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若離就和他道：“我住在合水城里?！彼f著，請大家坐，“你們剛才在地里做活嗎？地里種的是稻米還是什么？”

    “都是稻米，我們是想種麥和地瓜，可是秋糧又交不起?！贝薮蟮?，“只能年年熬著，希望這任縣太爺走了，下一位能好一些，少點(diǎn)稅，我們?nèi)兆右材芎眠^一些?！?/br>
    顧若離皺眉。

    “這任縣太爺馬上就要被砍頭了。”歡顏就高興的道，“以后有我們縣主在，你們想種什么就種什么?！?/br>
    她的話一落，崔大娘一家子都愣住，顯然不明白歡顏話中的意思。

    “縣主？”崔柱楞了一下，忽然就想到了什么，蹭的一下站起來看著顧若離道，“您就是圣上封的那個(gè)縣主，就是管我們合水的縣主？”

    顧若離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是，我就是圣上新封的縣主?！?/br>
    崔大娘和崔大都不敢再坐著，連連后退了幾步，驚恐又激動的看著顧若離：“妮兒，你真的是縣主。”她們居然和縣主坐在一起，往后整個(gè)合水可就是她的了啊，比縣太爺還要厲害。

    “大娘，大叔?！鳖櫲綦x扶著兩人坐下來，“縣主也好，大夫也好不過是身份，我今天來也不是為了讓你們吃驚害怕的，我只是想來和你們聊聊，你們地里莊稼的情況?！?/br>
    她昨晚想了一夜，想要徹底改變這里讓大家生活好一點(diǎn)，光是解決縣官，還是治標(biāo)不治本，只有讓大家的收成真正的增長，才是關(guān)鍵。

    “我……我們?！辈徽f縣主她們還很自然，點(diǎn)名了身份，她們哪里還敢平起平坐，崔大道，“縣主想問什么就問，我們知無不言?！?/br>
    顧若離嘆氣，拉著崔大娘坐下來，笑道：“我封了縣主，是圣上錯(cuò)愛。又不是生來高貴，你們不要緊張。”又道，“我昨日在縣衙看過賬冊，也了解了稅收，所以今天就想到你們家里來，想問問，除了種稻米外，地里還能種什么，是不是比稻米的收成要高一點(diǎn)。”

    “地瓜和麥子?！贝拗灰а?，回道，“還有苞米?！边@里離水很遠(yuǎn)，澆水都是用挑的，每天所有的時(shí)間，都耗在田里也不行。

    顧若離若有所思，看著他問道：“那若是交稅的話，這些是不是不收，你們就一定要折合成銀子才成?！?/br>
    崔柱點(diǎn)了點(diǎn)頭：“兩貫錢，少一個(gè)子都不行?？蛇@些東西賣不了這個(gè)價(jià)，所以我們就不敢種。”

    “我知道了?！鳖櫲綦x點(diǎn)頭想了想，崔大娘就支支吾吾道，“縣主，您是打算讓我們種麥子和苞谷？”又害怕的道，“可到時(shí)候稅恐怕就交不上了?！?/br>
    顧若離點(diǎn)頭，道：“我知道。可是要先讓你們吃飽，再去談稅收的事情。沒有人做，留著官田也沒有用?！?/br>
    “真……真的嗎?！贝薮蠹悠饋?，雙眼冒光，“你的意思是，我們也可以將苞谷等東西當(dāng)做糧食交上去？”

    這一點(diǎn)顧若離還不確定，但是她覺得行得通，收上去再通過官衙賣出去就是，是糧食就不會浪費(fèi)：“所以我來就是想聽聽大家的意見，有收成是前提，那么這些東西收上去之后要怎么辦，這卻是個(gè)問題。你們可有什么好的提議，若是行的通，從今年開始我們就可以試試?！?/br>
    “那……那我去喊村里的人一起來?！贝拗d奮的手足無措，“人多想法多，大家一起出謀劃策！”

    顧若離笑看著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行，正好我今天有空，再給大家復(fù)查一遍?！?/br>
    “不……不敢勞動縣主?！贝拗氐?，“若是您真能讓我們想種什么就種什么，那就是我們合水人的大恩人，天大的恩人?！?/br>
    顧若離失笑，道：“一件事歸一件事，你們好了，我也就好了，大家利益都是相互的，我也不是圣人，你不用將我想的這么無私?！庇值?，“至于復(fù)診，對于我來說也是順手的，不用客氣?！?/br>
    崔柱面頰微紅，飛快的點(diǎn)著頭道：“那……那我去喊大家過來。”

    “我給您復(fù)診?！鳖櫲綦x看著崔大，崔大就顫顫巍巍的將手腕給她，顧若離扶了脈，笑著道，“您是我行醫(yī)這么多年來，同樣的病，恢復(fù)的最好的一位?！?/br>
    崔大恢復(fù)的這么好，應(yīng)該和他每天按摩有關(guān)，兩項(xiàng)結(jié)合，效果令人意想不到。

    “都是你的藥好?！贝薮笠埠芨吲d，“大家都說我遇到了活菩薩，要不然我這條命早就沒有了?！?/br>
    顧若離失笑，又道：“我再給您換個(gè)方子，您吃半個(gè)月停一個(gè)月，這樣再吃一年，你的身體就能恢復(fù)如初了?！?/br>
    “行，行！”崔大點(diǎn)著頭，又想起什么來，道，“你等等?！痹捖?，讓崔大娘去炕上拿東西，一會兒就看到崔大娘拿了個(gè)灰白的帕子出來，小心翼翼的托到顧若離面前，一層層拆開給她，“這是你當(dāng)時(shí)走時(shí)留給我們的銀子，困難的時(shí)候我們用了一點(diǎn)，后來又補(bǔ)上了。”

    里頭的銀子少了一些，但多了許多的銅錢。

    “你們……”顧若離沒有想到，他們居然沒有用那些銀子，“怎么不用，我就是留給你們的。”

    崔大娘搖著頭：“你也不容易，我們不能白白占你的便宜，更何況，你已經(jīng)幫我們很多了，我們不能不識好歹?！?/br>
    “是我魯莽了，應(yīng)該和你們說清楚的?！鳖櫲綦x笑著將銀子擺在炕桌上，“現(xiàn)在你們收下吧，崔柱也要成親，到處都是要用錢。我現(xiàn)在也不缺這些，就不要和我客氣了。”

    “這使不得?！贝薮竽锵胍妻o，顧若離就笑著道，“收了吧，就當(dāng)我謝崔大娘當(dāng)時(shí)的收留之恩。”

    崔大娘就弓了腿要給顧若離下跪，顧若離忙扶著她：“別，您年紀(jì)大了，我受不起這個(gè)禮，您這是要折煞我啊?！庇值溃巴筮@一年我都在慶陽，若是遇到困難就去找我，我們常來常往，說不定我也有要求你們的地方呢，你們這樣到時(shí)候我哪好意思開口?！?/br>
    “好，好！”崔大娘點(diǎn)著頭，“往后你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不但我們就是我們崔家村所有人，都不會推辭。”

    顧若離點(diǎn)著頭，失笑。

    “霍大夫，是霍大夫回來了嗎?！闭f著話，就聽到屋外紛紛亂亂的腳步聲，緊接著門口就涌出來許多的人，“是霍大夫回來了嗎?！?/br>
    崔大娘將銀子收好，擦著眼淚點(diǎn)頭道喊道：“是霍大夫回來了！”

    外頭傳來一陣歡呼聲。

    “我給你端椅子。”崔大笑著將家里的椅子搬出去，“大家都往后退，霍大夫有話和大家說，小心點(diǎn)，別擠著傷著她了?！?/br>
    眾人就往后退。

    顧若離走了出去，眾人看到她都是一愣，滿面的驚艷之色，不敢相信這是當(dāng)初的霍大夫。

    “我姓顧?！鳖櫲綦x走出去，笑著道，“慶陽顧氏，大家聽過嗎?！?/br>
    隔著一座山半日的腳程，大家肯定都聽過，更何況，顧氏同安堂以前經(jīng)常舉行義診。

    “您是顧氏的小姐?！庇腥撕爸溃半y怪您會醫(yī)術(shù)?！?/br>
    顧若離笑著點(diǎn)頭。

    “不止這些?！贝薮竽镄χ溃邦櫞蠓虮皇ド戏饬丝h主，往后啊，我們合水就是顧大夫的封地，她今天來，就是想和大家商量，往后咱們地里種什么好，她還說，以后我們想種什么就種什么，不用折合成錢，只管交上去就成?！?/br>
    “真……真的?！北娙硕俭@喜不已，“真的種什么都行，官府都收嗎?！?/br>
    顧若離點(diǎn)頭：“都收?！彼f著一頓，又道，“我也是才接手，沒有多少的經(jīng)驗(yàn)，所以就想和大家聊聊，這苞米也好，地瓜也好，收上去怎么辦，讓你們給我點(diǎn)思路和建議。”

    真的可以收，真的什么都可以種。

    一個(gè)村子數(shù)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個(gè)個(gè)眼睛都亮了起來，這是對未來的希望，對生的渴望。

    “縣主！”有人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縣主，您就是我們合水的活菩薩，有您這句話，我們就是死也甘愿?。　?/br>
    呼啦啦的，眾人都跪了下來：“縣主，您就是我們的活菩薩。”

    顧若離莞爾，上前扶著一人起來：“大家都起來吧，我們好好聊聊，互惠互利，讓日子過好才是當(dāng)下最重要的事?！?/br>
    眾人應(yīng)是。

    “這苞米也能賣，價(jià)格比米要便宜，可在饑荒的時(shí)候比米還要頂餓?！庇腥撕爸溃斑€能做饅頭，味道也好的很?！?/br>
    眾人點(diǎn)著頭，道：“用途的多的很，就是大家不大看重而已?！庇值?，“且不說苞米，就是桿兒還能做草料，喂養(yǎng)喂牛，比米稻用處大?！?/br>
    眾人七嘴八舌的出著主意。

    “這樣?！鳖櫲綦x總結(jié)，“讓你們的里長，將大家的意見都統(tǒng)一一下，包括今年到底想種什么，種子有沒有。后山也能開荒地，是不是還可以種點(diǎn)果樹貼補(bǔ)，種什么樹……還有挖井，挖幾口，在那里挖都想好了，讓人來告訴我，行不行?！?/br>
    “里長就是柱子?！庇腥酥钢拗溃艾F(xiàn)在他說的話比我們誰都管用?！?/br>
    崔柱滿臉通紅，自從去年顧若離留在他們家，幫著大家看過病以后，他在村里莫名的地位就高了起來，所以開年后選里長，他就被推舉上了。

    “那我請崔柱幫忙了，大家有什么想法，都來告訴他，需要什么，缺什么也都來說說。我們?nèi)硕嗔α看?，齊心合力從明年開始，讓我們的日子過的好起來?！?/br>
    眾人齊聲道：“是！”

    百姓的愿望很簡單，只是吃飽穿暖，生病時(shí)有錢看病吃藥，其他的，他們都不敢去奢求。

    “那……那我來統(tǒng)計(jì)。”崔柱紅著臉道，“我去哪里找您？”

    顧若離想了想，道：“去慶陽找我吧，我這兩天就要回去。就住在銅鑼胡同里，你進(jìn)巷子后一問就知道?！便~鑼胡同是顧清源的宅子，當(dāng)時(shí)他曾動過念頭，和方朝陽一起搬出去，才購置的。

    后來顧家出事，她沒心思管別的事，包括同安堂她都沒有去看一眼。

    如今回去了，她唯一能住的地方，就是那里了。

    “好！”崔柱點(diǎn)頭應(yīng)是，那邊二妮回來，提了一籃子的菜，手里還抓著一只雞，對顧若離道，“我去做飯，一會兒就能吃飯了，您嘗嘗我的手藝?！?/br>
    顧若離笑著應(yīng)了，旁邊就有位婦人道：“二妮，你這菜太少了，我家里還有臘rou，等我一下，我提過來給你。”

    “我菜園子還有幾只瓜都熟了，我去摘來?！?/br>
    眾人就紛紛要回去取東來給顧若離吃。

    “我吃不了什么?！鳖櫲綦x攔著眾人，“大家都別走，我正好了來，就給大家再扶個(gè)脈檢查一下身體。還有去年開藥的，也都來復(fù)診?！?/br>
    她說著，就見崔柱已經(jīng)搬了桌子過來，和去年一樣擺在院子里，大家都道著謝一個(gè)一個(gè)上前來給顧若離號脈。

    歡顏和雪盞就坐站在顧若離后面滿臉的笑意。

    “縣主真厲害。”歡顏的一臉的驕傲，只覺得這一趟出來長了見識，若不然她一輩子也見不到這樣的場面。

    雪盞微微頷首，上前和顧若離道：“奴婢去車上取筆墨來，幫您記錄。”

    “好?！鳖櫲綦x點(diǎn)頭，順著視線就朝馬車看去，就看到不知何時(shí)，趙勛帶著周錚正站在院墻邊朝這邊看著，她目光一動。

    趙勛站了很久，從顧若離出來說第一句話時(shí)，他就已經(jīng)在這里了。

    深不可測的眼底，似是了然，又似是欽佩。

    了然的是，他明白了也體會了她所謂的平等，所帶來的凝聚力，這和權(quán)壓之下的凝聚力不同，這樣更能讓人心甘情愿，滿心投入和奉獻(xiàn)。

    欽佩的是，不管是作為一個(gè)大夫還是一位普通的人，她的善良和堅(jiān)持，從未改變。

    這就是顧若離的與眾不同。

    趙勛沉默著，負(fù)著手慢慢走過去。

    －－－－－－題外話－－－－－－

    大家端午節(jié)快樂~！

    ps：我犯了個(gè)很傻的錯(cuò)誤，女主家的醫(yī)館是顧氏同安堂，然后我發(fā)現(xiàn)我一會兒寫成合安堂，一會兒寫成同安堂…我被我自己的智商感動了…

    ☆、116 解決

    顧若離看著他一步一步走過來，心頭微動。

    不禁想到昨天在衙門里的情景。

    她來不及和他打招呼，就被下個(gè)村民喊住，只得接著去號脈問診。

    趙勛就緩步走了過來，蔡先安幾人抱拳行禮，雪盞和歡顏也行了禮，他就站在一邊，縱使不說話，他的出現(xiàn)也立刻讓場面莫名安靜了下來。

    顧若離微微一頓，不禁失笑，有的人就算不拿刀不殺人，可渾身的煞氣，也足威懾住別人。

    “這是我朋友?！鳖櫲綦x和大家介紹，趙勛就沖著眾人微微頷首，自我介紹道，“趙遠(yuǎn)山！”

    這里的村民鮮少出去，就算出去也很少有機(jī)會聽到那些位高權(quán)重的人名諱，所以，趙勛介紹了自己的名字后，引來的是一片松氣聲。

    是縣主朋友，而且，說話還算溫和，那就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