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節(jié)
方朝陽愣了愣,忽然笑了起來,也對,過了今晚她就不再是郡主了,她不怕失去這些,即便是死了又如何,她也活夠了。 她焦躁的不是怕失去什么,而是她不想看著她討厭的人心滿意足 “也對。”方朝陽頷首,道,“我倒是沒有想到,你居然能不偏頗,難為顧清源還教了你如何正直?!?/br> 是你不正直,顧清源從來都是正直的,顧若離腹誹,搖頭道:“父親從來都是自責(zé),他不曾在我面前說過您什么。更何況,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的權(quán)利,你們?yōu)楹沃链?,我并無權(quán)利干涉。” “你恨我,不是因為我無情的丟了你們父女而去?”方朝陽也覺得驚訝,她覺得換做正常人都會這樣想吧。 不過她無所謂,所以也就從來沒有問過。 “不是?!鳖櫲綦x道,“你走你想走的路,我們沒資格拖住你。”又道,“我恨您,是因為您走時,沒有來看我一眼,和我說一聲再見。” 便是朋友也有一句好聚好散,何況是母女呢。 她縱然住著的靈魂是她自己,可這個軀體卻是實實在在由方朝陽孕育而生,是血濃于水的。 “沒出息!”方朝陽很不優(yōu)雅的翻了個白眼,“就為了這事恨我,你如何知道我沒去看你,整日待在藥房里,你知道什么?!?/br> 顧若離愣了愣,她確實除了吃飯睡覺,多的時間都泡在書房或者藥房里,從來不過問別的事,以至于顧家出事后,她對顧氏對大周一無所知! 方朝陽就擺著手道:“不要和我婆婆mama的,說這些都是虛的,你該恨我,我也不怪你?!?/br> “知道了。”顧若離無言坐了下來,看了一眼墻角掛著的鐘,已經(jīng)是子時了,不知這一段會延續(xù)到何時才會結(jié)束,“就當(dāng)我方才什么都沒有說,您不用放在心上?!?/br> 方朝陽聽著就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忽然覺得顧若離還是很可愛的,她指著她道:“你瞧瞧你被顧清源養(yǎng)成什么樣兒,古里古怪的?!?/br> “是您更古怪吧。”顧若離回嘴道,“父親正直善良,古怪是您!” 方朝陽就高深莫測的看著她,隨即嘆了口氣,和李mama道:“我還是太寵著她了,蹬鼻子上臉!” 李mama失笑。 覺得有三小姐在真的不一樣,要是以前遇到這種事,就算天塌下來郡主也一定會出去的,可是今天她卻沒有,而是留下來待在家里,等待著結(jié)果。 這不是郡主作風(fēng)的,可是卻是她身為母親的表達方式。 看著她們母女明明都在乎著對方,卻都一樣說著違心的話,不由覺得寬慰。 至少,在外面刀光劍影,波云詭譎的時期,他們母女窩在這暖閣中,說說笑笑,何嘗不是互相扶持互相依托。 “三小姐性子可真是像極了郡主?!崩頼ama掩面而笑,掀了簾子走了出去,方朝陽不滿的看了眼她的背影,沒有說話。 母女兩人對面坐著,窗外遠遠的聲音傳來,方朝陽忽然站了起來,掀開簾子出了門…… 顧若離頓了頓,也跟著她走了出去。 就看到她站在院子里,看著皇城的方向,身影又孤單又寥落。 “沒有停!”方朝陽轉(zhuǎn)眸看著她,神色不明,“你覺得結(jié)果是什么?” 顧若離搖頭,她真的不知道。 “趙遠山既然活著,那太上皇也沒有死是不是?”方朝陽回頭看著顧若離,“你還有什么事瞞著我的?” 她直覺,顧若離是知道的,因為她今天的表現(xiàn)太過奇怪,分明就是一早就知道。 她當(dāng)她在外頭不過是因為不想待在這個家里,所以她不攔她,只要她高興,她就不會攔著她,可是沒有想到,她出去根本不是玩。 “你都做了什么?!狈匠柨粗?,瞇著眼睛,“為了報仇?” 她早就該想到,以顧若離的性子,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的,這個孩子太一根筋了,她認(rèn)定了就一定會去做。 顧若離看著她,點了點頭。 院外,崔延孝急匆匆的進了門,徑直回了自己院子,還沒進門二夫人就迎了出來:“二爺,你沒事吧?!?/br> “沒事,進去說?!彼簧硪孤?,衣衫貼在身上,皺巴巴的,發(fā)髻也散了一半垂在頭上,樣子說不出的狼狽,二夫人看清他的樣子,驚愕的道,“怎么會變成這樣,出了什么事?” “給我倒水?!贝扪有⒄f完,二夫人遞了茶給他,他一口喝完才松了口氣道,“皇城內(nèi)外都被圍困住了,內(nèi)閣次輔平大人將文案一把火燒了,你看到的火光就是從那邊傳來的?!?/br> “都督府被控制住,幾位都督也都死了。西山大營根本進不了城,幾個城門都被趙遠山的人守著,但凡有人過去,必定射成了刺猬?!贝扪有⒄f著唏噓不已,“趙遠山手段太過狠辣了?!彼@輩子沒有見過這么多死人的。 其實他根本不用殺這么多人,那些文官,但凡冒死去皇城的,一律都砍了,他甚至聽說趙勛手下那個叫周錚的人,刀都砍卷刃了。 金河水都染成了紅色。 場面可想而知。 “你又不是不了解,他什么時候是心慈手軟的。”二夫人手心都出汗了,“我們……是不是在與虎謀皮?” 崔延孝沒說話,是不是與虎謀皮,只有等局勢穩(wěn)定下來才能知道。 “宮里呢,宮里怎么樣,圣上那邊怎么樣?”宮中才是關(guān)鍵,二夫人急切的看著崔延孝。 崔延孝搖頭道:“宮中的情況,現(xiàn)在還不知道,圣上的所有兵力都調(diào)過去了,恐怕還要些時間?!庇值?,“只是,不知道趙遠山會如何安置圣上。” 殺了?還是和太上皇一樣幽禁? 他們猜不到。 “我兄長呢。”二夫人擔(dān)心娘家的人,“你見到他了沒有。” 崔延孝搖頭:“我沒有空去,路上遇到了幾個趁火打劫的盜兒,要不是趙遠山的人救了我,怕是我也回不來了。”他說著一陣后怕。 二夫人也驚出一身冷汗來。 “還有兩個多時辰天就亮了?!倍蛉私晃罩?,坐立難安,“天亮后,事情會不會就了了?” 崔延孝也不知道! 顧若離閉目養(yǎng)神,方朝陽不停的喝著茶,窗外漸漸露出亮光,李mama帶著人輕手輕腳的將屋檐下掛著的燈籠給熄了火。 不知道過了多久,顧若離睜開眼睛,就聽到院外傳來一陣陣的腳步聲。 隨即,院門被人打開。 顧若離和方朝陽對視一眼,前者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后者則是眸色凝重,臉色沉郁。 有人來了,就表示輸贏已定。 “是伯爺回來了,還有二夫人和兩位小姐?!崩頼ama神色變幻莫測,低聲喊了一聲,“郡主……” 方朝陽就冷笑了起來,道:“該來的總會來的?!痹捖洌砹艘陆蠓€(wěn)穩(wěn)的坐著,視線又落在顧若離身上,道,“看來,你的仇是報了啊。” 顧若離沒說話。 崔延庭掀開簾子,大步跨了進來,一夜奔波又不曾睡覺,可是他卻是精神亢奮,滿面春風(fēng)的樣子。 他站在暖閣門口,看著方朝陽,眉梢高高揚起,一改早前低眉順眼唯唯諾諾的樣子。 好似一直裝作駝背的人,有一日腰桿挺了起來,正打算俯瞰這個世界。 “怎么著。”方朝陽冷眼看著他,又掃了眼他身后跟著的幾個人,“有種意氣風(fēng)發(fā)卻無處撒歡的感覺,所以打算到我這里來找樂子了?” 她的話一出,崔延庭就沉了臉,陰森的看著她,道:“撒歡又如何,你現(xiàn)在還有底氣在我面前趾高氣揚耀武揚威。” “我耀武揚威了嗎?是你崔玉林太窩囊了?!狈匠柡敛谎陲椀穆冻霰梢暤臉幼?,“就算我趾高氣揚,我憑的也不是我的依仗,而是我自己,翻了天了,我方朝陽還是方朝陽,而你們呢……不過跳梁小丑罷了。” 崔延庭哈哈笑了起來,走了幾步,坐在方朝陽的旁邊,并不看她:“那就看看,你方朝陽能有什么的下場?!庇忠馕渡铋L的道,“放心,我不會休了你,就讓你待在這里,這個家永遠是你的家?!?/br> 方朝陽面色輕蔑。 二夫人和崔婧文以及崔婧語各自坐了下來。 “大哥。”二夫人冷笑著道,“您和她說這么多做什么,這樣的人,不值得和她費口舌。”她忍了夠久的了,終于等到這一天,她能揚眉吐氣的站在這里,指著方朝陽鼻子罵。 “伯爺?!蓖忸^,崔延庭的小廝喊了一聲,道,“外頭有人找您,讓您去一趟宮中?!?/br> 崔延庭站了起來,看著方朝陽拂袖道:“這一切,都是你自己釀造的苦果,你想不想吃現(xiàn)在由不得你!”話落,大步出了門。 方朝陽坐著,李mama給她重新倒了茶。 她打了哈欠,目光掃了眼剩下的幾個人,道:“要是沒什么話就散了吧,別礙著我休息了?!?/br> “真是太可笑了?!贝捩赫Z道,“你都這個樣子了,還猖狂什么。我告訴你,圣上被軟禁了,太上皇沒有死,如今坐在龍位的可是換了。” 崔婧語又道:“就憑你當(dāng)初那樣對太上皇,你以為他會讓你好好活著?就算他讓,趙遠山也不會同意。你知道他昨天殺了多少人,多少勛貴一夜空門嗎?” 方朝陽還真是不知道,不過那又怎么樣,他趙遠山想殺她,還欠了份量。 “方朝陽?!贝捩赫Z大笑,覺得頭頂上的烏云一下子被沖散了,太陽明晃晃的亮的她眼睛都花了,看什么地方都是五彩繽紛的,“你若死了,我們一定放鞭炮慶祝,找一處亂葬崗,讓那些野狗啊,野貓啊也嘗一嘗,高貴的郡主是什么滋味。” “就這點出息?”方朝陽挑眉,“換做我,必然要剝光了掛在車壁上巡城一周才解氣?!?/br> 崔婧語臉一紅,指著她道:“你!” “去,去!”方朝陽厭惡的擺著手,“不要在我跟前蒼蠅似的,我就是死也輪不著你們收尸,一邊呆著去,丟人現(xiàn)眼?!?/br> 她居然這個樣子,都這個地步了,她難道不知道,昨夜圣上的失敗,意味著什么么。 自此以后,她就不可能再是朝陽郡主了。 丟了這個頭銜,她方朝陽還算什么。 “四妹!”崔婧文搖了搖頭,道,“你昨晚沒有睡好,回去休息吧!”她說著站了起來,去拉崔婧語,“這里有二嬸在,你不要添亂了?!?/br> 崔婧語當(dāng)然不肯走,這么好的機會,她的氣還沒有出夠呢:“我不走?!庇种钢櫲綦x道,“你娘給我提了醒,等你們定了罪,我一定會將你弄出來,然后剝光了衣服,掛在車壁上,游街示眾?!?/br> 顧若離一直沒搭話,她們吵架方朝陽一個人就夠了,聽完崔婧語的話,她抬眼掃了眼對方,淡淡的道:“那就等著四妹來救我了。” 她們母子兩人一個德行。 崔婧語跺腳,指著顧若離道:“不要臉?!贝捩何囊荒樀臒o奈,墻倒了便就可以了,不用再做無用的功,推不推那堵墻都不會再立起來。 說不說,出氣不出氣有什么意義呢。 “走?!贝捩何幕仡^看了眼方朝陽和顧若離,隨即拉著崔婧語出門,“我還有話和你說?!庇只仡^看了眼二夫人。 二夫人靜靜坐著,端著茶慢悠悠的喝著,好像就像以前一樣,她是來做客的。 “你可知道,如今外面是什么樣子?”許久以后,二夫人才抬眉看向方朝陽,“京中權(quán)貴,此番折損了一半,還有一半等局勢穩(wěn)定后秋后算賬呢?!?/br> 太上皇的個性,大約是以和為貴,但是趙勛可不是這樣人。 當(dāng)初的帳,定然要結(jié)算。 所以方朝陽結(jié)下的帳也肯定逃不掉。 方朝陽斜眼睨著她,不以為然道:“又如何,平?jīng)霾皇请u犬升天了么,若不然,你今天敢來我面前這般姿態(tài)。” 二夫人哈哈笑了起來,放了茶盅,挑眉看著對方:“對,雞犬升天,誰又不是呢!”又道,“你方朝陽也不見得比我好多少?!?/br> 方朝陽嘴角勾了勾,滿面不屑。 “你用不著在我面前裝的高高在上,不過一個郡主,在我面前你還算不得什么?!倍蛉死浜咭宦?,她是平?jīng)霾张錾?,而平?jīng)霾?dāng)年開朝時可是有從龍之功的,滿京城誰也沒有他們底蘊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