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生意，除了藥商他們打交道最多的還是百姓。

    雖沒有正紅的朝廷官印，可有了口碑，也是利益。

    鄭掌柜心里轉(zhuǎn)了幾道彎，立刻就將利弊想了個通透，笑著道：“此事由霍大夫做主，我們藥鋪定然全力配合，定下了時間您只管派個人來知會一聲，我們一定準(zhǔn)時到?！?/br>
    “好！”顧若離回道，“多謝鄭掌柜支持，屆時我和蔡大夫定了時間，便會來通知你?！?/br>
    鄭掌柜應(yīng)是。

    “那我就先告辭了?！鳖櫲綦x行禮，“改日再會?！?/br>
    鄭掌柜抱拳行禮，送她出去。

    顧若離在街上站了一會兒，回頭看了一眼，街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可她隔著帷幕卻什么都看不到，空蕩蕩的……

    她嘆了口氣，去了華大夫所在的保和堂。

    鄭掌柜站在門口，看著顧若離較小的身影，逐漸隱在人群中，暗暗點(diǎn)頭。

    一個女子，年紀(jì)還這么小，便能做到這些，將來前程不可估量。

    他抬頭看看天，或許自此后，京中的醫(yī)館格局，就要徹底改變了。

    保和堂很順利，比鄭掌柜的態(tài)度還要積極，但其他幾家醫(yī)館并不順利，有四家顧若離并未找到當(dāng)事的人，另幾家則是態(tài)度模棱兩可，顯然是打算再觀望一番……

    顧若離并不著急，她有的是時間等。

    說了一下午的話，她又回了醫(yī)館坐了一會兒，天色漸漸暗下來，醫(yī)館最后一個病人離開，他們幾個人都長長松了口氣。

    “事情辦的如何?！眲⒋蠓虻每蘸炔瑁粗櫲綦x問道，“那些醫(yī)館沒有為難你吧?！?/br>
    顧若離搖頭，將事情大概和他們說了一遍，劉大夫道：“能做到這樣已是不易，只要有幾家點(diǎn)頭，這個藥師大比就能再辦，屆時別的幾家自然會再來找你。”

    顧若離點(diǎn)頭，只要轟動了，自然就不愁他們不上門來求她。

    “霍繁簍那小子。”張丙中將抹布摔在桌子上，氣呼呼的道，“也不知道去哪里了?！?/br>
    大家一下子都沉默下來，方本超起身，擺著手道：“大家都累了，回去歇著吧?！庇挚粗櫲綦x，“您跑了一個下午，也早些回去吧?！?/br>
    顧若離確實很累，全身的力氣像是耗盡了一樣，她起身頷首道：“那我回去了，你們也早點(diǎn)休息?！?/br>
    “師父，我送您?！睆埍惺帐傲艘幌屡芰顺鰜?，以往都是霍繁簍送她的，“您一個人晚上回去我不放心?！?/br>
    顧若離擺手：“外面正熱鬧，不怕的?！彼f著往外走，“你也累了，歇著吧?！?/br>
    張丙中欲言又止，方本超拉著他道：“霍大夫累了，你讓她一個人待著吧。”

    “都怪霍繁簍?！睆埍袣鈶?，咬牙切齒的，卻又找不到人發(fā)泄，話落，就看到一輛馬車飛馳著，從遠(yuǎn)處往這邊跑來……

    他們都朝那邊看去，張丙中奇怪的道：“這么多人，也不怕撞著誰?！?/br>
    說著話，那馬車上一路有人揮著鞭子吆喝著，很快就從合安堂門口飛速而過。

    顧若離看著有點(diǎn)熟悉，尤其是那個車夫，看著像是建安伯府。

    是出了什么事嗎，跑的這么急？

    “我先回去了。”顧若離和張丙中還有劉大夫，方本超告辭，“你們也早點(diǎn)歇著吧。”

    幾個人應(yīng)是，目送她慢慢走遠(yuǎn)。

    顧若離站在建安伯府的巷子口，忽然就想到年前大雪那日，她和霍繁簍在這里玩雪……霍繁簍將雪團(tuán)塞進(jìn)她的領(lǐng)口……

    他們笑作一團(tuán)。

    兩年，兩年他會變成什么樣？

    還是那個像無賴一樣的少年嗎。

    “三小姐，是你嗎？”巷子里，一個小丫頭探頭探腦的，顧若離一怔收回思緒，才看清是歡顏，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歡顏立刻像只小鳥一樣跑了過來，“您終于回來了?！?/br>
    “怎么了？”顧若離和她一起往家去，歡顏就拉著她的胳膊，壓著聲音道，“就在剛剛，伯爺將四小姐接回來了?！?/br>
    顧若離就想到剛才飛馳過去的馬車，步子一頓，驚訝的道：“四meimei回來了？”

    “是。”歡顏扶著她站在巷口，又不遠(yuǎn)處虛掩著的側(cè)門看了一眼，低聲道，“聽說是從城東一個閉塞的胡同里找到的，那里去年大雪的時候壓倒了兩間院子，里頭的人搬走了，想等著年后開春暖和點(diǎn)再翻新……四小姐就被關(guān)在那間院子里，還是房主帶工匠回去發(fā)現(xiàn)的，四小姐捆著手腳堵著嘴，人瘦的脫了形?！?/br>
    崔婧語什么樣歡顏還沒有看到，但是府里都傳遍了，說是關(guān)在里頭沒吃沒喝，連大小解都沒有辦法，身上又臟又臭，人都瘋了。

    “關(guān)起來了？”城南嗎，那豈不是離醫(yī)館和他們住的地方不遠(yuǎn)，“伯爺不是去那邊找過的嗎。”

    歡顏也不知道，猜測道：“估摸著，是看那件院子太破舊了，就隨便看了一眼，更何況，那些幫忙找人的人，一直是當(dāng)找一個丫鬟。有手有腳的人，怎么可能躲在那種地方，早就逃走了，他們也不會真用心犄角旮旯都去翻一遍?！?/br>
    歡顏說的不是沒有可能，那些人畢竟是幫忙，又不了解真實的情況，找起來自然不會用心。

    “請大夫了嗎？”顧若離往回走，歡顏搖頭，“奴婢沒瞧見大夫來，估摸著伯爺是想找個信得過的大夫吧。”這種事，要是傳出去，崔婧語活著還不如死了的好。

    顧若離沒有說話，和歡顏一起進(jìn)了側(cè)門。

    里外的氣氛比較詭異，歡顏邊走邊道：“家里的人都在那邊，郡主也去看了一眼，剛剛和伯爺吵了一架，奴婢聽著，好像是伯爺說四小姐都這樣了，郡主怎么還狠心的記著不相干的事情，郡主就說一件事歸一件事……”

    方朝陽是要堅持將崔婧語送去做姑子嗎？

    “小姐，您是去看四小姐，還是先回去？”歡顏將顧若離的帷帽接在手中，顧若離道，“先去給郡主請安?！?/br>
    在這個家里，對于她來說，是先方朝陽，再是其他人！

    不管方朝陽是對是錯，她都必須站在她這邊。

    兩人往內(nèi)院去，側(cè)門邊婆子將馬車往外趕，一邊走一邊唏噓的道：“四小姐這么慘，我都聞到身上的味兒了……好好的姑娘家，唉！”

    “這話可不能傳出去，要是讓外人知道了，她以后還怎么做人。”

    那婆子點(diǎn)著頭，小聲道：“就是心疼，也不知道哪個天殺的，等查到了伯爺非拔了他的皮不可?！?/br>
    顧若離和兩個婆子擦肩而過，婆子們紛紛停下和她行禮。

    她穿過如意門，徑直去了正院。

    “三小姐?！崩頼ama一見到顧若離回來，就從暖閣門口迎了過來，笑著道，“郡主正念著您呢，還沒有用晚膳吧，就在這里用吧?！?/br>
    顧若離頓了頓，看著李mama道：“好?！?/br>
    李mama高興的打了簾子，顧若離進(jìn)了門，就看到方朝陽穿著家常的褙子，坐在桌邊寫著什么，她有些驚訝，還是第一次看到方朝陽寫字。

    她走了過來，就看到紙上布滿了狂草的大字，筆法鋒利，棱角鮮明……

    方朝陽的字非常漂亮，就如她的人和她的個性一般，非常特別也有辨識度。

    “您這是？”顧若離自己倒茶喝著，方朝陽沒理她，等寫完最后一筆才抬頭看她，道，“靜心，要不然我怕我做出什么不好收拾的事情?！庇秩嗔巳囝~頭，“趕緊撤了，看著更燥。”

    因為崔婧語的事，被崔延庭氣的嗎。

    秋香忙進(jìn)來將桌上的東西收拾干凈，方朝陽喝了口茶，才覺得舒心了一些：“最近燥的很，瞧見了誰都想爭兩句，真是不省心?！?/br>
    她在說她自己。

    “我給您開的藥你按時吃了嗎？”顧若離跟著她在炕上坐下來，方朝陽擺手道，“還不得空，近日宮里不太平，圣上前兒摔了一跤磕著腿了，都快翻了天了?！?/br>
    圣上摔了一跤？難怪昨天孫道同沒有來醫(yī)局。

    “嚴(yán)重嗎？”顧若離看著方朝陽，就聽她回道，“不嚴(yán)重，就是皇后娘娘打殺了一批人，鬧的人心惶惶?！?/br>
    顧若離沒有說話。

    “年前陽泉雪災(zāi)，路上都是流民，也就京城略好些，你近日出門的時候注意一些?！狈匠柖⒅皠e整日想著玩，都在家里待著，小心嫁不出去。”

    顧若離無語，她才認(rèn)識到方朝陽還有這樣的一面，閑了就拿她逗樂子。

    她很好逗嗎。

    不過，路上都是流民，那霍繁簍這一路會不會順利？也不知道她帶夠了銀子沒有。

    顧若離嘆了口氣，意興闌珊的。

    “怎么了？”方朝陽低頭看她，“和你那位朋友吵架了？”

    顧若離點(diǎn)頭，回道：“他留了封信，人走了。”

    “呵！”方朝陽輕笑，頷首道，“可見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配不上你，所以自己走了?！?/br>
    顧若離皺眉抬頭看她，方朝陽挑眉，一副我說的必然是對的表情。

    “四meimei回來了？”顧若離不理她前面的話，順勢就換了話題，“她可說了是什么人綁的她，目的是什么？”

    方朝陽擺著手，一副不愿意談的樣子：“沒說，神神叨叨的，話也說不清楚?！庇值溃澳阋呛闷婢瓦^去看看，我瞧著是認(rèn)不出來的?！?/br>
    她就不去了，免得崔婧語看到她又會受了刺激。

    只是好奇，到底是誰講她綁走，又為什么將她關(guān)在那里，這么多天沒有消息，她也以為崔婧語已經(jīng)沒了。

    不過，人沒事能回來更好，崔婧語再不懂事，可罪不至死！

    “三小姐?！崩頼ama掀了簾子進(jìn)來，指了指外頭，有些擔(dān)憂的樣子，“四小姐請您過去，說有話和您說?！?/br>
    和她說？說什么？顧若離頓了頓，道：“就說我累了，明天再去看她吧?！?/br>
    她不想和崔婧語吵架，人回來了就好，至于其他的和她也沒有關(guān)系。

    “二小姐親自來請的，人還在外面?！崩頼ama咳嗽了一聲，“奴婢去回了吧?！?/br>
    顧若離愕然，沒有想到崔婧文親自來的，是知道她會拒絕吧，她頓了頓道：“算了，我去看看吧?！奔热凰H自來，她就不好拒絕了。

    “李mama跟嬌嬌一起去。”方朝陽吩咐道，“免得待會兒發(fā)瘋傷人?！?/br>
    李mama應(yīng)是，跟著顧若離一起出了門。

    ☆、091 病態(tài)

    崔婧文穿著一件淡黃撒碎花的褙子，弱不禁風(fēng)的立在院中，背脊挺的筆直，面上是難掩的憂色。

    “二姐?！鳖櫲綦x出了暖閣，朝她福了福，道，“你遣個丫頭來便是，何故自己走一趟?！?/br>
    崔婧文打量著顧若離，她來的這小半年個子長高了許多，雖說臉依舊那般，可身段卻已有了少女的韻致，俏盈盈的走過來，她從她身上看到了方朝陽的影子。

    方朝陽的容貌，在京中首屈一指，至今還不曾有誰和能她比肩。

    崔婧文心頭動了動，想到崔婧語現(xiàn)在的樣子，忽然很慶幸顧若離的臉毀了……

    至少，老天是公平的。

    “三meimei?！贝捩何奈⒐戳斯醋旖?，“這么晚了，還讓你出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