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秦笙不加修飾的話，苦于沒有證據(jù)，我們都不敢暢所欲言。

    魏警官垂頭：“還有個壞消息。余妃確實去戒毒所看了陳曉毓，我們的人也想盡辦法進了余妃的那間總統(tǒng)套房，但是房間里并沒有孩子的東西，我們又重新檢查了王思喻的新家，還是沒有找到那個舊的文具盒，王翠梅說有可能是被余妃扔掉了，她記得很清楚，離開酒店的時候換的新書包和文具盒，舊的就丟在地毯上。”

    還真是老天不開眼，所有的線索都是一下子冒出來，又突然間被掐斷。

    “喻超凡在星城一共有三個住所，據(jù)我所知，一個是宿舍。一個是自己的租房，地下室有個他自己diy的錄音棚，還有一個是霸姐給他買的房子，但是房子早就不屬于他了，所以那個地方可以忽略不計，魏警官，去搜查吧?！?/br>
    對于喻超凡的死，張路沒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受打擊。

    在臨走前，魏警官還在過問關(guān)于王思喻如何安排的問題。

    我們家已經(jīng)有了小榕這一個無父無母的孩子，實在不適合再收留一個，張路下意識的把目光放在傅少川的身上，秦笙頓時明白了：

    “那就收養(yǎng)了吧，反正大哥收養(yǎng)了好多的孤兒。”

    韓野嘆口氣：“那些收留的都是華人后裔，王思喻從小在中國長大，送到國外去收留也不方便。”

    看著魏警官一副很淡然的樣子，我忍不住問：“魏警官也想收留這個孩子嗎？”

    魏警官連連搖頭：“我們警察原則上最好不要和疑犯的家屬有過多的牽扯，但我倒是有一個好的提議，不知道你們想不想聽?！?/br>
    我們都認真的聽著，魏警官很猶豫，張路等不及的問：“都什么時候了，大家不光要齊心協(xié)力把案子給破了，同時也要把這個孩子的問題處理好，我雖然說能領(lǐng)養(yǎng)這樣孩子，但我以后的老公要是知道我領(lǐng)養(yǎng)了一個前男友的兒子，那豈不是要引起家庭大戰(zhàn)嗎？再說了，我可不想天天看到一張小喻超凡的臉，怪鬧心的?！?/br>
    魏警官低頭一笑：“在病房里的時候，王燕不是一口咬定這個孩子是沈洋的嗎？我想的是，既然沈洋已經(jīng)失去了生育能力，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收留這個孩子，這樣的話也好避免孩子變成孤兒，被不知根不知底的人收留?！?/br>
    倒也不錯，但我想這件事情恐怕要得到劉嵐的首肯。

    她雖然很想要個孫子，但她是想要沈洋親生的，而不是從外面領(lǐng)養(yǎng)的。

    看著魏警官把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我就知道自己推辭不掉：“好吧，這個孩子說到底還是我招惹來的，沈洋那兒我去說?！?/br>
    正巧這兩天沈洋從外地回來，我給他發(fā)了信息讓他帶著劉嵐來家里吃飯，劉嵐還在推辭說不好意思經(jīng)常來叨擾，我就撒了個嬌，說是最近兩天特別想吃劉嵐做的酸菜魚和熬的老鴨湯，劉嵐一口就應承了下來，大清早就買來了新鮮的魚在廚房里忙活開了。

    沈洋第一時間關(guān)心的就是韓澤搗騰的那張搖搖床，兩個人一扎進屋子里，半天都不出來，還在研究搖搖床的各種可造功能。

    我逮不住合適的時機和沈洋先單獨談談，張路都在一旁替我干著急。

    “去呀，機會都是人為創(chuàng)造的，我陪你一起去，我假裝請教伯父搖搖床是怎么制作的，你趁機把沈洋叫到陽臺上去?！?/br>
    我覺得這樣不妥，要找個好的突破口才行。

    偏偏小魚兒這兩天都喜歡和韓澤在屋子里研究搖搖床，見到生人來了，又回自己的臥室墻角罰站去了。

    “這樣吧，你先去套近乎，我去房間里看看小魚兒，先問問孩子的感受，萬一他真的是很怕沈洋怎么辦？這種事情既不能強迫大人，也不能委屈孩子?！?/br>
    張路無奈的點點頭：“你說說那喻超凡，多造孽，死了就死了唄，死了還留下這么小一個兒子，你說王燕也真是的，這么小的孩子被掐在余妃的手里，她是有多窩囊?！?/br>
    我拍了拍她：“好了別說了，人都已經(jīng)不在了，說這些又有何意義，我去房間里找小魚兒了，你去探探沈洋的口風?！?/br>
    這種完全沒有把握的事情做起來還真是心虛，我和韓野之間因為那天我提出讓他答應小措的要求一事鬧起了冷戰(zhàn)，那么大個男人竟然生我的氣了，理由是我輕而易舉就把他推給別人，他很不開心。

    這句話從秦笙嘴里說出來我是相信的，關(guān)鍵秦笙錄了音，我聽得很真切，韓野不愿意搭理我的理由就是他很不開心。

    我的小心臟都被他的話雷的外焦里嫩的，偏偏張路冷靜下來后，還幫著韓野說話，是這個時候冷落我才是最好的答案。

    反正這群人的思維我是猜不透了，更讓我猜不透的是，小魚兒總喜歡在沒事情做的時候罰站，性子有倔強，誰說的話都不聽，又不喜歡交流，總是沉默著和自己做伴。

    “小魚兒，今天怎么不去和爺爺一起當個小木匠啊？”

    我搬了凳子坐在他面前，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腳丫子，不發(fā)一語。

    我伸手去摟他，他抬起頭來眼淚汪汪的問我：“阿姨，我的爸爸mama是不是死了？”

    我確實驚了一跳。這個五歲的孩子比我想象中的成熟多了，我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小魚兒從口袋里拿了兩張照片給我：“阿姨，這是我的爸爸和mama?！?/br>
    原來小魚兒見過自己的爸爸mama，那么喻超凡的情況應該和我們想象的是一樣。

    可悲的是，喻超凡和王燕雖然曾經(jīng)有過一段感情，并且有了一個愛情的結(jié)晶，可是孩子的手中卻連一張他們的合照都沒有，那兩張照片是小魚兒用透明膠布粘在一起的，看得人心酸。

    “阿姨，跟爺爺在一起的那個男人，是領(lǐng)養(yǎng)我的新爸爸嗎？”

    我正愁不知該如何開口，小魚兒自己先問起來了。想必我們和魏警官的談話，他都躲在墻角罰站的時候聽到了。

    “那你告訴阿姨，你喜不喜歡這個新爸爸？還有正在廚房里忙著做飯的那個奶奶，她做的飯菜可好吃了?！?/br>
    雖然引誘一個孩子是不對的，但我真的是不擅長于處理這樣的事情。

    小魚兒兩眼冒光：“奶奶會做雞蛋羹嗎？mama給我做過一次雞蛋羹，是mama的味道，很好吃?！?/br>
    我喜極而泣：“當然能啊，走，我?guī)闳N房，我們?nèi)ジ棠陶f，問奶奶能不能給我們做一碗雞蛋羹好不好？”

    小魚兒踟躕了一會兒，小心翼翼的把照片塞進兜里，然后才牽著我的手。

    到了廚房門口，三嬸還在里面幫著打下手，劉嵐心情還不錯，做飯的興致也高，見我來了，忙不迭的推我：“快出去，三嬸說你聞到油煙味還是會有些惡心，你快去躺著，姚醫(yī)生知道我今天做飯，還特意給我打電話交代了一些關(guān)于營養(yǎng)餐的問題，你現(xiàn)在可是我們大家手心里的大寶貝?！?/br>
    但我這個大寶貝的手里牽著個小寶貝，劉嵐說完后就看見了，蹲下身去問我：“這么可愛的小男孩，是誰的孩子？”

    我本想說是個孤兒。但我又怕孩子聽了心里會不舒服。

    我思考了一會兒，孩子搶先回答了：“我的爸爸mama都去世了，奶奶，阿姨說你和那個會做木匠的新爸爸是來收留我的，對嗎？”

    這事情我還沒跟劉嵐透個氣，跟沈洋也沒交個底，冷不丁的就被孩子說出口了。

    劉嵐茫然的起身看著我：“黎黎，這...這是什么情況？”

    本想讓自己占據(jù)更好的主動位置，現(xiàn)在卻變得這么被動，我只好硬著頭皮說：“媽，我能跟你和沈洋兩個人好好聊聊嗎？”

    我們?nèi)齻€人坐在了書房里，張路帶著小魚兒等在外頭。

    沈洋最先開口：“張路直性子瞞不住事兒，她已經(jīng)跟我說了，這件事情只要我媽同意，我沒意見。”

    這段時間和沈洋在工作上的交接還算順暢，他的業(yè)務能力也越來越好，以至于我都快忘了沈洋其實是個媽寶男。

    我以為劉嵐會很憤怒，但她很平靜的問我：“黎黎，你坦白告訴我，這個孩子的身世這么可憐，是不是余妃造的孽？”

    我幻想過他們母子倆的各種表現(xiàn)和將會問出口的各種問題，但我完全沒有料到他們的思維竟然比我想的更長遠一點。

    我再一次陷入了被動中：“算是吧，因為喻超凡和王燕都已經(jīng)死了，我們不知道其中發(fā)生的事情，所以只能暫時這樣猜測，但你們是知道的，這種事情在沒有找到證據(jù)之前說出口，就是八卦，所以我也不能確定，但是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余妃，并非我對她有偏見，這一次傅少川和韓野不出手的話，余妃還有活路，如果他們倆出手，余妃的死刑，肯定逃不了?！?/br>
    聽到死刑二字，劉嵐的手不自覺的伸向沈洋，他們兩只手緊緊擰在一起。

    “作孽啊，早就知道余妃這個女孩子心很大，我還以為她以后注定了是要干一番大事業(yè)的人，沒想到她竟然膽大包天到這個程度，這個孩子我們收養(yǎng)了，不為別的，只為她余妃當過我們沈家的兒媳婦，就算是我們沈家為她積點德吧?！?/br>
    我就怕這一點，見我有些擔憂，劉嵐又補充了一句：“你放心，大人們的事情和小孩沒關(guān)系，我知道你也是好心，我們家沈洋這輩子就這樣了，能有個兒子也不錯，就是不知道這個孩子愿不愿意？”

    我把視線放在沈洋身上：“你是怎么想的？如果你是真的喜歡這個孩子。可以帶回去撫養(yǎng)幾天試一試，不行的話你再給我送回來，不用勉強的?！?/br>
    沈洋無奈的笑了笑：“這也算是王燕的遺愿了吧，她之前不還一直念叨著說我跟她有過什么嗎？我們就權(quán)當那個王燕的遺愿了，孩子交到我手里，她應該放心吧?！?/br>
    他們兩個的理由都不是因為喜歡這個孩子，我反而心里有些不踏實了。

    小魚兒本來就很可憐，現(xiàn)在的性子唯唯諾諾的，一言不合就去墻角罰站，沈洋的性格也是膽小怕事，這兩個人要是成為了父子，我很難想象小魚兒會成為一個什么樣的男人。

    加上他們收養(yǎng)的理由實在是太牽強了，我真是放心不下。

    雖然這件事情說妥了。張路都夸我干得漂亮，但我心里沒底，完全高興不起來。

    小魚兒倒是挺高興的，在臨走之前還跑我身邊來，硬讓我彎下腰。

    我蹲下身去摟著他，他在我耳邊說：“阿姨，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想有個家，家里有親人，我不想要保姆，阿姨，如果新爸爸和新奶奶對我不好的話，我能再回到阿姨的家里來嗎？”

    小小的孩子高興的外表之下竟然隱藏著這樣的擔憂，我整理著他的衣服領(lǐng)子：“阿姨答應你，如果你在新家不適應的話，你就回來，阿姨養(yǎng)你。”

    小魚兒興奮的撲我懷里，摟著我的脖子在我耳邊說：“阿姨，你身上有mama的味道，我喜歡你?！?/br>
    張路就站在我身旁，自然能夠聽到小魚兒的話，小魚兒松開我的那一刻，抬頭看了張路一眼，也在我耳邊說：“這個阿姨有點兇，但是對我很好，我也很喜歡?！?/br>
    說完小魚兒就飛快的跑了，張路把我扶了起來：“你這身上母性的光輝爆棚啊。小榕喜歡你也就罷了，這才相處幾天，你也沒給這個孩子什么好處啊，難不成一碗雞蛋面就把他給收買了？”

    我和張路走到陽臺上，看著沈洋和劉嵐分別牽著小魚兒的左右手，夕陽下三個人的身影高低不同，組成了一副很奇妙的畫面。

    “小魚兒命途多舛，他雖然是個小男孩兒，但是心思和女孩一樣細膩，說到底他還是一個孩子，孩子的世界是很純凈的，能一眼就分別出跟自己有緣的人，不過也好。我還以為他怯生生的背后是像沈洋一樣的沒主見，但你看，從這件事情上可以看出，這個孩子沉默無語，給人一種怯懦的錯覺，其實他很有主見。”

    張路不由的感慨：“這么小的孩子，再有主見又有何用？只希望沈洋能還給他一個無憂無慮的童年，黎黎，你有沒有發(fā)覺一件事情，小魚兒對自己的雙親已經(jīng)去世這件事情，并沒有多大的悲傷?！?/br>
    我的心里很沉痛，只怕喻超凡和王燕兩人跟小魚兒相處的時間，屈指可數(shù)吧。

    送走了小魚兒。我突然覺得家里空了一般。

    張路拿了電話遞給我：“給家里打個電話吧，還差幾天就開學了，你再忍忍，過幾天小榕和妹兒回來，這個家就熱鬧起來咯，還有，你以后別再提小措的事情了，哪個男人能接受自己心愛的女人把自己拱手讓給別的女人，你這樣的說好聽了叫做賢良淑德，說不好聽點就是作，韓野要真跟小措生了個孩子出來，你還不得天天以淚洗面？”

    我的腦海里就只有一個念頭，如果御書真的是被余妃害死的。如果徐佳然也是余妃害死的，如果小措的手中真的有讓余妃俯首認罪的證據(jù)，那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得到。

    七年前的御書和徐佳然之死，并沒有讓罪惡的事情得到終止。

    而七年之后呢，死了一個陳志，一個張剛，一個王燕，一個喻超凡，我不知道還會有多少人因為她而失去生命。

    下一個又會是誰呢？

    這種恐怖的想法一直縈繞在我的腦海里，我身邊的所有人都是我所在乎的人，我不能用萬一來抵擋一萬，張路說得對，對敵人的心慈手軟。就是把親人推入絕境。

    我再一次和韓野提起這件事情，韓野的態(tài)度很堅決：

    “曾小黎，條條道路通羅馬，你為何非要把我回來的路給堵死？”

    終于忍無可忍了，我看著韓野氣呼呼的臉，莫名的就笑了。

    “不是說要跟我分床睡的嗎？怎么？妹兒的兒童床你睡的不舒服？”

    我偷看過一次，妹兒的兒童床很小，床上又擺放著很多的玩具，他整個身子都伸展不開，估計這兩天睡的都腿抽筋，今天夜里終于忍不住回了房。

    “姚醫(yī)生說你最近好像有說夢話的習慣，所以讓我盯著你一點，怕你夢游。曾小黎，你坦白告訴我，你和御書是什么關(guān)系？”

    終于有他韓野好奇的事情了。

    我云淡風輕的回了一句：“呀，御書啊，御書不是你的四弟嗎？你的四弟跟我能有什么關(guān)系？”

    韓野朝我撲過來，我惡狠狠的盯著他：“姚醫(yī)生也告訴過你不許靠我太近吧，我告訴你，你兒子這條命可是姚醫(yī)生千辛萬苦保住的，你離我遠點。”

    韓野盤著腿坐在我面前，像個老和尚似的。

    “我掐指算了算，你跟御書是校友，師大商學院和師大文學院又是緊挨著的，中間就隔了一片晨讀的小樹林。曾小黎，你是不是御書喜歡的那個姑娘？”

    我哈哈大笑：“韓叔，你想象力這么豐富，你咋不去拍電影呢？”

    韓野瞬間認慫：“這個問題我很好奇，那天張路的反應那么強烈，莫非御書喜歡的是她？還有你，這兩天在夢里一直叫著御書的名字，你最好從實招來?！?/br>
    我一點都不虛，理直氣壯的看著韓野：“你從一開始出現(xiàn)在我身邊就自帶謎團，你不愿意說的，我有強迫過你嗎？”

    韓野誠實的回答：“沒有。”

    我嘴角一揚：“這就對了，現(xiàn)在我不想說的事情，你也忍著別問，你也體會體會我當時的心情，還有，傅少川到底對張路做過些什么，等我身子好利索了，我會跟傅少川算賬的，到時候你要敢替你的兄弟多說半個字，你別怪我跟你翻臉?！?/br>
    韓野拉著我的手：“一碼歸一碼，再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他們兩人之間的愛恨情仇，你就別管了，你現(xiàn)在還是好好想想，今天晚上是想睡我的左手邊呢，還是右手邊？”

    我艱難的抬起腿來：“我也想讓你好好想一想。你是想讓我把你踹下去呢，還是你自己乖乖的滾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