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jié)
定了定神,謝景鈺先是看了看慕子凌,之后又看了看燕文灝,懷疑不已道:“你居然要帶子凌去青樓?” “并非如此?!鞭D身回到軟塌坐下,燕文灝抬眸看了一眼謝景鈺,神色淡淡道:“我與謙和都不會去,明日只有你去。” 謝景鈺:“……” 沉默了好一會,謝景鈺不解地問道:“為何要選在‘楊柳閣’相見?”他能猜到,這是有原因的。 慕子凌認真解釋道:“徐達一直以來,都以沉迷美色的面目示人,又經常流連煙花之地,倘若約在其他地方,稍有不妥,就會引起石步原的注意,但是若是在‘楊柳閣’,便能順理成章了,他是‘楊柳閣’的???,會過去尋歡一下,并不稀奇,亦不會引人注意?!?/br> 停了停,慕子凌又繼續(xù)道:“何況,‘楊柳閣’是蘇州城里最大的青樓,入了夜后,門客眾多,會變得十分熱鬧,如果他真的帶了人去,到時候人多眼雜的,我們要避開他們離開,也會更加容易一些?!?/br> 謝景鈺聽了話,便了然地點了點頭。 然后,他又坐了一會,吃了幾塊點心,喝了一杯茶,就拍了拍衣擺便站起身,笑瞇瞇和慕子凌說道:“下午,將小臨借給我吧,來了蘇州這么多日,今日總算是得了一點空閑,天又難得放了晴,天氣極好,正好帶他出去走走,哄哄他,省得他整日對我橫眉豎眼的?!?/br> 他在慕子凌面前,已經絲毫不掩飾自己對阿臨的心意了。 慕子凌聽了話后,沒有反對,當即就點了頭,又笑著說道:“阿臨定會十分高興的。” 阿臨本就還是孩童心性,還未長大,如今有謝景鈺愿意陪他游玩,又寵溺著他,是他的福氣,是極好的,慕子凌高興還來不及,又怎么會反對的。 見慕子凌點了頭,謝景鈺便對他拱了拱手,笑容滿面道:“那我就帶小臨出去了?!鳖D了頓,他又補充道:“我會照顧好他的。”說完了話,他就轉身出了門,又在門外停下,他走到阿臨身邊,笑笑地跟阿臨輕聲說了幾句話,過了一會,就拉著阿臨走了。 謝景鈺離開后,燕文灝就轉過了頭,含笑看著慕子凌,語帶笑意道:“謙和,其實方才,你還有一個私人原因未對景鈺說明,我猜的可對?” 輕咳了一聲,慕子凌一本正經地搖了一下頭,“不對。” 單手托著下顎,燕文灝繼續(xù)看著慕子凌,一雙眼里,盡是笑意,他笑問道:“真的?” 迎著燕文灝的目光,慕子凌忍了又忍,最終還是忍不住彎起眉眼,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笑過之后,他道:“誰讓他總是挪揄我們?!?/br> 想了想,慕子凌又道:“不過,我剛才所言,也不是假話,‘楊柳閣’確實是最安全之地?!?/br> 抓著慕子凌的手低頭親了親,燕文灝的眼神溫柔無比,他輕聲道:“嗯,我知道。” 又注視了慕子凌一會,燕文灝問道:“如今時辰尚早,謙和可也要出門走走?” 輕搖了一下頭,慕子凌抽回了自己的手,又推了推他,催促道:“你去處理事情吧,我自己去尋一本書看就行了?!?/br> 自從進了蘇州城后,燕文灝便一直很忙,夜里總要過了三更才能休息,有時還是徹夜未眠的,為此,慕子凌已經是心疼不已了,再舍不得燕文灝用夜里休息的時間來換白日能陪他了。 看出了慕子凌眼里的關心,燕文灝的心里一暖,他忍不住伸手攬過慕子凌,把他抱到自己的腿上坐著,然后一手環(huán)著他的腰,另一只手輕輕地壓下他的頭,而自己則微微仰起頭來,湊上去細細密密地親吻著他的嘴唇,等到慕子凌回了神,慢慢放松后,又撬開他的唇瓣,將舌尖探入他的口中,逐漸地加深這個親吻。 一吻結束后,燕文灝看著軟軟靠在自己懷中的慕子凌雙頰通紅,眼中水氣氤氳的模樣,眼神暗了暗,連呼吸都重了些。 他忍了又忍,終是用力壓下了那抹強烈想要占有慕子凌的心情,又抑制住了自己快要控制不住的欲望,他用高挺的鼻梁蹭了蹭慕子凌的臉頰,輕笑著,然后一聲一聲的喚著慕子凌的名字,言語當中溫柔和情意,滿的都快要溢出來了。 靠在燕文灝的懷里,慕子凌心里暖成了一片,就像是浸泡在溫泉里,暖暖漲漲的,很是舒服。 他雖然紅了臉頰和耳根,被親得有些害羞了,但是他的臉上,卻盡是抑制不住的微笑,甚至連眼角都染上了點點的笑意。 他能察覺到,自己是越來越喜歡和享受這種親昵的感覺了。 互相擁抱著,兩人就這么擁抱了好一會,直到過了許久,慕子凌才推了推燕文灝,退出他的懷抱,站起來重新回到一側的位置上,溫聲道:“你該去忙了,否則晚上又無法休息了?!?/br> 聞言,燕文灝輕笑道:“是我錯了,讓謙和獨守了這么多日的空房。” “你亂說什么……” 慕子凌心里砰砰跳著,他睜大眼,氣呼呼地瞪了燕文灝一眼,很快又低下了頭,遮住自己眼里的神色——他不敢承認他近來確實沒睡好。 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習慣了燕文灝陪著他入眠,沒了燕文灝,就像是突然少了什么,心里便總是空落落的,也沒了睡意。 看了看他,燕文灝的眼神又柔和了幾分,他抓過慕子凌的手又低頭親了一下,隨后勾起嘴角,含著笑意說道:“我做事的時候,謙和陪著我吧,你就在此處看書可好?” 抬起頭來,迎著燕文灝溫柔至極的目光,慕子凌下意識地就點了頭,反應過來后,他又應道:“好?!?/br> 他本來,就是準備安靜地陪在燕文灝身邊的。 第132章 蘇州城里,城東較于城南,會更加繁華一些。城里的大部分鄉(xiāng)紳和商賈,都選擇將宅院建在了城東這里,故而這條街,又被百姓戲稱為‘富人街’,白日里十分熱鬧。 秦毅是蘇州城最富碩的商人之一,秦府就坐落在了這條最熱鬧的街道上,朱門之外,還立有兩座石獅,以作鎮(zhèn)宅之用。 燕文灝和慕子凌來到秦府時,秦府門外已經侯了不少人,看他們的打扮,大多數(shù)都是大夫或者藥材商賈,倒是應了先前謝景鈺打探回來的消息。 伺候著燕文灝和慕子凌下了車后,多元又把馬車趕到了一旁,然后小跑著跑去敲響了秦府的門,他的行為,惹得眾人一陣注目,大家盯著看了一會,見里頭始終沒人出來響應,大門還是一動不動的,便一一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又各自交談了起來。 把眾人的神情都收入了眼底,燕文灝沉吟了一會,便示意阿臨去把多元叫回來。 “是?!卑⑴R連忙應聲,然后就跑了過去。 不多時,多元就和阿臨一起回來了。 這時,有一胖胖的中年人也朝著他們走了過來,他走到距離他們不遠處的地方站定,打量了一會燕文灝和慕子凌,便笑瞇瞇說道:“兩位公子看起來很是面生,可是從外地而來的?” 聞聲,燕文灝轉頭看了他一眼,見了他的打扮,隱約聞到了他身上那股遮蓋不去的藥味兒,余光又瞥見了四周眾人的反應,立即就猜到了他的身份,于是便笑著應道:“我們兄弟二人確實是從外地來的,前幾日剛到的蘇州,不知你是?” 在自己挺出的肚子拍了拍,胖胖的中年人自我介紹道:“我是‘濟世藥館’的掌柜,姓陳。”說完后,他瞇了瞇眼,又笑笑的出聲問道:“哦?那不知兩位是從何處而來?是否也是為了秦老板尋藥之事來的蘇州?” 燕文灝故意裝的生嫩,也沒有絲毫隱瞞,直接說道:“我們兄弟在京城做點藥材生意,原是回來探親的,前幾日剛到的蘇州,路上聽聞了秦老板尋藥之事,我這哥哥聽了那首詩,就猜了幾種藥,我便想著閑來也是無事,就干脆來湊個熱鬧?!?/br> 眼中的精光一閃,陳掌柜心里打著主意,他面上笑笑的,過了一會,又狀若無意地說道:“兩位公子看著都是讀書人,想必是猜的極準的,秦老板所允諾的那十萬兩銀子,二位該是志在必得了吧?” 聽了話,燕文灝淡淡一笑,卻是不再回答他了。 陳掌柜見了,就也不再繼續(xù)追問,而是轉而又說道:“兩位公子今日是第一次來,初來乍到,應是還不知曉,這秦府每日要巳時三刻才會開門,然后由侍仆發(fā)放號碼,而秦老板每日只見二十人,只有拿了號碼的人才能入府,我看兩位今日來得晚了些,如今這里早已不止二十人,是排不上號了,我看他們之中又有幾人自信滿滿的,想來是有了答案,覺得志在必得了,若是你們錯過了今日,恐怕就不會有明日了,十萬兩,便要落入他人之手了?!?/br> 說著,他左右看了看,又壓低了聲音繼續(xù)說道:“其實不瞞兩位公子,我先前已經收買了秦府的侍仆,今日會拿到第一的牌子,兩位若是肯與我合作,告訴我你們所猜的是何種藥材,倘若答案真是秦老板所求之物,所得的十萬兩銀子,便一九分成如何?” 聽著這厚顏無恥的話,站在不遠處的一個青年笑了,他雙手抱著胸,勾著一抹嘲諷的笑意,直言諷刺道:“陳掌柜倒是賺的很,就是領個路,就準備白白賺了一萬兩銀子?” 這青年,便是被秦毅早早就派出來等候燕文灝他們的秦山。 看了秦山一眼,燕文灝就又轉過頭,對面露尷尬的陳掌柜說道:“就不勞陳掌柜幫忙了?!?/br> 陳掌柜顯然是也認出了秦山的身份,便訕訕地笑了笑,又對秦山拱了拱手,而后就轉過身,胖胖的身子很快就走到了另一側。 看陳掌柜離去之后,秦山就走到了燕文灝和慕子凌的面前,低垂著眉眼恭敬說道:“我家老爺已經等候兩位公子多時了,請二位跟小的來。” 微微頷首,燕文灝淡聲道:“帶路吧。” 有秦山帶路,原先多元敲不開的門,很快就開了,門房看了秦山,連忙退到了一邊,迎著他們進去,稍時,又重新關上大門,把門外眾人的窺探和驚訝,全部擋在了門外。 不遠處,陳掌柜看到了這一幕,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他又在原地站了一會,便跟一旁的小廝交代了一句,然后疾步離開了——他離去的方向,是朝著總督府衙的。 走在前頭引路,秦山一邊走一邊解釋道:“這消息本是為了傳達給落雨姑娘,希望落雨姑娘能歸來的,但十萬兩銀子的誘惑太大,引來的商販不少,老爺見得煩了,又怕人多眼雜,混入了惡人,便才做了這個規(guī)定。” 燕文灝淡笑一聲,道:“如此也好,人多了,便能更快將消息傳出去,也合了我的意。” 秦毅這府邸建得極好,亭臺樓閣無一不有,奇花異草無一不足,假山林立,池里碧水依依,是引得外面的活水,而碧水之上,還修建了一座湖心亭,美輪美奐。 此時,秦毅便在湖心亭里等候著,他遠遠看著秦山領著燕文灝一行人緩步而來,便已經迫不及待站起身,探頭往燕文灝后面看,想看一看落雨。 他對落雨的思念在十幾年間,從未減少,反而是越發(fā)濃厚,積攢到了如今,已是深入骨髓,刻骨銘心了。 只是,秦毅這么看過去,又尋了很久,卻始終沒有看見落雨,當即他眼中的光亮便黯淡了下來,重新坐回了位置上,不禁有些出了神。 把燕文灝和慕子凌領到了湖心亭,秦山就喚了秦毅一聲,又對秦毅行了禮,然后就退到了亭外,站在亭外候著。 被秦山喚回了神,秦毅看了燕文灝和慕子凌一眼,便起身朝他們行了禮,之后,他出言問道:“殿下,怎么不見落雨?” 拉著慕子凌坐下,又給慕子凌倒了一杯茶水,看他飲下之后,燕文灝才回答道:“落雨是我的暗衛(wèi),自是不在明處的。” 秦毅拱手請求道:“不知可否請殿下讓落雨出來?” 看了看他,燕文灝微微頷首,而后就出聲喚了一聲‘暗六’,不過片刻,就見落雨神色淡淡地落在了亭中,腰間配著一柄長劍,又抱拳對燕文灝行禮道:“殿下。” 見落雨出現(xiàn),秦毅就目不轉睛地看著落雨,眼神癡癡的,怎么都舍不得移開。 應了一聲,燕文灝抬手指了指一側的位置,淡淡道:“你且坐下吧?!?/br> 看了一眼秦毅,落雨很快就收回了視線又低下了頭,她恭敬地應聲,隨即便走到了石凳坐下,背脊挺得很直,神情亦是平淡無波的。 掩飾住了自己心里難言的失落,秦毅強迫自己移開了視線,勉強勾著一點笑容,開口問道:“殿下今日再來,可是還有何事要找秦某?” 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燕文灝告訴他道:“我今日登門,其一,是為了讓石步原得知你已找到藥材的消息,而送藥之人,是我和謙和,而第二,卻是為了自己的一件私事,我有一事,想要向秦老板打探,秦老板門下眾多,或許能知道一二?!?/br> 秦毅點了點頭,淡笑道:“殿下該知道我閣里的規(guī)矩,想知道消息,就要花銀子來買,即使是您是皇子,亦不能打破?!?/br> 頓了頓,他又道:“殿下想要知道的消息,我大概猜得到,閣里也確實有記錄,不過殿下若是想知道,便需要先付一千兩銀兩。” 他的話音剛落下,多元就已經送上了一萬兩的銀票,燕文灝說道:“我知道秦老板的規(guī)矩,也不準備打破它,這是一萬兩的銀票,還請秦老板告訴我,可否有大夫能治得了因中毒而失明多年的眼疾,使人可以恢復視力?” 慕子凌聞言,便知道這是燕文灝為云景所問的,微微側過身,他看著燕文灝眼中所含著的隱約的期待,不禁在石桌之下輕輕握了握他的手,又柔聲喚了他一聲。 偏頭看了看慕子凌,燕文灝朝他搖了搖頭,勾著唇角笑了笑,示意自己無事,隨后,他又轉回了頭,繼續(xù)等待秦毅的回答。 接過了銀票,秦毅靜默地思考了一會,說道:“我依稀記得有幾個醫(yī)術高超的大夫,但具體是何人,又住在了何處,記不太清了,還請殿下稍等片刻,我這便讓人去查?!?/br> 說完,他就抬手招來秦山,然后吩咐他道:“你且去查一查?!?/br> “是?!甭犃嗽?,秦山點頭后就匆匆退了下去。 秦山的速度極快,不過一刻鐘的時間,便又回來了,回來時,他的手中還捧著一本冊子,來到亭中,他就把冊子交給了秦毅。 秦毅翻看這冊子,一目十行看得極快,在翻了幾頁之后就停了下來,又把冊子攤開在石桌上,指尖輕輕點了點冊面上的一行小字,道:“這兩人,都是江湖上有名的大夫,他們一個是專門研究毒,一個專門研究醫(yī),不過性格都十分怪異,前者是非中毒者不收,后者是非疑難雜癥不收,但二人有一點是相似的,不收對方的病人,亦要求求醫(yī)者獨自前往,而且收費都極高,少則白銀上千兩,多則上萬兩?!?/br> “云將軍的眼睛,乃是當年戰(zhàn)場上中毒所致,時至今日,已經過了十余年,若是還有誰能去了他體內的毒性,使云將軍恢復視力,恐怕便只有這二人了,他們所住之地位于高山之巔,苦寒之地,常人已是不易前往,何況是患病之人,但我知道云將軍非同常人,即使是獨自一人,相信也能夠達到。” 聽到當真有人能夠治得了云景的眼睛,燕文灝已是喜上眉梢,他忍不住握緊了慕子凌的手,臉上更是露出高興的表情來,多了幾分稚氣。 此時此刻,若不是還有秦毅和秦山在,燕文灝早已抱住了慕子凌,又親吻了他,以此來抒發(fā)心中的喜悅之情。 既是已經達到了告知石步原的目的,又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燕文灝和慕子凌就沒有再多停留,起身便準備離開了。 他們如今的身份到底還只是藥商,雖然送來了秦毅尋找已久的‘藥材’,但如果在秦府停留太久,傳回到石步原耳中,恐怕還是會讓他起疑,若真是如此,便得不償失了。 秦毅自然也明白個中原因,就也沒有出言挽留,只是在他們離開時,還是忍不住開口問了燕文灝,能不能把落雨留下。 聞言,燕文灝停下腳步,側身看向了落雨,淡聲問她:“暗六,你可要留下?我昨日便說過了,你可以自己做決定?!?/br> 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落雨,秦毅眼中含著一抹深深的希冀。 抿了抿唇,落雨沉默了許久,恭敬道:“暗六愿誓死跟隨殿下?!?/br> 秦毅眼中的光亮一點一點散去,化作了嘴邊的一抹苦澀的笑容,神情滿是落寂。 瞧見秦毅的模樣,落雨心里猛地一疼,她用力握緊了自己的手,卻又不禁憶起幼年時候的點點滴滴,越發(fā)酸澀難受起來。 沉默了一會,她咬了咬牙,忽然又跪了下來,垂著頭,開口說道:“但請殿下也給暗六七日的時間,這七日……我想留在秦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