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jié)
☆、第116章 談心 城南一所半新不舊的宅子里近來總是傳出女人的尖叫聲,弄得四鄰惶惶。 今天也是一樣,日頭才過一半,那聲音又響起來了,好在周圍的百姓都出去務(wù)工了,沒有人會上門來找麻煩。 “你放開我!啊——別碰我!快滾開!” 女人每次都要像這樣叫罵幾回,可毫無作用,隨著劇烈晃動的床板和衣物摩擦發(fā)出的聲音,一切漸漸變了味,女人開始像母獸一樣嘶吼,破碎而短粗,仔細(xì)聽還帶著幾絲曖昧的喘息,半晌過后,所有聲音戛然而止,房門被人從里面蹬開,一名異域長相的男子挽著袖扣走了出來,看見外頭滿臉焦急的婢女不由得哼了哼。 “放心吧,好不容易有個女人,本殿不會這么輕易玩死她的?!?/br> 婢女本來就被他的突然出現(xiàn)嚇得不敢抬頭,聽見這句話更是抖了抖,他見狀得意地笑了,隨后便昂首闊步地離開了院子,待他走遠(yuǎn)了,婢女立即三步并作兩步地沖進(jìn)了房間。 房內(nèi)一片狼藉,猶如剛剛發(fā)生過打斗,桌椅歪倒,瓷器碎裂,一床鋪被皺皺巴巴地卷成一團(tuán),半截落在床下沾了灰,半截被女人緊攥在胸口,遮住□□的身軀。 “小姐,您怎么樣?” 女人僵硬地轉(zhuǎn)了轉(zhuǎn)頭,嘴唇不停地顫抖著,硬是沒發(fā)出半個音,婢女著急,小心翼翼地掀開了她抱著的錦被,只見她渾身布滿青紫色的印子,有拿鞭子抽的,有被布條勒的,再往下看去,雙腿之間一片白濁腥濡,簡直難以入目。 婢女一下子就哭了出來:“小姐,您就咬咬牙忍過去吧!別再反抗了,那樣只會招來更多的虐待?。 ?/br> “不……他沒資格碰我……他只是被扔在楚國的一條狗!憑什么敢如此對我?” 說著,女人突然變得狂亂起來,也不顧自己還光著身體就要往外沖,邊跑邊喊她要回家,結(jié)果被婢女死死地攔住了,掙扎之間一頭青絲散亂地遮了滿頭滿臉,加上這般瘋癲無狀的行為,越發(fā)讓人覺得她已經(jīng)瘋了。 “小姐,我們回不去孟家了……”說到這,婢女就哭哭啼啼個沒完。 原來,這二人正是孟忱和錦兒,自從她們來到這質(zhì)子府之后,就像陷入了一場永無止境的噩夢。 烏倫生性殘暴,多年前敗于王位之爭,恰逢龜茲國向楚國稱臣,他就被親生兄弟送來楚國當(dāng)了質(zhì)子,一待就是八年。這八年里他幾乎與外界隔絕,過著生不如死的囚犯日子,雖錦衣玉食,卻始終像是下等人一樣,終于,天上突然掉下個女人來,他終于有了發(fā)泄**和憤怒的對象,所以從進(jìn)門那天開始,孟忱就成了他不可多得的玩具。 他知道孟忱背后有個孟家,可他不傻,既然皇帝會把這女人許給他說明她也不是好鳥,何況龜茲國已經(jīng)徹底放棄他了,他還有什么可怕的?自然要玩?zhèn)€夠本!說不定這女人還能給他留下一兒半女,讓他的血脈延續(xù)下去,多年以后再重新殺回龜茲國! 所以,他毫不猶豫地占了她的身子。 說到底兩人已經(jīng)是夫妻,有這種事也很正常,可孟忱拼了命地反抗,不僅不許他碰,甚至連屋子都不讓他進(jìn),直罵他下賤,這他豈能容忍?當(dāng)場就把她按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強(qiáng)行侵占了她,還狠狠地揍了一頓,鬧得人盡皆知。從此以后,虐打猶如家常便飯,每次行閨房之事都要來上一輪。 孟忱是名門貴女,從小嬌生慣養(yǎng),哪里受過這種羞辱?瀕臨崩潰時她幾乎把夜家的每一個人都詛咒了一遍,包括夜懷央腹中未出生的孩子,可這樣并不能泄憤,她又扎了個跟夜懷央一模一樣的小人,上面刺滿銀針,極其兇惡。 都是她,都是那個賤女人才害她至此的! 然而這并沒有什么用,夜懷央還好好地活著,加諸在她身上的苦難卻從未停止過,絕望之際她想到了孟家,如果她爹和哥哥知道她所遭受的一切,一定會把她救出去的! 于是她想盡辦法讓錦兒避開守衛(wèi)逃了出去,可她卻孤身一人回來了,還告訴她回不去了,這是什么意思? 孟忱倏地回過頭盯著錦兒,卻聽見她抽泣著說:“小姐,奴婢今兒個去孟府見到老爺了,他只說會警告質(zhì)子,除此之外,他還讓您放下執(zhí)念好好過日子,其他的什么都別再想?!?/br> “……就沒了?他沒說要把我接回去?” 孟忱一把抓住錦兒的肩膀,眼神狂亂,極為迫切,可錦兒什么都沒說,只是哭喪著臉,答案顯而易見,漫長的沉默之后孟忱終于反應(yīng)過來,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不可能,爹怎么會不管她?什么叫好好過日子?她跟這種人要怎么過日子!不行,她要回家向爹問個清楚! 兩個秀氣的身影先后奔出了院子,一個衣衫不整,發(fā)髻凌亂,另一個在后頭焦急地追趕著,最后兩人抱作一團(tuán)摔在了草地上,形色狼狽,駐守在各個角落的士兵只是冷眼相看,并沒有上前幫助。 與此同時,孟忱想見的人正在內(nèi)皇城中。 已經(jīng)融化的南液池恢復(fù)了以往的靈動,碧波蕩漾,碎光粼粼,沉伏許久的魚兒都爭相浮出水面,呼吸著新鮮料峭的氣息,一甩尾一仰頭皆透著無盡的活力,可謂生機(jī)盎然。 一老一少相伴在岸邊垂釣,皆是氣定神閑的模樣,哪怕半天不見一條魚上鉤也沒有什么反應(yīng),仿佛只是為了來放松,但細(xì)細(xì)看去,老者握在竿上的手指許久都不曾挪動過,不像年輕的那個,時不時換下手,避免用力過度而酸痛。 未幾,年輕人拔身而起猛一甩竿,一尾肥魚就這樣被勾出了水面,在空中劃過長長的弧線,咚地一聲掉進(jìn)了桶子里。 “說好的,我先釣上來,舅父晚上可要留在宮里用膳?!?/br> 楚驚瀾噙著一抹淡笑看向孟齊,后者捋著胡須笑道:“想當(dāng)年還是我教會你釣魚的,如今不服老不行了啊……” “是我運氣好罷了。”楚驚瀾朝側(cè)后方略微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唐擎風(fēng)立刻走了過來,“把魚拎去御膳房,讓他們晚上做松鼠桂魚?!?/br> 唐擎風(fēng)領(lǐng)命而去,邊上的孟齊卻悠悠嘆道:“難為你還記得我愛吃這道菜?!?/br> “一家人,有什么難不難為的?!?/br> 楚驚瀾輕輕淺淺的三個字,在孟齊心中猛然激起千重浪,饒是他來之前已經(jīng)做好了無數(shù)準(zhǔn)備,也萬萬沒想到在發(fā)生這種事之后楚驚瀾還能對他說出這種話,剎那間,這個見慣了風(fēng)浪的花甲老人竟難以掩飾自己的情緒。 “驚瀾,舅父……對不起你。” “這并不是您的錯。”楚驚瀾淡淡道。 “養(yǎng)不教父之過,我豈能摘身其外?”想起從楚崢河那里聽來的事情原委孟齊就氣得渾身發(fā)抖,幾乎握不住魚竿,“我孟家自詡世代忠良,誰知竟出了她這么一個禍害!這么多條人命,她怎么就下得了手?虧我與岳大人還是昔年同窗,將來到了下頭我有何面目去見他?。 ?/br> 楚驚瀾沉默了許久,渾身寒意猶如波浪般起伏散開。 “您知道么,我是想讓她為岳卿和謝家的人償命的,是央兒攔住了我。” 孟齊早就聽到了風(fēng)聲,可真的從楚驚瀾嘴里說出來時,仍是難以承受地閉了閉眼,半天才緩緩?fù)鲁鰩讉€字:“我知道?!?/br> “舅父,那是我唯一的妻兒,差點墜入谷底粉身碎骨。” “……我知道。”孟齊顫聲道,比剛才更加無力。 楚驚瀾平視著微波緩流的湖面,每字每句都像是從冥冥地底倒拔而出,攜著無窮無盡的冷冽和寂寥:“如果連她和孩子都死了,我和您、和孟家絕不會像今天這樣,到時……我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了?!?/br> 孟齊滿臉的沉痛與自責(zé),他知道,這是外甥拋開帝王的身份與他說的心里話。 “都怪我,一直對她疏于管教,否則也不會鬧到這種地步。如今我只當(dāng)沒有這個女兒,你無論你如何處置,我……無怨無尤?!?/br> 說到底還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孟齊著實于心不忍,可不得不直面公理和正義,更何況她害的是楚驚瀾的妻兒,向來一碗水端平的他又怎會包庇女兒而愧對外甥?在天上的meimei又該如何看他? 這是家事,可不僅僅是家事,涉及朝臣和皇儲,怎么處罰孟忱都不為過,楚驚瀾已經(jīng)算是寬宥了,他明白。 “就到此為止吧,舅父,希望她不要再來挑戰(zhàn)我的底線。” 孟齊頷首,滿心愧疚不知從何說起,最終只是沉聲道:“你放心,不會再出現(xiàn)這種事了?!?/br> 話說到這里,一抹粉影從池邊的鵝卵石小路走過來,行動雖然遲緩卻還算靈活,邊走邊給魚兒喂食,甚是歡暢,楚驚瀾眼中漸漸染上一層暖意,起身就朝她迎了過去,兩人交匯于幾米開外的地方,她順著楚驚瀾來的方向看到了孟齊,毫不做作地行了個禮,孟齊滿是皺褶的面龐輕微一扯,心里涌起無盡的惆悵。 無怪乎驚瀾會選擇她,這樣的胸襟和氣度哪里是忱兒比得上的啊…… 作者有話要說: 寶寶們,王叔和央寶的孩子是男是女正式開始下注了啊~只需2分評論,只需2分評論就可參與!辣條瓜子板凳走你~ ☆、第117章 元宵(上) 又逢元宵節(jié),大街小巷一片五彩斑斕,再加上漫天飛舞的細(xì)雪,襯得整座王都猶如仙境。 今年的花燈會玩出了新花樣,從城內(nèi)的長街移到了城外的汀州上舉辦,岸邊一線都是大型立體花燈,有曲頸鳧水的天鵝,擺尾欲躍的藍(lán)鯨,還有一大片望不到盡頭的桃林,懸在上面的桃子個個粉嫩飽滿,極為誘人。 由于這次規(guī)??涨笆⒋?,吸引了不少百姓前去觀看,夜懷央心里也有些癢癢,可一看到自己笨重的身子就蔫了,再想想近來忙得天昏地暗的楚驚瀾便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如今身為皇后也不能再像從前那樣回夜家過節(jié)了,她獨自用完了晚膳,又靠在美人榻上看了會兒書,誰知眼皮直往下掉,她索性合上書瞇了一會兒。 也不知睡了多久,恍惚中只覺得身子一輕,仿佛被人抱了起來,那個懷抱極為穩(wěn)當(dāng),就連走路的時候都沒有晃動半分,就像是抱著一團(tuán)柳絮似的,她舒舒服服地窩著,又睡深了。 后來夜懷央是被嘈雜的人聲吵醒的,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發(fā)現(xiàn)所在的地方狹小而晦暗,還沒分辨出究竟是什么地方一個濕熱的吻就覆了上來,她發(fā)出小貓似的聲音,輕妙酥軟,撐在她上方的那個人頓時繃緊了身軀。 “唔……驚瀾?” 又?jǐn)X取了無數(shù)蜜津楚驚瀾才放開氣喘吁吁的她,撫摸著柔嫩的小臉蛋啞聲道:“若不是現(xiàn)在不合適,我真想要了你?!?/br> 夜懷央雙頰愈發(fā)殷紅似血,在昏黃的光線下散發(fā)著迷人的色澤,“陛下老不正經(jīng),教皇兒聽去了該如何是好?” “你不正經(jīng)的時候少了?”楚驚瀾斜著眼睛瞥她,“有母如此,皇兒生出來是個什么樣我早就不抱想法了?!?/br> “那陛下跟別人去生好了,別人正經(jīng)!”夜懷央氣呼呼地把身子一轉(zhuǎn),朝向軟榻內(nèi)側(cè)不理他了。 難得見她耍小性子,尤其是她轉(zhuǎn)身時那笨笨的樣子,就像一條胖魚在岸上扭來扭去,壓根沒有一丁點威脅的感覺,楚驚瀾忍不住發(fā)笑,低沉的嗓音回蕩在方寸之間,教夜懷央想裝作聽不到都不行,頓時更加羞怒了。 “笑笑笑,你快出去!今晚別睡這里!” 楚驚瀾的笑聲更大了,還帶著一絲戲謔:“我確實沒打算睡在馬車?yán)??!?/br> 馬車? 夜懷央倏地抬起頭來,這才發(fā)現(xiàn)周圍四壁都印著精美的暗花,顯然是車廂內(nèi)才會有的裝飾,她一邊打量著一邊支起身子,熟悉的鐵臂立刻纏上腰間,撐著她緩緩坐直。 “我們不在宮里?這是要去哪兒?” “帶你去賞花燈?!背@瀾淡淡答著,她的眼神卻陡然一亮。 “真的?” 說完她還掀起帷幔看了看,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在熱鬧繁華的大街上,馬車正勻速駛過各種各樣的小攤跟前,人潮擁擠,喧聲鼎沸,絢爛花燈一盞又一盞地劃過眼角,簡直應(yīng)接不暇。楚驚瀾把那只白玉柔荑握回了掌心,揉散上面沾著的料峭寒氣,然后把她整個人都摟進(jìn)了懷里。 “這么想來看,為什么不跟我說?” 夜懷央把玩著他領(lǐng)口的紫羅蘭翡翠紐扣,輕聲道:“你最近忙得睡都睡不夠,我怎么還舍得讓你分神去陪我賞燈?” 楚驚瀾沉默了一瞬,忽然略顯沉重地問道:“是不是覺得我當(dāng)了這個皇帝反而不如從前好了?” “怎么會?”夜懷央輕呼,然后撫上了他僵硬的脊背,“我的夫君本來就非池中物,展翅九天才是他的歸屬,錦繡江山,泱泱萬民,都仰仗著他來開創(chuàng)盛世之治,他應(yīng)是像現(xiàn)在這樣雄心萬丈,而不是被我困在閨閣繡榻之上,我身為他的妻子,怎會連這點覺悟都沒有?” 聞言,楚驚瀾雙臂一緊,似要把她嵌入骨血之中。 他沒有忘記去年跟她賞燈時的情形,那會兒他們還要偽裝成夫妻不和的樣子,他連坦坦蕩蕩地牽著她的手出門都做不到,后來是她扮成了男子,進(jìn)了自家的天闕樓之后才得以一覽節(jié)日盛景,可那樣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又怎比得上親自涉足其中來得好玩?她偏是一句話都沒抱怨過,仿佛只要有他陪著怎么都是開心的。 不知她待字閨中的時候是不是這樣,可跟了他之后頗容易滿足。 越是這樣想他這個做丈夫的越是覺得歉疚,內(nèi)心還因為她剛才那番善解人意的話而被感動漲滿,如果說他是萬里碧霄終一去的蒼鷹,她就是那條能拴住他的柔軟絳繩,卻心甘情愿地放他翱翔。 他幽幽啟唇,發(fā)現(xiàn)只有一句話可說:“央兒,我愛你?!?/br> 夜懷央嫣然一笑,在他側(cè)臉輕啄了下:“我也愛你?!?/br> 此后兩人再無多言,就這么靜靜地相擁著,馬車有些顛簸,可他的懷中是那么安穩(wěn),為她驅(qū)走一切煩憂和不適,只剩歡喜縈繞在心間,連車壁上的暗色花紋都像是開出了千里錦翠,萬里花海。 一片恬然之中馬車已經(jīng)駛出了王都北門,車速立刻快了起來,不到半個時辰就到達(dá)了夷江岸邊,從渡頭望過去,中間的汀州光芒萬丈,火樹銀花爭相綻放,宛如銀河墜落人間。 楚驚瀾率先下車,然后扶著夜懷央小心落地,她迫不及待地想要上前去看看,卻被楚驚瀾拽了回來,緊接著一張狐毛大氅就圍了過來,將她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就連腹部的位置也系有絲帶,保護(hù)她不受寒風(fēng)侵襲。 “江邊風(fēng)大,路也不太好走,不許到處亂跑?!?/br> 夜懷央點頭,非常老實地跟著他一步一步朝渡頭走去,只見一座偌大的游舫停靠在那里,鎏金疊碧,燈火輝煌,上下統(tǒng)共有兩層,看起來十分寬敞,側(cè)面延伸出的棧橋連接到岸邊,供他們登上甲板。 來往游舫比比皆是,無一能出其右,看來他是費了心思準(zhǔn)備的。 夜懷央甚是興奮,拖著他就往渡頭而去,他卻略顯遲疑,小心翼翼地攏著她,“若是一會兒上去了還像之前那樣會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說?!?/br> “好。”她乖乖答應(yīng),旋即上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