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駿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將油膩膩的手拍在一邊正專心烤rou的秦大同身上，順便擦了擦，“我聽說縣主身邊還有個丫頭。我就要和你做個連襟?！?/br>
    趙勛失笑，搖了搖頭，秦大同一腳踢在曹駿腿上，“衣服你洗，別以為我不知道?！?/br>
    曹駿哈哈大笑，又回頭看了一眼城墻，上頭的罵聲消停了，他看著秦大同問道：“這個吳旋，你認識？”

    “以前在我父親的營帳里做通信兵?！鼻卮笸溃骸叭擞行┞斆鲃艃骸Ｎ腋赣H說要是好好培養(yǎng)還是有點前途的。至于現(xiàn)在如何我倒是不知道，但是從我對他的印象里來看，不足為懼?！?/br>
    “那沒意思?！辈茯E掃興的道：“遠山，你，我，還有顏世子，大周最厲害的幾個人都在這里，趙梁闕就放了這么慫包，也太侮辱我們了。”

    秦大同失笑，搖了搖頭，道：“聽說他手里還有個人。當時和吳旋一起負責嶺南的軍事，是趙梁闕自小養(yǎng)大的，頗有才能?！庇值溃骸安恢朗窃谶@里還是去了京城，姓韓……名字不大清楚。很少露面?！?/br>
    曹駿咦了一聲看著趙勛，“你聽說過嗎?！?/br>
    “嗯?！壁w勛頷首，“他十幾年前收了一些孤兒乞丐，從中留了五六人養(yǎng)著，那幾個人確實不錯?！?/br>
    也包括霍繁簍在內(nèi)。

    “那我倒是期待了。”曹駿吃完了手里的豬蹄丟在一邊去，又扯了塊豬rou接著嚼著，幾個人閑閑聊著，只有顏顯坐在一邊認真聽著，時不時笑笑也不說話。

    前面大家在吃酒烤rou，顧若離和醫(yī)療隊的人卻是忙的昏天暗地，從停下來他們一百多人就開始忙醫(yī)帳，架灶臺，搭床，抬水燒水消毒所有器具。

    折疊床是后來做的，因為太占地方，所以只帶了五十張來，擺在并行的軍帳里。

    這一次大夫多了好幾位，所以大家就分開做了四個軍帳，按外傷的程度一一分類。

    顧若離帶著幾個丫頭和白世英以及毛順義一起，在第一個。

    帳頂上掛著白幡，上頭畫著紅十字，顧若離原本覺得沒有必要，可軍帳太多為了忙起來的人很好辨認，她還是堅持掛了。

    紅十字白旗在風中飛舞，她終于做完了手中的事在床上躺了下來，呼了口氣，白世英也在旁邊坐下來看著她問道：“七爺說歇三天？”

    “嗯?！鳖櫲綦x點了點頭，她猜測趙勛這是打算打心理仗，就好像一把劍懸在了對方的頭頂上，那把劍可以安安靜靜的休息，但被盯著的人，卻一定是日夜提醒吊膽。

    “那我們有時間準備?！卑资烙⒁蔡闪讼聛韨饶靠粗?，“想兩個哥兒嗎。”

    顧若離點點頭，夜夜做夢都夢的到，做了父母以后才真正明白父母的心情……真的是時時刻刻牽著心頭的rou，沒有什么時候不想的。

    “等打完了就好了。”白世英說著又道：“我聞著rou香餓了，咱們?nèi)コ詵|西吧?！?/br>
    顧若離點頭說好，出來喊著楊文治和岑琛一干人往趙勛那邊去。

    晚上大家一起吃過飯，留了一半人值宿，另一半人睡覺，他們在這里踏踏實實的休息，城樓上吳旋卻已經(jīng)足足站了半夜，眼睛盯的血紅，拳頭捏的咯吱咯吱響。

    他的常隨道：“您去睡會兒，看他們這架勢根本沒準備動手?！?/br>
    “不動手難道他們來游玩的？！”吳旋冷哼了一聲腳一動，才發(fā)現(xiàn)腿腳早就麻掉了，他扶著墻等了好一會兒，啐了一口憤憤不平的去了城樓，打算淺眠一會兒。

    城樓上守著的士兵一見他走了，一個個紛紛坐的坐趴的的累癱下來。

    不等他們休息了一盞茶的時間，忽然，就看到底下響起一陣陣的鞭炮聲，噼里啪啦的響著，驚的他們一咕嚕的爬起來。

    頭腦昏昏沉沉的往底下看。

    “怎么了?！眳切灰箾]睡，剛睡著就被吵醒，人都是混沌的，“怎么回事?！?/br>
    他說著往底下看，卻發(fā)現(xiàn)什么動靜都沒有，對方的軍營依舊安安靜靜的矗立在黑暗中。

    吳旋罵了一聲又轉身回了城樓，可不過兩盞茶的時候，又是一陣鞭炮響。

    “真想下去好好打一架。”吳旋氣的直抖，他有感覺接下來的兩天，他要是不主動出城迎戰(zhàn)，他們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還真是被料對了，接著兩天，對方開始白天輪流白天睡覺休息，夜里就不停的在城外放鞭炮，噼里啪啦不單他們，就連城中的百姓都被吵的睡不了。

    吳旋燥的幾乎要殺人，一拍桌子道：“這樣下去，打他個龜兒子的。”

    “將軍，他們?nèi)硕荚谙旅妫覀儫o論出城多少人，都無異于羊入虎口?！彼某ｋS道：“只有等他們攻城?！?/br>
    第三天的夜里，吳旋實在支撐不住要睡覺，可眼皮卻是一直跳，他也不敢回去就在城樓睡覺，吩咐了人盯著城樓，到丑事時分鞭炮響了起來，大家習以為常的看都沒有看一眼，一個個渾渾噩噩的打著盹兒。

    而在兩里外漆黑的夜里，一批人馬以極快的詭異的速度，奔跑著，這邊西門，他們正往東城門而去……兩廂隔的不算遠可也不近，所以，當睡夢中的吳旋被人推醒后聽到了匯報好半天都沒有回神。

    “去東門了？”吳旋一愣，隨即怒著起來，在這里蹲了三天，他們居然繞去了東面，“帶人抄家伙出去?！?/br>
    趙勛站在西門下，看著城墻上人影竄動，他回頭看看曹駿，道：“你覺得需要多久？”

    “憋死我了。”曹駿將自己的大刀用袖子擦了擦，“明天太陽落山，我們就能進城吃晚飯?！?/br>
    趙勛負手而立，微微點頭，道：“不用下午，中午就行。”

    曹駿嘿嘿笑著。

    “這里交給你，三刻鐘擂鼓！”趙勛道：“此處他們有一萬八千人，易守難攻，你自己看著辦?！彼f著轉身就走。

    曹駿摩拳擦掌。

    “帶上咱們剩下的兄弟跟我走。”趙勛看了一眼孫刃，孫刃眼睛一亮，點頭道：“是！”

    趙勛將刀搭在了馬背上，朝軍后方的軍帳里看了一眼，忽然就看到一個小小的人影朝這邊跑了過來，他幾乎一眼就認出是顧若離，忙快步迎了過去，她跑的氣喘吁吁的，看著他問道：“你沒睡要分兩頭，我還沒來得及分派人手?！?/br>
    她畢竟經(jīng)驗不足，應對的時候還是沒有默契。

    “現(xiàn)在派人去也來得及?！壁w勛拿帕子給她擦了擦汗，惹的旁邊立著的無數(shù)人一個個的避開目光不敢看，顧若離沒注意別人的反應，點了點頭，“那行，我讓阿丙和岑大夫過去。”

    趙勛微微點頭，顧若離惦記著大事轉身就走，走了幾步想到他也要打仗，回頭看著他，道：“你注意安全?！?/br>
    他眉頭松開，滿面的舒坦。

    顧若離重新跑回去吩咐了事情，又將藥分開了一些，讓二妮跟著打下手。張丙中和岑琛帶了二十人往那邊跑去……

    顧若離嚴正以待，所有東西都準備好了。

    三刻鐘后鼓聲響起了起來，一瞬間四周的燈火俱滅，只有在射程外的他們這里亮著牛油燈。

    黑夜中，就看到擂鼓似的腳步聲傳來，隨即云梯搭上城墻，士兵們在曹駿的指揮下開始攀墻，而在他們的后方這是一排排掩護的弓箭手，箭如雨幕一般讓人睜不開眼睛。

    “原來是這樣的?！表n苗苗興奮不已，她以為打仗就是碰到了就打，沒有想到是這樣的，一點都不隨便擼著袖子而上，趙安申在一邊解釋道：“若中途有一方熄鼓休息，大家也還會休息睡覺吃飯補充體力。”

    韓苗苗哦了一聲，笑著道：“我也好想去試試?！彼蚕袼母赣H一樣，上戰(zhàn)場殺敵。

    “不行?！壁w安申忽然按著她的肩膀，用少有的嚴肅的目光看著她，“你老老實實的留在這里，不準胡鬧。”

    韓苗苗吐了吐舌頭，正要說話，忽然就看到披著白披風的醫(yī)療隊的人抬著傷兵回來，隨即聽到顧若離喊道：“開始做事！”

    她的話落，大家都熟練而緊張的開始各司其職。

    韓苗苗和趙安申在一邊看的目瞪口呆。

    “苗苗，添柴火燒水。”瑞珠在里頭喊，“加點鹽，比例你知道吧?！?/br>
    韓苗苗一個激靈醒過來，點著頭道：“知道?！痹捖?，隨即擼了袖子去后面的鍋灶旁邊，趙安申在她身邊蹲下來，道：“你去幫忙，我也會燒水放鹽，這里交給我?！?/br>
    “你？”韓苗苗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那辛苦你了，我去幫楊大夫。二妮不在?！?/br>
    趙安申笑了笑。

    顧若離沒有空想別的事，只顧著手中的傷兵，是被城樓上石頭砸中的，額頭一個大的裂口，肩膀也脫了臼，一路被抬過來人已經(jīng)失血昏迷了。

    她動作嫻熟的給他將額頭的頭發(fā)剃了，清洗傷口……當初在草原時那種心無旁騖的緊張又回來了。

    不等她這個縫好，門口又已經(jīng)進來兩個，她抬頭飛快的掃了一眼，歡顏和瑞珠已經(jīng)上去做前期的處理，給她節(jié)省時間。

    這些他們視線都演練過的，所以坐起來默契十足。

    ☆、273 人外

    “將軍，將軍！”吳旋焦頭爛額，怒氣沖沖的喝道：“啰嗦什么，有話就說！”

    來回話的人抹了一下頭上的汗，喊道：“就在剛才，我們的人發(fā)現(xiàn)趙遠山帶著一百多人往南面快馬而去了?！?/br>
    “趙遠山？”吳旋一聽到這個名字，整個人就像是炮仗一樣炸開來，“他帶了多少人，往那邊去了？”

    屬下又重復了一遍。

    吳旋負手來回走的，又停下來看著城樓底下，就那么巧合的他居然一眼看到了秦大同，頓時眼眸如同著火似的，騰騰的燒了起來。

    少年時他們就認識。

    雖關系頗近，可是地位卻是天差地別。一個是秦將軍的衣缽傳人，人人都恭維的小秦將軍，一位則是剛洗了泥腿的苦人，無論見了誰都要笑著臉巴結。

    他討厭秦大同，自小就討厭，所以秦老將軍一死他就帶著東西去了嶺南，在那里認識了趙梁闕。

    沒有想到，他們會在這里再遇到。

    吳旋彎弓搭建，冷笑著看著秦大同，秦大同高坐馬上抬頭看著他冷冷一笑，他身邊不遠處顏顯問道：“你們有仇？”

    “不記得?！鼻卮笸瑩P眉，哈哈一笑對著吳旋比劃了一個殺頭的手勢，吳旋大怒，箭，嗖的一下射了過來，秦大同根本不驚，刀起刀落，箭已經(jīng)掉在了地上，他站在馬背上對曹駿道：“姓曹的，吳旋歸我殺?！?/br>
    “沒人和你搶?！辈茯E回頭嘿嘿一笑，“你想怎么殺就怎么殺?！?/br>
    秦大同就笑了笑。

    吳旋氣的不得了，還要再繼續(xù)，他身邊的常隨問道：“將軍，眼下怎么辦，要不要派人去南北二門守著，以防趙遠山過去?！?/br>
    “趕緊啊?！眳切尤粚⑦@件事給忘記了，他怒道：“我親自去。”他說著飛快的下了城樓，騎著馬極快的往南面跑，跑了半路忽然就聽到一聲震天的響聲，他大喊著問道：“怎么了？”

    雖然戰(zhàn)事沒有危急百姓，但是這近在咫尺的戰(zhàn)火，早嚇的大家早早出城逃難，逃不走的就關門閉戶躲起來了……如今吳旋站在街道上上空煙火騰起，但就是沒有人。

    過了好一刻他的人追上來，回道：“將軍，南面來的聲音，好像是……好像是城樓上的鐘掉下來的聲音。”

    “難道有人進城了？”吳旋嚇的心頭一個激靈，他這才打了兩個多時辰，若就讓對方進城了，他的臉面何存，“走，去看看?！?/br>
    顧若離在盆里洗了手，在白世英的手中咬了一口饅頭，饅頭里夾著一點rou，她嚼著艱難的吞下去，手中的動作卻一直沒有停過，臨床經(jīng)驗真的很重要，外科上再深的她還是沒有多少的自信，但是這消毒縫合一系列，她卻是做的比誰都要快速。

    幾乎是一看到就能分辨，縫幾層，用多少的藥量，甚至她已經(jīng)開始根據(jù)傷口的大小和傷者受傷后急救來判斷對方會不會發(fā)燒，要不要提前用白氏秘藥。

    熟能生巧，說的就是這個吧。

    “七嬸?！壁w安申端著鹽水進來，臉上蹭的都是黑灰，因為一夜沒有睡，他這會兒眼睛奇大，懵懵懂懂的看著顧若離，“這放在哪里?！?/br>
    他還沒等到顧若離的回答，就忽然聽到身后有人喊道：“讓一下，別擋著門?！?/br>
    隨即他就被人撞開，手里提著的鹽水悉數(shù)潑在了地上，他的人也被撞倒在一邊。

    “快放下?！睔g顏迎到擔架邊，隨即啊了一聲看著顧若離，“縣主這個……在眼睛上?！?/br>
    是一支箭，射穿了眼球釘在了頭顱里。

    “不要慌。”顧若離皺眉迅速將手里的傷者收拾好，對他道：“你先休息，不要亂動，一會兒藥會有人給你送過去?！?/br>
    那傷者點著頭，自己從床上一瘸一拐的下來，他傷的是左肩膀，光著膀子皮膚凍成了紫紅色，瑞珠將衣服丟給傷者，他道謝慢吞吞的撐著出了門。

    “抬上來。”顧若離指著擔架上的人，又抽空在盆里洗了手，箭入的不算深，但是卻結結實實的穿透了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