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jié)
三夫人額頭的汗都流下來了:“圣上能抵的住吧,畢竟城里還有羽林衛(wèi),又有兵馬司,衙門里還有衙役……”太措手不及了,能調(diào)動的,只有這么多人。 現(xiàn)在就等著從西山調(diào)兵過來了。 “趙遠(yuǎn)山不是死了嗎,怎么又活了?”三夫人說著又道,“他是怎么進(jìn)城的,那些兵又是怎么進(jìn)來的?!?/br> 崔延福搖著頭,他沒有出去也只能是猜測:“當(dāng)初擊退額森時,趙遠(yuǎn)山很受擁戴,如今幾個門怕都是他曾今的部署,私下交情不一般!” 今天的事必定早有安排,趙遠(yuǎn)山回來就是信號,那些曾經(jīng)的部署就等著他的號令。 所有的人,還是低估了趙遠(yuǎn)山,以為他只有虎賁營,卻不成想,他在京中還有這樣的勢力。 “他的虎賁營不是解散了么。還說那些人一哄而散,想重新招攬都沒有消息,他也不可能短短幾個月,就招兵買馬啊?!痹S多都想不通,三夫人焦躁的不行。 “唯一的解釋,就是虎賁營根本沒有解散。而是被趙遠(yuǎn)山藏在什么地方了。”崔延福也想不通,八千人不是八個人,趙遠(yuǎn)山能將那些人藏在哪里呢。 “你聽。”三夫人豎著耳朵,“是不是有人在喊?”不是一個人在喊,數(shù)百數(shù)千人在喊。 他們還沒有過上幾天安穩(wěn)日子,怎么又出了這種事。 “阿彌陀佛,保佑這一次能平安度過?!比蛉巳シ瘕惽懊纥c了香,跪在菩薩前頭,當(dāng)初崔延庭得罪了圣上,若不是想方設(shè)法娶到了方朝陽,他們府中的爵位怕是都不保了。 有了方朝陽以后,崔延庭不但保住了爵位,還在內(nèi)務(wù)府謀了職位,家中這三年都安安穩(wěn)穩(wěn)的,可謂是風(fēng)平浪靜。 若是這一回又改朝換代了,那以方朝陽和太上皇還有趙勛的恩怨…… 他們的爵位怕是真的保不住了。 就算她是郡主,就算她有太后娘娘的愛護也不成了啊。 “三爺。三爺?!比蛉丝粗扪痈?,“趙遠(yuǎn)山回來,那太子是不是也從應(yīng)天來了?太上皇死了,趙遠(yuǎn)山總不會自己坐龍位吧?” 崔延福沒有說話,臉色很難看。 ☆、095 人心 “少爺。”楊清輝帶著常隨遠(yuǎn)遠(yuǎn)站著,看著被鎖了門,外面圍著數(shù)十個婆子的正院,他的常隨就道,“三小姐也被關(guān)了,您說怎么辦?” 楊清輝并沒有立刻說話。 “要不然……”常隨低聲道,“小的去角門那邊鬧一下把人引走,您想辦法將三小姐放出來?”也不知道伯爺為什么要關(guān)郡主和三小姐,難道是怕郡主去宮中鬧事? 郡主身份再高,可總歸是女子,鬧事應(yīng)該還不至于吧? “不用?!睏钋遢x沉聲道,“只要她們還平安無事,關(guān)了就關(guān)了吧?!?/br> 顧若離這么聰明,要是她想出來,肯定會想到法子的,可既然她不出來,就必定是有原因的。 更何況,她下午那么早回來,聽說還黏著方朝陽做飯,只怕她早就知道了什么,而特意拖住方朝陽不讓她出門,不讓她察覺外頭的異樣。 她在保護方朝陽。 “回去吧?!睏钋遢x道,“他們不會有事的?!?/br> 常隨哦了一聲應(yīng)了,跟著楊清輝回了書房。 可關(guān)了門他捧著書也看不下去,外頭燥亂的聲音一直未斷,他很想去看一看,卻又顧忌著…… 他很清楚,他在楊家扮演什么樣子的角色,所以,這條命并不是他的。 楊清輝想著,起身鋪了宣紙,提筆開始畫畫,水墨般的顏色,不過一會兒便渲染在紙上。 趙遠(yuǎn)山居然沒有死,那祖父知道不知道這些事? 還是楊家也參與其中了。 想到這里他又搖了搖頭,當(dāng)初太上皇病重,伯祖父都不愿意到京中來醫(yī)治,可見他們的態(tài)度還是以自保為主。 可若是不知道,又不合情理。 這一役,不論輸贏,對他們來說都將是至關(guān)重要的轉(zhuǎn)折點。 不知不覺間,他手中一副畫已漸漸顯現(xiàn),是個女子并沒有容顏,背朝著他……風(fēng)吹來,女子的衣裙飄逸,背影纖瘦堅韌,他看著忽然失笑搖頭,提筆又在她的后背上勾勒出纖纖素手,食指纖長交握負(fù)在身后。 配上挺拔的背影,便讓人自畫中感覺到她的獨立和與眾不同。 放了筆,楊清輝在椅子上坐下來,看著那副畫目光漸淡,許多事他不知道卻可以去推測,這一役若贏了,楊家必定會東山再起,祖父也定然官復(fù)原職,比起從前,楊家只會更加輝煌。 而他,春闈也不必?fù)?dān)心落榜或寥落外放至荒無人煙的地方。 可是一旦這樣,他的婚事就不再只是祖父口中所言,只望他自己喜歡即可,必然要起到婚姻該有的責(zé)任和作用。 他深知這些,所以一向云淡風(fēng)輕,隨遇而安。 可此刻,他居然衍生出不該有的抵觸和想法。 楊清輝嘆氣,原來他也會改變,對事物的看法,對自我的認(rèn)知,對一切的不確定以及,對這世間女子所存在的價值和意義也有著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閉上眼睛,不再去想,似是打盹一般,安靜下來。 “表哥?!贝迬r的聲音在外面響起,楊清輝慢慢睜開眼睛,將桌上的畫卷好插進(jìn)畫簍中,去開了門,就看見崔巖扶著門站在外面,低聲道,“你想不想出去?” “什么?”楊清輝扶著他進(jìn)來,問道,“去哪里?” 崔巖就按著楊清輝的肩膀,快速的道:“不管誰贏,對我來說都沒有多大的改變,我想去拼搏一番,賭一個前程?!?/br> 此時此刻,這就個賭大小一樣,開大還是開小,你會傾家蕩產(chǎn)還是性命不保,都在你銀子放下去的那一刻,就決定了。 “你去了,你的兩個meimei怎么辦?”楊清輝挑眉看他,又道,“伯爺不在家中,你可知道他去做什么了?” 崔巖聞言一愣,頓時明白了楊清輝的意思:“你是說,我爹他也參與其中?” 楊清輝點了點頭。 崔巖臉色大變,靠在門扉上再不說他也出去看看的話。 內(nèi)院中,崔婧文坐立不安,她一會兒走到院子里聽一聽外頭的動靜,一會兒又遣著連翹去外院打聽情況。 若是亂起來,建安伯府不會被殃及吧。 父親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什么時候回來。 “連翹,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了?”崔婧文焦躁不已,連翹忙回道,“快亥時了?!?/br> 都已經(jīng)這么晚了啊,看來今天是個不眠夜了。 “正院那邊歇了嗎,郡主還鬧了沒有?”崔婧文說著朝那邊看了看,連翹搖頭道,“郡主就一開始的時候說要燒宅子,其后就再沒鬧過,里頭靜悄悄的,許是已經(jīng)睡了吧?!?/br> 睡了?崔婧文搖頭,她們是不可能睡的著的。 那么大的聲音,刀劍嗡鳴尤似在耳畔,她甚至聽到了無數(shù)人倒在血泊中的聲音,皇城的方向火光未斷,事情不平結(jié)果不出,今晚京城里所有的人都是不眠夜。 “我們?nèi)ニ膍eimei那邊。”崔婧文待不住,這樣的時間實在太過煎熬了,“把房里的燈點上?!?/br> 連翹應(yīng)是,吩咐了院子里的丫頭婆子,扶著崔婧文去了對面。 此刻,顧若離坐在椅子上,方朝陽坐在炕上,她穿著棗紅對襟褙子,梳著牡丹髻,因很匆忙她當(dāng)時只別了一只鳳尾金簪,脂粉未施,面色冷清。 顧若離看著她,她衣服的盤扣很好看,一圈一圈一共盤了十八圈,每一圈的顏色都不一樣,中心還縫了一顆珍珠,小小的色澤飽滿形狀圓潤,每一顆都是一樣大的。 她又去看方朝陽的裙子,是條淡紫的籠著煙莎的馬面裙,一共三十二幅,鑲著瀾邊,搭著外頭紫色的煙莎,既不顯得沉重卻又飄逸清爽。 方朝陽很會穿衣服,一點平常無奇的東西,被她略一搭配,就會露出神奇的魔力,讓她與眾不同,鶴立雞群。 可惜,她沒有這樣的天賦,對女子一應(yīng)的東西,都沒有那么敏感,顏色也是,只算得上認(rèn)識的全罷了,至于搭配,她還不如霍繁簍好。 顧若離淡淡坐著,很平靜的想著心事,打量著方朝陽的每一處。 “郡主!”顧若離把目光移到她的臉上,看著她精致的會泛著光似的五官,含笑道,“顧家出事前,你知道嗎?” 這個問題,在她們第一次見面時,方朝陽就告訴她了。 只是,彼時心境不同,問和不問她心里已經(jīng)認(rèn)定了那個答案,方朝陽不管怎么說她都不會改變。 可這半年的相處后,她還想再問一遍。 “知道又如何。”方朝陽看著她,蹙眉道,“你就祈禱今兒順利過去,否則你以后可就真的自己一個兒人流落在外,無牽無掛了。” 顧若離揚眉,回道:“我本來就是如此,沒什么不同。” 方朝陽哼了一聲,道:“是,我們各自保重,下輩子不要再碰見才好?!?/br>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鳖櫲綦x看著她,顯得很執(zhí)拗。 方朝陽皺眉,她心里焦躁的很,又氣顧若離,可仔細(xì)一想又犯不著,便道:“我知道時已經(jīng)晚了。再說,就算我早知道,也不會去管他們死活?!?/br> “為什么晚了?”顧若離追問著,現(xiàn)在不去問,或許過了今晚她就再也沒有機會了,“你有沒有想過,顧家還有我?!?/br> 不期望方朝陽管別人死活,可她們是母女,她也只是嘆息一聲,說晚了嗎? “你又怎么了?!狈匠柡炔?,顧若離皺眉,守在門口的李mama聽不下去,道,“不是這樣的三小姐,郡主派人去接您了?!?/br> 派人去接她了嗎?顧若離微怔,問道:“是杜嬤嬤嗎?” “廢話什么?!狈匠柌荒蜔┑目粗頼ama,“你要是閑著就去想辦法把門打開,在這里說著不著邊際的話。” 李mama并非一開始就跟著方朝陽,所以她自心里還是怕她的,尤其是一開始,她幾乎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過完每一天,可是時間久了以后,她就找到了和方朝陽相處的方式。 方朝陽這個人很自以為是,清高,驕傲,但也很簡單,她嘴上刻薄可心卻并不壞,她就像是一只刺猬,你不去碰她,她永遠(yuǎn)不會豎著刺去扎你,可若是撩了惹了,這口氣她勢必要出的。 哪怕棄了性命,她也是不管不顧。 “奴婢要說?!崩頼ama固執(zhí)的道,“就是您將奴婢打賣了,奴婢也不吐不快?!?/br> 顧若離看著李mama。 “杜嬤嬤是去接您了?!崩頼ama沉聲道,“因為在郡主身邊,只有杜嬤嬤能認(rèn)得出您,也只有她最得信任,所以郡主就讓她去了。只是杜嬤嬤到慶陽時顧府的正起,她沒有找到您,卻因為太過傷心愧疚,在回來的路上……去世了。” 顧若離早就隱約猜到了,可一直沒有正視這個問題,可能比起去接受方朝陽這個母親,她更愿意她們彼此兩看相厭,不生恩情的好。 說起來,在性格上她和方朝陽很像。 “所以,那日您坐在荷塘邊,忽然傷感,繼而生了病,是因為得知杜嬤嬤去世是不是?”顧若離轉(zhuǎn)眸看著方朝陽,“我問你杜嬤嬤去哪里了,你模棱兩可,是因為不想告訴我嗎?!?/br> 方朝陽皺眉,在此時此刻,宮中不知情景如何,她沒有心思和顧若離說這些:“是不是有什么關(guān)系,難道我說了就表示我是個好母親了?在你心里,我從來都不是吧?!?/br> 確實是這樣的,顧若離好不避諱的點頭:“以前不是!” 房間里就突然安靜下來,方朝陽看著顧若離,許久許久以后,她才出聲道:“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顧若離起身給她續(xù)茶,低聲道,“有的話怕以后沒有機會了,所以現(xiàn)在想說清楚?!?/br> 以后沒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