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節(jié)
周鴻霖應(yīng)是,抱著雪盞出去,顧若離跟著出來手里提了藥,“煎出來你們兩個都吃了去去寒氣也略補(bǔ)一下,這段時間大家都辛苦,虧著身體了?!?/br> “是!”周鴻霖去了趙府,顧若離回頭看著兩車的藥長長的松了口氣,霍繁簍的藥解了燃眉之急,如今又有了這些,這七八天是沒有大礙了,等各處疏通了人心穩(wěn)定下來,再去進(jìn)藥也方便容易很多。 這邊忙著,宮里也沒有閑著,趙安申坐在乾清宮里,看著沉沉睡在床上的趙凌,蘇召坐在一邊,人已經(jīng)只剩下一副骨架子,兩個人都沉默著,蘇召起了身,道:“奴婢去整理一下近期朝中的事情,明日就呈交給太子過目。” 趙安申這才收回了視線,看向蘇召道:“不必,回頭讓別人去就好了,您的身體也不好,得仔細(xì)休養(yǎng)才行?!?/br> “奴婢也就最后一口氣了?!碧K召行了禮,“等……等那天來了,奴婢也能安心閉眼了。” 趙安申起身扶著蘇召,兩人對視了一眼,過了一會兒趙安申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那就有勞您了?!?/br> “太子客氣了?!碧K召握了握趙安申的手,“奴婢只有一事相求,若有一日奴婢去了,還請?zhí)訉⑴竞徒鸶m樤嵋粔K兒,我們爺倆也能在地下再聚一聚,一起服侍先帝。” 趙安申點(diǎn)了點(diǎn)頭看著蘇召出了門。 天色暗下來,乾清宮也暗下來,趙安申一個人坐在床邊看著趙凌,趙凌梳洗過胡子也剃掉了,他看著忽然覺得很陌生。 “父皇?!壁w安申握著趙凌的手,“大周已經(jīng)千瘡百孔,我……兒臣不可婦人之仁?!?/br> 他說著,深看了一眼趙凌拂袖起身出了門,徑直去長春宮,趙櫻帶著二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站在門口,三個男孩子生的有些像,靜靜的看著他,二皇子撲過去抱著他,喊道:“大哥?!?/br> “乖?!壁w安申拍了拍二皇子的背,“容我先去和母后請安,稍后再來和你說話?!?/br> 二皇子抹著眼淚點(diǎn)頭。 三皇子眼睛四處的瞟,眼神空洞沒什么神采,四皇子倒是很機(jī)靈,只是許久不見有些不大認(rèn)識他,所以好奇的看著他。 “母后?!壁w安申抱拳行了禮,方櫻穿著一件半舊的秋香色褙子,臉色有些灰暗,早就退了少女的青澀,多了一份婦人的沉穩(wěn),卻又透著一股頹廢,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回來了就好,吃飯了嗎?” “沒有。”趙安申道:“就想吃母后這里的餃子?!?/br> 方櫻打量了他一眼,回頭吩咐了女官,和他一起往殿中走,幾個乳娘來將幾個皇子帶走,殿中就只剩下方櫻和趙安申。 母子二人對面而坐,方櫻道:“你父皇身體怕是不大好了,你請?zhí)t(yī)看過嗎?!彼龥]有去看趙凌,也不想去,連做樣子都懶得做。 “看過了,就是餓的久了,人有些虛?!壁w安申淡淡的道:“正歇著呢?!?/br> 方櫻點(diǎn)頭垂目喝茶,道:“你七嬸回來了吧?我明天打算出宮去看看她?!笔撬タ搭櫲綦x,而不是召見顧若離進(jìn)宮。 “母后應(yīng)該出去走走,不過要多帶些人才好。”趙安申話落,方櫻又道:“太皇太后派人去接了嗎。” 趙安申點(diǎn)頭,“下午就派人去了?!?/br> “那就好?!狈綑颜f著放了茶盅看向趙安申,“朝中事情多,吃過飯?zhí)涌烊ッΠ?,我也不勸你多休息,?dāng)下正事要緊?!?/br> 趙安申應(yīng)是。 “周貴妃不錯?!狈綑训恼f著,眼睛都沒有抬起來,“柳婕妤也不錯?!?/br> 不用去解釋,趙安申立刻明白她的意思,點(diǎn)頭應(yīng)是,“是,都是老實(shí)的人?!?/br> “餃子來了?!狈綑延H自給他倒了醋,趙安申吃餃子喜歡沾醋吃,“辣椒面就算了,免得起火?!?/br> 趙安申還是應(yīng)是,垂頭吃著餃子,方櫻就坐在對面看著他,等他吃到了第八個夾第九個時,她開口道:“現(xiàn)在雖不是說那件事的時機(jī),但你也不小了。我明日去同安堂看看那位姑娘,若是不錯,這事兒我來辦!也不怕她身份不高,讓秦將軍收了做女兒,就足夠了?!?/br> 趙安申筷子夾著的餃子掉下來,方櫻指了指,“一會兒冷了,快吃?!?/br> “不用?!壁w安申將第九個餃子吃了,放了筷子抬頭看著方櫻,“她不想嫁給我,也不想進(jìn)宮。母后不必問了。至于娶誰,您和太皇太后商量吧,活潑一些就好了?!?/br> 方櫻微怔重新打量著趙安申……她年輕的時候,有沒有知道她也不想進(jìn)宮呢。 這天下的人有時候過的好不好和身份并沒有關(guān)系,地位再高,吃了一口黃連到嘴里,嘗的還是苦味! 趙安申走了去了御書房,翁閣老和楊文雍等內(nèi)閣幾位大臣都在…… 第二日下午,趙勛到的京城,趙安申在御書房門口等著他,見他回來便行了禮,趙勛扶了他道:“太子不必如此,有事進(jìn)去說?!?/br> “是!”趙安申進(jìn)去和趙勛并肩而坐,他坐在下首,趙勛沒攔他問道:“圣上醒了?” 趙安申點(diǎn)頭將大概的情況說了一遍,趙勛就看著他,“如何辦?” 他說了,這件事他不會插手,所以就不會拐彎抹角的說。 “蘇公公病倒了?!壁w安申垂著頭,“他想在后殿住幾日……” 蘇召原本是住在西苑的,現(xiàn)在他要搬到后殿里來,那也就是說將西苑騰出來給趙凌住,趙勛面色不變,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波瀾不驚的道:“好!此事你安排,我去貞王府看一眼?!?/br> 趙安申暗暗松了口氣,起身送他出去,走了幾步趙勛停下來看著他,道:“讓鄭太醫(yī)對外宣讀病況?!?/br> 鄭太醫(yī),是趙梁闕請來的人。 太子想要登基并不容易,除非趙凌是瘋了傻了,若不然就得動手將他殺了。 “是!”趙安申應(yīng)是,趙勛就大步出了門,走到坤寧門時有個小內(nèi)侍垂著頭跑來,趙勛腳步微頓,就看那個小內(nèi)侍噗通一聲在他面前跪了下來,“趙……趙將軍,奴婢是榮王府的,王妃娘娘怕是不行了,想請您回去一趟?!?/br> 趙勛腳步都沒有停一下,道:“等她死了再來和我說?!比司凸諒澴吡恕?/br> 小內(nèi)侍跪在原地瑟瑟發(fā)抖。 ☆、290 求情 趙堇是在嶺南出生,中間七八歲時回過一次京城,但是那時候趙勛已經(jīng)去了戍邊,直到近年他們兄弟才算認(rèn)識。 此刻,趙堇有些拘謹(jǐn)?shù)恼驹谮w勛面前,低聲喊了一句,“七哥!” “坐吧?!壁w勛指了指椅子,楊清輝和顏顯也和他打了顏色,他坐了下來,圣上的麻布孝服皺巴巴的搭在椅子扶手上。 趙勛四平八穩(wěn)的坐著,身上是一年墨黑的潞綢夾棉直裰,眉頭微蹙眉毛如同利箭一般點(diǎn)綴在面容上,威嚴(yán)中透著殺氣,“小楊大人的建議很不錯,就葬在西山吧,明日就送去,不必虛張?!?/br> 趙堇猛然抬起頭來,看著趙勛,蹭的一下站起來朝著趙勛拱手行了大禮,“多謝七哥!” “都是一家人?!壁w勛看著他語氣柔和了一些,“你處理好后世以后……”他頓了頓,似乎在考慮趙堇的去處,不等他開口趙堇已道:“我和城外法華寺的主持方丈有些交情,這半年多我常去法華寺走動,他答應(yīng)收我入寺,也賜了法號了?!?/br> 又道:“七哥不必為難。你能饒我一命,還讓我將我娘和兄長的尸骨收了,已經(jīng)是大恩。我的去留,若七哥不反對,我就留在法華寺了?!?/br> 其實(shí),他去法華寺的事情,就是在剛才這半個多時辰內(nèi)決定的,這天底下再大,卻再沒有他趙鴻羽的去處。 而且,在法華寺他是考量過的,他這樣的人要是不死,那就得一輩子關(guān)在京城,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所以法華寺是最佳的去處。 趙勛微微挑眉,很認(rèn)真的看了一眼趙堇。 楊清輝一愣,想說什么可到底沒有說出口,撇開了目光看向別處……顏顯咳嗽了一聲提醒的道:“鴻羽別急,先聽你七哥將話說完?!?/br> 趙堇一愣看向趙勛,抱歉的道:“七哥請說?!?/br> “雖不追究你的,可面子上的事還是要做,貶為庶民你可有意見?”趙勛沉聲說完看著對方,趙堇搖了搖頭,“沒有!” 不殺他,就已經(jīng)是史無前例的了,更何況,趙勛還來問他的意見,趙堇心里很感動。 趙勛微微頷首接著道:“朝廷圣旨下來,往后如何走你自己決斷。不過,出家并非好的選擇,若你真有心做幾年方外人,不如學(xué)學(xué)榮王做個居士亦是不錯!” “謝謝七哥?!壁w堇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明白趙勛是好意,可是他還是覺得出家對他來說是最好的選擇,斷了紅塵也就一了百了了。 趙勛該說的也都說了,就起了身,趙堇忽然又問道:“我父王他……”他一直忍著沒有問,因?yàn)橼w勛并沒有將趙梁闕和霍繁簍抓回來,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在路上兩個人就死了。 趙勛就將大概的情況和他說了一遍,趙堇聽著直皺眉卻又不覺得意外,霍繁簍這個人他還是有所了解的,更何況,沈橙玉和隋景對于霍繁簍來說一直都很重要。 他們?nèi)俗孕∠嘁罏槊策M(jìn)退,如今兩個人都因?yàn)橼w梁闕死了,霍繁簍懷恨在心情有可原。 說到底,趙梁闕就那么死了,對他來說也是好事。 “是!”趙堇沒有再問,一天之內(nèi)至親的人走了三個,他此時此刻不過是強(qiáng)作鎮(zhèn)定,“七哥慢走?!?/br> 趙勛頷首看著顏顯和楊清輝,兩人也都起了身,顏顯拍了拍趙堇的肩膀,“你好好照顧自己,有什么事就讓人來找我,能幫的我一定竭盡所能?!?/br> “多謝。”趙堇拱手,送三人出去,楊清輝回了禮隨著趙勛出了門。 三個人離了貞王府,也不坐車沿著街道慢慢走著,趙勛沒頭沒尾的道:“鄭太醫(yī)明日會對外宣讀診斷,后續(xù)的事倓松多勞累一些?!?/br> “好?!睏钋遢x并不驚訝,點(diǎn)頭應(yīng)了,趙勛側(cè)目看了他一眼,沉聲道:“等大事定你去滇南待三年?!?/br> 楊清輝一愣,面上的表情瞬間起了一絲變化,顏顯卻是笑了起來,拱手朝趙勛行禮,道:“七爺有心了?!庇挚粗鴹钋遢x,“愣著作甚,應(yīng)了吧。” “好?!睏钋遢x點(diǎn)頭,正是回了禮應(yīng)道:“下官一定將滇南打理好?!?/br> 讓楊清輝外放,不是貶他,而是恰恰相反,趙勛這是在提拔。 楊清輝的父親在內(nèi)閣,他們父子同朝無所謂,但是楊清輝想要更上一層樓就難辦了,所以趙勛提議他外放三年,一來鍛煉,二來,這是給他提升資歷,將來幾十年只要他不行差踏錯,入內(nèi)閣就是穩(wěn)穩(wěn)的了。 所以顏顯才會這么高興,自己的妹婿,步步高升他當(dāng)然高興。 趙勛掃了一眼顏顯,顏顯眉梢一挑笑著道:“晚上和縣主去我家里吃飯,我娘一直惦記著說請你們吃飯?!?/br> “她怕是沒空?!壁w勛兩天沒見到顧若離了,“你可以去問問你她。”他今天要安排的事情還很多,城外戰(zhàn)場還沒有打掃好,朝中的事情也有一堆在等著他去做,這兩三日他都回不去。 “那過幾天吧,我下午看到她了,也是一臉的疲憊,怕是同安堂的事情很多?!鳖侊@道。 趙勛頓了頓,腳下一轉(zhuǎn)道:“你們先去,我晚點(diǎn)過來?!?/br> “哈?!鳖侊@笑了起來,頷首道:“成,你去吧,我和倓松先過去等你?!?/br> 趙勛頷首牽了馬直奔同安堂。 同安堂后院都是傷兵,所以就不對外接診,此刻前堂比較安靜的,后面則是嗡嗡的大家都在忙活,趙勛進(jìn)來就看到顧若離正一只手抓著筆的趴在柜臺上,筆頭戳在紙上而她的人卻是站在柜臺后面睡著了。 就好像有人拿刀扎了他的心頭,他疼的一時沒了呼吸,快步過去就看到她眉頭緊緊蹙著,一臉的疲憊。 他摸了摸她的頭發(fā),將她的筆輕輕拿了將人橫抱著過來,顧若離也沒有醒倒在他懷里睡的沉沉的,他正要出去韓苗苗從后面跑來,一看情況嚇了一跳指著顧若離,趙勛蹙眉搖搖頭,低聲道:“我?guī)然厝?,有什么事你們自己處理?!?/br> “哦,哦?!表n苗苗點(diǎn)著頭去喊了馬車過來,趙勛抱著顧若離上了車,將她橫抱在腿上,顧若離歪著頭抵著他胸口輕淺的呼吸著,左臉上還沾了墨水,他嘆了口氣拿帕子將她的臉擦干凈,緊緊的摟在懷里。 這輩子,他趙勛自問對得起任何人,但唯獨(dú)她! 他說要給她安定的生活,讓他依靠他……可就是因?yàn)樗艜扇绽锉疾ㄖ?,和母親分別,和幼子分別,隨著他冒著危險在戰(zhàn)場上九死一生。 生孩子時好不容易養(yǎng)的一點(diǎn)rou,現(xiàn)在又累的沒有了。 “對不起?!彼羌獍l(fā)酸,吻了她的眉梢眼角,“以后……再也不會了?!?/br> 顧若離皺了皺眉,似乎感覺到什么睫毛煽動了幾次后便醒了過來,看到他一愣才知道自己在馬車上,便道:“你回來,趙梁闕和霍繁簍抓到了嗎?” “沒有?!壁w勛讓她躺著休息,另一直手輕輕給她捏著脖子,大概的將昨天的事和她說了一遍,她疑惑的道:“你說霍繁簍走了,派人跟著了嗎?!?/br> 霍繁簍會去哪里,回?fù)P州嗎。 “嗯?!壁w勛回道:“我猜測八九不離十會去沅江?!?/br> 她撐著坐起來坐在他百旁邊,低聲道:“多謝!”謝謝他沒有殺霍繁簍,他挑眉掛了她的鼻尖,語氣酸酸的,“他的事,你謝我作甚?!?/br> “我沒別的意思。”她挽著他的胳膊,將霍繁簍給梁歡送藥的事說了一遍,“……人來過總有痕跡,更何況我和他還是曾經(jīng)好友,我忘不掉也不想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