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是他結(jié)婚典禮的時候，她在這些師兄同學(xué)的話語里緬懷過往嗎？

    又或許會是光陰流逝，她再也不記得他的時候，在某一個路口偶然遇見嗎？

    顧辛夷想不出來。

    她想那時候，秦湛應(yīng)該不記得她了。

    顧辛夷心里涼涼的，身上也涼涼的，顧不得蓮藕湯還是guntang，端起碗便喝了下去，燙的她舌頭發(fā)麻，喉嚨苦澀。

    西柚色的口紅已經(jīng)花掉，她以后就不需要這些東西了。

    除了食堂一陣?yán)滹L(fēng)吹起了地上的落葉。

    顧辛夷裹緊了身上的外套。秦湛的車上很暖和，食堂也很暖和，這會出來了開始感受到了低溫。

    手機突然震動來了提示，說是立冬來了，請注意增添衣物。

    顧辛夷又把衣服裹緊了一點，心想，她的冬天是真的來了。

    *

    身邊得知國光實驗室大項目的人愈來愈多，十條動態(tài)里有八條說得就是這件事。

    新聞部的“風(fēng)采人物”搭著這把火又迅速竄紅，秦湛的采訪內(nèi)容再次被多次轉(zhuǎn)發(fā)，賈佳處理后臺評論忙的是不亦樂乎。

    顧辛夷沒有轉(zhuǎn)發(fā)，也從不提及。

    將近學(xué)期末，大家都忙著考試，顧辛夷也有了借口再也不去晨練，她把自己麻痹在題海里，戲稱著要“一個月,c語言從入門到精通”。

    馬上到平安夜，404的姑娘們買了一堆紅艷艷的蘋果。

    賈佳買了個圓圓胖胖的放在精致的盒子里，她要送給炮叔樊陽初。童如楠給動漫協(xié)會的小伙伴準(zhǔn)備著，衛(wèi)紫倒是爽快，直接發(fā)了三個給了室友就完事。

    顧辛夷也包裝了一大堆，一個一個地分著，給室友的，給大胖二胖三胖的，給班上同學(xué)的，給敏敏和蛋蛋的。

    還多了一個。

    她想送給秦湛。

    她買了個蛇果，特別大特別紅還特別貴，就一個，拿了個絲絨質(zhì)地的禮盒裝起來。

    顧辛夷盯著它半天了。

    衛(wèi)紫在同童如楠科普著蘋果和蛇果的區(qū)別：“蛇果，是紅地厘蛇果的簡稱，而紅地厘蛇果是香港的翻譯，英文就是red delicious apple，紅色美味蘋果。”

    “所以蛇果就是多了形容詞的蘋果？”童如楠目瞪口呆。

    衛(wèi)紫攤手：“理論上是這樣。”

    買的時候顧辛夷一點不覺得這顆號稱是進口的蛇果貴，現(xiàn)在突然一下很心疼了。

    她把這個禮盒堆到了袋子的最底下，算是眼不見心不煩。

    *

    平安夜那天顧辛夷收到了許許多多個蘋果，認(rèn)識的不認(rèn)識的，都給她送，大多是男生，她想一一還禮，可大多數(shù)都是匿名贈送。

    十二月二十四，已經(jīng)是十二月底了。

    顧辛夷把所有的蘋果都送了出去，除了那顆蛇果。

    班上同學(xué)約了在cao場玩桌游，是炮叔發(fā)起的，他作為班長很是盡職盡責(zé)，如今腿已經(jīng)完全好了，更是活潑。

    賈佳的蘋果還沒有送出去，她磨著顧辛夷陪她去cao場。

    她在暗戀炮叔，從那天炮叔用斷了的腿踢了她們的凳子之后。

    顧辛夷不是很懂賈佳的迷之審美。

    但她很羨慕，至少賈佳還可以以同學(xué)的理由把蘋果送給暗戀的人。

    她就沒有了。

    她已經(jīng)大半月不去晨練了，童如楠戲稱她最近沒有吸收東來紫氣，顏值稍微下降了0.01，這話要是擱前段時間，顧辛夷一定會很是焦急，但現(xiàn)在她就隨意了。

    衣服隨便穿，妝容不用畫，一切都回歸正常。

    不去晨練也就意味著見不到秦湛了。顧辛夷不知道這個決定是對還是錯。

    晚上cao場燈光明亮，雖然已經(jīng)入冬，但草皮上很暖和，眾人就席地而坐，賈佳時不時看著炮叔發(fā)呆。

    作為旁觀者，顧辛夷看得很清楚，炮叔也會偷看賈佳。

    一個多小時的桌游下來，人群已經(jīng)四散，賈佳準(zhǔn)備等人走光了再把蘋果送出去。顧辛夷拍了拍賈佳的肩，說了聲“加油”，便笑著走到了另一側(cè)，尋了個座椅等候。

    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炮叔和賈佳，暗暗祈禱這一對能成。

    “復(fù)習(xí)得怎么樣？”有人坐到了她邊上，長腿交疊，側(cè)著臉問她，“最近看你很忙?！?/br>
    顧辛夷的心一下從心里跳了起來。

    秦湛正對著她微微笑。

    “還，還好吧?！鳖櫺烈幕卮?。

    秦湛又摸了摸她的發(fā)頂，道：“看來我的神光灌頂還是很有效的?！?/br>
    顧辛夷小心翼翼地在他摩挲她的發(fā)頂時候蹭了蹭他的掌心，突然就笑起來道：“是啊，很有用的?！?/br>
    秦湛又幫她把頭發(fā)弄順，沉默了一會，從口袋里掏出一個蘋果來，遞到她眼前。

    “給我嗎？”顧辛夷問。

    “嗯，平安夜快樂?！鼻卣客频剿掷?，囑咐道，“一定要吃完。”

    顧辛夷哦了一聲，呆呆愣愣地點頭，又后悔沒有帶上那顆被她擱置的蛇果。

    秦湛送的蘋果大大圓圓的，包裝在一個水晶盒子里，在燈光映射下晶瑩剔透。

    “謝謝。”顧辛夷低下頭看了好久，一直沒抬頭。

    “對了。我最近要去美國一趟?！鼻卣堪咽植逶诳诖?，不經(jīng)意地說了句。

    顧辛夷還是點頭，忽而又道：“秦教授，我室友喊我了?！彼噶酥竎ao場，站起來。

    她又把稱謂從“秦湛”變回了“秦教授”。顧辛夷覺得好難受。

    秦湛似乎還想說什么，又止住了，道：“那你先過去吧?！彼舱酒饋?，又囑咐說道，“記得，一定要吃完?！?/br>
    顧辛夷忙不迭跑開了。

    回頭看時候，秦湛走了一段路，站在路燈底下，他穿了藍(lán)色呢子大衣，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長得延伸到了她的心里。

    她又想起第一次見他打籃球時候陸教授問他是不是要留下來了。

    秦湛回答說以后就在這里了，不走了，他要建設(shè)社會主義。

    不過就是短短的幾個月，他又要走了。

    人生總是充滿了變數(shù)。

    *

    賈佳好不容易將蘋果送了出去，炮叔愣頭愣腦地沒有反應(yīng)過來她就跑了，顧辛夷在后頭追追趕趕，一路跑回了宿舍。

    顧辛夷把秦湛送來的蘋果同她買的那顆放在一起，擺在書桌的正中央。

    熄了燈，賈佳起頭，開啟了宿舍夜談新話題——

    “你們暗戀過人嗎？”

    賈佳喜歡炮叔這件事，只有顧辛夷知道，過了今晚，相信炮叔也知道了。賈佳問問題的時候，話語里都是羞澀和甜蜜。

    衛(wèi)紫立馬搭腔說沒有，這也很符合她的個性，雷厲風(fēng)行，許多男生都比不過她灑脫獨立。

    “有……”童如楠怯怯地回答，大伙都有些吃驚，她看起來軟軟萌萌的，像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再說到顧辛夷。

    顧辛夷沉默了一陣，童如楠立馬就反駁了：“像我女神這么高貴冷艷的人物，一向是被暗戀的，哪有暗戀別人的道理！”

    其余兩人覺得說得對。

    顧辛夷夸張地嘆了口氣，道：“其實吧，我這個人，就是敢愛敢恨，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喜歡就大大方方暗戀。”

    宿舍里安靜了一會，忽然間幾個女生就爆發(fā)出笑聲來：“顧辛夷，你真逗！”

    顧辛夷也跟著笑，黑暗里，她笑著笑著，眼淚就流出來，打濕了枕頭。

    嘗過暗戀，才知道其中滋味。

    她其實是個膽小鬼，沒有賈佳的勇氣，甚至都不敢開口問問秦湛關(guān)于他離開的信息。

    秦湛叫她把蘋果吃掉，可她不想。

    或許這是他留給她最后值得紀(jì)念的東西了。

    *

    平安夜后三天，秦湛離開江城。

    顧辛夷翹了伍教授上午的高等數(shù)學(xué)考前答疑，去了天河機場，她在led屏幕下看著航班信息。

    她就是想來看看而已。

    她在包里裝了那顆沒送出去的蛇果，站在那兒看了足足兩個小時。

    機場人來人往，全都是陌生的面孔，裹挾著旅途的風(fēng)塵仆仆。

    航班表上上午最后一架飛往美國的飛機已經(jīng)起飛，顧辛夷打車回了科大。

    路口有人在做宣傳公益的活動，顧辛夷又見到了發(fā)著傳單忙活著的手語社社長。

    “誒，顧辛夷，是你啊。”社長發(fā)傳單發(fā)到她，有些驚喜地開口。

    顧辛夷點頭，同他寒暄了幾句。

    說著說著又說到后山飛車黨的事情來，社長心有余悸，見她是個女孩，又安慰了兩句：“這件事情就忘了吧，人沒事就好，秦湛也算是夠爺們?！?/br>
    顧辛夷看著他，終于問出了許久前的疑惑：“手語社，真的是交二十塊錢會員費就能進來??？”

    社長一聽，怒瞪她：“你聽誰說的？這怎么可能啊？我們可是高標(biāo)準(zhǔn)，嚴(yán)要求的好嗎？”他想了想，又不好意思地說了句，“除了在你這里放寬了要求以外。”

    顧辛夷小聲地說了句：“秦湛說的。他說他就是這么進來的?！?/br>
    社長皺了皺眉，把手里的宣傳單一拍，道：“他那就是逗你玩兒，秦湛他可是貨真價實地會手語，那可不是一年兩年的功夫了，都趕得上那電視上的手語翻譯。不過他就是高冷逗比范，咱們?nèi)豪锪氖终Z的時候，他從不冒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