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熊嫂子也看了看低頭認真喝湯的兩人,下巴指了指湯碗,熊新認輸,“咕嘟咕嘟”兩大口,就把那小碗里的湯水盡數(shù)倒入腹中。 心知眼前這對夫婦小別重逢,相思生怕自己在這礙著人家辦事,便快速拉著溫云卿告辭了。 馬車行在青石路上,融入街巷嘈雜的人聲里,相思摸了摸溫暖的胃,問:“你吃飽沒?” “味道真的很不錯?!?/br> 相思滿足地嘆息了一聲:“美食最能填補人生的空虛!” 溫云卿笑了笑,沒說話。 相思忽想起魏老太爺?shù)哪欠庑?,幾絲陰影漸漸浮上心頭,想了半晌,終是開口問:“你覺得為什么沉香會會如此放肆?” * 云州府,從來都是藥商集結的繁華之所,此刻也并未因韶州府的瘴瘧而有所改變。 沉香會里,沈繼和坐在太師椅上,面前桌案上擺著十幾本防疫司發(fā)來的緊急文書。他的手指輕輕點著椅子扶手,垂著眼不知在想什么。 “老爺,京里來信了。”管家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進來?!?/br> 在府中多年的老管家輕手輕腳地進了屋,來到沈繼和面前時,才從袖中抽出一封被火漆封著的信來。 這信封上一個字也沒有,只是在信封口處有一麒麟印記。沈繼和有些急躁,手指快速把信封拆開,拿出里面的信紙展開,只見信上只寫了兩行字: “斷絕韶州藥路半月,等消息。 ——瑞” 沈繼和愣愣坐回椅上,似是有些疲憊頹然。 “老爺,還不給韶州送藥嗎?防疫司已經(jīng)催了許多遍?!崩瞎芗易屑氂^察著沈繼和的臉色,有些擔憂。 沈繼和又看了一遍信,然后拿到燭火上燒掉,盯著面前的防疫司文書許久,似是下了什么決心:“既然決定好要上哪條船,就要全力保證這條船能順利靠岸,防疫司,就讓他們催去吧?!?/br> 老管家斂了神色,沒再言語,躬身退了出去。 * 事情果如溫云卿所料,過了兩日,朝廷的文書送到韶州府來,只說了兩件事:一是朝廷對此次瘴瘧很重視,已派發(fā)了銀子和藥材,不日就能到。第二說的是,與銀子和藥材一起到的,還有一名朝廷的撫災官員。 于是李知州就天天蹲在城門口等,盼著這銀子和藥材能早日來救命,誰知過了六七日,竟連根鳥毛都沒見到,李知州愁得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著,原本肥碩的身子,也瘦了一圈。 而只這六七日,瘴瘧越發(fā)的不受控制了。早先雖有相思的“蚊帳**”,也有溫云卿的“草本防蚊”,但終歸是效用有限,而相思早先搜羅來的藥材,也早已告罄。 韶州府,要亂套了! 民亂多生大疫之時,這幾日病舍里的病患們已有諸多怨言,今日更有幾個鬧事的。若再過幾日,發(fā)起民亂來,只怕憑借府衙里那百十來個士兵,根本不頂用。 相思愁得臉都皺成了苦瓜,想了幾日,總算想出個或可行的法子,于是直奔連升客棧去了。 這些日子,忍冬閣眾人分了兩撥,一撥白天駐守在病舍里,另一撥晚上守病舍,如進入了夜,堂里卻還有幾年年輕的大夫在激烈地爭論如何多快好省地治瘴瘧。相思沒在人群里尋到王中道,只得先上了樓去。 走廊盡頭的燈還亮著,相思在廊里躊躇了半晌,才去敲門。房門打開,清逸出塵的男子站在屋內(nèi),此時他只穿著中衣,平日用玉冠束起的頭發(fā)已散開,面上雖有倦意,卻眼中含笑:“你這個時候來,肯定有事?!?/br> 相思雖然這些年在雄性堆兒里打滾,但不過是些像唐玉川這類讓人無法生出遐想的“摯友”,如今看著眼前的男子,相思慫了,準確來說,是相思老同志,覺得心里有頭小鹿在亂撞。 “你……你歇息吧,我明天再來。”相思慫然道。 溫云卿輕笑一聲,側(cè)了側(cè)身:“進來吧。” 然后相思的腳兒就像踩了一條魚,不聽話地滑進了屋里。 溫云卿從小爐上提起銅壺,給相思倒了一杯溫水:“夜里少喝些茶。” 爾后,溫云卿端起桌上一碗濃黑的藥汁,緩慢地喝了起來,于是屋里彌漫著苦澀的氣味。喝完藥,他用溫水漱了漱口,這才抬頭:“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說?” “確實有一件事讓我想了好幾日,”相思放下手中的茶杯,斟酌了一下,道:“病舍里的百姓越來越焦躁了,我怕再過幾日他們要鬧起來。” 溫云卿專注地盯著她,道:“這的確很棘手,現(xiàn)在韶州府內(nèi)沒有軍隊,若患病百姓大鬧起來,韶州府必亂?!?/br> “所以我想了一個好法子!” 溫云卿微微挑眉,示意相思繼續(xù)說。也不知怎地,相思只覺一陣暈眩,心中還罵自己犯花癡,哪知下一刻眼前一黑,人事不知。 第48章 下一刻,相思落進一個帶著藥香的臂彎里,她的頭歪向溫云卿的方向,雙眼緊閉,似是有些難受。 “相思醒醒。”溫云卿輕喚了兩聲,并沒得到回復,忙把她平放在床上。只是這一連串的動作有些費力,他胸腹之間便有些憋悶,但此刻竟強忍著不肯發(fā)作,手指落在相思的腕上一探,心下稍安。 相思嘟囔了幾句,眉頭蹙了起來。溫云卿清亮的眼眸盯著她看了半晌,忽幽幽嘆了口氣:“也是難為你了?!?/br> 說完這話,溫云卿起身從架子上拿出一個小瓷瓶,又從小瓷瓶里倒出一顆褐色的藥丸用水化開,拿小勺一點一點喂相思喝下。這番動作做完,溫云卿再也忍不住胸腹之間的不適,掩唇低聲咳了起來。 這幾聲咳嗽被憋得太久了,此時一發(fā)動,竟震得胸口發(fā)疼。溫云卿握住床沿的手微微泛白,身子一顫一顫的,許久,才終于漸漸止住了咳嗽,他拿開手,袖上竟染了點點梅花般的血漬。 他一愣,隨即胸中翻滾的越發(fā)厲害,猛然又咳了一口血。 相思呢喃了一聲,似是要清醒過來,溫云卿撐著床沿勉力站起身,快步走到錦屏后面,扶著墻,他緩緩滑坐在地,不斷有暗紅色的鮮血從嘴角溢出來,仿佛他就是一個裝滿了血的袋子。 * 相思覺得自己睡了很長時間,睜開眼,卻是個陌生的房間,微微一愣,隨即想起昏倒之前的事,忙想坐起來,誰知肩膀卻被一雙骨節(jié)分明的手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