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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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疼jiejie呢?!迸阒钢競?cè)屋:“只要不被那位哄住,這事老人家多半給你做主。” 第54章 一直等到燈火初上,齊明珠才姍姍歸來,原本還在慪氣的李氏就躺不住了。一把將女兒捉進來,拴上門,手在桌案上一拍:“跪下!” 齊明珠眼見她柳眉倒立,面如金紙,顯然氣急,也不敢頂嘴,撲通就跪下了?!澳铮銊e生氣。女兒知道錯了?!?/br> “知道錯了?你錯哪里了?”李氏氣得眼前一陣陣冒黑氣。自己也是官家小姐出身,怎么閨女一點嬌貴的樣子都沒有。千金小姐跑出去玩的沒影兒,到這會兒才回來。撞見男丁也就罷了,但這山雖是圣地不會有土匪無賴,但狼蟲狐貍卻是盡有,你遭了危險怎么辦?暖香明月那種人原本長在鄉(xiāng)下,命就賤些,你卻是真正的嫡女大小姐。放著金貴不金貴,自己撐不起體面! “你老實說,你到哪里去了?”李氏怒喝一聲,明珠不由渾身一抖。 “我就沿著九龍壁和山瀑布走了走,原本想著找到金桂送給二哥哥,討個吉利。不料走岔了路,所以才回來遲了?!?/br> “你說的是實話?沒有去會野男人?” 明珠臉上一紅:“娘,女兒才多大呀,剛過十歲。您扯到哪里去了?” “哼!你鬼心眼子想的什么打量我不知道?不是會男人去了就是看男人去了。呆在一邊摘個花,唱歌兒,恰好被人注意到了,就搭上兩句話。你還覺得挺得意,覺得這是自己的魅力對不對?”李氏一開口就戳中了女兒心病。 明珠面龐紫漲:“娘,你說的是什么話呀。” “我說的什么話?大實話!你從我肚子里爬出來的我不知道?當天你看暖香并不比你大多少,卻有人拋花球給她,你心里不忿了是不是?我當時看你的臉色就不對!” 明珠被吼的嚇哭了,囁嚅道:“可是齊家統(tǒng)共去了那幾個女兒,明月就算了,正是估價的時候??墒沁B暖香這個孤女和明玉這個庶女都有。就我沒有。我多丟人呀?以后還怎么在人前頭交際?” “你年紀還小,再過兩年起了花帳,那自然就有了。暖香那就是個意外,被窮酸看上是很得意的事嗎?男人對你示好,不一定是真的喜歡你,只不過是覺得你好上手!”李氏橫眉立目,拍著桌子怒不可遏,明玉和暖香在隔壁房間也聽得清清楚楚。 明月紅漲了臉羞憤的不敢抬頭,暖香輕輕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撫,眉毛同樣皺得死緊。不是看中你,不過是你好上手。這句話的殺傷力太強了。足以擊潰患得患失的初戀兒女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心。 “府里教你識字是為著讓你明些事理,誰成想你動了那些歪心思。西席請了這么久,上這么久的學堂,統(tǒng)共就記著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李氏的聲音又高又重,想不聽到都難:“禮義廉恥都忘了,只顧奔著自己心意去,做出這種下賤行徑!難道娘不指望著兒女幸福?不指望著風光榮華?老實本分才是正經(jīng)!” 李氏哪里是在訓明珠,明明是在借機敲打明月和暖香。這個家里你們的出路我說了算,甭給我起什么小心思。 明月已經(jīng)要哭出來了。暖香倒了杯熱茶給她,悄悄做口型:哭了,你就輸了!這是太太第一招敲山震虎。 李氏自然不傻,這文星書院什么地方?精英薈萃,風流俊賞。其實她根本沒指望這三個女孩能老老實實待著。跑出去了還能干嘛,看風景?你哄鬼啊。則瞧吧,如今她們果然落了把柄在自己手里,回去一講,要面子好規(guī)矩的齊志青豈能不怒?便是老太太都沒借口通融。禁足反省都是輕的。捂她們?nèi)膫€月不許出門。到時候還怕明月不低著頭來求她?明珠等得,她可是等不得了。 等明月求到自己面前來,那可是她說什么,明月就得聽著什么了。 若是以往,她轄制明月完全不用繞這個彎子,卻不料暖香回來后,這倆人走的近了些,明月就變得沒那么好拿捏了。李氏心中憤恨,到不知暖香那個村姑用了什么邪法,先哄了老太太,又哄了明月。倆人都聽她的話。 “jiejie,我們等會兒一起吃飯。你就假裝什么都沒聽到?!迸隳竽笏募绨颉C髟缕D難的點頭。暖香揣測她心里發(fā)虛,要裝也裝不像,便道:“jiejie,平日里太太訓女兒怎么訓的?關(guān)進屋里,自己私房話輕聲叮囑,哪里肯落在我們眼里耳里,讓自個兒親生的明珠被我們瞧熱鬧?今日這事,本就是她故意為之。特意來嚇唬我們的。jiejie若是怕了,退縮了,那以后就由著嬸娘擺布了?!?/br> 明月情知暖香說的有理,便努力硬氣起來。等到李氏終于派人叫兩位姑娘去用晚膳,暖香特意和明月拉著手一起出去,讓她不要太慌亂。 齊明珠顯然是哭過,下眼皮腫腫的,看到她們兩個便借口不舒服,躲到里屋去。李氏一邊叫人派飯,一邊細觀兩人臉色。明月倒還罷了,暖香卻是一副云淡風輕好似什么都沒聽到的樣子,心里不由暗罵一聲好厚臉皮,油鹽不進。 這里游玩的都是名士顯貴,出手大方講究情調(diào),客飯十分不錯。臺蘑爆小白菜炒面筋,托湯山雞,干蘭豆腐,掛花蘿卜,又白又小巧的象棋眼饅頭。暖香吃的十分歡喜,方才李氏一篇子話完全沒能損害她的食欲。明月原本忐忑不安,拿著筷子都有點發(fā)抖,漸漸的被暖香感染,終于恢復了精神。 李氏實在看不下去了,她的明珠還在里頭餓著呢。便道:“哎呦,不行,我這心口又難受起來,要去里面躺躺。你們自用吧?!?/br> 她這離了身,當女兒的明月自然不能坐著,按照禮數(shù),是要奉疾的。只好讓暖香吃著,自己攙扶了李氏:“母親,我伺候您進去吧?!?/br> 這一進去,便半夜沒出來。暖香盯著那挑起又落下的猩猩紅簾子,心道李氏倒是jian猾,曉得自己能影響明月心意,便特意把倆人分開了。李氏忽悠起人來,也是一套一套的,自己早打了警戒,只希望明月不要像上輩子那般被哄轉(zhuǎn)回去。 暖香看著滿桌子菜,又看看手里的碗筷。吶,你們都不吃,那我來吃。姑娘我玩的開心費力氣,吃飽了才能睡踏實明天還要美美的。不得不說這松園里吃松子和蟲子長大的跑山雞,rou真是又鮮又嫩,配上蘑菇一燉,香氣四溢。暖香還多添了一次飯! 她吃的又高興又滿足,隔著紗糊窗子被齊明珠看到了。這個大小姐眼見別人比她高興自己就窩火:女孩子貪嘴吃,最下作!幾輩子沒見過好吃的一樣,果然是鄉(xiāng)下來的,饞東西!自顧自摔了梳子上床躺著。 暖香聽到隔壁動靜,微微一笑,愈發(fā)身心愉悅。 黑甜一覺,無比幸福。被窗外山鳥喚醒,暖香急忙披衣起床,只以為自己遲了。卻不料李氏明珠都還未起,倒是明月一大早就在收拾東西了。眼眶下面掛著兩個腫腫的眼袋,顯然昨夜不曾睡好。 李氏似乎愿意在昨夜之后增進感情,便拉了明月和她同坐一輛馬車,倒把明珠趕到后面和暖香坐。她的原話是:“我身上不大舒坦,你jiejie比你懂事多了,還能搭把手。你卻只會氣我?!泵髦樽贿M伯夫人的馬車,只好帶著一副紆尊降貴的姿態(tài)來尋暖香。 可惜的是暖香似乎不夠伶俐,看不出大小姐的委屈,自己依舊原位坐著,動也不動。眼睛只管瞅著窗外,將身邊的她視作空氣。偶爾提壺倒茶來用,也并不和她客氣兩句。暖香只管離得遠些,把轎簾子卷起一點:齊明珠頭上的桂花油涂抹的太多了,味道濃到讓人恨不得逃離。暖香不由得想到明娟惡意的揣測:知道的人說她愛香,不知道還說她狐臭呢!哈巴狗兒才需要抹這么多來壓味兒。 這一路你憋屈我難受,可是無比難捱。搖搖晃晃,過了正午才到家。暖香迫不及待的撩開簾子跳出去,呼吸一口新鮮空氣,這才像沾了水的草葉子重新活泛起來。 略微做幾個動作活動開筋骨,簡單歇了個午覺,便聽到糖兒傳話,伯爺叫幾位姑娘去說話。臉色很難看,怕是出事了。暖香微微挑眉:她是侄女兒又是客,齊志青不會明著罰。大約會有一番訓誡。 果不其然,三個女孩兒捧著戒尺跪了一排。齊志青怒罵“不懂禮法”“沒有規(guī)矩”“書本念到了狗肚子里!”“不顧臉面”“不知羞恥”“玷污了家風。”暖香被徐春嬌變著花樣從五歲罵到五十歲,早就金剛不壞,這種程度根本不夠看。是以小蒲團上跪的端端正正,其實內(nèi)心毫無波動甚至還有點想笑。 但明月明珠就比較慘了,她們本就畏懼父親。這一輪打罵下來,面無人色,搖搖欲墜。痛挨十板子,眼淚汪汪不敢流。得到那禁足三個月,好好反省的指令,反而松了一口氣。外間堂明娟站著看熱鬧,本就為嫡女能去庶女不能去窩火的她,如今可算除了一口惡氣。哈哈!活該!現(xiàn)在我眼里。 暖香身份特殊打不得。在他的暗示下,主動表示愿意回歸慈恩堂伺候老夫人,三個月內(nèi),朝夕侍奉,不敢廢離。 齊志青舉目四顧,自我感覺良好,夫綱父綱振出雄風,這感覺不要太舒爽。 送走男人,李氏面帶微笑,好不得意,自付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卻不料一轉(zhuǎn)眼看到暖香低頭嗅花,微笑輕柔,人比花嬌,全然忘卻剛剛席卷大地的風暴,心中頓時一陣窩火:這人竟然水火不侵?真想看看她的心肝到底什么構(gòu)造! 第55章 窗外的知了一聲緊接著一聲嘶鳴,午后昏黃的日光中有艾葉的香味幽幽浮動。暖香午睡剛醒,有點沒精神,盤腿坐在湘妃竹香花美人靠上,發(fā)絲散亂,雪白的面頰上還壓出一道道紅印子。輕薄的紗衫從肩頭上一直滑到臂彎。 糖兒端了涼水進來給她凈臉,一邊紅羅帕子浸透了水絞半干遞過去,一邊說道:“高家又來人了。太太叫了幾個女兒過去相看,單單落下姑娘你。哎,可憐姑娘沒人護著,那高家是皇商,潑天的富貴,宮里又有人當著貴妃。太太這是怕好事落到姑娘頭上,所以只帶自己家的去呢?!?/br> 高家!這個字一出來,暖香立即清醒。這不就是上輩子坑了明月的高家嗎?該來的還是來了。幸而這輩子早做了準備,實指望逢兇化吉。“好事?那可未必。”暖香當即把紗衫穿好,套上鞋子:“老太太中覺可歇好了?我去看看!” 慈恩堂的艾香味尤其濃些。老人愛熱鬧,過節(jié)的興致尤其高。暖香手腕上腳踝上掛著的都是她親手編織的五色絲繩,笑著祝她,避病除鬼不染瘟。暖香進來的時候,老人正在裹粽子,糯米裹紅棗豆沙或者碎rou火腿,小心翼翼的用葦葉包好。碧綠襯雪白,小小巧巧,十分可愛??吹脚悖膊蛔屗埌?,立即拉到身邊來,指頭蘸上雄黃酒,往額頭上描一朵花?!膀?qū)邪驅(qū)蟲,百毒不侵。” “奶奶也要百毒不侵?!迸阈χ鴿L到老人懷里,雪白的指頭同樣點了酒涂抹到老人額頭上。老太太又讓下人捧剛整好的粽子來給暖香吃,暖香謝絕了她幫忙,自己剝皮。吃粽子嘛,一個很大的樂趣就是一點點扯開棕子衣服,讓白花花香噴噴的夾餡兒團子裸丨露出來。暖香小心翼翼的剝出米團,先捧到老人嘴邊。她腸胃不好,不能吃太多糯米,所以只咬一口。暖香因為剛睡醒也只吃了一口。 老人還要攔她,給下人吃就好了,你再剝一個。暖香便笑,您的藥我都嘗過,這又算得了什么?何必浪費糧食。老人心里熱乎乎的,倍覺欣慰。大郎有這么一個懂事乖巧的女兒,九泉之下也可略覺安心了。 “高家太太過來串門子。奶奶不去說說話?”暖香忽然發(fā)問。老人笑道:“我一個農(nóng)門泥腿老婆子,扯扯閑篇還行,人家那種精致的場面,我去不了?!?/br> 老人思維跟不上,一時不懂暖香言外之意。她扭頭看看,只有倆婆子是伯爺親自挑選的,便微微遞了個顏色。自有人支了李氏的耳目一起離開睡在茜羅櫥的時候,她已想辦法弄清楚慈恩堂的人員成分,該籠絡(luò)的籠絡(luò)了。 四下清干凈了,暖香便切入正題,實話直說:“奶奶,太太要把大jiejie說給高家。高家那個夫人好像也挺中意大jiejie的。那個三公子比月jiejie還小三歲,是淘氣的沒邊了,夫人自己都管不住,所以才想著說一房媳婦收收心。我聽說他剛斗蛐蛐兒的時候打了王守備的兒子。眼看著要吃官司,還是宮里有貴妃,所以才壓下來了?!?/br> “大jiejie性格忒和善,她不適合跟那些兇狠尖銳的人相處啊。那高家門庭煊赫,金錢多的跟米庫里的米粒一樣,又是皇親國戚。太太不動心才奇怪?!?/br> 老人手里的粽子也掉了,聽得一愣一愣的:“可是大丫頭,她不是中意那個什么星星書院的兒郎嗎?據(jù)說那里的士子都是天上的星宿,將來要做老爺?shù)?。青龍山的那個小伙子,我覺得他人挺忠厚啊。” “可是他窮啊。”暖香直接點出癥結(jié)。 這卻是兩個姑娘敢想敢干,當日巴著勁兒早起,趁著李氏和齊明珠未醒,先到書院路上不小心落了塊手帕,再“恰好”被一大早晨讀的賀敬之撿到。上面寫著四月二十八,云龍寺。沒有落款。但帕子上卻繡著好一輪明月。 暖香無比慶幸,果然早起的鳥兒有蟲吃,他若跟別的士子一樣,雞叫才起,沒有這么勤奮,只怕也沒有這么個機會。姐妹倆躲在影壁后頭看,撿到帕子得到佳音的他又驚又喜,活像一只看到水塘的大白鵝。那傻樣看得明月臉紅心跳。 所幸沒有意外發(fā)生。當天是藥王菩薩的生日,老太太定然要去寺廟進香,恰逢李氏又忙,明月暖香便一起伺候著去。明珠倒是不跟著老太太出門,因為不許她擺闊,不許她亂走,忒沒意思。這恰巧給了二人充足的空間。 禮佛完畢,暖香借著“我看到一位相公與長老攀談,解讀經(jīng)書甚是有趣,請他來為老人說說禪理”的由頭請了賀敬之過來,給老太太過目。此人果然爭氣,言辭清晰,通俗平易,更兼聲若懸鐘,很對上年紀的老人胃口。尤其他還特意換了一身嶄新的藍布袍子,姿貌俊偉,頗顯風采。老太太聽得連連點頭,十分滿意。又覺得萍水相逢,而不駁老人相求,可見心眼十分不錯。 暖香和明月都趴在屏風后面偷看,眼瞧著就結(jié)束了,總得給人家一點甜頭,暖香當即立斷把明月推出去半尺,讓他見著半面。那滿面紅霞的嬌羞靦腆,定然讓人心軟的飄起來。每個女孩子都會有自己格外好看的某個角度或者狀態(tài)而明月,她擅長害羞。 這是暖香目前得出的結(jié)論。自以為看得很準。后來嘛,又略作修正是因為愛情。 賀敬之也是有膽量的。暖香揣測他后來多半請人上門透漏秦晉之意,但李氏嫌貧愛富傳染的一班下人都是如此,只怕他的人連伯府大門都進不來。所以,這就需要老太太出馬了。直接從伯爺那里下手,干脆繞過李氏。 果然,老太太沉默半晌說道:“老婆子我也是窮過的,肯定舍不得乖孫女再去過窮日子受苦,尤其明月,可憐見的,娘沒了,連個照應(yīng)的都沒有?!闭f著又拭淚:“但那富貴窩里又沒養(yǎng)出好人。” 暖香便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呀?,F(xiàn)在窮又不是將來窮。您當日也說了,這人有慧根!人家也對大jiejie有意啊,當日在河邊拋花球的。若為著錢財,將人驅(qū)之門外,那我們伯府也不好看。真正的豪門,都是爭搶著禮賢下士呢。” 老太太摸著暖香的手:“是這個理?!?/br> 這段時間,暖香和明月隔三差五就來老太太這里絮叨賀敬之如何如何,不斷刷好感,積累多日,今日終于要放大招。 “你跟我說,沒有用,得給伯爺說啊。難道伯爺會虧待親女兒,忤逆老母親嗎?” 那自然不會!說到兩個兒子,老太太可永遠都是滿心自豪。沖著這個心理,暖香再來一劑狠的“德妃高家跟三皇子綁在一起的,但如今最受寵的卻是小皇后。我們眼前富貴有余,難得是平安,若是三皇子爭權(quán)失敗,那老爺是親家,肯定要受到牽累啊?!?/br> 老人渾身一震。 到了晚上,過來定省。李氏已經(jīng)笑得臉都圓了,黑眼珠子瞧見了霜白銀子,便連紅心都扔掉。瞧見那高家太太的氣派,頭上八寶琉璃大髻,金鳳牡丹掛珠大釵,項上碩大項圈足有六兩重,上襖下裙都是緙絲,蜀錦繡襕,連鳳嘴鞋上都鑲珍珠。七八個大鐲子,輝煌的讓人流口水。又一問配的還是嫡孫兒。心里笑罵一句,真是便宜明月那小蹄子,哪里還說一個不依? “恭喜老爺,賀喜老爺,恭喜老太太,賀喜老太太!”李氏又是行禮又是敬茶,滿面春風:“這真真是老爺?shù)捏w面,明月的福氣?;噬谈呒?,德妃娘娘的高家。那尊榮,嘖嘖,跟在太太身邊的大丫頭都比上個小姐了。丫鬟手上都能戴赤金的鐲子。得虧老爺,老爺掙下伯府的門楣,在朝里站的穩(wěn),我們這些女人孩子才能混到人前頭?!?/br> 奉承完了伯爺又奉承老太太,捏著老人肩膀道:“還是您老人家會調(diào)理人。把姑娘調(diào)理跟多花似的,模樣又中看,針織又能耐,可不被人家一望就瞧上了?這是老太太的洪福,月丫頭的造化。嫁女高嫁,進了這般門戶,可有什么不適宜的呢?” 說著姑娘的事,偏偏姑娘沒法子插嘴。明月剛抱著老太太的腿哭過好一陣子,多日準備的眼淚都在今日流出來,現(xiàn)在眼睛都是腫的。躲在簾子后面,拉著暖香的手,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暖香一顆心也提到嗓子眼,事到如今全看老太太發(fā)揮了。 老人已經(jīng)事先經(jīng)暖香宣揚一回,這時多少心里有底,不會被唬住,也不會被哄住,清清嗓子道:“可是月丫,已經(jīng)配人了呀。哎,是我老糊涂,最近幾天老頭暈,忘了這件事了。一女怎么能配兩家呢?” 這話一出,不僅李氏懵逼了,連明月和暖香都呆住。齊志青更是詫異的看著老母,一幅老人家你到底睡醒沒有的驚愕表情。 老人咳嗽了兩聲:“我上次去云龍寺燒香,遇到一個年輕人,他是書院里頭將來要當老爺?shù)牟抛?,給我講經(jīng),頗有才氣耐性,我瞧著順眼,就問了姓名家室,得知對方床幃尚虛,便把月丫頭許給他了。哎,他應(yīng)該有送庚帖過來的啊?!?/br> 李氏還在愣怔,老人已問著她了:“怎么太太沒有收到嗎?對,敢情是你忙,混忘了。你若是來問我一句,我就能想起來了啊。你看我這不就想起來了嗎?哎,年紀大了不中用哎真是的?!?/br> 在她的一唱三嘆,“自愧自責”中,李氏的臉色越來越黑,越來越難看,就差直接豎塊牌子:你特么在逗我? 簾子后面,暖香和明月再次握爪:老太太干的漂亮! 第56章 忽然插出這么一杠子,李氏臉上有點發(fā)青,她也不再揉老太太肩膀,走到面前,認認真真的問:“老夫人,您確定有這么一回事?” 老太太用力點頭,表情有點茫然:“難不成沒有管事婆子來回你?我原說過如果登門的話,就直接說來見老夫人的。就是那青龍山賀家。叫什么鏡子的?!?/br> 是“敬之?!泵髟录钡脑诤竺鎸谛?。 李氏發(fā)青的臉已經(jīng)開始變黑。來人當然是有。但是來見老太太的人實在多了,多半是以前村里的窮街坊,或者拐了好幾道彎的窮鄰居。甚至為著自己信佛布施,還有乞丐僧人上門。李氏不勝其煩,厭惡已極,在她的授意下,忠勇伯府的門子都練出一雙門縫里看人的眼。打秋風的,幫告的,亂攀親戚交情的,一律謝絕不見。說不定那山溝里的賀家,就是被當成其中之一,趕回去了。 老太太不再看兒媳婦,眼睛只管盯著兒子:“二郎啊。老婆子我沒讀過書,但信守承諾的道理我還是懂的。那后生我親自把的關(guān),模樣中看,人也厚道。跟咱家光哥兒在一處讀書。說是今年秋闈就下場了?!?/br> 齊志青的目光在老婆老母身上來回逡巡幾次,貌似在思索。他考慮問題要寬泛的多。目前齊家剛剛脫離草根階級,而要迅速在貴族圈立足,一個很便捷的途徑就是聯(lián)姻。高家,很符合這個要求。但高家跟皇室太近,表面上似乎炙手可熱,可這份榮華的風險實在太大。三皇子又有人脈又有賢名,說他對皇位沒意思,那怕是他府里的小狗兒都不信。若是成了親家,不管愿不愿意,他都成了三王黨。 而高家為什么看中了明月?齊志青想想大閨女并不算出眾的容貌聲譽,便曉得多半是沖著自個兒手里的兵權(quán)來的。到底要不要賭一把呢? 暖香在紗帳后面看到齊二叔的臉色變幻不定,就知道他在猶豫。若是將來三皇子登位,那齊家便可直接擠進一流貴族圈,炙手可熱。而不是如今這般忝居其末。這誘惑實在太大。咬咬牙,暖香道:“大jiejie,你再膽怯,可就沒救了?!?/br> 明月手帕捂著嘴巴只管落淚,暖香真是又氣又急,這種性子不被欺負到頭上才怪,只能求佛菩薩保佑,你遇到個好心眼的大好人?!艾F(xiàn)在看你自己了!”暖香故技重施,一把將明月推了出去:自己講!你老爹看在糟糠份上尚且還顧念著你。你得抓住那一絲溫情,讓他別把你當成籌碼犧牲掉。 齊志青也是個比較冷血的人,遇事多考慮利弊得失,理性到讓人討厭。暖香揣測,他后來就是估計高家難成大事,所以才不管明月。棄子無用,不必多費力氣。只可憐了明月,孤魂一縷,赴了黃泉。 明月一個蹌踉沖出來,撲倒在地上,又跪到了老太太面前,父親腳下?!案赣H。求父親給女兒一條活路?!?/br> 李氏大驚,急忙拉她起來:“姑娘快快起身,好端端的,你這是做什么?你怎么就活不下去了了?”李氏殷勤的給明月擦去眼淚:“那高家太太看中了你,要說個嫡出的小公子。女大三抱金磚。這是你的大喜呀。至于那賀家,不過是一句口頭約定,莫說婚書,便是連個字據(jù)都沒有。這怎么能做的準?與高家的事不會有任何影響的啊”一邊說一邊拿眼角去看齊志青,她知道男人好面子,這后半句話特意說給他的。 “父親,女兒已經(jīng)由老太太說給了青龍山賀家。便是吃苦受累,女兒也自認了?!泵髟卤槐粕系都?,磕磕絆絆兩句,說話終于不哆嗦:“女兒自從跟父親享了榮華,也略微認得幾個字,曉得禮義兒字。雖是口頭約定,但也是約定。我們拒貧迎貴是不禮,出爾反爾是不義。那賀相公,他是文星書院的士子,司馬非攻的高足。若是毀約的事傳出去,伯府的體面姑且不論,便是二弟弟明光在書院也不好做人啊?!?/br> 暖香心里默默夸了個好。明月性子懦些,但心里不糊涂,這些話都說在點子上。齊志青之所以總是強調(diào)規(guī)矩,就是根基太淺,生怕行差踏錯,惹人嗤笑。歷來讀書人一張嘴一支筆最是厲害。他入了朝堂也見過幾個戰(zhàn)友被文人逼得有力沒出使越混越差勁。那斗爭比戰(zhàn)場上刀刀見血的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