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回到府里過了沒多久，金大夫的藥童便過來送了信，說是寧萱的性命暫時保住了，只是這兩日還是十分兇險，他便留在那里看顧一二，寧珞聽了總算長出了一口氣。

    景昀決心已定，在京城中頗多掣肘，三位皇子相爭，儲位不明，再留在這里百害而無一利，天高海闊，去了別處壯大自己的實力，說不定能闖出另一片天地。

    翌日他便向盛和帝遞了奏折，自請前往西北砥礪軍備，盛和帝把折子留中不發(fā)，并未表態(tài)，三日后才將他單獨召進(jìn)了仔細(xì)詢問，景昀原本便長于領(lǐng)兵，更和寧臻川將所有細(xì)節(jié)都一一探討過了，在盛和帝面前言之有物，字字珠璣。

    唯一讓景昀掛牽的便是定云侯府的一老二少，母親已故，父親遠(yuǎn)走，他現(xiàn)在是府中的頂梁柱，若是他離開，不知道祖母會不會承受不了。

    他小心翼翼地和大長公主提起此事時，大長公主的臉色迷惘了起來。

    “昀兒，我曾去過西北，”她忽然開口，“那時先帝御駕親征時才不到而立，我是他最小的meimei，自幼也會些粗淺的功夫，偷偷混在羽林軍里跟著去了。”

    景昀吃了一驚，雍容沉肅的祖母居然也有這樣調(diào)皮的少年時光。

    “然而我在城墻上看到他們打了第一仗便吐了，尸橫遍野，血光飛濺，那些士兵簡直都已經(jīng)不是一個人，而是屠宰場上的牲畜，”大長公主的眼神沉痛，“后來我大陳軍節(jié)節(jié)敗退，我跟在隊伍中雖然有大內(nèi)侍衛(wèi)和羽林軍護(hù)衛(wèi)，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大陳子民一個個倒下，最后趙將軍來救時，我已經(jīng)和大軍失散了，病得高燒不退，是你祖父拼死救了我，把我塞進(jìn)了一家農(nóng)戶的地窖中才挨了過來，只是他那時候受了傷，身子一直不好，后來早早地便去了?！?/br>
    景昀從來沒聽過有這么一段往事，他只知道祖父在對北周一站中立有軍功，因此封了候尚了公主，他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只是在她身前跪了下來低低地叫了一聲“祖母”。

    大長公主摸了摸他的頭，笑道：“去吧，不用牽掛我們，我只是掛念你祖父，懶得和他們爭才在小道觀里求個清凈。有我在，京中無人敢欺負(fù)我們定云侯府?！?/br>
    景昀抬起眼來，那深邃的眼中一片堅毅：“祖母放心，孩兒此去一定厲兵秣馬，將西北修筑得固若金湯，再也不懼北周的鐵騎?！?/br>
    七月初，盛和帝忽然頒下一道旨意，定云侯世子文韜武略兼?zhèn)?，慎言瑾行、不矜不伐，堪為表率，今特此承襲定云侯爵位，任昌洲折沖府都督，轄西北軍務(wù)。

    此旨一出，滿朝嘩然，要知道這都督雖然是三品大員，但被外派到那西北荒蠻之地，卻不是什么好差事，更何況景昀深受榮寵，又是世家貴族，若是留在京中，品級雖然低了一些，可前途不可限量。

    景昀自然視這些言論為無物，這些日子他拜訪了信義侯，又和幾名祖父、祖母交好的老友一一請教，忙得很。

    太子楊湛也有些納悶，他原本想叫景昀到府里來好好聊一聊，太子妃陳氏聽說了之后卻松了一口氣，仔細(xì)和楊湛剖析了一番，說是從最近這些事看來景昀這人雖然看著恭謹(jǐn)，骨子里卻有些不遜，又是個怕老婆的，留在京城只怕有被楊皓拉攏的憂慮，反倒還是去了西北放心些，到時候離楊皓和梅皇貴妃遠(yuǎn)了，他們再恩威并施，心思必然也就不會搖擺了。

    楊湛隨口斥責(zé)了她兩句，卻也聽了大半進(jìn)了耳朵，和幾個謀事商量了幾次，便不再想要挽留景昀。不過他為此特意安排了一場盛大的送別宴，只字不提景昀為何要遠(yuǎn)去西北，而是談了些風(fēng)花雪月為他送別。

    此時鄒澤林已經(jīng)入了御史臺任監(jiān)察御史，品級雖然未變，但此職位負(fù)責(zé)監(jiān)察彈劾百官，就算一品大員也要恭敬地接受，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不得不說，盛和帝很會人盡其用，鄒澤林生性狂放不怕得罪人，而這監(jiān)察御史的名號就好像給他套了個緊箍咒，要去監(jiān)察別人，自己總不能行差踏錯了吧？這陣子鄒澤林看上去便規(guī)矩了很多。

    兩個人坐在一起對酌，鄒澤林苦著一張臉道：“元熹，你在你那里替我留個位置，等我過來?！?/br>
    “怎么，憋壞了？”景昀冷眼瞟了過來。

    鄒澤林長嘆了一聲，痛飲了一碗酒：“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我這是何苦來哉?！?/br>
    景昀沉默了片刻道：“這兩日好好去拍拍你弟妹的馬屁，余慧瑤就在魯平城?！?/br>
    魯平城是昌州的郡府，駐兵和刺史都在那里。

    鄒澤林愣了愣神，旋即苦澀地笑了：“我寫了很多信過去，卻從未收到過她的回信?！?/br>
    景昀想了想道：“到時候我去幫你打聽一下?！?/br>
    “不必了，”鄒澤林振作了一下精神道，“我繼續(xù)寫，不怕她不動心?！?/br>
    “你家老太爺……沒逼你定親？”

    “逼了，”鄒澤林滿不在乎地道，“我使了個拖字大訣，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拖不了我便去趟西北，讓她給我個準(zhǔn)信，到時候你要收留我。”

    “也該是有個人磨磨你的脾性，放心來吧，餓不死你?！本瓣澜K于笑了。

    宴罷回府，景昀便瞧見他的小嬌妻正在收拾東西，廳里琳瑯滿目地堆著好多零散的物件，玫瑰油、雪脂凝膚膏……還有各種景昀叫不出名字的胭脂水粉，旁邊是三四個木箱，有一半已經(jīng)放滿了。

    一見他回來，寧珞便上前替他寬衣：“表哥聽說我們要去魯平，遣人置辦了好多東西來，這么多東西我都發(fā)愁該怎么帶過去?！?/br>
    景昀想起端午那日見到的清俊青年，心中略略有些吃味：“他倒是一直挺記掛你的?！?/br>
    “是啊，”寧珞的眸子彎了起來，笑意盈盈，“表哥和外祖從小便疼我，你瞧那雪脂凝膚膏，便是他聽說西北風(fēng)沙大，皮膚容易干裂起皺特意為我快馬從鄰郡調(diào)過來的，據(jù)說是他們商隊從西域采買過來的，是那邊王族的特供?！?/br>
    景昀輕哼了一聲：“西北那邊的胡族有特制的羊脂油，據(jù)說更有奇效，到時候我?guī)湍闩c來?！?/br>
    “都這么多了，還要去弄些來，這是要當(dāng)一日三餐吃嗎？”寧珞嗔了他一眼。

    “那怎么一樣，”景昀自信地道，“我的自然要比你表哥的好上一些，你日日用了我的，他的便賞了下人就是?！?/br>
    寧珞恍然大悟，抿著唇樂了，小聲嘟囔著道：“你連這個都要比，也太小氣了些?！?/br>
    景昀裝著沒聽見，示意四葉她們把東西都裝進(jìn)去：“你想帶多少便帶多少，陛下讓我挑選了羽林軍的精銳一同前往任職，時間也不倉促，可以慢慢來?！?/br>
    兩個人在廳里說了一會兒話，便有寧國公府上的小廝過來了，是二房的，送了好些禮物來，說是謝謝世子和夫人對七姑娘的大恩，禮物雖然不貴重，可對錙銖必爭的寧成氏來說，是破天荒頭一次了。

    寧萱自從那日從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之后，一直在王府靜養(yǎng)，寧成氏去王府求了兩次，想把女兒接回來幾日好好調(diào)理，都被趙黛云拒了。

    一想起寧萱，寧珞嘴角的笑意便立刻淡了，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道：“景大哥，我們馬上就要離京了，我想走以前去看看七jiejie，行嗎？”

    景昀沉吟了片刻道：“去一趟王府倒也無妨，帶上四葉就好，不過，那里所有入口的東西都不能碰，自己千萬要警醒些，一有不對，便盡早脫身?！?/br>
    一個眉清目秀的婢女在前面引路，分花拂柳，曲徑通幽間，一座幽靜的院子便呈現(xiàn)在眼前，四周青竹圍繞，碧□□人，只是長到最盛已呈疲態(tài)，竹葉尖已經(jīng)有了一絲焦黃。

    寧萱站在院門前正翹首以盼，玉髓扶著她，此時正是值秋老虎肆虐，站在烈日下暑意未消，而寧萱卻還在裙外加了一件披風(fēng)，那身形瘦弱，下頜削得尖尖的，微風(fēng)輕揚(yáng)著她的衣角，仿佛下一刻就要羽化了一般。

    寧珞鼻尖泛酸，眼中差點要流出淚來，幾步便到了她跟前責(zé)怪道：“你怎么出來了？快去床上躺著?！?/br>
    寧萱溫婉地笑了笑，只是那笑意在嘴角揚(yáng)起，卻凍在了眸中，那雙眸子死寂，再也沒有了從前充滿憧憬的柔情萬種。“我都躺了快一個月了，已經(jīng)好了，也該出來走一走了。”

    怎么能好得了？金大夫回來和他們說了，寧萱雖然撿回了一條命，卻可能再也懷不上孩子了，在這王府中只怕更要如履薄冰，今后年紀(jì)大了也沒個倚仗。

    只是這話寧珞萬萬不能說出口，要不然寧萱只怕心如死灰要萌了死念。她裝得無事人一般，從玉髓手中接過了寧萱，扶著她一路進(jìn)了屋，寧萱將玉髓也打發(fā)到外面了，屋里只剩下了姐妹倆。

    “聽說九妹要去西北了？幾時走？”寧萱不舍地問，“我替你備了些物件，不值幾個錢，也算是我一片心意?！?/br>
    “你在王府里外都要打點，別浪費(fèi)銀子了，”寧珞叮囑道，“若是缺什么，只管去府里說一聲，那總是你娘家，別看祖母平日里對你嚴(yán)厲，可真要出事了也急得不成樣了，好幾晚都長吁短嘆的沒有睡好。”

    寧萱呆了呆，抓著寧萱的手一下子握緊，眼中驟然涌出淚來：“是我沒用，讓寧國公府丟臉了，還讓家里人跟著一起cao碎了心。九妹，我當(dāng)初要是聽了你的話，找個小門小戶的安穩(wěn)過日子就好了……”

    看著她泣不成聲的樣子，寧珞心中惻然，然而這世上哪有什么后悔藥可吃，她既然選擇了這一步，便只能頭也不回地走下去。

    “別哭了，”寧珞替她抹去了眼淚，“總歸是自己的身子最要緊。”

    “九妹……你不知道……”寧萱的雙唇顫抖，眼中悲慟，“那日其實我心里清楚得很，看著那一灘血水，我真想跟著孩子一起走了，可一想到是趙黛云害死了他，我就不甘心，就算為了孩子，我也要好好地活下去，活著看到她遭到報應(yīng)的那一天，只要我有一口氣在……我就不會放過她的……”

    作者有話要說：　　吐血奉上雙更！

    ☆、第71章

    寧萱的語聲怨毒，顯然是恨極了趙黛云，寧珞卻心中一驚，趙黛云的手段，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寧萱若是掩飾不住自己的恨意，只怕還要陷入險境，她想了想便含蓄地勸道：“你若沒有真憑實據(jù)，這話可千萬不能在別人面前提起，還是偏安一隅，徐徐圖之?！?/br>
    寧萱凄然一笑：“她自然不會讓我拿了把柄，她說是我不知廉恥，身上有孕還不忘邀寵，可那日是有人和我說，王爺在借酒澆愁，我擔(dān)憂王爺傷了身子才過去瞧瞧，哪有什么邀寵之事？她說是我不甘心沒了孩子在王府內(nèi)登高祈福才遭惹了禍端，可那日明明是有人撞了我一下，我才從臺階上摔了下來，王爺他拿了一堆下人，卻也審不出個究竟，她還裝著大度，說不和我這個有臆想之癥的人計較……”

    眼看著寧萱的情緒又要失控，寧珞只好替她擦了擦眼淚，低聲安慰道：“我知道你心里恨她，只是這種事情不能一蹴而就，以后我也不在京中了，你自己要多思多慮，別讓二嬸娘擔(dān)心了，要知道二嬸娘這些日子夜不成寐，你要是有個好歹，讓她怎么辦？”

    寧萱點了點頭，只是眼淚卻依然止不住，這一通哭，一直哭了整整一盞茶的時間，這才慢慢停歇了下來。她一邊擦著眼淚一邊不好意思地道：“九妹你馬上就要遠(yuǎn)行，我還說這些話讓你掛心，放心吧，我知道該怎么辦?！?/br>
    說話間外面有婢女請示：“王妃聽說定云侯夫人來了，便讓廚房里備了些茶水小食，已經(jīng)送過來了?！?/br>
    寧萱應(yīng)了一聲，卻對寧珞小聲道：“她送過來的你萬萬不要碰，玉髓還是可信的，她遞給你的方可飲用?！?/br>
    寧珞這才稍稍放心，那個成日里只想著風(fēng)花雪月的七jiejie，經(jīng)過這一劫，終于知道人心能有多叵測可怕了。

    姐妹倆在花廳里聊了一會兒，寧珞也不敢多留，便告辭而去，寧萱依依不舍想要往外送，卻被寧珞堅決地制止了，讓她趕緊去歇著，千萬要保重身體。

    一路穿過抄手游廊，繞過荷花池，四葉亦步亦趨，警惕地跟在身后，寧珞特意挑了這個時候來的王府，楊彥應(yīng)當(dāng)正在早朝碰不上。

    眼看著王府大門就要到了，她松了一口氣，心里不免有些納悶：趙黛云今天怎么不來惡心惡心她？這不像她的脾性啊。

    王府的門一下子便開了，楊彥從外面匆匆走了進(jìn)來，他身穿深紫色暗紋錦袍，胸前的四爪金蟒威風(fēng)凜凜，嘴角含著慣常的淺笑，乍一看，依然是那個溫雅端方的瑞王殿下。

    一見寧珞，他眼中頓時一亮，快步便迎了上去：“珞妹怎么不多坐會兒便走了？”

    寧珞心中一凜，情不自禁地便后退了一步，躬身行禮道：“見過瑞王殿下，我府里還有要事不便久留?！?/br>
    楊彥的眼神一滯，盯著她額頭的發(fā)梢瞧了片刻，忽然道：“珞妹好像很怕我，難道是我做了什么不可饒恕的壞事了嗎？”

    寧珞語塞，勉強(qiáng)笑道：“殿下說笑了，只是我不日即將和景大哥遠(yuǎn)赴西北，府里的確有一大堆的事情打理，還望殿下諒解?！?/br>
    “西北……”楊彥冷哼了一聲，“景昀居然舍得把這么一個嬌滴滴的夫人帶到西北去，珞妹，要是當(dāng)初你和我在一起，我必定待你如珠如寶，怎么舍得會讓你受這種苦。”

    四葉一聽頓時惱了，忿然就要開口，寧珞示意她稍安勿燥，只是朝著楊彥微微一笑：“殿下說笑了，西北黃沙遍地，寒風(fēng)如刀，可只要身畔人不離不棄，那些在我眼里也是春風(fēng)拂面、柳絮如云，還望殿下海涵?！?/br>
    仿佛胸口被人狠狠地剜了一刀，楊彥的呼吸驟然粗重了起來，眼前的女子并沒有想象中的心不甘情不愿，細(xì)看之下，她的眉梢眼角除了原本的清麗靈動，更增添了嫵媚的風(fēng)情，身形也從少女時的青澀變得愈加豐滿，他也是經(jīng)歷了風(fēng)月的男人，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嫉妒啃噬著他的心，讓他幾乎難以自控，他用盡全身之力才克制著自己不要做出什么沖動的舉止來：景昀剛被封了候，又即將遠(yuǎn)赴屬地，圣眷正?。欢F(xiàn)在憑著幾件差事剛剛讓盛和帝對他刮目相看、贊賞有加，萬萬不能在這關(guān)鍵時刻讓一個女人給毀了，來日方長，等到以后……還怕她不在自己的鼓掌之間？

    “我明白了，只是此去西北山高路遠(yuǎn)，我在京中無時不刻牽掛著珞妹，珞妹不要將我忘了就好?！睏顝D出了一絲笑容，居然彬彬有禮地朝旁邊退開了，“我為珞妹備了些薄禮，已經(jīng)送到貴府上去了，還望珞妹不要嫌棄?！?/br>
    寧珞也不愿和他多說，只是含糊地應(yīng)了一聲，便急急地朝外走去。

    看著她裊娜的背影，楊彥嘴角的笑容漸漸消失，眼中的陰霾越來越重，半晌才道：“于安，你去庫房里挑件寶貝給王妃送去，就說本王承了她的情，多謝她遣人來告訴我珞妹的動向，這次的事情……就這樣算了，叫她以后收斂些?！?/br>
    這次寧萱小產(chǎn)弄得這么凄慘，也是他沒想到的，到底是他的骨rou，他也做不到冷血無情，雖然心知肚明肯定少不了趙黛云的手腳，可到底還要用著她，也不能撕破了臉皮。那日他在趙黛云面前發(fā)了一通火，趙黛云這些日子也不敢在他面前出現(xiàn)，閉在自己的屋里還算老實。

    于安應(yīng)了一聲“是”，一溜兒小跑去庫房了。

    楊彥又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對著身后的人道：“走，我們?nèi)俊！?/br>
    這兩個下屬是他多年的心腹了，這次有件重要的差事要謀劃，他領(lǐng)著人在書房里商討了大半個時辰，門口傳來了于安的聲音：“王爺，過午了，該用午膳了?！?/br>
    楊彥應(yīng)了一聲：“你先去備著吧，我馬上就來?！闭f罷又朝著那兩名下屬叮囑了一句，“你們辦事手腳干凈利落一些，務(wù)必要一擊即中。”

    “萱夫人在門外候著你，看起來好像有事要和王爺說，”于安小心翼翼地道，“要不要去回了她？”

    “她來干什么？”楊彥不悅地道，“讓她回去吧……”

    話音剛落，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改口道，“算了，讓她進(jìn)來吧?！?/br>
    寧萱站在花廳外的廊檐前，眼神有些茫然。

    這是她出事后第一次過來求見楊彥，掙扎在生死關(guān)頭的時候，她多么盼望楊彥能來看她一眼，就算不進(jìn)來，在外面叫上一聲她的名字也好；孩子化為一灘血水時，她又多希望能聽到一句寬慰，告訴她“沒事，我們都還年輕，以后還會有子嗣”；聽聞他在徹查此事時，又多希望他下一刻就能到病榻前告訴她，“主謀就是趙黛云，我把她拿下了?！?/br>
    然而，所有這些，都只不過是她的臆想，一件都沒有發(fā)生。

    不相干的奴婢和家仆倒是處置了好幾個，趙黛云卻只因為“治家不嚴(yán)”被禁足了幾日，連半根毫毛都沒傷到。

    是查不出來，還是根本不想查下去？

    在窮途末路時從天而降將她從歹徒手中救出的蓋世英雄，就像一場遙遠(yuǎn)的夢，夢醒后一切都變了樣。

    或者，她原本就不該對楊彥抱有希望，他喜歡的，一開始就不是她。

    “夫人，你別再這么心神恍惚了，”玉髓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壓低聲音道，“你這樣，只會惹王爺厭煩，要趁著王爺現(xiàn)在對你心有愧疚，想法子抓住王爺?shù)男模蝗徽心莻€人的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