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顧辛夷腦子一片空白。 她想起秦湛同她做過的手勢,還有她對他說完“會被誤會”后秦湛生氣的表情。 顧辛夷覺得眼睛有點干澀,啞著聲音問了句:“咱們群里也有秦湛嗎?” 社長一聽這個就來了勁兒,道:“有啊,有的啊。他的網名真真是獨樹一幟,不愧是大神?!?/br> “叫什么?” “叫——”社長轉了個音,“芙蓉花!怎么樣,夠特別吧。” 顧辛夷心里有什么東西轟然倒塌,她又問道:“再說一遍?” “叫芙蓉花啊,頭像還是一朵花呢。不過你別說出去啊,我怕他生氣?!鄙玳L道,他把傳單分了幾張給顧辛夷,道,“這是咱們下學期會開始的一個活動,要不你也報個名唄,就當支持工作嘛!” 顧辛夷哪還有什么心思,木木地像個牽線木偶一般在報名表上飛速簽了字,留了聯系方式。 社長眉開眼笑地和她說了句再見,又到邊上忙活了。 顧辛夷靠在路燈上,點開手機,在手語社的q.q群里一個一個地翻成員名單。 【芙蓉花】在中間,系統(tǒng)提示芙蓉花已經是她的好友了,在她的好友列表里,備注是【金光閃閃的學神】。 社長看她還不走,乘著閑工夫又和她聊起來:“這個活動呢,叫‘聽見你的聲音’,也不要會手語,只要夠耐心就行了,你要是有興趣咱們下個學期詳談?!?/br> 顧辛夷不說話,還是盯著【芙蓉花】的資料信息看,社長瞥了一眼,捅捅她道:“大神在飛機上呢,你和他聊天他也不會回復你?!?/br> 是啊。 他在飛機上,要去往大洋彼岸,不知道再回來是什么光景了。 顧辛夷吸了吸鼻子,打開小挎包,將里面絲絨盒子裝好的蛇果遞到社長手里:“請你吃。”還沒等社長回復,她就離開了。 社長撿了個大便宜,砸吧砸吧嘴,又開始發(fā)傳單了。 * 期末考試在一月十號結束,天氣預報說一月十二號會有雪。 顧辛夷就在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到來之前離開了江城。 離開的時候她給老顧同志打了電話,老顧樂得呵呵笑,聲音都快震破她的耳朵了。 她在高鐵站等候,暖氣開得不夠大,她凍得手腳冰涼。 她從背包里拿出一瓶沒開封的礦泉水,擰開時候,被齒紋割到,掌心瞬間疼痛,小傷口留了嫣紅的血。 她忽而就又想到秦湛了,秦湛會把水先擰開在合上,遞給她。 顧辛夷自嘲地笑了笑,擦干凈血跡,用創(chuàng)口貼貼在傷口處。 托秦湛的福,她考試月很認真,真正實現了c語言,一個月從入門到精通。 檢票上車,她坐在高鐵上的小電視機前。 電視里播放的是旅游節(jié)目,說的是江南小鎮(zhèn),她聽得很清楚。 主持人念了鄭愁予的一首小詩為序—— “我打江南走過, 那等在季節(jié)里的容顏如蓮花的開落; 東風不來,三月的柳絮不飛, 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跫音不響,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的心是小小的窗扉緊掩。 我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 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 顧辛夷看向窗外,已然飄起了細細的斜斜的雨絲,天際澄澈中又帶著灰暗的霧氣,是大雪來臨的前兆。 【表白日記】: 考試月真的不是個好東西,她好忙,都不理我了。 臨時要去美國一趟,想趕在她生日時候回來給她一個驚喜。 最近忙,就不寫日記了。 反正看不到她,也就沒什么可寫的。 《工科生表白指南》上卷·完 ☆、第 46 章 臨近年關,返程旅客臉上掛著疲憊卻欣慰的笑容。 由于冰凍,高鐵速度稍有下調,預計抵達星城需要一小時四十分鐘。同顧辛夷來時一樣,和諧號穿過隧道,越過湖泊,一路上雨幕漸重,窗戶上結了一層霜。 她去江城前,心里是滿滿的期待,腦海里也勾勒過無數次大學的輪廓;離開江城時,只剩下了淡淡的黯然。 成長總是半是蜜糖半是憂傷。 十八年未曾嘗過的滋味,秦湛短短幾月就給了她。 手機里老顧的頭像閃爍不停,他說他和岑芮女士就在西出站口等著她,還發(fā)了好幾張自拍過來,他們站在出站口,身后是瓢潑大雨,老顧五大三粗地比了個“v”,岑芮女士一臉嫌棄不肯入鏡,手卻始終搭在老顧的胳膊肘上。 從時間上來看,他們已經在車站等了幾個小時了。 老顧說是怕堵車,早早便從家里出發(fā)。 所謂“兒行千里母擔憂”。 顧辛夷深吸一口氣,把手機里秦湛的圖片再次刪除,連同q.q,微信一起。 她不想讓這些已經沒有希望的過去打擾她和家人相處的心情。 做完這些,她就恍恍惚惚地睡著了,夢里一陣黑一陣白,秦湛同她揮手說“再見”,然后她就驚醒了,廣播里說著“列車前方到站,星城南站,要下車的旅客請做好準備”。 拿好行李準備下車前,她最后一次刷了朋友圈,童如楠分享了一段視頻,科大的cao場被一層淺淺的白雪覆蓋,空中雪花被風吹著打著旋兒往下飄。 下雪了。 今年江城的第一場雪。 * 江城被簌簌白雪裝點成冰雪世界的時候,星城還依舊下著冷雨,下的格外大,打在衣服上很容易就著涼了。 身嬌體弱的岑芮女士就這么中招了。 她和老顧在車站口等了一上午,冷風一直灌,后來又幫著父女倆打傘,自己沒來得及看顧。 岑芮女士一生病,老顧就焦急得不行了,鞍前馬后,端茶遞水,仙女皺皺眉,老顧就心疼,仙女咳嗽兩聲,老顧就恨不能以身相替。 顧辛夷就看著她高貴冷艷的太后娘娘把太上皇招呼過來招呼過去的,面上不顯,心里直笑。 從小時候開始,父母感情就很好,老顧那時候還沒有發(fā)家,人人都說岑芮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可愛情和婚姻都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這么多年過去了,他們依舊好得跟一個人似的。 他們抵擋住了流言蜚語和世事紛雜。 岑芮喝了熱水招呼著顧辛夷坐到她身邊來,繼續(xù)絮絮叨叨地問著她一些瑣碎的事情,比如說“科大是不是真的有很多樹”、“去沒去過江城大學玩”、“有多少男生和我的寶貝女兒告白”…… 前兩個問題,顧辛夷回答的時候老顧都未做點評,樂呵呵說著都好都好,只是這后來一個,立馬就讓老顧氣勢洶洶了。 還沒等顧辛夷開口,老顧就說了:“花姑娘啊,爸爸告訴你,那些個小男生都靠不住的,一個個白白凈凈跟小雞仔似的,弱不禁風,他們也就會嘴上說說,以后要找啊,不找長得帥的,就找爸爸這樣的?!崩项櫸宕笕?,實實在在不是什么花美男類型。 岑芮女士啐了他一口:“去,誰說不準找?guī)浀牧??那以后咱們外孫要長得不好看了怎么辦?” “這怕啥,有咱們花姑娘啊,基因優(yōu)良!”老顧一本正經,還不忘自黑兩句,“你看看咱們女兒,全都靠了你的修補?!?/br> 岑芮淡定地揮揮手就讓他進廚房燒菜去了,暗嘆一聲,摸了摸顧辛夷的長發(fā),“你爸話粗理不粗,按理說蘭蘭你已經上了大學,爸爸mama不應該再多插手,但有時候一瞬間的心動不會長久,要找,就要找個最適合自己的人?!?/br> 顧辛夷抱著個雪白的抱枕,懵懵懂懂地點頭。 她想,她對秦湛并不是一瞬間的心動,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她的視線都會被他吸引住。 她是真的真的很喜歡秦湛的。 可秦湛并不是最適合她的人。 他在領域的尖端發(fā)光發(fā)熱,也許要不了幾年,他會真正成為像泡利一樣的人物,閃爍物理學的天空,再或許很多年以后,當她也老了,兒孫們會在書上學到他提出的理論。 那時候她可以笑著說一說,這個人年輕的時候長得很帥很帥的,是女生見了,會怦然心動的類型。 岑芮見她點頭,也不再多說什么,拿了雜志來同顧辛夷一起看,邊看兩人邊商量著衣飾搭配。 客廳里開了空調,鋪了毛絨絨的地毯,顧辛夷就晃蕩著腳丫子,穿著珍珠色的家居服笑著嘰嘰喳喳,岑芮時不時看她。十八歲年輕女孩的臉上泛著柔光,眉梢的一粒紅痣襯得她真真是像畫里走出來的一般。 岑芮心里頗有感慨,她的女兒長大了,開始幻想愛情了。 不知道她遇上的會是怎么樣一個人。 * 回來后一連十天都下著雨,老顧開著車帶她去做了全身體檢,重點做了聽力檢查。 這是一家私人醫(yī)院,保密性好,顧辛夷是這里的vip客戶,原因無它,就是因為她治療的時間太長了而已。 體檢報告出來很快,往年顧辛夷會躲進休息室里,等待老顧同志反饋情報,這一次她也站在了醫(yī)生面前。 各項指標均為良好,甚至還略有提高。 說到聽力時候,顧辛夷瞪著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醫(yī)生。 老顧攬住她的肩膀說:“花姑娘別怕,有爸爸在呢?!鳖櫺烈狞c點頭。 醫(yī)生說她的聽力沒有衰減跡象,恭喜她。 顧辛夷笑著摸了摸右耳后面的紋身,每一次一聲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都很開心。 “不過,還有一項指標不夠。”醫(yī)生頓了頓繼續(x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