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jié)
方朝陽端著茶的手勢一頓,看著顧若離問道:“你的意思,崔婧語和馬繼不過是讓張崢上門來鬧事,且也只給了一百兩。而其后的三百兩,以及要張崢性命的人,是另有其人?!?/br> 顧若離點(diǎn)頭:“是這樣沒有錯?!比旱剿蓝紱]有承認(rèn)拿金項(xiàng)圈,張家一家人的話都沒有出入,說先是少年讓張崢去賭官贏了一百兩,第二天又是另外一個人吩咐張邵氏殺子鬧事,補(bǔ)了三百兩。 “呵!”方朝陽撥著茶盅,輕笑道,“這倒是有趣了?!?/br> ☆、085 失蹤 “崔安可回來了?”方朝陽看著李mama,問道。 李mama點(diǎn)頭指了指外面,轉(zhuǎn)身就掀了簾子對外頭道:“郡主問你那邊怎么說的?!?/br> 崔安沒有進(jìn)來,隔著簾子和里頭回道:“馬公子說他見四小姐一直被三小姐欺負(fù),上次還被敲斷了腿,所以他看不慣,前兩天在路上偶爾見到了張邵氏母子,就突然想到了這個法子?!?/br> “他買通了趣兒,隨便偷了個三小姐的東西出去,再讓張崢去賭館取了一百兩銀子,隨后就讓他拿著荷包來府中鬧事,四小姐完全不知道?!?/br> 崔安說完,外頭就安靜下來。 “沒有了?”方朝陽和顧若離沒有說話,李mama卻是急了,掀了簾子看著崔安,問道,“讓張邵氏下毒呢,栽贓咱們府的事情呢?” 崔安搖搖頭,回道:“馬公子說不知道,他只讓張崢來鬧事,給了一百兩,其他的他一概不知道。”又道,“他還說,就那一百兩,還是他問別人借的,四百兩他根本拿不出來?!?/br> 這些公子哥兒又沒個差事的,一個月至多二十兩的月列,不會余下多少錢,讓他們一下子拿出四百兩,確實(shí)不容易。 “還真是背后有人在搗鬼?!崩頼ama臉色沉沉的,又想起什么來,問道,“那今天行托的那幾個人呢,送銀子給張邵氏的人,是不是馬公子的?!?/br> 其實(shí)不用問了,可李mama還是不甘心。 崔安搖頭:“馬公子身邊的常隨,一個十四,一個十六,根本不是張邵氏說的中年人?!?/br> “這……”李mama喃喃的嘆了口氣,回頭看著方朝陽和顧若離,又想起什么來和崔安道,“你派去跟蹤的人呢,回來沒有,那幾個人抓到了嗎?!?/br> 這是最后的線索。 “沒有?!贝薨泊怪^,慚愧的道,“那些人知道自己被跟著了,三拐兩拐的不見了?!?/br> 那就是說,最后的線索也斷了。 顧若離也料到了,對方趁亂加的這把火,實(shí)在是太妙了。 崔婧語讓趣兒偷荷包,這人就乘機(jī)拿走了項(xiàng)圈,要不是趣兒怎么打都不肯認(rèn)下項(xiàng)圈,她們也只會覺得是趣兒自己昧下了東西。 還有張邵氏得的四百了銀子,對方時機(jī)掐的剛剛好,若非她多想了一層,定然就信了他們就是馬繼的小廝。 只是,她想不通的是,對方為什么要這樣做,是沖著她來的,還是沖著建安伯府來的? 抑或是一石二鳥? 顧若離此刻想不到,只覺得這件事處處透著古怪。 “一石二鳥啊?!狈匠柪湫χ?,“既除了你,打了我的臉,又給了建安伯府當(dāng)頭棒喝……或者,是給了崔玉林當(dāng)頭棒喝,卻還能不顯山不露水借著東風(fēng)行事,多妙?!?/br> 這件事要是成了,那么建安伯一下子兩個女兒就要被送出去,顧若離名聲狼藉,崔婧語陷害手足。 都留不得。 至于方朝陽,若是顧若離的身份瞞住了,她還只是在府中丟了個人,若瞞不住,圣上那邊她可不好解釋。 崔延庭亦是,縱仆殺人,他這個伯爺也是岌岌可危。 且,直到此刻,她們都沒有弄清楚,對方真正想要達(dá)到的目的是什么。 “此人雖心機(jī)難測,可到底還是讓三小姐發(fā)現(xiàn)了,再接著查,肯定會有所收獲?!崩頼ama覺得這件事不能就這么算了,“郡主,再派人去留意著,只要那幾個人沒死,就一定能找到。” 方朝陽含笑,顧若離接了話道:“查必然要查的,那幾個人只要還在京城,早晚都會再出現(xiàn)。” 李mama應(yīng)是,信服的看著顧若離。 方朝陽輕輕笑了起來,看著顧若離道:“這一天的功夫,你就讓李mama對你贊賞有加了,可見還真有幾分聰明勁兒?!?/br> “哪有?!鳖櫲綦x窘迫的起身道,“我出去一下,外頭還有事要辦。” “你等等?!狈匠枖[著手,“今兒就算了,事情還沒過去,你就老實(shí)待在家里,不定外頭有什么人等著你呢?!?/br> 顧若離怔了怔點(diǎn)頭道:“那我回去補(bǔ)覺。”她昨晚沒有睡好。 方朝陽輕笑,目送顧若離出了門。 “郡主和三小姐關(guān)系越發(fā)好了?!崩頼ama輕聲道,“要是剛來的時候您攔著她,她肯定是要頂您兩句的,如今您說不讓她出去,她一句沒反對就應(yīng)了?!?/br> “我生的,她能擰到哪里去。”方朝陽不以為然,眼睛里卻都是笑意,“你去看看崔玉林在做什么,別叫我在家里再看到那個蠢貨?!?/br> 李mama道了一聲是,立刻拐著出了門。 顧若離剛回去,楊清輝就急匆匆的來了:“……我關(guān)在房里,直到現(xiàn)在才知道家里出的事,現(xiàn)在處理的怎么樣?” 難怪她這兩日都沒有見到他,還以為他出門了。 看來,他雖嘴上說不過隨便應(yīng)付而已,但其實(shí)還是很用心的在努力,顧若離請他在正廳坐下來,雪盞和歡顏守在旁邊,回道:“張家鬧事的人已經(jīng)送去順天府了,要怎么處置,順天府會看著辦。至于指使的人……” 她說著,端茶喝著,頓了頓,不知道怎么和楊清輝說。 “是不是四表妹?!睏钋遢x也立時想到了這其中的關(guān)系,顧若離的東西當(dāng)然在房里鎖著的,尋常人進(jìn)不了府,只有家里的人做的手腳。 這一家子能做件事的人,出了崔婧語不會有別人了。 “嗯?!鳖櫲綦x點(diǎn)頭,將趣兒和馬繼的話與他毫無隱瞞的說了一遍,“……不過四meimei出門去了,事情到底如何,還要等她回來再問?!?/br> 其實(shí)沒什么可問的,但是話要這么說。 這是李mama教她的,在內(nèi)宅里,說話行事都不能太直接,這世上只有一個方朝陽,別人要是也這樣,那就只有等著“挨打”的份。 “真是太糊涂了?!睏钋遢x緊蹙了眉頭,憂心忡忡,“按郡主和伯爺?shù)钠?,怕是這個家里不能留她了。” 顧若離沒有說話。 “你沒事就好?!睏钋遢x看著她,松了口氣,“要是真讓那些個無賴得逞了,污了你的名聲……”他想想也后怕。 顧若離輕笑,請他喝茶:“污了就污了,大不了我收拾包袱,回延州投靠楊前輩去,有醫(yī)術(shù)在身,我也不會餓死。” 剛剛的經(jīng)歷雖談不上性命之憂,可也是兇險不已,在京中,女子的聲名何其重要,這是她們一生都要時刻顧全的事情之一,可到了顧若離這里,她卻是輕描淡寫的告訴他,污了就污了,我有醫(yī)術(shù)在身,餓不死的。 楊清輝心頭微跳,忽然就明白過來,為什么他一直覺得顧若離和他所知道的女子不一樣…… 這個不一樣,就是她的自信和從容。 這些和身世,地位,聰慧,外貌都沒有關(guān)系。 她是獨(dú)立的個體,煢煢孑立,不依附著任何人,任何事,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生活,并一個人一步一步的往目標(biāo)而去。 那么清晰,明亮的立在那里,縱然沒有引人注目的外貌,也依舊讓人移不開眼。 他忽然笑了起來,頷首道:“是我庸俗了,這些東西不過身外之物,于別人而言或許是致命的,對你來說,卻可以完全不必在意?!?/br> “也沒有不在乎?!鳖櫲綦x見他忽然變的這么鄭重,不由怔了怔,糾正道,“有總比沒有好,誰也不愿意背著惡名活著?!?/br> 楊清輝笑著搖頭,道:“既然你沒事,我也不賴在你這里了,我去二表妹那邊看看?!?/br> “嗯?!鳖櫲綦x送他出去,“他們?nèi)绾翁幹眠@件事,我沒有資格過問,抱歉!” 楊清輝行走的腳步一怔,回頭看著她,又笑著搖了搖頭,大步出了門。 顧若離嘆了口氣,目光在這個小小的院子掃了掃,動了心想搬出去。 等過了京中的杏林春會,她就搬走。是她突然到來打亂了別人的生活,如果她走了,這里恢復(fù)了正常,應(yīng)該就沒有這些糟心的事情了。 而且,醫(yī)館漸漸上了軌道,她也沒有心思困在內(nèi)宅里,陪著小姐們捻風(fēng)吃醋斗心機(jī)。 她喜歡行醫(yī),也只想行醫(yī)。 “三小姐?!毖┍K和歡顏進(jìn)來,直到此刻,她們才得了機(jī)會和顧若離靜心說話,“如果您要走……就讓奴婢們跟著您一起走吧?!闭f著,兩人跪了下來。 “我沒說我要走啊?!鳖櫲綦x一驚,一手拉著一個起來,“好好說話,跪著做什么。” 雪盞和歡顏不肯起來,兩人紅著眼睛。 “奴婢看出來您不喜歡這里,若非因?yàn)榭ぶ鳎峙略缇妥吡??!毖┍K看著顧若離,一開始她以為顧若離是來投奔方朝陽的,因?yàn)樗裏o處可去,可是現(xiàn)在她看出來了,顧若離待在這里,僅僅是因?yàn)檫@里有方朝陽,她隨時都可以走,也不會因?yàn)闊o依無靠而流落街頭任由人欺凌。 她們愿意跟著她。 “就你們看的清楚明白?!鳖櫲綦x無奈,“我不走,至少現(xiàn)在不會走。” 歡顏立刻就拉著她的衣角:“那您什么時候想走了,一定要帶上我們,不管去哪里,我們兩個這輩子都跟著您了?!?/br> “知道了?!鳖櫲綦x點(diǎn)頭道,“快起來,別人看見了還以為我真的要走呢,又是一陣閑話。” 兩個丫頭抹著眼淚站起來。 “這次是我們失職給您惹了禍?zhǔn)?,您不但沒有怪我們,還在郡主面前保了我們?!毖┍K羞愧的道,“往后我們一定盡心當(dāng)值,全心全意服侍您。” 歡顏附和的點(diǎn)頭。 “說的好像你們以前不盡心一樣?!鳖櫲綦x含笑道,“出了趣兒這件事,院子里的幾個小丫頭也嚇壞了,你們也不用一直唬嚇,只要他們安分點(diǎn),其他的事不用太計(jì)較?!?/br> 雪盞氣的不行,拉著剩下的三個小丫頭一人打了五板子,嚇的幾個丫頭哭都不敢哭一聲。 “奴婢是再受不了這種事?!毖┍K垂著頭道,“一會兒就讓她們休息兩天,養(yǎng)養(yǎng)傷。” 顧若離含笑點(diǎn)頭。 崔婧文在花廳中陪著崔延庭坐了好一刻,父女兩人都沒有說話,過了許久,崔延庭忽然站起來,道:“去找你二嬸,讓她回家說項(xiàng),將你meimei定給馬繼?!?/br> “父親?!贝捩何闹卑櫭?,“馬繼和她都是孩子的性子,往后的日子過不好的?!?/br> 崔延庭擺著手,和她道:“倓松是楊家的希望,你外祖父不會同意他娶你meimei的。”又道,“我們不能把最后的人情也消磨掉,將來……”他說著,擺了擺手,不打算和女兒細(xì)說,“你不懂?!?/br> 崔婧文怎么會不懂,崔延庭一說話她就明白他的用意:“我知道,您當(dāng)年傷了外祖父的心,如今只有我們能維系最后一絲來往,若因?yàn)閙eimei的婚事,將這最后一點(diǎn)聯(lián)系也折損了,到時候就真的沒有挽回的可能了是吧?!?/br> 楊家的未來難測,他們要留一條后路。 崔延庭一直知道自己的女兒很聰明,卻沒有想到她這般通透,聽著她的話,他贊賞的點(diǎn)頭,道:“有你二嬸這層關(guān)系,平?jīng)霾粫澊?。?/br> “父親!”崔婧文搖著頭道,“他們再好,也不如外祖父他們好,只有她們才不會虧待語兒的?!?/br> 這一次,依著方朝陽的性子,是不可能放過崔婧語的,眼下他們?yōu)榱吮W〈捩赫Z,只有快點(diǎn)將她婚事定了,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除非…… 讓崔延庭休了方朝陽。 可那談何容易。 “不用再說了?!贝扪油テ鹕?,看著崔婧文道,“你去把語兒帶到書房去,我有話和她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