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后，他和榮王妃吵過很多次，但是從來沒有動手過，但是今天……

    他褪了劍鞘，依舊立著淡淡的道：“給你一盞茶的時間，消失在這里！”

    “弒母？”榮王妃哈哈一笑，拍著扶手大聲吼道：“你身為鎮(zhèn)國將軍當朝輔臣，就是這樣做天下人的表率，往后這天底下兒子都可以不養(yǎng)生母，一言不合就能殺兄弒母了！”

    “人心不古，天下大亂了啊?！睒s王妃喊著停下來，能聽得到各處傳來的腳步聲，雖沒有人敢圍到這里來看熱鬧，但是她可以肯定，在一堵堵的門后，圍墻邊一定有無數(shù)個耳朵正翹著聽著。

    是的，她今天來就是要和趙勛有個結果的……反正她活不了幾天了，死在這里她也能安心去了。

    趙勛根本不想和她廢話，也不在乎什么弒兄殺母，他若在乎名聲就不會走到今天！

    他提著劍走下來，微微一抬就架在榮王妃的脖子上，瞇著眼睛滿目的寒光，“既是不走，那就留下吧?！彼f的留，當然是死在這里。

    “將軍?！迸阒鴺s王妃來的人一個個嚇的匍匐在地，“將軍，王妃可是您的生母啊，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殺了母親，您不想想自己，也要想想您的兩位公子啊。”

    趙勛目光一掃，反手就是一劍將說話的嬤嬤割了喉嚨，那嬤嬤咯咯的捂住血流不止的脖頸驚恐的瞪大了眼睛倒在地上。

    剩下的幾個下人一個個嚇的癱在地上，再不敢多嘴。

    榮王妃也是驚了一跳，臉色發(fā)白，不過一瞬又恢復如常，笑著敲了敲重新架在自己脖子上還滴著血的劍，道：“我的好兒子，你干脆點，娘死在你手下也算是死的瞑目了?！?/br>
    趙勛波瀾不驚，手一動……就在這時榮王從門口躥了出來，“遠山，等等！”

    趙勛頓了頓，榮王已經(jīng)跑到跟前來，一把抱住他，“遠山，你冷靜一下，不要沖動！”

    “不管怎么樣，她都是你的母親?！睒s王去拉他的手，想要將劍拿過來，“你要殺，我來幫你啊，我殺和你殺結果可是大不一樣。”

    趙勛猛然轉頭看著榮王，榮王說的很認真，眼睛盯著他柔聲道：“我來，我殺了這個惡婦好不好?！?/br>
    顧若離也有瑞珠扶著出來，一看到場面頓時驚了一跳，趕了過來拉著趙勛，“七爺，你殺了她就如了她的意了?！?/br>
    趙勛松了手，劍落在榮王的手中，后退了一步。

    他知道榮王妃今天來的目的，如果他接受了她的威脅，答應贍養(yǎng)她，那么自此以后顧若離和兩個孩子就不會有好日子過了，她一定百般折騰，讓他們一家雞犬不寧。

    如果他一怒之下殺了她，那么更好，他趙勛這一生都要背負罵名，他不在乎，可是別人也一樣會議論他的兩個兒子。

    她來，不是要挽留他們的母子情，她是來報復的，替自己報復，替趙政報復。

    她就是見不得他好。

    “你口口聲聲說生他養(yǎng)他，你怎么就這么狠心?！睒s王指著榮王妃提著劍，道：“齊氏，我們做錯了，既是錯了就要改過，你為何還要執(zhí)迷不悟?！?/br>
    榮王妃譏諷的看著榮王，哈哈一笑，道：“你這個軟骨頭的孬種。見著他好了就貼上來，百般討好他?？墒撬麑δ阍趺礃樱涯惝敻赣H了嗎。你這個孬種，你不要忘了我們正卿的死的，他也是你的兒子?！?/br>
    “那個已經(jīng)死了?！睒s王大聲喊道：“你還要剩下的也一起死了你才高興嗎?！?/br>
    王妃蹭的一下站起來，喝道：“對！他兄長死了，他憑什么活的這么好，生兒育女，父慈子孝，憑什么，憑什么！”又道：“他說我對他不好，可你看看他對我這個娘做了什么，他什么時候把我當他的親娘了。我齊氏這輩子最后悔的事，就是生了他這個孽障?！?/br>
    “你簡直不可理喻?！睒s王氣的發(fā)抖，“你居然有臉說這個話，你怎么說的出口。”

    榮王妃呸了一聲，道：“你是說不出口，你現(xiàn)在做了慈父，做了祖父，你多快活多圓滿?？墒俏艺f得?！彼钢w勛指著兒子的鼻子，“他欠我的，欠我的！”

    趙勛拍了拍顧若離的手，許多事他其實已經(jīng)忘記了，早就云淡風輕不再去想，可是看著這樣的榮王妃，曾經(jīng)的畫面一幅一幅的那么清晰，臉還在疼，心愈發(fā)的寒，他轉身要走不想再理會，卻聽到顧若離沉著臉道：“你是生了七爺，可是你除了給了他生命，你還給了他什么。作為一個母親，你偏心偏的令他心寒，既是這樣，你當生下他時就將他悶死在棉被里。你說你這輩子后悔生了他，我想七爺這半生也一定在后悔，后悔當日投生在你的腹中。”

    “一個母親，你不給關愛，冷言冷語，他這是自己懂事明白了道理，若不然他歪了，你豈能活到今天，早就死在他的劍下了?！?/br>
    顧若離氣的不得了，她一開始也以為榮王妃來挽回母子情，和榮王一樣，和趙勛好好說，即便今天說不透談不攏，可是慢慢來總有化解矛盾和怨恨的那天。

    彌補趙勛缺失的母親和父愛，讓他的人生更加完整，讓他懂得去愛父母的同時，也學會了和自己的子女相處，也學會了如何去教育自己的孩子，養(yǎng)育自己的下一代。

    人生輪回，一輩一輩就是這樣來的，生命的延續(xù)，愛的傳遞，只有正面的給予，才能給自己給孩子完善的人生觀。

    這是她的理解，所以她越發(fā)的氣憤榮王妃，“您不用在這里吵鬧，我們?nèi)羰窃诤跄谶@里吵鬧給我們帶來的影響的人，那么今天您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站在這里。活了一輩子要了一輩子的臉，您又何必在老的時候悉數(shù)丟了呢?！?/br>
    “你算個什么東西，憑什么來教我。”榮王妃冷聲道：“我在和我兒子說話，你給我滾一邊去。”

    啪！

    榮王反手就是一個耳光，手都在抖，榮王妃沒站穩(wěn)跌倒在軟榻上，她摸著臉吃驚的瞪著榮王。

    “這輩子我沒和你動過手。”榮王抖著手將劍架在她的脖子上，“現(xiàn)在這一巴掌我替嬌嬌的打你。她打不得，我打得了你?！?/br>
    榮王妃的怒火蹭的一下躥上來，她起身就去揪著榮王的衣領，喊道：“行，行。你能耐了，你有兒子撐腰你腰桿子硬了。行，行，我們今天就一起死這里，都不要活了?！?/br>
    榮王將她推開氣的發(fā)抖。

    “你們回去?！睒s王舉著劍看著趙勛和顧若離，“回去，這里我來處理?！?/br>
    趙勛和顧若離是小輩，許多話說不得，許多事更加不能做，但是他能啊，他們是父親，他渾了一輩子了，總要為兒子做件事。

    好讓他知道，他這個父親還有點用。

    “是！”顧若離回頭去拉趙勛，他真怕趙勛會一怒之下殺了榮王妃……他不是沖動的人，但是這天底下大概沒有孩子能受得住自己親生母親這樣的對待。

    一個陌生人的傷害，你只會氣憤，可是至親人的傷害，你卻多了一份心寒，令人自暴自棄的心寒。

    這些是他經(jīng)年的傷疤，榮王妃就這么血淋淋的撕下來，兒時的趙勛，渴望過，努力過，憤怒過，最后的最后只剩下死心。

    是誰說的，恨的來源是因為愛。

    “走吧?！鳖櫲綦x拉著他，“王爺能處理好，你別管了，你要真的生氣了，就真的如了她的意了?！?/br>
    趙勛輕聲嗯了一下，他其實已經(jīng)沒有多氣了，想要殺了她僅僅是因為她站在這里威脅他。

    至于后果，那就看看有沒有人生了這個膽子，來質問他。

    “你們……你們……”榮王妃看著兒子和兒媳往回走了，她喊道：“趙遠山，你不是要弒母嗎，來啊……來殺了我啊，我倒要看看你有沒有這個膽子?！?/br>
    趙勛沒有回頭，被顧若離拉著回去，兩人走到門口忽然就看到街面上有輛馬車停下來。

    隨即，方朝陽從車子里跳了下來，帶著七八個小廝過來，一把推開榮王，往榮王妃面前一站，抬手就是一巴掌，“賤人，你要死就好好在家里死，跑到小輩門前來耍威風，是覺得他們不敢拿你怎么樣，非得秉持孝道將你供在頭頂上？”

    榮王妃看著方朝陽。

    方朝陽笑了笑，道：“我的女兒女婿向來善良醇厚，他們要教兒子孝道，所以不能傷你啊。但是我能啊……”話落，她就指著榮王妃對自己帶來的小廝道：“給我打，打死了算我的！”

    她帶來的小廝一個個摩拳擦掌的上來，將榮王妃一干人都圍在里面。

    “朝陽朝陽?！睒s王反應過來，上前去攔著大家，勸方朝陽，“你冷靜一下，她都是要死的人了，你殺了她也臟了自己的手?！?/br>
    方朝陽掃了他一眼，道：“我瞧見她就惡心，你讓立刻滾，否則今兒就把命留在這里?！痹捖?，她低頭看著榮王妃捏著她的下頜，冷笑道：“遠山不能殺，我替他殺，你可要想好了?！?/br>
    話落甩開手，拿手帕擦了擦手指，榮王妃倒在軟榻上，氣的喘不過氣來，一會兒工夫就臉色憋的青紫。

    “快走，快走?！睒s王趕著人，指揮著一地的婆子小廝，那些人也不再管榮王妃，抬著軟榻就跑，榮王看了一眼方朝陽，道：“你回去看看遠山，我去和這瘋婆子說話?！?/br>
    方朝陽懶得理他轉身回了府中，讓人關了門去了內(nèi)院。

    趙勛和顧若離在暖閣里喝茶，她進門看著趙勛道：“你就不該理他，她一個瘋子鬧最后還是你吃虧?！睒s王妃什么都不靠，就占著一個孝字。

    一個孝字能壓死天下多少的英雄豪杰。

    “娘。”顧若離道：“七爺?shù)男宰幽€不知道嗎?！?/br>
    方朝陽冷哼了一聲坐下來，瑞珠上了茶，她端著喝了一口，道：“都是兒時的事情了，你還記著做什么，還生他的氣，犯不著。往后就沒這個娘，就連恨都不用有，浪費時間?！?/br>
    趙勛放了茶盅，神色并無異樣，他頷首道：“是！”

    或許，在他內(nèi)心中，還存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對母愛的渴望吧。

    往后不再有了。

    “算了，我也不該這么說你?！狈匠枃@了口氣，道：“父母對子女的傷害，疤痕一生都無法消失。”她說著看了一眼坐在一邊的顧若離，道：“你起來做什么，快去歇著去?！?/br>
    顧若離回頭看著她笑，回頭握著她的手，道：“你并沒有傷害過我?！?/br>
    “那是因為你沒期待！”方朝陽哼了一聲，哼完了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她比起榮王妃其實要幸運一些吧……

    顧若離看著趙勛，也輕輕笑了起來，柔聲道：“去看看兒子吧。”

    “嗯。”趙勛起身牽著顧若離往外走，走了幾步忽然停下來問道：“王爺呢？”

    方朝陽哦了一聲，回道：“回王府了，說是要收拾她。”

    趙勛頓了頓沒有說話和顧若離去了隔壁。

    兩個兒子還二米醒，趙含之不肯蓋被子，側身睡著rou呼呼的小腿架在被子上，口水淌著有點癢他用袖子一擦，吸溜一聲吸了回去又翻了個身，嘴巴吧唧吧唧的嗦著。

    腳頭，顧引之則要斯文很多，仰面躺著兩只小手擱在被子外面，聽到動靜就睜開了眼睛睡意朦朧的看了一眼爹娘，咧著小嘴笑了笑又閉著眼睛睡著了。

    “昨晚醒了嗎。”顧若離回頭問乳娘，乳娘回道：“沒有，兩位公子都沒有醒，一覺到這個時候?！?/br>
    顧若離點了頭和趙勛出去，趙勛卻是在床頭坐下來，看著顧引之的睡顏，靜靜看著許久之后他準備走時，那邊趙含之醒了，咕噥道：“爹。”

    “嗯?！壁w勛轉了個身看著他，趙含之笑了起來，“爹，抱！”

    趙勛頓了頓，還是將他拉著抱了起來，圈在懷里，顧若離道：“別冷著，給他裹件衣服先去小便?！?/br>
    她話剛落，就感覺腿上一濕，趙含之就已經(jīng)在他的腿上尿了，淅瀝瀝的轉眼功夫他的衣服就已經(jīng)滴答滴答的掛著水珠子。

    “快，把他抱下來。”顧若離說完，乳娘已經(jīng)上去將趙含之抱了起來，他一臉得意的樣子，沖著自己的老子笑的見牙不見眼，顧若離哭笑不得拍了他的小屁股，“知道自己憋不住還往你爹身上爬，故意的是不是?！?/br>
    趙含之立刻憋著嘴一副要哭的樣子，張開手喊著，“爹，爹！”

    “去洗洗吧?！壁w勛看著他，眉色要柔和很多，“洗好了爹帶你去玩?！?/br>
    趙含之就不哭了，摟著乳娘的脖子乖乖去梳洗。

    這么一鬧顧引之也醒了，喊了一聲，“娘?！鳖櫲綦x過去拉著他起來，給他迅速穿了衣服，“快去尿尿，你哥哥剛才就闖禍了。”

    弄了大半個時辰，兩個孩子才收拾好，一家人坐上桌子吃早飯。

    趙勛看了一眼門口，榮王還沒有回來，他起身在門外吩咐韓mama，“去看一眼，若是鬧的厲害，就告訴她明日就爵位削了！”

    韓mama一怔點著頭道：“是！”就點了七八個婆子浩浩蕩蕩的去了榮王府。

    暖閣里榮王妃靠在炕頭上，喘著氣咳嗽著，榮王板著臉坐在椅子上看著她，道：“……你擔心老七奪爵亂了綱常，禍及滿門，可是他有嗎。到最后亂綱常的是你，禍滿門的是你。正卿的死是他咎由自取，更是你驕縱出來的，你拿老七當仇人養(yǎng)，他當然跟著你學，自小不當老七是自己人，陷害，刺殺，無所不用其極，就是一個陌生人，他還不定會這么心狠?！?/br>
    “那是我早早杜絕了他的念頭?！睒s王妃怒道：“要是我不管你看看呢，以他的性子你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

    榮王冷笑一聲，搖了搖頭道：“隨你怎么想。今天他的態(tài)度你看到了，無論你軟硬到他跟前都不頂用，你最好老老實實的待在這里，死了他自會給你送葬，活著，你就別想他喊你一聲娘?！?/br>
    這么長時間，趙勛都沒喊過他一聲爹，就更加不可能對榮王妃喊娘。

    “除非我立刻是了?！睒s王妃道：“要不然，這口氣我定要出個干凈。”

    榮王騰的站起來，撲了過來，“那你立刻去死，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彼f著，就上手去掐榮王妃的脖子，“我瞧著你就厭煩，頭皮都發(fā)麻，齊氏你毀了兩個兒子的一生，還毀了你自己的一生，你早該去死了?！?/br>
    榮王妃翻著白眼蹬著腿，眼見就要斷氣了，汪道全從門外跑進來，“王爺，王爺您消消氣，王妃這樣經(jīng)不起折騰了?！?/br>
    “你現(xiàn)在也向著她了是吧?！睒s王怒看著汪道全，道：“就她這樣，你向著她有個屁用?！?/br>
    汪道全跪著拉著榮王的手，道：“奴婢不是向著王妃，奴婢是向著您啊。殺一個要死的人犯不著啊王爺?！?/br>
    榮王哼的一聲，指著榮王妃道：“你再去鬧，我不會再饒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