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那伙計聽了,也不知是否信了,只點(diǎn)點(diǎn)頭,聲音越發(fā)小心了:“沉香會的藥材還沒送到嗎?” 相思有些頭疼,只點(diǎn)點(diǎn)頭,沒說話。 這伙計的猜測得到了印證,便也不再刨根問底兒,引著二人到了后堂小間里。這小間確實小,只放得下一張圓桌,但屋內(nèi)干凈清爽,大堂的嘈雜聲也被阻隔在外。 相思十分熟練地點(diǎn)了幾個菜,那伙計便出門催菜去了。 相思起身推開窗戶,立刻便有清風(fēng)吹拂進(jìn)來,而窗外院中那棵花樹,也落入兩人眼中。 相思笑了笑,指著那花樹道:“每年這個時候,是這棵花樹開得最好的時候?!?/br> 花是淺碧色的,繁盛如星,清風(fēng)一過,樹枝微微顫抖,淺碧色的花瓣打著旋兒飄進(jìn)屋里。 “你以前常來韶州府?” 相思點(diǎn)點(diǎn)頭:“家里在韶州府有幾家藥鋪,時常需要來打點(diǎn)?!?/br> “前幾年,顧長亭在忍冬閣學(xué)習(xí)醫(yī)道,也曾提起你十一歲便來韶州府收龜甲,十一歲還很小啊?!睖卦魄涞缘?。 聽他提起顧長亭,相思神色略柔和了一些,道:“那時爺爺想讓我們幾個兄弟歷練歷練,便派給我們這樣一個差事。顧長亭與我們是一處長大的,他離開的云州府的時候,我們幾個只以為一年半載就能再見,哪知這一走就是五年?!?/br> “他在忍冬閣很用功,資質(zhì)也很好,現(xiàn)在太醫(yī)院也得重用?!睖卦魄湎肓讼耄值溃骸敖衲昴甑?,他應(yīng)能告假回來?!?/br> “真的?”相思眼睛一亮。 “真的。” “我就說你這幾日應(yīng)該能來!”屋外忽然傳來一個女子清亮的聲音。 第47章 “我就說你這幾日應(yīng)該能來!”屋外忽然傳來一個女子清亮的聲音。 相思忍不住笑了起來,起身迎上推門進(jìn)來的婦人,道:“熊嫂子,你手藝這般好,我才總想來叨擾?!?/br> 門口站著的婦人年近三十,生了一張鵝蛋臉,兩彎細(xì)眉柳葉兒一般,但一雙眼卻含著婦人少有的爽利果決。她看向坐在窗邊的年輕男子,眉毛微微一挑:“有客人?” 相思忙道:“這是忍冬閣的溫閣主。” 婦人神色一動,福身一禮:“原來是溫閣主,我替韶州府的百姓謝謝你?!?/br> 溫云卿起身回禮,婦人再一禮,才與相思道:“熊哥前幾日去云州府了,今日應(yīng)能回來?!?/br> 這婦人正是熊新的老婆,原是個寡婦,性子極爽利的,熊新惦記了好幾年,三年前終于在相思和崔錦城的攛掇下,捧出一顆熱切的愛慕之心,抱回了一個美人。 熊嫂子對瘴瘧的情形也十分關(guān)心,問了相思幾句。這時方才招呼相思二人的伙計端著大木盤進(jìn)了屋,盤上有兩盤菜,一盤糟雞,一盤八寶豆腐,配了兩碗瑩白的米飯,熊嫂子便不再打擾,關(guān)了門離開。 不多時,伙計又端了一菜一湯上來,菜是尋常時下小菜,湯是酸蘿卜老鴨湯,相思盛了一碗湯遞給溫云卿:“這酸蘿卜是熊嫂子自己個兒泡的,味兒極好,來這食肆吃飯的食客,多半是沖這酸蘿卜來的?!?/br> 這湯色清亮,鴨rou燉得也酥爛,散發(fā)出酸鮮之味。本沒什么食欲的溫云卿,此刻聞了這湯味竟食指大動,端起碗輕啜了一口,驚訝地抬頭看向相思:“蘿卜還能做出這樣的味道?” 北方氣候寒冷,蘿卜的吃法不過是曬成蘿卜干,或者腌制成咸蘿卜,氣候溫暖的韶州府則不同,把蘿卜浸在淡鹽水中,用黃泥封了壇子,待過了十天半個月,蘿卜發(fā)酵變酸,別有一番奇妙的滋味。 相思一樂,有一種找到同喜的微妙情緒:“韶州府百姓喜食酸味,不管什么菜,都想做成酸的?!?/br> 就這糟雞小菜,喝著酸蘿卜老鴨湯,溫云卿吃了一整碗飯,這是平日少有的,若是王中道老同志看到此景,只怕下巴都要驚下來。 二人吃得很慢,但很慢也總會吃完。 相思摸了摸飽漲的胃,舒服地嘆息了一聲,正要說話,門外卻傳來一個腳步聲。這腳步聲很有特點(diǎn),一重一輕,一重一輕,那人推門進(jìn)來,相思也未回身,便道:“方才嫂子還說你你今日回來,說來你就來了。” 熊新對溫云卿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不用相思讓,自在桌邊坐下,從懷里掏出一封信:“魏老太爺讓我給你帶封信?!?/br> 相思神色一凝,用帕子擦了擦手,接過信打開,越看神色越凝重。 看完信,她抬頭驚訝問熊新:“沉香會現(xiàn)在還不肯送藥材來韶州府嗎!” 熊新點(diǎn)點(diǎn)頭,面色頗有些凝重:“我在云州府時,一直留心打探,但沉香會目前并沒有任何救疫的打算?!?/br> 相思的眉頭皺了起來:“這不正常啊,不對勁兒,不對勁兒!” 她忽然站起身,在屋里來回疾走,她心里隱隱有不好的預(yù)感。即便沈繼和膽子再大,也不應(yīng)該如此無法無天,若韶州府的瘟疫大范圍蔓延開,沈繼和可還有法子能瞞天過海? 溫云卿也知這其中有異,思忖片刻,道:“李知州的信幾日前應(yīng)已送到京中,按照如今韶州府的形勢來看,已不是防疫司可獨(dú)斷的,這幾日恐怕朝廷就要派撫災(zāi)官員來韶州府,到時情況會明朗些?!?/br> 相思想了半晌也尋不出合理的理由,強(qiáng)自鎮(zhèn)定心神坐下,問:“那沉香會這治疫不利的罪責(zé),是否也會處置?” 溫云卿想了想,搖頭道:“即便沉香會治疫不利,也要等到朝廷細(xì)查其中緣由后才能定奪,大抵是要等到瘴瘧平息后了。” “吃完飯了嗎?”這時門外傳來熊嫂子清亮的聲音。 熊新和相思對視一眼,才收斂了臉上凝重的神色,熊嫂子便端著個食盤進(jìn)了屋。她看了自己相公一眼,眸色極為柔和,然后把食盤放在桌上。食盤里是有三碗琥珀色的湯,她端了一碗遞給相思,笑道:“我知道你最喜歡吃甜的,知你來了現(xiàn)做的,你嘗嘗看?!?/br> 相思謝了,輕啜了一口,驚喜地看向熊嫂子:“這味道似乎比上次喝的還要好?” 熊嫂子掩唇一笑:“我放了些刺槐蜜,合你胃口就好?!?/br> “合胃口合胃口!嫂子做什么都好吃!”相思拍馬屁的功夫自是一流。 “我不知溫閣主的口味,但猜應(yīng)是喜食清淡,所以你這碗并不十分甜。”熊嫂子說完,把白瓷小碗放到溫云卿面前,溫云卿溫和有禮地謝過,才低頭去吃那甜湯。 他宿來極少食甜,但這甜湯卻有一股淡淡的果香味,是用了心思的。 見兩人都吃了起來,熊嫂子才把最后一碗端給自家相公,哪知熊新皺了皺眉頭:“我不喜歡吃這些湯湯水水……”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湯碗堵住了嘴。只見熊嫂子一手按住他的后腦勺,一手端著小碗塞進(jìn)他的嘴里,嗔怒道:“我費(fèi)盡心思熬的,你不喝,今晚就別上|床了!” 聽得“上|床”兩字,熊新被日頭曬得黝黑的臉,透出絲絲紅暈,他用余光去看正捧碗喝湯的兩人,對自家婆娘擠了擠眼睛,那意思分明是說:有外人在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