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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嬌醫(yī)有毒在線閱讀 - 第499節(jié)

第499節(jié)

    榮王妃大哭起來,趴在永城伯的懷中哭的撕心裂肺,“我這輩子……這輩子算是白活了,到頭來什么都沒有啊,二哥?!?/br>
    永城伯說不出話來。

    “二哥。”榮王妃喘著氣,臉色越發(fā)的土灰,“二哥,我要去見大哥了,去見正卿了……你不要去找他,他要是不來你也不要求他。這輩子我和他沒有母子情,就這么結(jié)了吧。結(jié)了吧……”

    她說完這個話,就在他懷里咽了氣。

    永城伯徐徐說著,看著趙勛道:“謝謝你能來送她一程,權(quán)當(dāng)了卻了這一世的母子情。”

    趙勛垂著眼簾一句話沒說轉(zhuǎn)身便走了,永城伯看著重重的嘆了口氣。

    趙勛去了小時候住的院子,趙正卿七八歲還住在正院里,而他三歲的時候就被送到客院,客院離正院很遠,他晚上來吃飯的時候足足要走上一盞茶的時間,冬天下雪他踩著雪咯吱咯吱的響著,等到了正院時就看到他們一家三口正有說有笑的在吃了。

    嬤嬤給他盛飯擺在一邊的小桌子上,面前是從正桌的碗里撥下來的菜,他一個人坐在小凳子回頭去看,榮王妃正一臉慈愛的摸著趙政的頭,笑著道:“你喜歡那位先生,那明日娘去幫你請回來,咱們不去文華殿了,那邊陰冷陰冷的,每回回來手腳都是冰涼?!?/br>
    “還是算了,我要是留在家里七弟一個去就太孤單了。”趙政回頭沖著他笑,道:“我陪七弟一起去?!?/br>
    榮王妃就掃了他一眼……年紀太小他記不清后面的事,也不記得前面的事,但是榮王妃那一眼一直刻在他的腦海里。

    那么厭惡。

    后來他還是每天天不亮就出門,文華殿里他最小,幾個兄長就攛掇著來欺負他,將他的褲子脫了讓他跟著后面追,大冷天他光著屁股被關(guān)在殿外凍的瑟瑟發(fā)抖,他們在里面笑,趙正卿也趴在窗口笑。

    后來他長大了,五六歲的時候,就再沒有人敢欺負他,他能一個人將大他四五歲的哥哥按在地上,打的鼻青臉腫,他能拿著彈弓往別人的茶盅里彈干了的鳥屎,他能在荷花池邊蹲守一個時辰,就為了他們下學(xué)時他突然跳起來,將他們一起推池塘里去。

    那些都好遙遠了,遠的他都記不清了。

    他走了好一會兒停在一個小院子前,這里大概是榮王府里最破舊的了,兩個嬤嬤一個小廝,大家住在一起,沒有小廚房連水都燒不得,所以他夜里渴了都是起來趴在缸里喝涼水,嬤嬤還笑話他,說他是一只小牛犢子。

    多少年都沒有來了,他推開門里面還和以前一樣,幾乎沒有動過……他能想象的到,他搬走后這里一定是沒有人來過,他們連他住過的地方都不愿意來看看的。

    房間里很簡單,一張書桌一張床,墻角放著柜子,柜子里還掛著一件極小的棉襖,是趙正卿穿剩的,他還記得趙正卿和他要過,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非要他脫下來還給他。

    他在床沿坐下來,一落坐床板就吱吱嘎嘎的響了起來,仿佛支撐不住他的重量。

    趙勛也嘆了口氣,目光四掃忽然起身走了出來……就看到顧若離站在院子外面,一身白色的孝服有些松垮的套在身上,顯得她有些弱不禁風(fēng)的樣子,微微笑著朝他伸出來手來,“從哪里鉆過的,一身的灰。”

    他低頭看看,才發(fā)現(xiàn)確實是一身的灰。

    “你怎么來了?!彼^去顧若離彎腰給他拍了拍,抬頭看著他笑道:“四處看不到你,我就問了汪公公你兒時住哪個院子,就來了?!?/br>
    她最懂他了,趙勛牽著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柔聲道:“我沒事,就是突然想來走走?!?/br>
    “這里還真是幽靜啊?!彼奶幙粗退黄鸪隽嗽鹤樱昂竺嬖瓉硎侵窳謫??小時候是不是很多蚊子?”

    他頷首,笑著道:“不敢開窗,要不然飛進來可不止蚊子?!?/br>
    “哈哈。”顧若離抬頭看著他笑道:“那時候你要是認識我就好了,我家里從來都沒有蚊子,因為祖父還不等他們出現(xiàn)就已經(jīng)熏死了?!?/br>
    趙勛就輕敲了她的頭,道:“那時候還沒有你,怎么認識?!?/br>
    “不是。是因為那時候的你還不夠好?!彼p笑著道:“你要等到最好的時候來遇見我。”

    他也被她逗笑了,頷首道:“夫人又多了詩人的身份了。”

    “身份再多都不重要。”她笑著停下來看著他,摸了摸她的臉,道:“只有趙夫人這個身份才是我最歡喜的……”說著伸出來握著趙勛的手抖了兩下,正經(jīng)道:“很高興認識你趙先生?!?/br>
    他眉梢高高的揚了起來,眼睛都隨之發(fā)亮,隨即哈哈笑了起來將她抱在懷里,兒時的郁悶失落,成年后的憤懣和憋悶都在這一笑中煙消云散,榮王妃的眼神也慢慢的走遠,逐漸消失,他笑著道:“是,我也很高興認識你顧先生。”

    “噓。”顧若離捂著他的嘴,低聲道:“低調(diào)一點,這可是在辦喪事?!?/br>
    趙勛笑聲不收,道:“我想笑就笑,誰來管我?!?/br>
    “行,你高興就行?!鳖櫲綦x道:“咱們回去吧,你一走賓客都沒了主心骨了。你也不用做什么,就跟老太爺一樣坐著就好了?!?/br>
    本來,他是要跪在靈前謝禮的,只是他不去跪誰也不敢說他,再說,他和榮王妃的關(guān)系,他能來已經(jīng)給了莫大的面子了。

    顧若離也不舍得他去跪,就這樣,大家各自盡了面子,就了事了。

    “好。你一會兒就回去歇著,這里有我在就行了?!壁w勛摸了摸她的肚子,柔聲道:“別累著我閨女?!?/br>
    她皺眉捏住他的耳朵,笑道:“趙先生,不要期望值太高,我怕你會失望。”

    “不會?!彼f著蹲下來貼在她的肚子上,柔聲道:“上一次我要兒子,一下子就給我送了兩個來,這一回我要閨女,不用兩個,一個就夠了?!?/br>
    她失笑,兩個人去了前院。

    榮王妃的喪事并未鋪張,在府中過了頭七后,就送去法華寺了,顧若離從馬車里下來就看到主持大師領(lǐng)著一眾的師父迎了出來,榮王和他很熟悉兩人好一頓熱絡(luò)后將榮王妃的棺木送后面去,會連著再做七天的法事再下葬。

    顧若離扶著歡顏和瑞珠去了后面的廂房歇腳,走到墻角時就看到迎面過來一人,她一愣才認出來對面剃了頭發(fā)的少年是趙堇。

    “你削發(fā)了?”顧若離驚訝的看著他,不是說是戴發(fā)修行嗎,什么時候落發(fā)的。

    趙堇一眼就認出她來,忙躬身過來行了禮,“七嫂!”又道:“年后落發(fā)的,一直洗頭實在是不耐煩了,這樣方便?!?/br>
    他用輕松的方式將這么重要的事輕描淡寫,顧若離卻笑不出來蹙眉道:“你還年輕,未來還有許多的可能性,何必這么著急呢。”

    她在關(guān)心他,趙堇心頭跳了跳念了幾句清心咒,才回話道:“人生短短幾十年,其實用什么方式活都無所謂。下個月我就要隨師父去云游,此事我正要去和七哥說,若能成行對我來說也是極好的經(jīng)歷。”

    “嗯?!鳖櫲綦x見他這樣就不好再說什么,畢竟不是自己的兄弟,她頷首道:“走前來和我們道別,在家里吃頓飯,也當(dāng)為你踐行?!?/br>
    趙堇雙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彌陀佛,道:“那就打擾七哥七嫂了?!?/br>
    “無妨?!鳖櫲綦x和他點了點頭,兩人擦身而過她去了后院的廂房,趙堇則去了禪房,他師父正獨自一人坐在蒲團上喝茶下棋,他脫了鞋襪進去坐在對面。

    師徒二人都沒有說話,只有后院的唱經(jīng)聲傳來。

    “師父?!边^了一會兒趙堇垂著眼眸,道:“徒弟六根還是未凈,請師父訓(xùn)斥。”

    他師父抬頭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你師父我也未凈哪,下山見著好看的花,看見美的衣服,遇見風(fēng)情的女子都會多看一眼……可那又如何呢,我等也是人,是人自有七情六欲。徒兒,這世間很多的路,也存著太多的美,你我只是選擇了其中的一條而已,選擇了此路卻不代表你要拋棄所有,那么遁入空門的意義又在哪里?!?/br>
    “看到美人會欣賞,嘗到美食會嗟嘆,這是本性。只要在正途上,隨你自在即可?!?/br>
    趙堇似乎懂了,又似乎沒懂……顧若離的樣子浮現(xiàn)在她眼前,從第一眼至今她在他的眼里都是特別的,但凡見到她,他的心就不會再受他的控制。

    或許,或許有一天他再見到她而能自控自如,那么他的修行也就成了吧。

    趙堇輕笑行了禮無聲的退了出去,在前院找到了趙勛,將他想要去云游的事說了,趙勛根本沒有想要將他困在京城的意思,便道:“若盤纏太緊就去和你七嫂取。”

    “是。”趙堇回道:“方才也碰見七嫂,他邀我走前去府中用膳?!?/br>
    趙勛點了點頭,道:“你七嫂覺得你一人太孤苦,你不要辜負了她的好意?!?/br>
    “是!”趙堇垂頭應(yīng)是。

    趙勛點了點頭,那邊孫刃在喊他,他便和趙堇道:“你也去忙吧,有什么難處便來找我們,能幫的自然會幫你?!庇值溃骸安槐貢r時將自己當(dāng)做逆賊,無人給你定罪,自然就不會當(dāng)你是逆賊?!?/br>
    “謝謝七哥?!壁w堇行了禮目送趙勛離開,他頓了頓去了后面,和師兄們一起給榮王妃唱經(jīng),也算是送她一程。

    顧若離在廂房遇見了崔巖和齊思敏,兩個人從前院過來臉色都不大好,應(yīng)該是吵架了,她停下來和兩人點了點頭,崔巖快步過來行了禮,道:“這里打理的人很多,縣主快去歇著吧?!?/br>
    他也是知道顧若離有身孕的事。

    “是,就有勞伯爺和夫人了?!鳖櫲綦x頷首進了門里,齊思敏咧嘴淡淡的笑了笑,和崔巖去了隔壁,門一關(guān)上她就沉了臉,冷聲道:“我可從來沒見你這么關(guān)心我呢?!?/br>
    “這話又是從什么哪說起?!贝迬r覺得她太難纏了,“你不是累了嗎,歇著吧,我去前面看看。”

    齊思敏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壓著聲音質(zhì)問道:“崔茂燊,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早年間你分明就是喜歡她的。那是以前的事我管不著,可是現(xiàn)在你是我的夫君,我不允許你心里想著別人?!?/br>
    “胡說什么?!贝迬r怕一墻之隔能聽得到,壓著聲音道:“早年她是我的meimei,我們有仇有恩就是沒有男女之情,你若想的這么齷蹉,那只能代表你就是個齷蹉的人。”

    “我齷蹉?”齊思敏氣的紅了眼睛,“是,她不齷蹉她最圣潔。是啊,這樣的女人多惹人愛,是名滿大周的大夫,是先帝親封的縣主,現(xiàn)在更開辦了書院,要做大周第一個為人師表的女先生,多特別,你怎么能不喜歡呢。”

    “閉嘴!”崔巖喝道:“她是不同,不同不是因為她多出色,而是因為她從來不會說別人的壞話,不會擅自給一個不熟悉的人下定論。這就是你們的不同。”

    話落,他拂袖出了門。

    齊思敏摔兩個茶盅,她的嬤嬤上前來勸著道:“夫人您今兒這嘴吵的有些沒道理。沒來由的您和伯爺說這些做什么?!?/br>
    “我就是心里不舒服?!饼R思敏哭著擦著眼淚,“憑什么她萬人敬仰風(fēng)生水起,好似是多了不得的人物一樣。我們非要被她比的那么不堪!”

    沒有顧若離,她們哪一個不是耀眼的明珠。

    “她好是她的事。”嬤嬤笑著道:“您也不差啊。再說,您根本沒有必要比,大家都成親過日子了,這成了親女人再美也就那么回事。以前啊,是黃金是珠寶,這成了親后還不都一樣是糟糠?!?/br>
    齊思敏其實也不是多討厭顧若離,只是因為看到她那么忙碌,那么多的身份,那么的充實后,她再回頭來看自己,就覺得自己如同沒有靈魂的軀殼一樣,在內(nèi)宅里游走,做一些誰都能做的,毫無意義的事。

    “嬤嬤我沒事?!饼R思敏擦了眼淚,搖頭道:“您說的對,我們都是糟糠?!?/br>
    顧若離在廂房里睡了一覺,起來后又去拜了一番就和趙勛一起下山了,趙勛騎馬她坐轎子,夫妻兩人進城已經(jīng)快要天黑了。

    兩個兒子跟著吳孝之在書房里讀書,說是讀書還不如說是撕書,一地的書皮碎紙,顧若離進門瞧見了,頓時哭笑不得,“先生,您可是讀書人,讀書人不該將書看的比命重嘛,怎么就舍得讓他們撕成這樣,太可惜了?!?/br>
    “書都在老夫的腦子里了?!眳切⒅沧诘厣?,一頭的汗搖著扇子,“這讀書想要讀的好,得先有興趣先愛書才行。老夫這是在培養(yǎng)他們愛書呢?!?/br>
    顧若離和他說不通道理就蹲下來看著兩個兒子。

    趙含之臉上手上嘴巴上都是墨汁,還有碎紙黏在眼角,除了一雙眼睛還是原來的樣子,一身上下沒一處能看的。

    顧引之也好不到哪里去,衣服上被潑的墨汁,兩只rourou的手就跟烏雞爪子似的,她拿帕子給兩個人擦著臉,道:“這要多少衣服才夠你們這么糟蹋的!”

    “先生,什么時候下課?”顧若離看著吳孝之,吳孝之忙道:“隨時??h主這就帶走吧?!?/br>
    顧若離就喊了乳娘進來,將兩個小家伙抱走,回去一桶水都洗不干凈,楞了換了兩回水才兩個小不點收拾出原來的樣子。

    “明兒他們再跟著先生去上課,您就找一點舊衣服幫他們套在外頭?!鳖櫲綦x道:“要不然,這好衣服才穿一回就不能要了,太可惜了。”

    韓mama應(yīng)是,讓幾個丫頭找了幾件趙勛的舊衣服出來改改。

    “墨汁吃不得?!鳖櫲綦x捏著趙含之的小鼻子,“你要玩可以,但是不能塞嘴巴里,也不能塞弟弟嘴巴里聽到?jīng)]有?!?/br>
    趙含之原本笑著的,可看她一臉嚴肅也收了笑容,點著頭,喊道:“娘?!比鲋鴭伞?/br>
    “撒嬌也沒有用?!鳖櫲綦x給他梳頭,“再讓娘看到,我就打你的屁股!”

    趙含之就斜著眼睛看著顧引之,一副娘為什么只罵我不罵他的樣子,就故意拿腳踢弟弟,顧引之掃了他一眼趴在桌子上接著打盹兒。

    顧若離瞧見了就拍趙含之的小腳,“給我老實點,他沒有惹你,你逗他做什么。”

    “爹……”他的小嘴一咧就哭了起來,一副顧若離欺負他的樣子,趙勛從門口進來,趙含之就一下子從椅子上滑下來過去抱著老子的大腿,“爹,爹。”的喊著。

    似乎是在告狀,可惜年紀太小說不出來。

    “怎么了?!壁w勛也不管兒子看著顧若離,她就將事情說了一遍,“玩就玩了,居然還吃墨汁,還將墨汁故意往弟弟嘴巴里塞,你說說該不該訓(xùn)?!?/br>
    趙含之哭的地動山搖的。

    “行了。”趙勛低頭看著兒子,道:“去和弟弟道歉,說你錯了?!?/br>
    趙含之的哭聲戛然而止驚訝的看著自己的老子,好像在說我這半天白哭了,他根本就不護著他。

    “去?!壁w勛眉頭一擰,立刻就顯得很兇,趙含之瑟縮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已經(jīng)不瞌睡的顧引之,撅著嘴屁股一扭一扭的過去了,敷衍的拉著弟弟袖子搖了搖,又頭一擰蹬蹬的跑過來邀功。

    好像在說,你看我已經(jīng)道歉了。

    “這樣不行?!壁w勛看著他,“等弟弟抱你了,你才算道歉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