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jié)
崔婧文應(yīng)是,跟著崔延庭身后一起出了花廳,正院里婆子噤若寒蟬的守著門,見到他虛虛的行了禮,全然沒有以往的恭敬,他不禁抬頭朝暖閣里看去,門簾子垂著,窗戶關(guān)著,他能想到里面的地龍溫暖如春,可他卻不想進(jìn)去。 方朝陽的性子,她說什么就得依著,否則,她就能做出更讓你難以承受的事情來。 崔延庭轉(zhuǎn)身,頭也不回的去了外書房。 崔婧文去了崔婧語的院子,她院子里的小丫頭守在門口,見著她就趕過來回道:“四小姐還沒有回來?!?/br> “沒有回來?”崔婧文驚住,“芍藥也沒有回來嗎?!?/br> 小丫頭點(diǎn)了點(diǎn)頭。 崔婧文心就快速的跳了起來,崔婧語離開馬繼那邊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一個半時辰了,她就是再怎么游蕩也該回來了。 “去將表少爺請來?!贝捩何慕g著手絹,臉色越發(fā)的沉重,崔巖病著,她能找的人就只有楊清輝了,她話剛落,楊清輝就從門外進(jìn)來,“語兒還沒有回來嗎?!?/br> “表哥?!贝捩何挠^去,急著道,“語兒帶著芍藥出去了,都兩個多時辰了,還沒有回來?!?/br> 楊清輝安撫她:“你先別急,我出去看看?!彼f著又交代道,“你再讓身邊的婆子去街上看看?!?/br> 崔婧文點(diǎn)著頭,心里越發(fā)的慌起來。 崔婧語鮮少獨(dú)自出門,更沒有過帶著一個丫頭連車也沒有坐的在外頭走動,世道那么亂,她一個小孩子…… 她不敢往下想。 “我知道了,這就派人去找?!贝捩何恼f著,就立刻吩咐院子里的婆子,“喊幾個人一起去,條條巷巷都要看仔細(xì)了?!?/br> 幾個婆子應(yīng)是而去。 楊清輝也不再耽擱,帶著自己的常隨出了門。 楊清輝前腳剛走,連翹就回來了,她凍的臉色發(fā)紫,搓著手道:“奴婢在巷子外頭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四小姐,您看要不要遣人去找找。” “已經(jīng)去了?!贝捩何臒o力的坐在院子里嘆氣,心就像被人剜了一個洞似的,要是崔婧語也出了事…… 她真的不知道她會不會發(fā)瘋。 “我們?nèi)タ纯疵療霭??!贝捩何南胍腥艘罁?,她無力的往外院而去,崔巖躺在床上,人瘦了一大圈,房間里渲染的nongnong的藥味,“你好些沒有,這個大夫的藥可有效果?” 崔巖的后背疼,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大夫瞧過后,有的說是痛痹,有的說是腎臟衰弱,各式各樣的說法,藥也分門別類的吃,可就是沒有起色,他煩躁的搖搖頭,道:“能略止點(diǎn)痛,旁的一概沒有起色?!?/br> “哪里痛,jiejie給你按按?!贝捩何淖哌^去站在床邊,崔巖就擺擺手,“你歇著吧,別累著自己了。” 崔婧文沒有強(qiáng)求,在床頭的杌子上坐下來,看著枯瘦的崔巖發(fā)呆,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就將他折磨成這樣:“等過兩日我?guī)湍闳フ埢舸蠓騺?,聽說她擅長疑難雜癥?!?/br> “我也聽說了?!贝迬r道,“不過盛名之下,也有名不副實(shí)的,你不要報很大的希望。” 崔婧文笑笑,看著他發(fā)呆。 “怎么了?”崔巖問道,“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他中午的時候也聽到鬧騰了,問自己的常隨,也只略說了有人來找顧若離鬧事,他沒興趣聽就沒有再細(xì)問,如今看崔婧文這個樣子,難道事情和她們有關(guān)? “沒什么,只是有些累了?!贝捩何牡?,“你的病也不好,我著急罷了。” 崔巖不信,打量著她,見她真的很累的樣子,就將信將疑的道:“過些天就是杏林春會,到時候你陪我去看看,那么多大夫在,總有辦法的?!?/br> “好?!贝捩何恼f著一頓,就聽到外頭連翹喊了一聲,“二小姐……” 崔婧文站了起來對崔巖道:“我還有事,你好好歇著,明兒我再來陪你說話。”就腳步匆匆的出了門。 崔巖若有所思的看著她的背影。 “回來了嗎?!贝捩何囊豢吹竭B翹就急著問她,“人呢?!?/br> 連翹拉著她走到一邊,壓著聲音道:“芍藥回來了,在側(cè)門外不敢進(jìn)來?!?/br> “怎么回事?!贝捩何恼f著就朝側(cè)門走,“她一個人回來,語兒呢。” 連翹也不知道,芍藥什么話都說不清楚,只知道哭,她急的不行只好來找崔婧文。 崔婧文出了門,在側(cè)巷子里看到癱坐在地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芍藥,急著問道:“你別哭了,語兒呢,怎么只有你一個人回來?!彼睦锱榕樘糁B話都說不清楚。 “二小姐。”芍藥爬起來跪在崔婧文腳邊,抓著她的裙子,“四小姐不見了,奴婢怎么也找不到她,找不到了……您快派人去找找……” 就好像一盆冷水從頭上澆下來,崔婧文打了個趔趄,抬手就給了芍藥一個巴掌,喝道:“你胡說什么,好好的人怎么會不見了。” 她長這么大都沒有這么失態(tài)過。 “奴婢也不知道?!鄙炙幙薜臄鄶嗬m(xù)續(xù)的,臉疼著她也顧不上,“奴婢陪著四小姐去找馬公子,說了幾句話我們就分開了,四小姐說怕回來您會責(zé)備,就帶著奴婢去金簪胡同的同安堂去請霍大夫……”她將事情的經(jīng)過說了一遍,“沒有想到,奴婢進(jìn)去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再出來小姐就不見了,到處都找不到,也沒有人看見她?!?/br> “怎么會這樣……”崔婧文止不住的抖了起來,“她能去哪里,能去哪里?!?/br> 她就算要走,也一定會帶著芍藥的,沒有理由招呼都不打一聲人就不見了。 崔婧文抖著手扶著連翹:“快,快去告訴父親,讓他派人去找,快去啊?!?/br> 連翹應(yīng)著,等崔婧文站穩(wěn),快步跑了回去。 崔婧文站在墻根,抬頭看著天,夜幕降下來,黑壓壓的烏云壓在頭頂,什么都看不到,她透不過氣來。 “二小姐?!鄙炙幙拗溃把垡娞炀鸵诹?,要是今晚找不到四小姐……可……可怎么辦?!?/br> 一個待嫁的姑娘,一夜未歸宿。 這可比拿個荷包污蔑顧若離和人私通還有嚴(yán)重! 這些都是其次,就怕歹人將她害了或是賣了。 “閉嘴?!贝捩何闹钢炙帲勘{盡裂,“給我滾去找,找不到語兒,你也不要回來?!?/br> 芍藥臉色發(fā)白,跪坐在地上,連哭都哭不出來。 “文兒?!贝扪油ゴ蟛阶吡诉^來,喝道,“到底怎么回事,語兒人呢?!?/br> 崔婧文攥著拳頭,將事情始末和崔延庭說了一遍,崔延庭猛然側(cè)目看向芍藥,抬腳就將她踹到在地上,喝道:“好大的膽子,居然一個人帶著小姐出去,若是語兒出了什么事,我將你千刀萬剮了?!?/br> 芍藥的胸口像是被塞了一塊石頭,憋的她臉色烏紫,趴在地上癡傻了一般。 “你先回去?!贝扪油サ?,“我現(xiàn)在就去找東城兵馬司借人。” 崔婧文一聽驚動兵馬司的人,立刻拉著崔延庭:“父親,使不得,要是傳出去語兒她往后還怎么做人?!?/br> 崔延庭微怔,他也氣的糊涂了,聽了話他沉了下來,頷首道:“你去把你二叔和三叔喊出來,就說我有事找他。”他要借用家里鋪?zhàn)永锏幕镉嫼透械男P。 崔婧文松了口氣,快步回去將崔延孝和崔延福找了出來。 “語兒怎么會不見了。”崔延孝才從外頭回來,家里的事情他才聽說了一些,不明就里,“會不會去哪個小姊妹家中玩的忘記了時辰?!?/br> 崔延庭皺著眉道:“事情稍后再說,先派人去找人?!?/br> 崔延孝點(diǎn)頭應(yīng)是沒有再問。 “老三?!贝扪油サ溃澳闳フ夷阈【俗?,讓他派他手下匠人一起幫忙找,記住,只說找家里逃出去的丫頭,不要說是語兒。” 崔延福一句話沒說,只點(diǎn)了點(diǎn)頭。 兄弟三人分頭去找。 幾乎將能找的地方都翻了一遍,夜里子時崔延庭才滿身夜露的從外頭回來,李mama聽到動靜忙穿了衣服起來:“伯爺回來了,奴婢給您打水?!?/br> “滾!”崔延庭怒喝一聲,砰的一聲推開了臥室的門,隨即一愣,方朝陽還沒有睡,躺在床上睜著眼睛靜靜的看著他。 她的女兒受點(diǎn)委屈,她就要將崔婧語送去庵廟剃頭做姑子,如今他的女兒人都找不到了,她卻在家里睡的安逸。 “方朝陽?!贝扪油ゴ笈?,“是不是你將語兒藏起來了,你怎么能這么狠,她還只是個孩子?!?/br> 方朝陽坐了起來,揉了揉額頭,冷冷的看著他,道:“說話要講證據(jù),你說我藏了崔婧語,有什么證據(jù)?!?/br> “我要什么證據(jù),她只跟你們母女有過節(jié),這事不是你做的,就是嬌嬌做的,除了你們沒有別人?!贝扪油獾奶杧ue跳著疼。 方朝陽輕輕一笑,擺手道:“你愛怎么想就怎么想罷,不要煩我睡覺?!痹捖?,閉上眼睛。 “你居然還睡得著。”崔延庭大怒,上去就掀了她的被子,還不等他去拉方朝陽的胳膊,耳邊就聽到啪的一聲脆響,他頓時捂著臉瞪看著方朝陽,“你敢打我?!?/br> 方朝陽昂頭看他:“你那里來的自信和我頤指氣使的?!彼酒饋?,悠悠的穿著鞋,立在崔延庭面前,輕蔑的道,“崔玉林,不要再讓我看到你,丟了腦子和我說話。”話落,拂袖出了門。 崔延庭愣愣的站在床邊,好半天才回神過來。 他走了一夜,找了一夜,凍了一夜,卻不記得他到底做了什么事。 他怎么會回來找方朝陽鬧,她是什么人他還不知道嗎。 要是她想報復(fù)崔婧語,絕對會光明正大的做。 “伯爺!”李mama站在門口,毫無溫度的看著他,“您誤會郡主了,她不是這種人?!痹捖潆S著方朝陽一起去了罩院。 崔延庭癱坐在床上,只覺得頭快要裂開了。 顧若離驚訝的看著將自己推到里面,躺在床上蓋好被子的方朝陽,喃喃的道:“……您沒有地方睡了?” “這是我的家?!狈匠柲醚劢强此拔蚁胨睦锞退睦?。” 顧若離哦了一聲,問道:“您和伯爺吵架了?”她還不知道崔婧語失蹤的事情。 “吵什么,這世上沒什么事是值得費(fèi)口舌的。”方朝陽翻了個身將顧若離摟在懷里,“來,讓娘抱抱?!?/br> 顧若離全身頓時僵直起來,兒時的記憶如洪水一樣,從方朝陽摟著她輕拍的手臂上涌了出來,方朝陽抱過她嗎? 應(yīng)該是抱過的,只是卻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親昵的摟著她哄著她睡覺。 “那個……”顧若離拘謹(jǐn)?shù)倪B話都說不全了,“我不是孩子了?!?/br> 方朝陽咯咯一笑,道:“我說你是,你就是,睡吧?!痹捖?,回身將床頭的燈罩蓋上,房間里一下子暗下來,只有母女二人長短不齊的呼吸聲。 顧若離睜著眼睛,鼻尖是清香,身畔是暖意,可她就是睡不著。 方朝陽也睡不著,看著黑幕中顧若離如同寶石似的閃爍的大眼睛,忍不住伸手去摸她臉上的疤,觸手凹凸不平,惡心的她忙松開,咕噥道:“得空就把臉洗了,太丑了?!?/br> 顧若離又哦了一聲,想了想還是翻了個身背對著她。 三夫人看著凍的臉都烏紫的崔延?;貋恚奶鄣慕o他擰了熱帕子捂著臉和耳朵,問道:“讓小廝們?nèi)フ揖褪橇?,你何必沖在前頭,要是受涼了怎么辦?!?/br> “我一個大男人,病了也無妨。”崔延福道,“只是語兒還沒有找到,恐怕是兇多吉少了?!?/br> 這樣在外頭,就算將來回來,也是生不如死,三夫人輕笑,道:“讓她小小年紀(jì)心思不純,鬧的家宅不寧的,如今弄出這種事情來,也算是報應(yīng)了?!?/br> 顧若離一個姑娘,將來她要嫁人,連嫁妝都不會讓建安伯府掏一個錢,何至于總針對她。 那個丫頭太笨了,三夫人都懶得說她。 “你也少說風(fēng)涼話了?!贝扪痈5溃翱倸w是孩子,再怎么鬧騰關(guān)起門來教訓(xùn)就是,鬧到外頭去就太過了。” 三夫人不屑,給崔延福泡了熱茶遞給他:“你難不成也當(dāng)是郡主做的手腳?”她說著一頓,在椅子上坐下來,道,“這件事管是誰做的,但肯定不是郡主,也不會嬌嬌,她們母女倆一個性子,做什么恨不得砸在誰臉上,哪會藏著掖著?!?/br> 崔延福覺得三夫人說的有道理,可崔婧語找不到,他心里實(shí)在是疼惜。 “歇著吧,明兒再去找?!比蛉藫u了搖頭,想到那姐弟三個人,也是無奈,“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折騰這些事做什么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