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它們渾身像是燃燒著火焰,一雙瞳眸也是赤紅的,它們皺著鼻子露出獠牙時更像是一群狼——然而卻又比狼巨大許多,沙漠里的狼多數(shù)瘦骨狼才,然而就它們的體型來說,雖然比墨獸是不夠看,但是站起來,至少是比素廉要高的。 “牛牛,小心點?!?/br> 張子堯趴在城墻邊叫了一聲—— 不過很顯然,他的叫聲是多余的,因為當他語落之前,算上之前從墨獸背上滾落的那只素廉已經(jīng)連續(xù)身手敏捷地刺傷了三只巨犬,剩下那兩只狼犬見勢不妙,居然嗷嗷叫了幾嗓子后扔下同伴擰頭就跑! 它們跑地極快,而素廉似乎也沒有追的意思——當墨獸解氣似的用大爪子在一只癱軟在地上的狼犬身上猜來猜去時,素廉只是蹙眉看著那二只狼犬逃跑的方向,動了動手腕,手中的火焰長劍消失了,城墻上的火把重新點燃。 素廉面無表情地將劍柄放回。 墨獸用爪子將那咬傷它的大狼犬翻了個肚皮朝天。 當它蹲下身子,正想要用鼻子去嗅—— 這個時候,令人驚訝的事情發(fā)生了,那原本還癱軟在地的狼犬突然發(fā)出“噗”地一聲輕響,居然憑空消失了! 半空中,一張剪成人形的小紙片從緩緩飄落,張子堯抬起手,穩(wěn)穩(wěn)接住那張人形紙片,看了看上面寫著的他不認識的文字,愣了下,而后一臉茫然地問:“奇怪,這是什么???” 話語剛落,那手中的紙片便被人一把抽走。 跳回城墻上的素廉面無表情地將那紙片揉成一團,扔進火把里燒了,然而瞥了張子堯一眼道:“不知道是什么你還敢亂碰,當心受了咒。” “怎么可能啊,哎,你怎么給燒了?”張子堯道,“我還沒看清楚那是什么東西呢!” 素廉推了他一把。 “回去了?!?/br> “回去干嘛?” “洗手?!?/br> “……” 第60章 夢中小僧 云起國國都。 傍晚。 還是那個種滿了花花草草的庭院。 屋檐下,端坐了一天的年輕皇帝似乎受到了燥熱的天氣影響正滿臉煩躁,他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坐在他身邊、身著白色狩衣的男子——后者唇角帶著微笑,正仰著頭看著不遠處的天空的某一朵云,哪怕是坐在屋檐之下,依然能夠看清楚他臉上那細微的青色血管…… 完全不急不慢的模樣。 年輕的皇帝猶豫了一下,然后用飽含怨恨的語氣說:“朧真,寡人在這浪費了一天的時間。” “不是很好嗎?”朧真終于將視線從那云朵上收了回來,他轉(zhuǎn)過頭對視上身邊的人的眼睛,“反正坐在大殿里,陛下也不會安心地批閱折奏折,不過是一邊在那上面畫著圈,腦子里卻想著的是騎著駱駝在沙漠上奔跑的事。” “什么,你說什么——” “還要再重復(fù)一遍嗎?”朧真露出個驚訝的表情,其實那看上去又有些狡詐。 “不用了!”自討沒趣的人擰開了自己的腦袋,過了一會兒又將腦袋轉(zhuǎn)回來,“你告訴寡人,對于天滄國那只怪物今天就會有一個確定的答案,但是現(xiàn)在都快要到傍晚了——” “逢魔時刻?!?/br> “……什么?” “晝夜交替之時,天地陰陽交替的特殊時間,這是妖魔出沒的最佳時間,大部分的禍端、妖魔、疾病都起于此時,也有人將這段時間稱作是‘百魅生’,既百種魑魅魍魎衍生之時,有了孩子的人要注意這個時候不能抱出家門,而上了年紀的人也要有所注意……” “我沒孩子,也沒上年紀,這跟我說的有什么關(guān)系嗎?” 朧真的唇角輕微翹起:“沒有?!?/br> 皇帝倒吸一口氣。 朧真的笑容卻不變:“臣只是見陛下最近難得對陰陽異術(shù)有了興趣,心中歡喜,忍不住想要多告訴陛下一些有趣的知識——或許說不定這個時候,某個天滄人正吃著晚膳的時候便毫無征兆地發(fā)起了高燒……” “關(guān)寡人屁事!”年輕的皇帝終于忍無可忍地從地上跳了起來,結(jié)果因為做得太久了腳發(fā)麻搖晃了下,他一只手撐著走廊上的柱子一邊破口大罵,“朧真,你莫不是在戲耍寡人?!說什么在太陽落山之前一定會有一個結(jié)果,誆騙寡人在這像個傻子似的陪你端坐著——” “來了?!?/br> 年輕的皇帝謾罵聲中,男子抬起頭看了一眼天邊,淡淡道。 謾罵的聲音戛然而止,皇帝也跟著抬頭順著朧真的方向看去,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天邊太陽即將落下的地方、朧真先前一直盯著的云朵突然變成了如同火燒一樣的紅——那紅并不是尋常火燒云那樣的顏色,簡直紅得就像是燃燒起來了一樣,皇帝微微瞪大眼,不一會兒便看見有三條巨大的紅色狼犬踏云而來,相互撕咬玩耍著,最終逐漸靠近,落在了這小小的庭院里。 其中最大只、為首的那個夾著尾巴,在庭院里東聞聞西嗅嗅,最后像是嗅到了什么似的耳朵猛地豎起,轉(zhuǎn)過頭直盯盯地看著皇帝—— 皇帝猛地一愣,然后一個跳躍躲到了朧真的身后:“哪來的狗?!” “是犬神?!睎V真溫和地糾正,“月華,你還是這么怕這類動物?!?/br> “它看上去就像是狗——啊,不許直喚寡人的名諱!” “這名字很好聽。” “像個女人似的,就是不許叫!” 皇帝扯了扯擋在自己身前的男子的狩衣進行抗議,奈何這時候那三條大狼犬已經(jīng)靠近,為首的那只伸長了脖子在最靠近皇帝的地方嗅了嗅,然后轉(zhuǎn)過腦袋沖著朧真嗚嗚了幾聲——朧真身后探出了腦袋,先是極不信任地盯著那幾條狼犬看了眼,然后又忍不住似的問:“它們在哼哼唧唧什么?” 朧真笑著說:“它們在說,今天早晨出門前便看見庭院三角梅下的蜘蛛結(jié)了網(wǎng),結(jié)果今天庭院里居然來了稀客?!?/br> 皇帝稀奇地“咦”了一聲:“這三只畜生還懂得這種東西——” “不是三只。”朧真淡淡道,“至少出門的時候,還是五只。” 仿佛聽懂了朧真的話,為首的那只大狼犬發(fā)出“嗚嗚”的嗚咽聲低下頭去,朧真抬起那纖細的手輕輕撫摸狼犬的大腦袋——奇怪的是,接下來他并沒有再與那狼犬交流,最后把手挪開的時候,還是淡淡道:“好,我知道了。” 朧真話語落下,手中突然多了兩張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來的紙片,人形的紙片上寫著幾個極為潦草的字,他輕輕揮舞了下手,口中低聲念了句簡短的咒——當兩張紙片從他的手中揮灑出去,兩道白光亮起,緊接著,同那三條大狼犬長得幾乎相似的兩條狼犬出現(xiàn)在它們的身邊,剩下的三條狼犬看上去極為高興,繞著那兩條多出來的狼犬轉(zhuǎn)了幾個圈圈—— 像是在歡喜同伴的歸來。 朧真淡淡道“去吧”,“呯”地一聲輕響后,五條狼犬便突然都消失了,幾張方才朧真掏出來的白紙從半空中飄落—— 皇帝看傻了眼。 “發(fā)生了什么?” “陛下不感興趣的事?!?/br> “那寡人感興趣的事呢?” “也已經(jīng)有了消息,”朧真看著皇帝從他身后走出來,唇邊帶著微笑,“犬神大人說,無悲城城南的怪物并不是什么真的怪物,它們接近它的時候嗅到了墨味,就像是被畫出來的生物從畫卷里跑了出來——” “那是什么意思?” “不會真正的傷人,”朧真道,“叫起來也不是龍吟,更像是一條尋常的看家狗。” 皇帝的眼睛瞪地更大了一些,寫滿了被欺騙的不滿—— “可是畫的畫兒為什么會從畫卷里跑出來,咦,你們這類人啊……” “不是‘我們這類人’,”朧真笑道,“看樣子是身懷其他絕技的角色,如果是我們這樣的人,可不會冒然地便將別家術(shù)士的契約符咒撿起來——” “他這么做了嗎?你怎么知道的?是那些狗告訴你的嗎?” “他這么做了,臣就是知道,不是犬神大人們說的,而是被觸碰了契約符咒那一刻就知道?!?/br> “那……那個人的結(jié)果會怎么樣?” 年輕的皇帝充滿了好奇心,然而在他的追問中,朧真卻又像是故意賣個關(guān)子似的不愿意回答了,他轉(zhuǎn)過頭看了眼天邊完全落入沙漠邊緣的太陽,以及天邊隱隱約約掛起的月亮,他長嘆了一口氣,那鮮紅的唇角卻完全不與之符合地勾了起來:“是啊,那個人的結(jié)果會怎么樣?” “怎么樣?” “或許會受一些罪,然后遇見一些有趣的事。” “具體的呢?” “不告訴您?!?/br> “朧真!” 庭院的植物在晚風(fēng)中輕輕搖曳發(fā)出沙沙的聲音,陰暗的角落里,就像是有什么生物在發(fā)出輕輕的笑。 …… 與此同時,天滄國無悲城內(nèi)。 一樣的皎月今晚在天滄國也能看見。 下午那三只落跑的紅色狼犬去往的是云起國的方向,樓痕聽見了消息趕來時原本想派人去追,好歹弄清楚那到底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但是他們追了一段時間后便發(fā)現(xiàn)野獸的腳印消失了,回來的士兵反而差點兒迷途在廣闊的沙漠中央…… 樓痕吃了這個悶虧無處發(fā)泄,自然十分生氣,發(fā)了好大的一出脾氣,又是雞飛狗跳了好些時候。 不過這些張子堯都顧不上了,因為傍晚晚膳時,原本好好坐在桌邊用晚膳的他突然便覺得渾身無力,頭眼昏花,別說是繼續(xù)吃飯,就連吞咽唾液都仿佛是上刑一般……當時還以為自己是累了,放下碗要去休息,上了床,素廉不放心又跟了過來,坐在床邊稍稍看了他一眼便道:“發(fā)熱了。” 那張漂亮的小臉上清清楚楚地寫著“我都叫你別亂碰不知道來歷的東西”這樣的埋怨,看著他微微蹙眉似乎有些擔(dān)憂的模樣,張子堯卻覺得有些好笑,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指尖:“又不一定就是我碰了那破紙的問題?!?/br> “那你給我一個好端端無緣無故便突然生病的理由。” “或許是今日累了?!?/br> “從早上到現(xiàn)在你做過動作最大的一件事就是去買光了一個包子鋪的包子,”素廉不給面子地說,“那堆包子拎到城墻邊還是我拎過去的?!?/br> 是哦。張子堯呼出一口熱氣,懶洋洋道:“……對病人好一點。” 素廉閉上了嘴,金色的眼還是死死地盯著張子堯的臉上——大約是因為發(fā)熱的關(guān)系,此時此刻黑發(fā)少年臉上紅撲撲的,加上他微微瞇著眼笑瞇瞇說話的模樣,看上去就像是什么可愛的小動物—— 非常討喜的樣子。 “……”素廉停頓了下,擰開臉冷漠道,“我去替你拿濕毛巾?!?/br> “拿濕毛巾?不對吧?”張子堯靠在床邊調(diào)侃,“我看民間小本里,普通凡人生病,神仙大人將手放在他的腦門上一會兒,他的病就好了?!?/br> “這種事只有大神仙才做得到,而我這種災(zāi)禍神,只能讓你的病變成一場瘟疫,”素廉站在床邊面無表情道,“無聊的東西少看一些,腦子用來記點有用的東西有什么不好?” “有用的東西?比如呢?” “比如我警告過你,不知道來歷的東西不要隨便碰?!?/br> 素廉一邊說著一邊轉(zhuǎn)身去拿了一塊濕毛巾,顯得有些笨拙地放在張子堯腦袋上……沒擰干的水順著張子堯的腦門滴落,張子堯長嘆了一口氣,擔(dān)心自己恐怕發(fā)熱沒好便先被腦袋上的水濕氣入侵死于頭疼——但是這會兒他也沒力氣指揮素廉教他如何正確地照顧病人了,只是靠在床邊用慵懶的聲音緩緩道:“你是說今天的那張紙?那是什么東西,為什么碰了便會生???” “就像尋常凡人褻瀆神明也是會生病的,那是一個道理。”素廉道,“假設(shè)那東西是和什么妖魔鬼怪達成協(xié)議、供人驅(qū)使的簡單形式契約書,那么除卻最初達成契約的主人觸碰,其他人觸碰,就像是以粗魯?shù)姆绞矫胺干衩鳌?/br> “會怎么樣?” “被附身吧。” 張子堯笑容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