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霍繁簍滿眼欣賞,顧若離撇了他一眼,沒有反駁。 “爺!”眾人心神具震,激動的看著趙勛,異口同聲的道,“有爺在,我們不會死!” 趙勛擺手不欲多說,顯然已經(jīng)決定了。 大家不再多言,紛紛效仿扔了手中的兵器。 “馬車?yán)锏娜?,都出來?!庇腥舜蠛耙宦暎殡S著一陣陣轟然大笑,顧若離和霍繁簍對視一眼,掀開車簾跳下了車,胡立走了過來站在顧若離身邊,低聲道,“霍姑娘別怕!” 顧若離輕聲道:“謝謝!” “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吳孝之搖著扇子過來,“瞧著架勢,應(yīng)該是青陽馬匪吧,今兒咱們還能見識一番名震江湖的司璋流星錘?!?/br> 周錚一愣,問道:“司璋?就是官兵打了數(shù)次,不但沒找著老巢反而被埋伏損失慘重的那幫馬匪?!”又道,“這里又不是青陽山!” 吳孝之虛虛的指著上頭:“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青陽山,司璋?顧若離沒有聽過這些。 “名氣很大?!被舴焙t低聲道,“這幾年他們一直沒什么動作,還以為被官府收編了,沒有想到居然到延州來了。不過,以前他們只搶貨從不殺人,不用怕!” 這么說,趙勛投降是因?yàn)樗缇筒碌搅藢Ψ降膩砺??!顧若離余光看了趙勛一眼,后者一直靜立未動,冷眼旁觀一般。 “兄弟們?!边@時,山頂上有人大喊一聲,“點(diǎn)貨去嘍!”隨即響起一聲尖細(xì)嘹亮的哨聲。 哨聲落,吆喝聲四面響起,緊接著人影躥竄,一道道黑影如巨大的夜梟般從谷頂俯沖而下,仿佛天羅地網(wǎng)一般自兩面鋪張開,速度之快眨眼功夫就已只距地面半丈……隨即,那些黑影凌空而下,腳步落在地面發(fā)出咚的重響,彪悍利索的將他們圍在中間! 火光下,一柄柄刀劍寒光四射,對著他們。 顧若離暗暗驚嘆,直到此刻她才看清,原來在兩邊的谷頂和石壁之中,斜拉著數(shù)十條繩索,這些人手戴彎鉤搭在上面,順著繩索俯沖而下。 擋路的大石,以及這些繩索絕非一日可成,他們對這里何止是熟悉,分明就是他們的老巢啊。 “他媽的,竟然還有這手?!敝苠P低罵一聲,此刻才明白吳孝之所說的你‘等會就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又是一聲呼哨,圍著他們的馬匪中有一人走了出來,這人穿著黑色勁裝,綁著褲腳,提著兩只流星錘,腰間別著只不大配搭的護(hù)身符,年紀(jì)約莫三十開外,身體精瘦,蓄著濃密的絡(luò)腮胡子,一張臉上唯一能看得清楚的就是那頂微禿的額頭,油光锃亮的反著光。 拿著流星錘,那此人就是司璋了! “十九個人!”司璋牛眼在眾人身上一掃,落在趙勛身上足足打量了半柱香的功夫,戒備的問道:“叫什么?做什么的?從哪里來打算去哪里?” “趙七?!壁w勛負(fù)手而立,即便不說話他身上的矜貴與威嚴(yán)亦是遮擋不住,“鏢師。自開平衛(wèi)來,往京城去!” 司璋遲疑了一下,又問道:“哪個鏢局?” “京城龍門鏢局!”趙勛頷首,神色淡然。 “龍門鏢局?”那人似乎不信,挑著一雙粗眉牛眼四顧,忽然發(fā)現(xiàn)了顧若離,“鏢局還有女人?”頓了頓咬牙切齒的盯著趙勛,“說,你們到底是什么人,敢騙老子,一個不留!”不說容貌如何,單顧若離的年紀(jì)和身形,就不可能是鏢師。 行走江湖他見的多了,這幫人行動整齊,氣質(zhì)藏威,又是身懷武功,若不是鏢師那就只有可能是軍人! 要真是軍人,就絕對不能留。 四周,馬匪手中的刀劍哐哐的抬起來,抵著他們。 氣氛劍拔弩張,一觸即發(fā)。 周錚啐了一口,喝道:“給臉不要臉!”話落,拳頭一握就打算動手,可不等他沖出去就被陳達(dá)按住,沖著他搖了搖頭! 趙勛沒有說話,他們不可擅自行動。 “欺人太甚?!币娲?,雖沒有勝出的可能,但是又怎么樣,他從來不怕死。 場面劍拔弩張。 就在這時顧若離上前了一步,霍繁簍一怔想要拉她卻已經(jīng)遲了,就見她看著司璋的面色,遲疑的道:“閣下身體有恙,若不治將會有性命之憂?!?/br> 她的話一落,原本安靜的峽谷落針可聞,數(shù)百馬匪也忘了殺人的事,愕然的看著顧若離。 有病的是這姑娘吧。都什么時候了,居然跳出來罵人! 而周錚等人卻皆是明白,顧若離這么說恐怕是緩兵之計(jì),欲在救他們脫困。 “霍姑娘……”胡立上前,吳孝之扇子一擋,“別添亂。” 胡立握著拳,未再動。 司璋大怒,手一轉(zhuǎn)一只碩大的流星錘指著顧若離:“你敢罵老子有病,信不信老子把你拍成人干!”這只錘重有十多斤,錘上嵌著鉚釘,要真是砸在人身上,定然血rou模糊,性命不保。 “好說,好說!”霍繁簍立刻將顧若離拽著離開,沖著司璋嬉皮笑臉的道:“大爺息怒,她從來不罵人,不如把話說完你再砸?” 司璋冷笑一聲:“那就趕緊說,說完再送你們上路!” 所有人都看著顧若離,她卻是神色淡然,毫不慌張:“我不是罵你,也沒有必要。而是你身體真的有恙,且已沉珂數(shù)年,你若不治不正視此病,不但有性命之憂,還會禍及子孫。” “一個毛娃娃也敢戲耍老子!”那人只聽了句禍及子孫,頓時大怒,流星錘一抬,一股烈風(fēng)呼嘯著撲向?qū)γ?,轉(zhuǎn)眼間錘已在她面門上,胡立和周錚以及陳達(dá)幾人腳下一動,再顧不得許多往那邊飛奔。 趙勛神色微訝,沒有料到不過短短幾日,他的屬下就為了別人而不請命,擅自行動! ☆、028 人質(zhì) “顧三?!被舴焙t心里漏跳了一拍,想也不想就拉住顧若離往后退,可依舊不及錘的速度,他只得翻轉(zhuǎn)身,擋在顧若離面前。 流星錘勢如破竹,勁風(fēng)呼嘯…… 霍繁簍懊悔不已,卻并未將顧若離推出去。 胡立和周錚轉(zhuǎn)眼之間已近身,抬拳,踢腳蓄勢待發(fā),刀劍嗡鳴晃在人頭頂。 “我且問你?!本驮谶@時,顧若離埋首在霍繁簍胸口,大聲喊道:“你死了幾個兒子?” 流星錘戛然而止,司璋大喝:“都住手!” 死了幾個兒子?所有人動作停下,愕然的看著顧若離。 這姑娘果然有病啊。 霍繁簍一頭冷汗面色慘白,顧若離神色不明的看著他,低聲道:“你沒事吧?” “你真麻煩。咱們自己能走不就得了,管他們死活做什么!”霍繁簍松開她,明顯惱怒起來,但這無由的火卻是沖著自己的,“多事!” 多事!是說顧若離救別人多事,還是說他救顧若離是多事! 不得而知。 顧若離卻是微微笑了起來,目光和煦:“知道,以后不會了?!?/br> “我管的著你嗎?!被舴焙t看著她的眼睛,微微一愣,面色隨即僵硬起來,哼了一聲,不再理她! 顧若離垂了眼簾,望著依舊近在眼前的流星錘,淡淡一笑。 “廢話那么多?!彼捐按舐曇缓?,“把話說清楚,要不然我立刻拍死你?!?/br> “我是不是戲耍你,你聽得懂!”顧若離看著她,心頭無奈,好好和他說他身體有恙他不聽,就只能劍走偏鋒了。 司璋怔住。 吳孝之興奮的和陳達(dá)咬耳朵:“難道他真死了兒子?” “先生?!标愡_(dá)無奈的道,“非常時刻,您這樣我已經(jīng)無話可回您了?!?/br> 吳孝之嘿嘿一笑,摸著胡子露出一副看戲的樣子。 “好,那你說說看,老子得的是什么病?!彼娴乃懒藘鹤?,且四年連死了三個,皆是一歲多左右,全身生滿紅絲瘤,求了許多大夫都束手無策。 陳達(dá)臉色一變啼笑皆非,還真死了兒子! 顧若離暗暗松了口氣,她沒有診斷卻說他幼子夭折,一是觀他面色,二是因?yàn)榭吹剿g佩掛著一個送子娘娘的求香符,情急之下才她才脫口說出來,雖有七分把握可到底還是賭,心里沒有底,但現(xiàn)在司璋這么一說她就知道她說對了:“觀你神色便知。你兒子的死,是你的問題。若是你的病不治,將來即便再有孩子,還是有可能會早夭!” 司璋愣愣的看著顧若離,不單是他,周圍所有的馬匪都盯著她看,好像聽到了什么驚世駭俗的話一般,吳孝之亟不可待,好奇的湊過來問道:“霍姑娘,看臉色就知道他死了兒子?怎么看的,也教教老夫!” 這個本事好啊,以后和人斗嘴,看人臉就能罵他死了幾個兒子。 反正他沒成親沒兒子,不怕人罵。 “先生。”顧若離無奈,看著一臉好奇的吳孝之,道,“我觀他雙眸赤紅,眼角黏糊,且說話時口氣灼熱,性情焦躁難安,乃是腎中伏火之狀,才出此言?!?/br> 吳孝之瞪大了眼睛,露出驚奇的樣子,欽佩的道:“所以就知道他死兒子?”一副要和顧若離深談的樣子。 “老頭走開?!彼捐皩切⒅煌?,隨即盯著顧若離露出猶疑之色,“你是大夫?”殺氣弱了不少。 顧若離頷首,沉聲道:“是!”她頓了頓,又道,“可否借一步,問你一個私人問題。”她還要再確認(rèn)一下。 司璋擺手:“老子光明正大,你問!” “那好?!鳖櫲綦x頷首,問道:“你與夫人行房后,精血是否淡白且含有血絲?” 這里除了顧若離皆是男人,她的話一落,周圍的人頓時鴉雀無聲,神色精彩紛呈變化莫測……這樣的話,從一個小姑娘口中說出來…… 就算是大夫,也很……驚世駭俗。 胡立滿臉通紅以拳抵觸咳嗽一聲,周錚則是一副下巴掉下來的樣子,倒是趙勛,依舊巋然不動,淡淡的看著顧若離。 “咳咳……”司璋也忍不住紅了臉,“這下老子相信你是大夫了。”又回道,“你說的沒錯,確實(shí)帶著血絲,不過所謂精血,難道不應(yīng)該是這樣?” 顧若離搖頭否定道:“精血乳白無雜色,你的如此,是因?yàn)槟隳I伏火,精含熱毒。若孕成胎便會形成胎毒。” “胎毒是什么?”那人興奮的雙眼冒光,他不懂但不妨礙他接著問,“你能治好?” 這不算雜癥,只是鮮少有人注意又難以啟齒罷了,顧若離點(diǎn)頭道:“胎毒是父母遺毒于胎所至。別的我不敢斷言,你的病我能治。” “居然是病,還能治好?”他來回的走,停下來興奮的看著同伙,“聽到?jīng)]有,老子這是病,不是損了陰德!” 眾馬匪一陣大笑,雜亂不堪的喊著:“恭喜老大,來年就等老大再抱大胖小子了?!?/br> 司璋卻忽然冷靜下來,猶疑不定的看著顧若離,懷疑她是為了救人而故意說的:“好,你跟老子回去,要是治不好我要你的命!”話落指著她對屬下道,“將她綁了帶回去,其他人一個不能留,殺了!” 司璋話落,場面再次緊張起來,哐哐的刀劍聲,咯吱響著的弓瞬間拉滿了弦! “他不能跟你們走?!焙⒆o(hù)住顧若離,喝道,“要?dú)⒁蛲纯禳c(diǎn),不要欺負(fù)一個女人?!?/br> 周錚也大吼一聲,跺腳暴怒:“爺,打他個龜兒子的?!?/br> 趙勛依舊未曾開口,倒是吳孝之拿扇子敲周錚的頭:“急的跟猴子似的,燥什么呢!” 周錚大怒,瞪著眼睛。 “我從不拿醫(yī)術(shù)打誑語,能便是能,不能便是不能,不管你信不信?!鳖櫲綦x抬手,示意大家安靜,她看著司璋似笑非笑道,“但是,你根本沒有誠意,我為什么要給你治?!?/br> “嘿!”司璋驚訝不已,他沒有想到一個小丫頭有這般的膽色,“你不怕老子殺了你?!” 顧若離點(diǎn)點(diǎn)頭,接著又搖頭:“怕!但我這人脾氣古怪,素來尋我問診求醫(yī)者,但凡誠心不足,我絕不會醫(yī)治。即便是殺了我,我若不想治,就斷不會服軟的,要不然你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