多月,貴和長公主對她的態(tài)度已經(jīng)改善了不少,她又聽府里下人提過,說鄭繡和貴和長公主的關(guān)系能變成現(xiàn)在這樣,全是因為鄭繡在貴和長公主病中,每日來應(yīng)卯是的問候關(guān)切,便也有心效仿,每日送了薛勤去上值,便到長風(fēng)苑來陪著貴和長公主。 貴和長公主見她天天來,有時候不耐煩起來說話可說不上客氣,可王晗語聽了也毫不在意,笑一笑便過去了。 貴和長公主雖然有時候說話難聽了些,但到底還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見王晗語也是一片赤誠,且鄭繡整日在浩夜堂養(yǎng)胎,不像從前那么有功夫來陪著自己了,倒也不禁不接杜爾有些冷清,便也沒有再趕她走。 鄭繡笑瞇瞇地拉著薛直的手進(jìn)了屋。 貴和長公主給他們看了座,一看她這笑模樣兒,便開口打趣道:“什么事兒這么高興?撿到錢了?” 鄭繡笑呵呵的道:“可比撿錢還高興!您知道我爹會試是如何的成績嗎?” 貴和長公主故作蹙眉深思的模樣,道:“讓我猜猜……難道是中了會元?” 鄭繡一臉驚喜,“您居然猜中了!”看來所有人都對她爹很有信心吶! 貴和長公主哈哈一笑,道:“報喜的動靜那樣大,門房早就來通傳過了,還用我來猜?” 王晗語站起身對著鄭繡福了福,道:“給二嬸賀喜。門房才剛來過,我剛還在和婆母說,要討二嬸的喜錢呢?!?/br> 鄭繡十分大方地道:“等我爹過了殿試,中個狀元,一定給府里所有人都派上喜錢,討個好兆頭!” 她這模樣,貴和長公主真是越看越好笑,從前還覺得鄭繡雖然十七八歲,但為人做事沉穩(wěn)有度,算得上是少年老成了。沒想到懷個孕,倒把年紀(jì)給縮了,眼下看著活像個得了好成績,四處同人炫耀的孩子! 其實鄭繡同王晗語說的也只是玩笑話,殿試是皇帝親自出題考校,名次也由皇帝一人說了算,想在那么些個有學(xué)問的學(xué)子中獨占鰲頭,真的是太難太難了。 可沒想到,三月里殿試,皇帝居然對鄭仁青眼有加,欽點了他做狀元不說,還將他升做了翰林院侍講學(xué)士。歷朝科舉出身的寒門學(xué)士入翰林院的,哪個不是從不入流的庶吉士開始熬起的,鄭仁卻直接被親封了從五品的侍講學(xué)士,這絕對稱得上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174章 第一百七十四章 鄭仁從一介舉人,一躍成為了翰林清貴。 他身披大紅色狀元吉服打馬游街,風(fēng)采風(fēng)流更是教人見之難忘。尤其是本朝已經(jīng)好些年沒有出年輕的狀元郎了,鄭仁雖然年過三旬,但面容清俊,身材頎長,稍一收拾看起來也不過二十□□。街上看熱鬧的百姓,都對這年輕俊朗的狀元郎津津樂道。 鄭繡是不能出府去看熱鬧了,但鄭譽(yù)和薛劭卻是帶著人去瞧了的,回來就繪聲繪色地給她講了街上的盛況。 鄭繡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想見見他爹了,只是游街過后,鄭仁還要參加宮中的瓊林宴,還不得回來。 瓊林宴一般都是設(shè)在殿試幾日之后的,今日這遭卻是殿試時皇帝龍心大悅,臨時起意便讓人準(zhǔn)備的。明眼人都瞧出來,這皇帝對鄭仁那真是實打?qū)嵉刭澷p,恩科本就是皇帝為了選拔人才特意加設(shè)的,能選拔到心儀的人才,確實堪稱喜事。 瓊林宴設(shè)在傍晚,鄭仁游街過后便又回到圣前。 皇帝這日正是心情大好的時候,同鄭仁在御書房屏退了臣子說話,算起來,鄭仁同皇帝還是姻親,兩人聊完官場上的事,不免寒暄幾句。 這一聊,便又是幾個時辰。 瓊林宴結(jié)束后,鄭仁從宮中出了來,薛直早就派了馬車等在宮門口接人。 鄭仁眼看時辰也不早了,便想著先回上坎胡同再說。 隨車而來的還有薛直身邊的小廝,聽鄭仁說了,便上前道:“外家老爺,您還是跟小的回趟慶國公府吧,二爺說按著咱們太太如今的脾性,她不跟您說會兒話,今天肯定是連覺都睡不好的。二爺連宵禁的文書都給您準(zhǔn)備好了?!边@個時代到了晚上一定時候就有宵禁,若是沒有衙門特批的文書,那么被抓到了是可以治罪的。 鄭仁是了解鄭繡的脾性的,她對家人向來是溫溫柔柔,最好說話的,又會為人設(shè)身處地著想,換成平時肯定不會強(qiáng)求自己在這個時候去慶國公府的,但薛直既然特地提點了小廝,那便是確有其事了。他雖然覺得略有些奇怪,但還是聽了小廝的意思,讓車夫駕車往慶國公府去了。 如薛直所料,鄭繡這天確實是又喜又憂的,夕食用的少了不說,夕食過后也沒像平時那樣立刻洗漱更衣上床歇息,不過她也知道自己若是表現(xiàn)出來太焦慮,肯定會讓薛直擔(dān)心,便一直忍著沒說。但兩人相處久了,心思卻是藏不住的。薛直早就發(fā)現(xiàn)她不對勁兒了,好在也沒有太晚,鄭仁便過來了。 鄭仁這段日子因為忙著準(zhǔn)備科考,瘦了許多,面色也不甚好看,但一身大紅色的狀元吉服,倒是把他的面色襯得紅潤,精神抖擻。 父女倆見了面,鄭繡都有些不敢認(rèn)他爹了。 薛直有眼力見兒地留了他們父女坐在一起說話,自己去了凈房洗漱。 鄭繡一肚子的問題,問他爹今日殿試皇帝問了什么,他答了什么,在宮里又見過什么人,可有人為難…… 鄭仁見她這焦慮的模樣,方才知道薛直那擔(dān)心不無道理,便耐著性子一一說了。 鄭繡聽完了,心才落回了肚子里。 說完正事兒,鄭繡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時辰也不早了,還勞煩爹特地來一趟,是女兒的不是?!?/br> 鄭仁何等了解她,見她神色緊張地連連發(fā)問,便覺得有異,也不說這個,問起她最近孕中的狀態(tài)。 鄭繡想了想,道:“能吃能睡,還是好的,之前脾氣不大能控制住,現(xiàn)在也好了些,就是有時候會瞎擔(dān)心,連覺都能被耽誤。不放過也不是什么大事,您不用擔(dān)心?!?/br> 鄭仁面色微變,旋即又恢復(fù)正常,點頭道:“沒事兒就好。時辰也不早了,你早些睡。” 說著話,薛直也沐浴更衣過來了,頭發(fā)上還沾著水汽。 鄭仁便道:“阿直把頭發(fā)擦一擦,我有話同你說。” 薛直點了點頭,隨意地把濕發(fā)挽起,坐到了桌前。 鄭繡也想聽聽他爹想和薛直說什么,便坐著沒動。 鄭仁便看了過來,道:“你還等什么,快去沐浴洗漱吧,別耽誤了你睡覺?!?/br> 鄭繡笑著站起身,“你們還有悄悄話啊,行,那你們說。”說著便回了內(nèi)室。 鄭繡走后,鄭仁也沒急著開口,薛直以為鄭仁是想同自己說朝中之事,便也豎著耳朵等著聽。 過了片刻,鄭仁才開口道:“阿繡她娘懷阿譽(yù)的時候,也是多思多慮,一點兒小事都能憂心許久……生下阿譽(yù)后更是覺都不睡了,一晚上就坐著看著他,說是怕孩子憋著了悶著了。孩子哭鬧起來,她也跟著哭,覺得孩子不吃奶不夠多,她便連飯也不肯用……后來沒多久,她就……” 他這話雖然沒說開,卻給薛直敲了記響亮的警鐘。 “岳父大人的意思是……” 鄭仁點了點頭,道:“我怕阿繡跟她娘一樣……” 薛直面色也緊張了起來,吶吶地道:“不會吧,我以為她就是心情不好……”然后他也反應(yīng)過來了,常人心情不好總有個緣由,可鄭繡這段時間卻好像是任何小事都能牽動她的神經(jīng),動不動就緊張焦慮,寢食難安。 “我這就讓大夫來給她瞧瞧!”薛直豁然站起身。 鄭仁按住了他,“稍安勿躁,我也只是猜測,你先不要驚動阿繡,等明日用別的由頭再去請大夫不遲。” 鄭繡蹙著眉頭點了點頭,又坐下了下來。 * 鄭繡沐浴完畢后,換了家常的衣裳出了來。 外間她爹已經(jīng)走了,薛直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發(fā)呆。 鄭繡走了過去,他才回過神來。 “咦?我爹這就走了???” 薛直點了點頭,“時辰也不早了,岳父忙了一日,明日還要去翰林院報到,便先回去了?!?/br> 鄭繡看他神色有些奇怪,便問他:“我爹同你說什么了?” 薛直不想她瞧出來什么,便有些牽強(qiáng)地笑了笑,“不過就是些令人心煩的朝中事務(wù)?!?/br> 鄭繡點了點頭,也沒多問,沒多會兒和和薛直相攜著睡下了。 薛直和她睡下后,一時間是毫無睡意,滿腦子都是鄭仁之前給他的提醒。怕打擾鄭繡,他便一直平躺著沒敢翻身,天快亮的時候,他身上都躺僵硬了。他也沒顧上這些,當(dāng)下就起了身,先著人去給自己告了假,然后便親自去了藥房大夫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