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紅色的余暉涂在階梯上，一瞬間讓他想到鮮血或火光。雅各走得非常慢，腳步像粘在上面，隨時等待著某些事情發(fā)生，像是階梯塌陷，火焰燃起，通道的大門合攏然后他從逼仄的床上醒來……可是沒有。外界的風(fēng)從出口吹拂過來，空氣清涼而清新，他忽然聞到了青草的味道。

    他的鼻子在日復(fù)一日的血腥味、汗味、香水和惡臭中麻木，但此刻嗅覺忽然復(fù)蘇了。草葉散發(fā)著獨特的清香，有什么人或動物從上面踩過，草汁染到潮濕的土地上。不知名的鮮花吐露著芬芳，哪里的果實散發(fā)著香甜的氣味。他的腳步不受控制地變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最后奔跑起來。

    雅各看見天空。

    夕陽在地平線上噴吐著萬丈金光，一半天幕被燒得火紅，火燒云在風(fēng)中流動，成行的飛鳥橫穿過太陽；另一半天空沉靜如湖，幾枚星星在靛藍色的天幕上閃爍著微光，那蒼白的彎鉤是月亮嗎？他沖出了地下便掉進了半空，廣闊的空間讓雅各頭暈?zāi)垦?。天空原來如此開闊無邊！大地原來如此廣袤無垠！時隔二十年，森林又一次對他張開臂膀，沒有高墻，沒有鐵欄，沒有血與火。

    他在短暫的停頓后再一次發(fā)足狂奔，這里無邊無際，草葉在他腳下低伏，灌木的枝葉在他帶起的風(fēng)中搖晃。雅各擠盡軀體里的最后一絲力氣，一頭扎進草葉之中。他劇烈地喘息，肺中盛滿了森林的空氣。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雅各想起來了，這種被遺忘的、不習(xí)慣的感覺——

    是自由。

    他翻過身來，余光能看見掠過頭頂?shù)年幱埃切┚薮蟮镍B長著蝙蝠似的翅膀。

    ——————————

    維克多又猜錯了兩件事，首先，那兩個角斗士中的職業(yè)者不全是戰(zhàn)士。

    “游俠雅各，有著聊勝于無的獸人血統(tǒng)的前角斗士。在看不到天空和自然的室內(nèi)角斗場生活了大半輩子，嚴酷的訓(xùn)練、接連不斷的戰(zhàn)斗和數(shù)次死里逃生的經(jīng)驗給了他邁入職業(yè)者階級的能力，而在重新邁入森林的瞬間，他從準戰(zhàn)士迅速轉(zhuǎn)職成了游俠，可見天賦天性之類的東西還是能決定不少東西?！?/br>
    獸人角斗士的安置工作如火如荼地進行，雅各是其中反應(yīng)最快、適應(yīng)最良好的一個，在瑪麗昂的建議下，他爽快地與地下城簽訂了雇傭協(xié)議。

    “基本成型的戰(zhàn)士職業(yè)居然一接觸森林就頓悟轉(zhuǎn)職……”維克多咂舌道，“這種天賦，要是從小當成游俠培養(yǎng)，進階傳奇十拿九穩(wěn)啊。”

    游俠這個職業(yè)，有點像親近自然的戰(zhàn)士，或者戰(zhàn)士和德魯伊的混合體。他們擅長使用軍用武器格斗，也親近大自然，擅長利用自然地形隱匿、追蹤和戰(zhàn)斗，能使用一些自然法術(shù)，能與動物為友，森林是最適合他們的戰(zhàn)場。一個天賦是自然的混血獸人，在鋼鐵森林里關(guān)了二十多年，想想真是相當凄慘。

    像天生圣子的塞繆爾一樣，雅各可以說生不逢時。

    所以附帶技能是這個樣子感覺也不奇怪。

    【自然呼喚者】：你站在世界的中心呼喚大自然，大自然心情好的時候大概會理你一下。使用此技能可以在其他環(huán)境中召喚自然氣息，比如令監(jiān)獄的石頭地長出一兩根雜草，讓被關(guān)在里面的自然種族聊以慰藉。

    雖然效果不強，但這技能消耗也不算大。在德魯伊和游俠去城市之類的地方打架時，事先扔一下該法術(shù)可以改善他們的戰(zhàn)斗環(huán)境，盡管只是一點點。

    不過，有著山獅血脈的雅各也是這次唯一簽約了的獸人。

    混血獸人沒有和地下城簽約，他們的構(gòu)成太過雜亂，不能被歸為族群集體，沒有能擔當“族長”的人物。瑪麗昂是當之無愧的精神領(lǐng)袖，但她也更像一個招牌人物，具體的組織和領(lǐng)導(dǎo)工作另有其人。能稱得上起義領(lǐng)袖的另有兩個，一個是長著牛角的大塊頭泰倫斯，另一個是有一對鳥爪、資歷更老的扎克利。

    泰倫斯和瑪麗昂同一批進入角斗士學(xué)校，沉穩(wěn)又不失血性。扎克利則是個老資格的角斗士，也是除了雅各外另一個沒有被游吟詩人杰奎琳的樂曲催眠的人，戰(zhàn)士職業(yè)者。他們之間也有分歧，但在大方向上協(xié)同一致。

    他們要走。

    “非常感謝您的幫助，但我們不能在這里停留。”泰倫斯說，“還有許多同胞在人類的城市受苦受難，我們必須繼續(xù)戰(zhàn)斗?！?/br>
    “獸人從那個牢籠里跑出來，可不是為了進另一個牢籠?！痹死f得更加不客氣。

    “什么叫另一個牢籠？”瑪麗昂皺眉道。

    “意思是，你要當狗你去，我們不需要主人?！痹死I誚道。

    瑪麗昂拽著他的前襟將他提了起來，泰倫斯連忙勸架。

    在協(xié)同一致地成功起義之后，混血獸人中也出現(xiàn)了種種分歧。一些角斗士想要在這里安頓下來，另一些則還想要戰(zhàn)斗，扎克利便是其中最激進那一派的代表人物。他將想要留下的人視作軟弱和背叛，認為瑪麗昂根本不配當精神領(lǐng)袖。

    “你只是你的主人豎起來的靶子，一個假惺惺的形象?！痹死跔幊持羞@樣說。

    塔砂拍了拍手掌，示意他們從愈演愈烈的爭執(zhí)中停下?！皠隈{，”她說，“先不考慮我怎么想，如果沒有外來因素影響，你們打算怎么做？”

    “我們戰(zhàn)斗?！碧﹤愃购V定地說，“直到將所有同胞解放。”

    “我們復(fù)仇。”扎克利陰郁地說，“人類應(yīng)該嘗嘗我們受過的苦。”

    “……”瑪麗昂張了張嘴，猶豫了一下，什么都沒說。

    塔砂點了點頭，以示自己已經(jīng)聽到了。她接著問：“那你們知道人類的力量有多強嗎？”

    “多強都不會阻止我們的腳步?！碧﹤愃拐f。

    “你弄錯了我的意思?！彼罢f，“我不是在問你們的決心，我在問你們的計劃啊?！?/br>
    你們對埃瑞安各地的兵力了解多少？

    每個地區(qū)駐守的士兵有多少？有什么武器？各地的將領(lǐng)對異族有什么態(tài)度？哪些能夠利用，哪些可以拉攏，哪些必須死戰(zhàn)？要是以上都不知道，你們至少有最基礎(chǔ)的常識，比方說，把埃瑞安的詳細地圖畫出來吧？

    你們對埃瑞安的混血獸人狀況又知道多少？

    散落在各處的野生獸人部落大概有幾個？哪些只想藏匿，哪些愿意出兵一戰(zhàn)？獸人奴隸中有多少能戰(zhàn)之兵，又有多少是需要保護的老弱病殘？你們要解放所有獸人，是否想過要從何處入手，救下的同胞又如何安置？

    “看來你們不知道。”塔砂遺憾地搖了搖頭，“倘若有人知道這個答案，請務(wù)必先告訴我?！?/br>
    三個人的臉色聽到一個問題便難看一點，瑪麗昂咬著下唇，泰倫斯皺緊了眉頭，而扎克利勉強開口道：“不試試怎么知道？”

    “‘試試’？”塔砂挑了挑眉毛，“用你們的性命去試嗎？”

    “那也是我們的選擇?！痹死舶畎畹卣f，“難道你想把我們關(guān)起來，以保護的名義？”

    塔砂笑出了聲，她看著扎克利，像看一個傻瓜。

    “你好像誤會了什么?！彼f，“在諸位的起義事宜上，我墊付了一些武器，此后則提供了住所，食物，傷藥……”

    “你以為這樣就能買下我們的命嗎？”扎克利皺眉道。

    “不，你們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是自由人了?！彼靶Φ?，“既然我不是你們的奴隸主，你們也不是我的財產(chǎn)，那么你們消耗的一切，請務(wù)必用勞動來償還吧。”

    第62章

    不勞動者不得食，世事本如此。

    獸人角斗士們一臉呆滯，看著那張寫著他們債務(wù)的表單。絕大多數(shù)人都不認字，但至少能看明白這賬單都多少行。貼在公告欄的那張東西與其說紙張，不如說卷軸，從天花板一直垂到了地面。工作人員為他們一項項講解，說得頭頭是道。

    你們來的時候走了那條通道，通道挖掘需要費用吧？鑒于接應(yīng)了諸位后這條道路就完全報廢，不能再度利用，五十年的養(yǎng)路費濃縮在一夜，分攤到各位身上，大概是這個數(shù)。從瑞貝湖到東南角需要支付關(guān)稅，不能因為大家走了地底直達通道就偷稅漏稅。辦證件需要手續(xù)費，住房需要旅費，醫(yī)藥費和餐費當然也不能少，此外還有工作人員的服務(wù)費等等。東南角絕無種族歧視，為大家提供的都是最上等的服務(wù)，所以價格嘛……

    新成員們對這里的物價毫無概念，在工作人員報數(shù)字時持續(xù)性一臉茫然?！斑@數(shù)字是多還是少啊？”有人在私底下嘀咕，“我腳趾頭都用光了，還是數(shù)不清哇？”

    “你直說要我們干什么吧！”沒耐心的人粗聲粗氣地說，“我們在這里干活還錢，要還多久？”

    “這就要看大家選擇什么職業(yè)了?！惫ぷ魅藛T說，“不同的職業(yè)有不同的工資，念在大家初來乍到，在應(yīng)聘上可能有一些問題，東南角為大家提供了一些選擇，稍后我們將具體講解。”

    許多工廠的崗位對新成員們開放，不過cao作機械需要專業(yè)知識，就業(yè)培訓(xùn)不可或缺。正式上崗后多勞多得，全看表現(xiàn)，得到的公分扣除在廠內(nèi)的食宿消耗，剩下的就可以拿來還債和利息，也能任意兌換其他商品。要是你表現(xiàn)優(yōu)異，可能一年多就能還清債務(wù)。

    軍隊是薪資最高的職業(yè)，但就業(yè)培訓(xùn)的長度和難度也是個中翹楚——誠然，角斗士都是出色的戰(zhàn)士，但行軍打仗和不是單打獨斗。軍校不會像角斗士學(xué)校一樣無情，其中會有休假和各種娛樂活動，因此不怎么緊湊的培訓(xùn)周期會變得更長。

    要是你不清楚自己今后想做什么，申請助學(xué)貸款會是個很好的選擇。東南角各種專業(yè)的學(xué)校都對外來者開放，考試合格就能包吃包住，畢業(yè)后在指定崗位上工作學(xué)齡相同的時間，就能將債務(wù)完全還清。

    只要在這里奉公守法，一旦停留足夠的時間，他們的暫住證就會變成公民證，諸多只限定東南角公民的福利將會對他們開放，比如保險和低利息。針對外來者的高利貸會在此后變得非常低廉，當初用在“馬戲團”成員身上的那一套在改進后再度使用在獸人們身上，更加完善、便于管理和有助于職業(yè)成長。

    所有初級的培訓(xùn)都會教授這些獸人埃瑞安的常識和現(xiàn)狀，拖慢復(fù)仇者的腳步，讓他們發(fā)燙的大腦暫且冷卻一點，讓只看見悲慘過去和心中未來的眼睛看一看腳下的現(xiàn)實世界。少量的思想教育滲入其中，塔砂不敢說自己能給他們上“手把手教你學(xué)造反”的課程，但說真的，與如今角斗士們一味埋頭作戰(zhàn)的策略相比，地球上的文科教材都能算金玉良言。

    他們需要一個緩沖。

    愿意安頓下來的人即使被裹挾走也只能拖后腿，塔砂給他們安身之地，換取他們能提供的勞力。想要再戰(zhàn)的人必須理清自己的目標，整頓好自己的隊伍，了解自己與敵人，別像歷史上一大堆失敗的起義一樣自己就分崩離析。熱情必不可缺，但空有熱情徒勞無益。對新世界的建設(shè)毫無頭緒，只想著摧毀舊世界的人，僅僅是破壞者而已。

    當然，現(xiàn)在要說摧毀舊世界也太過遙遠。

    塔砂無所謂角斗士對她是否感恩，只在乎他們對她是否有用。她既不想讓他們的一腔熱血白白浪費，也不想要一群高喊著圣戰(zhàn)玩玉碎的恐怖分子。

    接納角斗士的過程并不容易，這些戰(zhàn)士多多少少有點心理問題，像得上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的退役老兵。最開始安排來接待他們的工作人員全都是之前買來的獸人奴隸，等到統(tǒng)一培訓(xùn)那天，他們發(fā)現(xiàn)前來給他們上課的人是人類，許多人都變得相當不配合。

    第一天就發(fā)生了不少沖突，救火隊員杰奎琳用歌聲放倒了幾個反應(yīng)過度者，兼任教師和安保隊長的亞馬遜人朵拉用箭將好幾個人的衣襟訂在了教室后面（“下一次我會射胳膊，再下一次是脖子，說到做到?！保?。一個落單的老師遭遇了襲擊，他手無寸鐵且手無縛雞之力，在這次襲擊中折斷了胳膊，若非巡邏隊及時發(fā)現(xiàn)，事情本可能變得更壞。

    這被視作一樁糟糕的惡性事件，作案人被公開審判定罪。他會在醫(yī)院接受心理治療，并在此后作為無償勞工，強制服刑三年。

    這事在前角斗士當中激起了不小的sao動，以扎克利為首的激進派憤憤不平，瑪麗昂和泰倫斯費了不少力氣才沒讓他們做出什么蠢事。不少風(fēng)言風(fēng)語和赦免要求在人群中流傳，塔砂對此毫不動搖。她會為可塑之才提供盡可能的幫助，至于冥頑不靈的破壞者，就乖乖在工廠里勞改著吧，別出去害人害己為好。她冷眼旁觀，直到瑪麗昂沖進了受害者的病房。

    “你到底在想什么？”瑪麗昂暴躁地說，病房的門被她撞得嘎吱響。

    病房中的人依然打著夾板，用那只完好的手笨拙地寫著什么?？吹浆旣惏哼M來，他停了停，說：“早上好。”

    “早上好？”瑪麗昂大步走到病床邊，看上去很想把病人抓起來，“是你故意挑釁他的，對不對？”

    “我不接受這種不實指控?！辈〈采系娜耍隽_圣子塞繆爾皺起了眉頭。

    瑪麗昂奪過塞繆爾手上的本子，扔到了旁邊的桌子上。她眼中盛著冰冷的怒氣，質(zhì)問道：“你明明把獸人當成害蟲，為什么要報名去當什么老師？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那已經(jīng)是兩年前的事情了?！比姞柌惶栽诘卣f。

    “所以呢？你想說你在這兩年里洗心革面了？”瑪麗昂冷笑一聲，“你還穿著那身披掛去上課，還在跟人說什么光明和正義，誰會相信你一下子對我們充滿了善意？”

    “你離開了這么長時間，有很多事改變了?！比姞栒f，“我試著……”

    “牧師大人試著對我們也施舍憐憫嗎？”瑪麗昂譏諷道。

    塞繆爾的臉上染上了怒色，他張了張嘴，又深吸一口氣，讓語調(diào)平穩(wěn)下來?！拔液鼙浮！彼舶畎畹卣f，“我也在……在反思，在想一些東西?！?/br>
    瑪麗昂驚疑不定地看著他，從未想過會聽到道歉。

    “你看到那些先來的獸人了?！比姞栒f，“在他們來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去幫過忙?！?/br>
    他在說那些先一步被買下來的奴仆和娼妓，那些現(xiàn)在擔任工作人員的混血獸人。

    開始只是人手不夠，東南角總是很缺醫(yī)生。地下城的來客詢問他是否愿意幫忙，塞繆爾到了地方才知道要治療的并非人類。他看見曾經(jīng)遠遠見過的人，近距離看上去，他們的眼神更加空洞嚇人。撒羅的圣子臉色難看地退出去，以為他哪里不舒服的人類護工對他噓寒問暖，在忙碌中抽空給他拿來溫水和椅子。

    他坐在那里，看著人們忙忙碌碌，感到渾身都不舒服。再后來塞繆爾忍不住上前給一個女人畸形的腿骨動了手術(shù)，對方看上去完全是個人，只是手背上長著幾片鱗片而已。她安靜，溫順，無害，要如何看出她不是個生了病的人呢？

    牧師停留在病房中，承受著來自兩邊的煎熬。那些人身上和心中的創(chuàng)傷毫無疑問與光明、正義背道而馳，坐視他們受苦不合教義，可同時他們又不是人類——無論有多像。這矛盾讓塞繆爾飽受折磨，只能在午夜低聲唱起禱詞，向撒羅神發(fā)問。幾雙眼睛在歌聲中打開，幾個混血獸人抬眼看他，那眼神讓他想起受苦的士兵。

    在此前戰(zhàn)斗之后產(chǎn)生的種種問題，再一次在塞繆爾心中浮現(xiàn)。

    人是否需要撒羅神？神究竟是什么？在神明離去之后，在埃瑞安的土地上，撒羅教究竟有什么意義？神真的無差別地愛著所有人又憎恨著人以外的所有生靈嗎？那些教義之中，有哪些是撒羅的本意，又有哪些是漫長時光中的以訛傳訛？

    于是……

    “你在獸人當中傳教？”瑪麗昂驚異地說。

    “我沒有傳教，只是講述一些故事，勸他們向好的方向看，好分散他們的注意力。”塞繆爾頓了頓，“好吧，或許在傳教，我不知道?！?/br>
    “你到底想做什么？”狼女的眉頭皺成了疙瘩。

    “試著驅(qū)散迷茫和陰霾，無論是他們的，還是我的?！比姞柼龟惖?，“我不知道，但或許在這嘗試完成以后，我們都能明白?！?/br>
    他看起來平靜而坦然，倒是瑪麗昂看上去更迷惑一點。她沉默了一會兒，仿佛做了什么決定，面上的神情又變得不善起來。不等再度開口，她聽到了門外的呼喚聲。

    “瑪麗昂。”塔砂說。

    她站在病房門口，對塞繆爾一點頭，對著瑪麗昂招了招手?，旣惏合蛩白邅?，腳步猶豫而沉重。狼女猶豫著是否要跟塔砂求情，又隱約感覺到她不會改變主意。

    塔砂沒給她繼續(xù)掙扎的機會，只說：“來，我們?nèi)ト鹭惡纯??！?/br>
    十六歲與十八歲的差異絕對算不上天差地別，塔砂依然能一眼認出瑪麗昂的臉，依然能攬住瑪麗昂的肩膀。但有些事變得不一樣了，狼女比過去多了一分沉穩(wěn)，野性中卻生出一分戾氣，當那些激進派談?wù)撝鴼⒐馊祟?，她雖然沒有應(yīng)和，卻也沒有反駁。

    梅薇斯的搟面杖隱藏了她們的耳朵與翅膀，商人帶來瑞貝湖的流行服飾，塔砂帶著瑪麗昂坐上馬車，一路前往瑞貝湖。這輛華美的馬車沒在瑞貝湖入口停下，它一路前行，來到了城市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