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jié)
她說著想了想: “就穿那套湖藍轉(zhuǎn)色的衣裳吧,把那套昆侖岫玉的頭面拿出來?!?/br> 蓮心點頭,她這身裝扮果然最是合適,乍眼一看并不顯眼,可那一身富貴卻是越品越厚。 那身衣裳產(chǎn)自上京的周家鋪子,衣裳倒罷,水藍色不過上等料子,自腰下卻是顏色漸漸深去,更是繡工夾著銀絲線層層浮繡的水波紋,行走如凌波仙子。而那一套昆侖岫玉的頭面卻更難得,岫玉雖比不得獨山青玉和羊脂玉,可這套頭面卻貴在通體無暇,無暇的岫玉可尊貴的緊,。 她是安心要撥這個頭籌,叫賢妃看上她這個財主。 待□□裝扮齊全,木容便攜了蓮心往褚靖貞的郡主府去,剛巧去到府外就遇上褚靖貞出府要去接她,便是剛合適的一同往宮中去了。 褚靖貞實在宮外下車才瞧見了木容這一身裝扮,只覺清爽可人也未瞧出什么,她顯然不是在衣飾上用心思的人。 卻是入宮后時辰尚早,褚靖貞是徑直領(lǐng)著木容往貴妃宮里去的,及至進了偏殿,就見主位上坐著位著了一身明黃服飾的女子,四十許歲的年紀,雖無傾城容貌卻也能看出年輕時總有那么幾分動人之處,如今年歲漸長更是舉手投足透出一股子威儀。 褚靖貞領(lǐng)著木容行了禮,主位上貴妃只擺了手,自有掌事宮女叫了起。 木容這才抬眼去看貴妃,雖含笑瞧著溫和,眉眼卻帶利氣。顯見是個精明人,恐不好利用。 貴妃叫了褚靖貞上前拉住上下打量著說了幾句疼人的話,這才回頭去看木容。 “這就是你時常提起新認識,很合心意的丫頭?” 木容抿嘴略露了拘謹笑,卻只垂頭沒接話也沒再行禮。 “可見是個老實的,你瞧人一向不錯?!?/br> 貴妃銳利眼神稍減,掌事宮女立時笑應(yīng): “可見著老實,都不懂得討娘娘歡心?!?/br> 貴妃斜睨宮女一眼,這才轉(zhuǎn)過頭去對褚靖貞道: “我這賀禮還沒備好,你們往東偏殿去吧,你三表哥和表姐都在,沒得和我在一處拘謹。” 褚靖貞含笑退下,領(lǐng)著木容便往東偏殿去了。 卻是一入門,木容沒想到,石隱竟也在。 她只一眼看過便別過眼去,只覺著嘴唇發(fā)燙。 石隱正是飲茶,聽見腳步抬眼去看,見她一下避開了眼光,嘴角似笑非笑勾了勾,便又回頭和三皇子一處說話。 倒是慧敏長公主一見她二人前來極為高興,褚靖貞掃過石隱和木容一眼后,暗自搖頭嘆息。 原來褚靖貞一心想要她和石隱和解。 木容卻是忽然有了心事,接了宮女奉上的茶便一味擰眉沉思,心頭突突的發(fā)慌。 不多時,宮女報云大人到。 云深入殿,神情略憔悴,三皇子卻只掃過一眼也未曾理會。 “也不是個省事的,云家風(fēng)波不斷,這云大人的表妹進了三弟府中也是不安分,幾次三番做出勾纏之事,三弟妹又不是個心胸大的,現(xiàn)下這種時候還鬧的不可開交,可見都不是識大體的?!?/br> 慧敏長公主對云深頗不以為然,木容聽著她的話也品出些味道,大約因著三皇子的不寵愛,江姑娘仗著云深的緣故不少鬧騰。 這事她卻沒有置喙余地,只略抿了嘴,卻覺著忽然渾身不自在,回頭去看,果然被冷落一旁的云深正直直看她,見她回頭對她勾唇一笑,卻顯出些殘忍味道來。 木容眉頭一蹙回過頭去,隨即就覺褚靖貞似無意挪了身子,恰將她遮住,朝她一笑。 “這身衣裳和頭面可見著難得,四姑娘是哪里得來的?” 慧敏長公主忽然問來,木容忙答道: “衣裳是自家鋪子里裁縫制的,頭面卻是費了不少心思得來的,也是自家鋪子進了來,表哥知曉我喜歡,也就留了下來?!?/br> 慧敏長公主點點頭,這身衣裳一瞧繡工就知出手不凡。這頭面連慧敏長公主也眼熱都很,整個上京大約幾年都未曾有這樣的岫玉頭面了,現(xiàn)拿著幾萬銀子都沒處買,周家得了一套卻連鋪子都沒上就直接送去了木容那里。 這邊說笑幾句,三皇子便告訴了慧敏長公主一聲,領(lǐng)著石隱云深先行往賢妃宮中去,只是到底在木容身上多留了幾眼,他蹙著眉似有些不喜,木容也明白他的心意,還是為著那些她和石隱不和的傳聞。 未多時,慧敏長公主也領(lǐng)著她二人往賢妃宮中去。 一路去到賢妃宮中就見她宮中已然不少命婦皇族,自有人引著木容等人進殿,及至進了殿內(nèi)木容就覺眼皮子一跳。 賢妃今日竟也著了一身明黃服飾,頭上甚至戴了一支極為繁復(fù)的鳳釵。 貴妃著明黃只因執(zhí)掌鳳印位同副后,可賢妃穿這一身為爭風(fēng)頭可見有些蠢了。雖已三十許歲,可保養(yǎng)得宜仍舊光艷逼人,她的得寵也是有些理由的。 木容隨著上前行禮,卻是悄悄給了蓮心一道眼色,蓮心會意,尋著人不留神的功夫,去到一旁將賀禮送上受禮處。 四皇子,趙出,甚至瑞王爺均在。 今日這樣齊全,似乎都為著石隱。 木容愈發(fā)心慌,恐露了馬腳,行禮畢便尋了個僻靜角落過去,想看石隱也不敢。 石隱卻也是同三皇子避到一處角落,兩人話也不多,三皇子偶爾說幾句,大多時候卻是蹙著眉,石隱只偶或回應(yīng)他兩句,余下便是靜默陪著。 賢妃自有一股風(fēng)流之態(tài),眼角眉梢顯著嫵媚,于各命婦貴女奉承中極為自得,慧敏長公主似瞧不上她作態(tài),只同褚靖貞聚在另一處說話,身旁自是也圍了不少同三皇子派系中的命婦貴女。 “你頂想來的,來了又避在角落,一副不勝煩惱的模樣。” 簡箬笙見她如此不禁上前打趣,今日里一身月白長袍,連冠也未戴,卻偏偏形容氣度又萬般出挑。 “只為著瞧瞧娘娘威儀?!?/br> 木容心不凈也懶怠說話,簡箬笙見她這般也不再多話只陪她站著,倒是不多時,自有內(nèi)侍通傳貴妃賀禮到,貴妃卻并沒來,賢妃眼中一閃而過失望。可木容卻忽然發(fā)覺這殿內(nèi)不知何時竟已沒了云深蹤影。 她一下子愈發(fā)慌張,正預(yù)備避開簡箬笙到殿外去透氣,卻聽錢太監(jiān)來請眾人往偏殿去飲宴。木容無處退避,只得隨著眾人往東偏殿去。 賢妃位主,東面幾位皇子一處,余者按著齒序品階落座,木容等女眷便在另一面,她是隨著褚靖貞來的,只是身份卻尷尬了些,只在褚靖貞后同那些個官宦府第的貴女一處。 錢太監(jiān)自是唱喏,先行引著闔宮內(nèi)侍宮婢向賢妃賀壽,隨即歌舞上,隨著歌舞各處擺上果品菜式與酒水。 石隱一貫不飲酒,只是喝著茶,連果品菜式也未動一筷。 趁著眾人觥籌交錯,木容才瞅了間隙去看石隱,他容色淡然,只垂著眼。忽然他閉眼一晃,木容也跟著心一揪,就聽四皇子笑到: “襄國公醉了?!?/br> “我……” 石隱似要解釋他并未飲酒,桌上一壺陳釀一滴未動,卻一張口又是一陣暈眩,不覺扶住額頭。 “還不扶襄國公到后頭歇會去?!?/br> 賢妃也看過去,只笑著指了錢太監(jiān),錢太監(jiān)立時便領(lǐng)了兩個小內(nèi)侍扶住石隱往殿后去。石隱仿佛真就醉了,未曾掙一掙便被兩個內(nèi)侍半挾著一般扶走了。 木容心如擂鼓坐不住,卻忽然被一道眼光狠狠看住,叫她一瞬強壓了不安坐了回去。趙出一眼后,這才拿了酒杯起來,如常飲酒,甚至轉(zhuǎn)頭和四皇子對視一笑。 或許,他們的將計就計已然開始。 木容連手都是顫的,拿起酒杯竟晃的將內(nèi)中果酒也傾灑出來,就這樣不知所謂半晌,就見,錢太監(jiān)匆匆從后面回來,避在人后去到主位在賢妃耳旁低語幾句,賢妃面色驟然一白,一瞬后又自得冷笑,瞟了一眼三皇子。 正是此時,殿外忽然一聲悠長報說圣上駕到,殿內(nèi)眾人慌忙起身依著品階侍立相迎,只圣上尚未入殿,殿后且忽然傳來一聲慘叫,將殿內(nèi)眾人驚住。 木容慌張回頭,就聽殿后一陣糟亂聲響后,一人跌跌撞撞跑了出來,衣襟不整露出半個胸膛,隱約可見的一塊傷疤,木容登時心底狠狠一揪。 是石隱! 他眼神搖晃顯見中了藥神志不清,手中一把長劍染血,從殿后沖進后只掃過一眼便定在木容身上,他冷冷一笑: “是你!” 未待眾人醒神,石隱忽然帶著殺意仗劍而來,驚的一眾女子驚叫退避,木容卻是僵在那里滿心驚慌苦澀,他幾步上到近前舉劍便刺仿佛滔天恨意,誰知木容身后卻忽然寒光一閃,木容便見一道利刃頃刻穿透石隱胸膛。 ☆、第一一九章 木容腦中一瞬空白,不過頃刻長劍便已一進一出,帶出鮮血甩在她面頰,那一滴血guntang的燒著她的心。石隱頹然倒下卻掙扎撲在她身上,她就聽見一片靜寂里他微不可聞的聲音。 “救我……” 木容驚惶低頭,就見他隱在她發(fā)間的面容里,卻分明在笑。 他的手攀上她頸間忽然用力的攥住,她還沒來得及窒息,身后便有人一腳踢在他身上,他重重摔在地上,深思不清的蜷縮起來。 木容怔怔只覺著胸中悶著一口氣怎樣也吞吐不出,哽的她心口生生的疼。 “四姑娘?” 木容忽然被人一把攥住回頭,入目便是簡箬笙萬般關(guān)切,她下意識低頭,就見他手中也提著一把長劍,劍尖滴血。 她目眥欲裂,四下里的聲音終于傳進了耳中,整個殿內(nèi)亂作一團,一隊衛(wèi)兵跑進隔開眾人,刀劍指向已昏聵在地的石隱。木容顫抖著回眼去望,隔著縫隙只見他沒有血色的面容雙目緊閉,胸前一片泛濫開來的紅。 她擰眉捂住胸口,眼前一黑。 不過一個片刻,她和石隱之間已然隔了生和死。 四下里一片黑暗,簡箬笙的那一劍,好似穿透的是她的心。 她如同墜入天地之初的洪荒之地,似乎世間只剩了她一個,孤苦而悲絕。 “看樣子,那逆賊是想殺了這丫頭泄憤,可見著真是她和靜安侯背叛了,不然都到那份上了何必還費那些力氣。倒是三皇子,同他親近了這許多日子,聽說云大人幾次同三皇子諫言覺著那人身份有異,卻都叫三皇子給斥了回去……” 有聲音迷迷蒙蒙傳入木容耳中,她周身漸漸復(fù)蘇起來,卻是一醒來便想起石隱中劍倒在她肩頭時那囈語一般都一句“救我……”,如今她的肩頭可是擔著石隱的性命。她強忍悲痛,佯做未醒,細聽那聲音忽然頓住,又帶了幾分委屈討好: “臣妾也是猜測,畢竟襄國公如今已坐實就是二殿下余孽,可三皇子也實實在在同他親近了這許多日子?!?/br> 聽著聲音像是賢妃,只是她話畢卻直過了半晌才有聲音: “你去看看那丫頭醒了沒。” 語調(diào)威嚴大約是圣上,不多時木容便覺著眼皮子外亮堂起來,這才萬般艱難睜開了眼。 錢太監(jiān)呦了一聲便陰陽怪氣笑了笑,舉著燭臺又去了外間: “稟圣上,木四姑娘醒啦!” 木容惶惶坐起只覺頭重腳輕頸間火辣生疼,隨即聽珠簾響動,抬眼就見錢太監(jiān)打著珠簾,進來了兩人,她瞇眼細看,女子為賢妃,男子年約五十,一身儒袍劍眉星目眼神銳利。 木容是怔了一怔方才滾落榻下磕頭請安,卻是張了張嘴沒發(fā)出聲響來,喉嚨火燙生疼一圈紅腫,石隱攥那一下可見真用了力。 “喂一盞蜜羹給她!” 賢妃一瞧圣上不耐,趕忙交代錢太監(jiān),不過片刻一盞蜜水便灌進木容嘴里嗆的她不住發(fā)咳。 “既已享得富貴,怎么就輕易舍下?他待你,可并不薄?!?/br> 不待木容平復(fù)圣上便沉聲發(fā)問,這間小屋里也只有圣上賢妃帶她和錢太監(jiān)四人,可見著石隱即便做到了這一步,圣上仍舊存著疑心。 “民女,民女發(fā)現(xiàn)了他的秘密,自知他必不能成事,唯恐牽連,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