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傅鴻一番話,喬氏幾乎昏厥,唇無血色,渾身亂顫,“表哥,你好狠的心……”嗚咽出聲。 傅鴻轉(zhuǎn)身,撩袍跪在傅老太太面前,“兒子賭咒發(fā)誓,如若占了喬氏的身子,天打雷劈,讓我不得好死?!?/br> 傅鴻發(fā)下重誓,傅老太太看兒子氣憤難當(dāng),并不像喬氏說的,也糊涂了。 喬氏看傅鴻絕情,此刻什么都豁出去了,微顫的聲音道;“表姨母,外甥女自來傅府,除了上次出門去南山寺廟,跟三表哥私會,大門沒出過,內(nèi)宅外男不得入內(nèi),外甥女何來懷孕,總不能夢里與人通.jian懷上的吧?” 杜氏慢慢聽明白了,丈夫賭咒發(fā)誓沒要表妹,上次言兒丟了,丈夫是去跟喬氏私.通,才把言兒弄丟了,盯著傅鴻問:“老爺,你心里有她,為何瞞著不告訴我?你不回后宅,就是為了她冷落我?” 傅書言里間聽見,心想壞了,母親明白了。 傅鴻愧疚看著杜氏,無言以對。 喬氏可不是省油的燈,任人欺負,當(dāng)初孔家族人預(yù)霸占孔家的田地,提出過繼同宗男丁,喬氏寡不敵眾,當(dāng)面虛與委蛇,背著族人,把田地房屋盡數(shù)變賣,懷揣銀兩,上京投奔傅府,仗著有權(quán)勢的親戚,孔家族人找來,拿她沒辦法。 現(xiàn)在傅鴻不認賬,推個干凈,喬氏怎肯輕易干休,眾人萬沒想到,喬氏悲悲切切地哭泣道:“表哥絕情至此,不念跟我的情義,也該顧念奴肚子里的孩子,是傅家的骨血,表哥若不信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表哥的,我唯有一死明志。” 說罷,伸手拔下頭上的銀釵,把尖頭對準(zhǔn)喉嚨,用力刺下去,唬得傅鴻一個箭步?jīng)_上前,死命奪過她手里的銀釵,清脆一聲響,摔在地上。 剛才一幕,嚇壞屋里眾人,老太太摸著胸口,“作孽?。∥疫@是造的什么孽,怎么把這么個狐貍精弄進府里,我對不起列祖列宗?!?/br> 三太太杜氏嚇傻了,又傷心,說不出話來,寧氏的心砰砰地跳,方才若不是三弟手疾眼快,就出人命了。 傅鴻看她的雙眼噴出火來,“別在人前演戲,你自己做的事打量別人不知道?” 喬氏跟傅鴻一陣撕扯搶奪銀釵,氣喘吁吁,“表哥這話是什么意思,我做了什么,我對天發(fā)誓,對表哥再無二心?!?/br> 傅鴻冷笑三聲,“這話你對別人也說過吧?以為我還能信你嗎?” 傅書言趴著門縫,看得手腳發(fā)涼,聽父親和喬氏對話,父親好像是被冤枉的,沉思,中間哪里出了岔子,喬氏懷的若不是父親的骨rou,這事蹊蹺。 傅鴻說完,喬氏面無血色,一陣眩暈,身子軟軟癱在椅子里,人已經(jīng)昏過去了。 寧氏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急忙走出去,喚丫鬟,“快去請大夫?!?/br> 出了人命,事情就鬧大了。 ☆、第47章 屋里眾人七手八腳把喬氏弄到東間床上,掐人中又是召喚,喬氏才悠悠地醒轉(zhuǎn),眾人都忙活喬氏。 傅鴻恨她背叛,冷漠不關(guān)心她的死活,心里懷疑喬氏肚子里的孩子是大哥的,傅老太太方才看出來,傅鴻氣急敗壞,八成是受了冤屈,自己的兒子,自己一手養(yǎng)大,怎能不了解,三兒子是孟浪,但也不是不負責(zé)的男人,若真是他的孩子,三兒子不能抵死不認,且二人對話,似乎話里有話,難道其中有什么隱情。 傅老太太看喬氏已醒了,料沒什么大礙,叫三兒子,“你跟我來。” 傅鴻跟老太太到西屋里間,姑娘們都在外間屋,傅老太太關(guān)起門來,審兒子。 傅老太太坐在炕上,肅色道;“現(xiàn)在沒人,就咱娘倆,你跟我說,到底跟你表妹有沒有成事?” 傅鴻跪下,“母親明鑒,兒子真跟她有什么,早就承認了,兒子不是那混賬王八蛋,做了不認賬?!?/br> 傅老太太相信三兒子的話,這下更棘手了,道:“你倒是說說,不是你,能是誰?” 傅鴻躊躇一下,“兒子不知道?!?/br> 傅老太太搖頭,“你不是不知道,你心里有個人,只是不肯說出來,是你大哥還是你二哥和四弟?你二哥夫妻蜜里調(diào)油,不是你二哥,你四弟更不能了,只有你大哥,難道你懷疑你大哥?” 傅鴻沉吟,“這個兒子可不敢說。” 傅老太太心里有數(shù),傅老太太之所以把三兒子單獨叫進來,不想當(dāng)著大太太的面,如果傅家兄弟真有一個是喬氏肚子里孩子的父親,傅老太太滿心希望是大兒子傅祥的。 母子從西間里間出來,傅家的姑娘們都知道事情重大,看老太太繃著臉,沒有笑容,連大氣都不敢喘。 傅老太太走去東屋里,透過帳子看喬氏闔眼躺在床上,程大夫剛把完脈,問道:“她怎么樣了?” 程大夫經(jīng)常給傅府女眷瞧病,彼此熟悉,躬身,“回老夫人,這位夫人的身體虛弱,昏迷乃情緒激動所致,孕期受不得刺激,需安心調(diào)養(yǎng)?!?/br> 大太太陳氏和二太太寧氏守在床邊,三太太杜氏看見床上躺著的喬氏堵心,回房去了,傅書言惦記母親,又惦記事態(tài)發(fā)展,猶豫片刻,還是決定留下來。 傅老太太示意程大夫出來說話,程大夫跟老太太走到堂屋,落座,傅老太太命丫鬟,“待茶?!?/br> 傅老太太瞅一眼,西屋里門關(guān)著,怕姑娘們聽見,壓低聲音道:“程大夫不是外人,老身有句話,敢問她肚子里的胎兒能拿掉嗎?” 內(nèi)宅深院,有不少齷齪,懷胎不想要的,一碗藥便可小產(chǎn),打掉胎兒,喬氏月份太大,傅老太太不敢行此手段,萬一弄不好一尸兩命,喬氏不比丫鬟家生子,任由主子隨意處置,萬一孔家來要人,沒法交代。 程大夫搖頭,“夫人的胎已快六個月,怕不行?!?/br> 老太太低聲道;“還有別的法子,不讓孩子生下來嗎?” 丫鬟捧上茶水,程大夫接過,啜了一口茶水,不緊不慢地道:“針xue位,刺足三陰交二xue,又瀉足太沖二xue,不能保證萬無一失?!?/br> 停頓了下,程大夫又道;“還有在產(chǎn)婦肚腹用木棍擊打碾壓,捅破羊水,危險性極高,鬧不好母子雙亡?!?/br> 傅書言靠近門邊,側(cè)耳細聽,隱約聽見老太太和程大夫的對話,渾身發(fā)冷,這辦法是古代對付通.jian女子,喬氏罪不至死。 傅老太太閉眼,這兩種方法皆不可取,人命關(guān)天,不是兒戲。 程大夫起身告辭,傅老太太送走程大夫,看傅鴻跟在身后,冷臉道;“這事都是你惹出來的,你不招惹她,她能賴上你?你還站著干什么?” 傅鴻唯唯諾諾告退,沒打到狐貍還惹一身sao,抖落不掉,想起喬氏這個沒廉恥的女人,肚子里的孽種,憤恨不已。 傅老太太叫丫鬟,“喚你大老爺來一趟?!?/br> 傅大爺?shù)轿魑荩道咸P(guān)起門,背著大太太,傅祥不知道這里發(fā)生的事,傅老太太看著腿腳不便的兒子,幾番想說的話,竟有些說不出口,傅祥看母親單獨把自己叫來,又吞吞吐吐,道;“母親有話請說,兒子聽著?!?/br> 傅老太太嘆一聲,舍了老臉,道;“兒呀!你給娘說實話,你跟你喬家表妹有沒有過分的舉動?!备道咸朕o很謹慎,大兒子生下來時四肢健全的孩子,六七歲時得了一場重病,才變成這樣,傅老太太想起便心痛。 傅大老爺聞言,站起身,正色道;“母親何出此言?兒子是什么人母親比誰都清楚,兒子怎么能做出這種辱沒家門的事,您孫女都說婆家了,兒子為人父,焉能做出這等荒唐事。” 傅老太太也覺得不太可能,道;“我就是問問,你喬家表妹有了身孕,已六個月了?!?/br> 傅祥驚訝,轉(zhuǎn)瞬明白母親為何找自己來,敏感地覺察出母親未方便說明的心思。 傅祥孝悌,但這種事怎肯替人背黑鍋,肅色道;“母親,血脈含糊不得,既然不能確定喬家表妹腹中胎兒的生父是誰,不如等她產(chǎn)下嬰兒,滴血認親?!?/br> 傅書言走到西間里屋門邊上,耳朵貼在門扇上偷聽,聽見傅大老爺說滴血認親,古人迷信滴血認親,但現(xiàn)在醫(yī)學(xué)證明結(jié)果不科學(xué)。 傅書言知道古代“滴血認親”的方法,分為兩種。一種叫滴骨法,另一種叫合血法。 滴骨法是將活人的血滴在死人的骨頭上,如能滲入則表示有父母子女兄弟等血統(tǒng)關(guān)系。這種滴骨法沒科學(xué)根據(jù),死人的骨骼無論在露天還是埋入土中,軟組織都會腐壞、溶解、最后消失,骨骼失去軟組織的保護,就會腐蝕發(fā)酥,哪怕不是血滴是水也能滲入。 合血法是將兩人刺出的血滴在器皿內(nèi),如凝為一體就認為存在父母子女兄弟血統(tǒng)關(guān)系。 傅祥提出的合血法,是等孩子生下來,跟傅鴻滴血認親,傅書言思忖,古代這辦法太荒唐,但是卻得到人們認同,深信不疑。喬氏產(chǎn)下的嬰兒跟傅鴻血不容還好,萬一融合,父親就是渾身是嘴都說出請了,估計滴血認親的背后不乏錯認親爹的事,這個朝代沒有別的科學(xué)手段, 傅老太太尋思大兒子的話有理,喬氏的胎已坐穩(wěn),暗恨喬氏耍心機,當(dāng)初搬出傅府,早算計好了的,如今這個燙手的山芋,甩不掉,又不能攆走她,喬氏住在外面,傳出去敗壞國公府的名聲。 傅老太太只好依傅大老爺?shù)闹饕?,待喬氏生產(chǎn)后滴血認親,盼著喬氏懷的外頭男人的野種。 傅書言掐指一算,喬氏生產(chǎn)要等到夏季,還有四個多月?;胤靠茨赣H杜氏。 傅書言走進三房院子,穿過庭院,母親的大丫鬟雪琴站在門口,看見她,悄聲道;“太太心口疼病犯了?!?/br> 傅書言一直擔(dān)心的事她母親還是知道了,傅書言輕手輕腳掀開門簾,探進頭,母親杜氏在東屋炕上躺著,蔡婆子在旁跟她母親說庵中喬氏怎么狡猾,自己怎么機警發(fā)現(xiàn)破綻,沉著冷靜,不動聲色,穩(wěn)住喬氏,跑回府,速報主子得知。 傅書言進屋,蔡婆子正花說柳說,興頭上,沒停下,傅書言笑看著她,蔡婆子被七姑娘帶著嘲笑的眼神盯著看,終于說不下去了。 尷尬地賠笑,“七姑娘回來了。” 傅書言笑說,“mama好像有個兒子,平常跟三哥出門?!?/br> 蔡婆子聽她提到兒子,渾身不自在起來,她飛跑回府報主子,趁亂家去一趟,家里大的家什都被不肖子折騰光了,連紫檀雕花大架子床都變賣了,那架床值五六十兩銀子,敗家,蔡婆子以為七姑娘聽見什么不好傳聞,笑話她,赧紅了臉,期期艾艾地道:“奴婢是有個不肖子,讓姑娘見笑了?!?/br> 傅書言笑嘻嘻地道:“mama懷過胎,喬表姑母懷五六個月mama才看出來,難道人老眼拙?” 蔡婆子沒想到七姑娘要說這個,臉上的橫rou抽動兩下,“喬表姑太太平常不讓老奴近身,老奴沒機會看清楚?!?/br> “mama去侍候喬表姑母三個月,沒在表姑母跟前侍候,難道一直干呆著?” 蔡婆子啞口無言,能說自己見天躲在屋里,吃酒睡覺,勉強支吾,“老奴在外面照應(yīng),防著有浪蕩子弟借著進香為名偷窺。” “mama白日夜里都不用睡覺嗎?” 蔡婆子干笑兩聲,“瞧姑娘說的,夜里哪有不睡覺的。” “mama夜里睡了,有男人出入爬墻可還看得見?” “這個…….”蔡婆子答不上來,傅書言道:“所以說喬表姑母是不是跟外頭男人私.通,mama不知道是嗎?” 傅書言恨這婆子一口咬定喬氏住在庵中清白,守規(guī)矩,把自己摘出來,把出事的責(zé)任推給傅家。 杜氏氣道;“這樣個狐貍精從前我竟不知道,待她像親meimei?!?/br> 丫鬟進來問;“太太,大廚房派人送來晚膳菜單?!?/br> 傅書言回頭道;“沒看太太有病,送二伯母屋里?!?/br> 這要是在從前,太太不舒坦,都是蔡mama代勞,蔡婆子臉色不好看, 杜氏的另一個陪房余坤家進來,“回太太,二門上一個婆子吃酒昨兒出言不遜,管事的大娘回太太怎么處置?” 杜氏沒等說話,傅書言道;“這等小事不用來回太太,太太有病,你按家規(guī)處置?!?/br> 余坤家的看太太沒說話,答應(yīng)一聲,“是,七姑娘?!背蛄艘谎鄄唐抛?,眼中戒備,蔡婆子走了,余坤家的剛浮上來,這老婆子巴巴地又殺回來了。 余坤家的剛下去,門外傳來男人的腳步聲,傅鴻進來,看杜氏躺著,問傅書言,“你母親怎么了?” 傅書言瞅瞅她爹,這不是明知故問,道;“母親心口疼病犯了。” 傅鴻近前,關(guān)心地問;“心口又疼了,要不要找個大夫看看?” 杜氏翻身,扭過臉,不理他,傅鴻訕訕的,赧然一笑,“還生氣?我不是沒跟她怎么樣?!?/br> “你沒怎么樣她,她干嘛誣賴你?她怎么不懶大伯和二伯?!倍攀媳衬槪€氣地道。 傅書言見狀,蹲身,“女兒告退。”走時,看眼蔡婆子,蔡婆子領(lǐng)會,跟著出來。 大年初三,京城北城門行駛?cè)胍惠v馬車,拉車的馬是一匹老馬,車身帷幔半舊,年下,跟京城里達官顯貴出行的華麗馬車相比,這輛馬車有些寒酸,車上一個老者和一個十四五歲的年輕后生,車里老者對年輕后生說話,“你下去打聽一下,去慶國公府的路怎么走?” 那個年輕后生穿戴打扮有些土氣,悶聲悶氣答應(yīng)一聲,馬車停下,他下去找來往行人問路,一會上車,指了方向。 不到一炷香功夫,這輛破舊的馬車停在一個府邸門前,老者和年輕后生下車,老者抬頭看府門上高懸的牌匾,念了句,“慶國公府?!?/br> “就是這里了?!崩险呗氏韧镒?。 國公府門上的人看這二人像是鄉(xiāng)下來的,攔住問;“找誰?看沒看門上牌匾,慶國公府?!?/br> 老者道;“我就找什么慶國公,我們孔家媳婦娘家親戚是這慶國公?!?/br> 門上小廝上下打量,不信,老者從袖子里摸出一塊散碎銀兩,塞在他手里,“小爺替我回一聲,就說孔家的人來給傅家老太太請安?!?/br> 喬氏在抱廈躺著,懨懨地沒精神,喬氏千算萬算,就沒算到傅鴻拒不承認她腹中的胎兒,甚至連要了她身子都絕口否認,喬氏遭受打擊可想而知,傅鴻棄她于不顧,死活不認賬,她沒了國公府護持,孔家人知道了,對付族里寡婦通jian,懷胎,用棍棒強行打掉胎兒,她不死去了半條命,喬氏是以拼死也要咬住傅家,沒有別的活路,否則,她結(jié)局很凄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