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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千金買骨在線閱讀 - 第21節(jié)

第21節(jié)

    見諸人動也是不動,周玥兒覺得有些滑稽,周長安張臂道:“都坐下吧,今天是甄選卦師,并不是朝堂論政,大家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就好,不用拘著禮數(shù)放不開手腳。”

    卦師一個個坐下,程渲的個頭在女子里并不算矮,甚至還算得上修長高挑,但前頭好幾個高個兒熊腰的男人排排擋著,程渲的背挺得再直也是什么都看不見,別說穆陵的腦袋,連頭上的金冠都看不見。

    周長安朝一個花白胡子的老者看了眼,撫須道:“宋大人,這一輪又得交在你手里了?!?/br>
    白胡子老者叫宋燦,擅觀面相,尤其是看這面相和司天監(jiān)合不合,司天監(jiān)上到卦師,下至倒泔水的仆役,都得由這宋燦觀一觀面相。宋燦在司天監(jiān)干了幾十年,看過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這第一輪對他而言,不過是一眼定去留的事兒。

    程渲從沒有擔(dān)心過第一輪。倒不是說她對自己今時的面容有多少把握,而是因為,自己是賢王爺舉薦的卦師,宋燦這個老頭能在司天監(jiān)混跡到老,與其說他擅觀面相,倒不如說是擅看人臉色行事,做到八面玲瓏無懈可擊才對。賢王府——宋燦絕不會敢得罪。

    宋燦從前到后挨個兒看過每個卦師的面相,閉著眼睛像是沉思著什么,忽的睜眼看向穆陵,鞠了一躬道:“厚德載福,今年的人選多是面善之輩,也算是我大齊的福氣。屬下一眼看去,只有兩人面相不適合留在司天監(jiān)…”

    此話一出,坐著的卦師心里都咯噔一下,不知道哪兩個人會成為留不下的倒霉蛋。宋燦指尖朝其中兩人點了點,“他,還有他,就是這二人?!?/br>
    周長安都不需要用眼睛看,就知道宋燦這廝選中的一定是背景最差的二人,果不其然,倆人都是七品小吏的府中卦官,宋燦自己都是六品,當(dāng)然不必給七品面子。宋燦不傻,周玥兒這兩天明里暗里和他隱隱表達了些對程渲的不滿,但程渲背靠賢王府這棵大樹,宋燦惜命,周家父女暫且還捻不死自己,賢王府…那可是能通天的能耐。

    被點住的那倆人還來不及給自己辯解幾句,就已經(jīng)被守在一旁的卜官和護衛(wèi)連請帶推弄了出去,二十四張桌子空出兩個,乍一看有些寒顫的刺目。

    不等余下的二十二名卦師少許平復(fù)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心情,周玥兒已經(jīng)走到正廳中央,白酥手里捧著一個精致的簽筒子,筒子里是寫著簽文的竹簽,看來這第二輪,就是解簽了。

    周玥兒手腕輕動把竹簽搖的噼里啪啦,眼睛笑成了彎彎的月牙,脆聲道:“諸位當(dāng)中該是沒人不會解簽吧?要是沒有,我可要開始了?!?/br>
    張胡子的位置最好最顯眼,周玥兒邊說著邊走向張胡子,張胡子左右看了看,連唇邊的雜毛都有些哆嗦,見周玥兒笑盈盈的看著自己,張胡子趕忙起身,沖她抱了抱拳,顫聲道:“周…周卦師。”

    周玥兒把簽筒子遞到張胡子手里,“來,別客氣,搖一卦?!?/br>
    張胡子魔怔似的接過,搖了幾下一個使勁,一支竹簽躍出掉在了地上,張胡子慌忙撿起,看著上面的簽文臉色有些發(fā)白。

    周玥兒彎目看去,悠悠念出:“上下傳來事總虛,天邊接得一封書,書中許我功名是,直待終時亦是無?!?/br>
    張胡子托著自己搖出的竹簽,小心翼翼問道:“周卦師,不知想讓小人算一算何事?”

    周玥兒捂嘴噗嗤一笑,這笑更讓張胡子心驚膽戰(zhàn),周玥兒指著他道:“當(dāng)然…是讓你給自己解簽,算的就是…你進得司天監(jiān)的運勢?!?/br>
    ——“?。??給自己卜卦?。俊薄白载圆辉敯。 ?/br>
    張胡子臉色愈發(fā)蒼白,哆嗦著手把竹簽放在面前的桌上,低聲哀求道:“這…卦師自卦,可是不詳,會給自己惹來禍?zhǔn)隆茇詭?,不如…咱們算一算別的?”

    周玥兒的笑臉霎時沉下,彎目掃視過臺下竊竊私語的眾人,被掃到的都是虎軀一震,捂嘴不敢再出聲,周玥兒陰聲道:“在座諸位都是一心要入司天監(jiān)為齊國為皇家效力,為國為君,是不是不詳就不做了?是君重國重,還是自己重?要做皇家卦師,自此之后就不再顧忌自己,這一輪給自己解簽,不過是為了考驗諸位能不能為齊國舍棄自己的兇吉,要是有人不愿意或是不敢…”周玥兒指了指正廳大門,“現(xiàn)在就離開,還來得及?!?/br>
    卦師們面面相覷,有閉目沉思的,有神色驚恐的,更多的是眼神閃爍像是在糾結(jié)猶豫什么。眾人交頭接耳之際,穆陵看見了最末頭的程渲,他多么希望程渲推開桌子起身離開,離開這個神秘是非的地方,一腳邁進外頭的天高海闊,再也不要回頭。

    忽的幾個人站了起來,朝端坐著的穆陵深深的鞠了一躬,轉(zhuǎn)身朝門外走去,片刻的沉寂,又是幾人離開…

    ——“一個,兩個,三個…”周玥兒輕聲數(shù)著,“走了九人,那就只剩十三個了…”周玥兒又看向張胡子,“你是也要走?還是…解了這一簽?”

    “我…”張胡子一個跺腳,“我解?!睆埡幽春炍?,良久道:“此乃中下簽,小兇,正如周卦師所言,能進司天監(jiān)為皇家所用,個人兇吉又算的了什么?天命欲予我,我自當(dāng)不負,鏡花水月夢一場又何妨,就算萬劫不復(fù),我也在所不辭?!?/br>
    周玥兒擊掌笑道:“好志氣,有些氣魄。我記下你了?!?/br>
    ——“多謝…多謝…”張胡子擦了擦汗,這才發(fā)覺腿肚子都僵的坐不下來。

    張胡子終于艱難坐下,周玥兒靈眸一動跳到了程渲臉上,深吸了口氣捧著簽筒子走向她,眉毛微挑帶著旁人難以察覺的冷意。竹簽噼里啪啦的聲音越來越近,程渲昂起頭,含著悠遠的笑容,手伸向聲音的方向,“這就到我了嗎?”

    ——“你眼睛不方便,我怕你等的太久如坐針氈,就讓程姑娘先來?!敝塬h兒從容道。

    “原來是你照顧我?!背啼植[眼一笑,“這哪兒好意思,不過既然都到了我這里,我也就卻之不恭了。”

    周玥兒背對著眾人,沒人看得見她臉上的表情,她當(dāng)程渲眼盲,眉間的妒怨不再掩藏,讓程渲看上一眼就覺得周身陰風(fēng)陣陣,看來自己在司天監(jiān)和她共事的那些年,周玥兒該是都這樣瞅著自己——怪不得總覺得司天監(jiān)陰寒呢。

    周玥兒把簽筒遞近程渲手里,程渲輕輕搖了幾下,口中發(fā)出輕輕的“吁”聲,一支簽子啪的掉在了周玥兒的腳邊。周玥兒彎腰撿起,轉(zhuǎn)身看了眼端坐不動的穆陵,清了清嗓子道:“程姑娘看不見,我念給她聽。”周玥兒掃過簽文,“——渺渺前途事可疑,骨中藏玉誰可知,一朝良匠分明剖,始覺其中碧玉奇。”

    周玥兒見程渲沉默,淺笑道:“程姑娘,是沒記下么?我再給你念一遍?”

    “我記下了?!背啼终A苏Q?,“這是上靈簽,看來我抽到了一支好簽。”

    周玥兒湊近她,“剛剛才說卦師自卜會有大禍,你不怕么?那位姓莫的大夫還在外頭等著你,程姑娘,我要是你,就不會進司天監(jiān)。我…是為了你好?!?/br>
    程渲循著穆陵的臉,穆陵自幼跟在武帝和母妃身邊,見多了卦師占卜,對卜卦也算是略知,程渲的這支竹簽,是極難搖出的上靈,“骨中藏玉“四個字已經(jīng)讓大廳里的卜官面色微變,鎏龜骨不翼而飛,這個面生的盲女是上天派來的指引者么?

    周長安的手悄悄摸向袖子里的三枚銅錢,摸得那錢幣都浸潤著自己的汗?jié)瘛?/br>
    ☆、第37章 梅花易

    這個面生的盲女是上天派來的指引者么?周長安的手悄悄摸向袖子里的三枚銅錢,摸得那錢幣都浸潤著自己的汗?jié)瘛?/br>
    ——“我自幼孤零無拘,每一步都是隨心所欲,對我程渲而言,命運也不過是骨中剖玉,何不賭上一把?至于這骨中是藏玉,還是藏兇?”程渲注視著穆陵一覽無遺的英俊面容,他的臉色沒有起伏,連絲毫的驚恐都沒有流露,程渲緩出一口氣,幽幽又道,“骨中就算藏兇,我也必全力剖之,玉在骨中,良匠必得,兇藏于骨,良匠,也一定會剖開以白天下?!?/br>
    穆陵凝視著程渲堅韌的臉,這種堅韌對他而言有種神奇的熟悉,穆陵說不上來,卻不再像之前那樣不希望程渲入司天監(jiān),她能留下,也許是件好事,可以幫到自己的好事。

    余下的十三人都解了自己搖出的簽文,幾個卜官圍在屏風(fēng)后小聲的論了幾句,在白絹下寫下了幾個名字遞給少卿周長安,周長安掠過人名,又把白絹呈給了穆陵。

    穆陵點了點頭表示認可,周長安指尖點了點幾人,朝守衛(wèi)搖了搖頭,守衛(wèi)們走向被周長安點中的人選,那幾人順從的站起身,或是釋然解脫,或是沮喪懊惱,但心里都是大石落地,逃一般的離開了正廳。

    十三人里只剩下三人還端坐著——程渲,孫無雙,張胡子。張胡子看了看手邊的孫無雙,又轉(zhuǎn)過頭瞥了眼最后頭的程渲,后背噌噌的滲著汗,明明已經(jīng)入了秋,張胡子的罩衫都被浸出濕色來。

    ——“這最后一輪。”周長安深邃的蒼目緩慢睜開,他的表情明明沒有變化,可卻讓正廳除了穆陵之外的所有人都心頭一顫,頗有不怒自威之感。所有人,也包括程渲,程渲已經(jīng)許多年沒有見過周長安,當(dāng)年未瞎時她還是個孩子,十余年過去,人的容貌會發(fā)生許多變化,周長安也已經(jīng)從一個唯諾的年輕卜官搖身成為司天監(jiān)少卿,他的眼睛里有一種灼灼的精光,讓和他對視的人生出些懼怕來,哪怕他對你笑著,你也參透不出他笑容的深意:是真心實意,還是另有深意。

    周長安才一開嗓,整個大廳都靜的可以聽見所有人的心跳呼吸,周玥兒挑唇一笑,像是對此很是滿意。

    “這最后一輪,由本官親自來。”周長安走近孫無雙,抱拳頷首道,“久聞孫卦師這兩年在岳陽很是出挑,一手梅花易數(shù)進出岳陽顯貴大家,頗得認可。敢問孫卦師,最擅長的卦術(shù)是哪樣?”

    孫無雙抱拳回禮,謙遜道:“回周大人的話,小人最擅長的,也就是梅花易數(shù)?!?/br>
    何為梅花易數(shù)?——相傳梅花易數(shù)是麻衣道長從周易之學(xué)中衍生出的一門卦術(shù),周易卜卦很是繁瑣,要是根據(jù)周易用蓍草、龜骨卜卦,從前到后要花上幾個時辰不止,尋常百姓求卦,哪里費得了這樣的心力,要是每個卦師都用這法子,多半也是餓死街頭。而這梅花易數(shù),就是將周易的繁瑣簡化,根據(jù)世間萬物的異相,預(yù)測將會要發(fā)生的事,洞悉先機指引求卦者避禍解難。

    周長安捻須道:“梅花易數(shù)起源周易,又升華于周易,擅長梅花者一定是將周易爛熟于胸,這才有把握可以看清世間萬物的異相變數(shù)。孫卦師敢用梅花易行走齊國,定是其中翹楚?!?/br>
    孫無雙聽了這話,一貫收斂的臉上溢出些控制不住的得意,嘴巴跟漏了似的忍不住話多了些:“何為梅花易數(shù)?一是變易,每個微小的變化能影響事物的發(fā)展(既是蝴蝶效應(yīng));世間萬物,變幻無常,時刻變化,人事也是如此;二是簡易,一陰一陽,囊括了萬種事物之理;有天就有地,有男就有女,有上就有下,有前就有后,都是相反相成,對立統(tǒng)一;三是不易,雖世間的事物錯綜復(fù)雜,變化多端,但是有一樣?xùn)|西永遠不變的,那就是規(guī)律;天地運行,四季輪換,寒暑交替,冬寒夏熱,月盈則虧,日午則偏,物極必反,這便是規(guī)律?!?/br>
    孫無雙一口氣說出許多,見周圍安靜的有些嚇人,這才忽的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么。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竟是不知道該如何挽救尷尬。

    ——這大廳里頭都是岳陽卦界頂尖的人物,梅花易數(shù)?就算不是他們所長,又有誰不知道其中的奧義?孫無雙啊孫無雙,你聰明一世,這會子怕是要一時糊涂斷送前程了。

    程渲輕聲打破沉默,沖孫無雙道:“孫卦師,你我永熙酒樓頭一次見面,找你算卦的那位爺,一定是家中出現(xiàn)異相,這才循著你梅花易的名聲,找你求卦的吧?”

    程渲的發(fā)問像是伸給孫無雙的救命稻草,孫無雙忙不迭道:“不錯…那位爺家中的杏花從春開到夏…他覺得其中有異,這才找我。”

    程渲笑道:“杏花的花期短,那爺一定是覺得紅杏出墻暗示著什么??墒恰ツ晔呛钡剿脑逻€下了場雪,這樣算來,花期推遲就也不是奇事。正如孫卦師剛剛所說——世間萬物,變幻無常,時刻變幻,人事也是如此。這就是梅花易中的變易之說。梅花易精妙,果然是集了周易之大成,程渲佩服?!?/br>
    孫無雙暗暗感激程渲給自己的解圍,就算知道她看不見,孫無雙還是對她抱了抱拳,口吻謙和道:“那天若是我卜那一卦,只怕會鑄成大錯。梅花易精妙不假,人心更是微妙難測。卜卦需悟性本事,更要一顆仁心。程卦師,這一點,我不如你?!?/br>
    周玥兒不滿的咳了聲,“扯遠了,這里是司天監(jiān),不是嘮嗑的酒樓?!?/br>
    周長安頓了頓又道:“本官要考孫卦師的也不難——司天監(jiān)三年選一次卦師,本來也是習(xí)以為常的事,今年甄選,卻也算是出了異相?!敝荛L安說著看向程渲,幽幽又道,“幾天前,岳陽街頭出現(xiàn)了一個兩文錢一卦的盲女,擾了岳陽卦行的安穩(wěn),這盲女才來岳陽幾天?今日居然也出現(xiàn)在了司天監(jiān)?孫卦師,這等異相,不知道你能從中洞悉出什么?”

    程渲暗嘆周長安的老謀深算,周玥兒先是用卦師自卜想嚇走自己,一計不成這做爹的又生一計,想出用互卜的法子赤/裸.裸的讓別的卦師卜走自己。自己從天而降出現(xiàn)在岳陽,要是孫無雙用梅花易卜出對自己不利的卦象,就算有賢王爺?shù)呐e薦,出于對齊國對司天監(jiān)的考慮,自己也是無法留在這里。

    孫無雙細看程渲,頭一回結(jié)下的梁子讓他并不喜歡這個來歷不明的盲女,可當(dāng)周長安直白的把報仇的機會送到自己嘴里,孫無雙卻猶豫了。

    孫無雙思索片刻,低沉幽緩道:“世事變幻錯綜,規(guī)律卻永不會更改,就像是…善惡有報,禍福輪回。”

    ——“說重點。”周玥兒有些不耐煩。

    孫無雙低低嘆息,不知是為程渲,還是為自己,“岳陽正值多事之秋,摘星樓大火,鎏龜骨不知所蹤,第一卦師火海殞命…疑團重重?zé)o人能解。這時候程卦師出現(xiàn)在岳陽,誰又知道是不是上天的指引,把她送來司天監(jiān)。就像剛剛她手里的簽文——骨中藏玉誰可知?也許,程卦師就是可以解開所有謎團的人?!?/br>
    周長安臉色微動,周玥兒畢竟稚嫩些,俏臉顯出怒容,顧忌著穆陵在身旁,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fā)聲。

    穆陵吁出一口氣,看著程渲的黑色眼睛溢出亮澤,周玥兒在穆陵的眼睛里,看見了自己深深的失望。

    周玥兒憋忍不住道:“梅花易數(shù)可以從毫不相干的異相里卜出事情,如此荒誕,可以百卦百準(zhǔn)么?還不是由著卦師信口胡謅?我是第一個不信??磥韺O卦師也不過是些街頭把戲,我們父女也是高看了你?!?/br>
    “準(zhǔn)與不準(zhǔn)。”穆陵打斷道,“來日方長,總會有見到的那天。我倒是覺得孫卦師說的實誠,可以作為參考。”

    周長安瞪了眼女兒,周玥兒咬唇不再說了。

    周長安理了理衣襟走向程渲,溫和笑道:“本官是第一次見程姑娘,聽說你在街頭擺卦攤,攤位上不見蓍草銅錢,也不見周易八卦,不知道程姑娘你…平時最擅長哪種卦術(shù)?”

    程渲左手握拳,右手豎起食指,朝著攥起的手背敲了一下,“龜骨,龜骨之術(shù)。”

    ——“龜骨???”大廳里司天監(jiān)的卜官一片嘩然。

    “龜骨?”周玥兒冷笑了聲,“真是不怕人大膽,只怕不敢想。龜骨?程姑娘年紀(jì)輕輕,又是布衣模樣,你見過真正的龜骨么?或者說…你見過世間真正的龜骨占卜么?差點忘了,你是瞎的,又怎么會看得見?”

    程渲毫不怯懦的對峙著周玥兒咄咄逼人的眼睛,昂起頭道:“龜甲隆起像天,腹甲平坦像地,天圓地方,我程渲就生在這天下地上,你怎么能說過沒有見過龜骨?”

    聽著程渲帶著俏皮奚弄的口吻,穆陵淡漠的臉色像是笑了下,他饒有興趣的前傾著背,像是想把程渲看的更仔細些。

    周玥兒訕訕道:“那你倒是說說,如何用龜骨占卜?”

    程渲攤開攥著的手心,撣了撣道:“用嘴說你也信?帶我去卜室,我做給你看。”

    ——“司天監(jiān)是什么地方,你還沒能進的來,也能指手畫腳到處走動?”周玥兒急道。

    “帶她去。”穆陵低沉發(fā)聲,“我也想見識下她的本事?!?/br>
    ☆、第38章 藿香露

    ——“司天監(jiān)是什么地方,你還沒能進的來,也能指手畫腳到處走動?”周玥兒急道。

    “帶她去?!蹦铝甑统涟l(fā)聲,“我也想見識下她的本事?!?/br>
    ——“五殿下…”周玥兒漲紅了臉,“卜室重地,她一個外人…”

    “現(xiàn)在是外人,也許以后就是自己人?!蹦铝暾酒鹕?,“走?!蹦铝曜叱鰩撞剑值?,“孫卦師,你在這里等著就是?!?/br>
    張胡子見沒有提到自己,生怕自己成了被遺忘的角落,伸著脖子道:“小人也在這里等著便是?!?/br>
    白胡子宋燦朝他做了個“請”的手勢,笑嘻嘻道:“張卦師,你可以先走一步了?!?/br>
    張胡子有些不明白,“少卿大人還沒問到我,要我走?”

    宋燦捻須笑道:“岳陽人人都知道你最擅長的是銅錢占卜?!?/br>
    ——“那是?!睆埡勇冻龅靡庵?,摸出三枚銅錢在宋燦眼前晃了晃。

    “恰巧。”宋燦湊近張胡子的耳邊,“我們少卿大人,最擅長的也是銅錢占卜…張卦師,請吧?!?/br>
    張胡子啞然無聲,眨巴著眼睛呆如木雞,才緩了下來不及邁開步子,兩個年輕卜官已經(jīng)一人一邊夾住了他的臂膀。

    ——“孫兄,孫兄?!睆埡雍鹆藥茁暎拔宓钕隆宓钕?,周卦師…小人也是有些本事的吶…”聲音越來越遠,很快就再也聽不見什么。

    司天監(jiān)大門外

    烈日如火,莫牙已經(jīng)在日頭下等了半個多時辰,白凈的俊臉被太陽烤的發(fā)紅,眼見一*神色各異的卦師接二連三的出來,莫牙暗暗數(shù)了數(shù),里頭也剩不得幾個了,程渲,還在里面。

    莫牙心里涌出復(fù)雜的情緒,他有些想程渲無功而返,又盼著她可以留下做自己想做的事,他從未覺得時間如此漫長難熬,就算以前在大寶船上釣整日的魚,也沒有覺得時間這么難過。

    不遠處的樹蔭下,一個嬌小的身影已經(jīng)默默盯看了莫牙許久。穆玲瓏等著莫牙轉(zhuǎn)身離開,這一等,也是半個時辰,莫牙沒有回頭,甚至連身體都沒有動一下,他就這么看著司天監(jiān)開開關(guān)關(guān)的大門,猶如一座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