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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光芒紀(出書版)在線閱讀 - 第87節(jié)

第87節(jié)

    葉深深有時候有點絕望,感覺自己可能過不了這一關(guān)了。

    她要跑工廠,去查看自己那一組冬裝的進程,也要弄國內(nèi)網(wǎng)店的設(shè)計,但在所有忙碌之中,對她而言最重要的,還是珍珠。

    她一次又一次把自己的設(shè)計全部撕掉,然后再度從頭開始構(gòu)思。

    顧成殊和沈暨周末時也會過來看她,沈暨將她撕掉的設(shè)計圖拼湊起來看看,偶爾也會說:“深深,這套設(shè)計還挺好看的嘛,或許可以保留一下?”

    “除了好看呢?”葉深深問他。

    他審視半天,沉默無言。

    “僅僅只是好看,有什么用呢?”葉深深痛苦地將自己蜷縮在沙發(fā)上,喃喃地念叨著,“珍珠,珍珠……”

    無數(shù)的設(shè)計上都用過的東西??梢灾苯釉谝路鲜褂谜渲?,可以在配飾上使用珍珠,可以像之前顧成殊幫自己鋪釘?shù)哪菞l裙子一樣,綴滿珍珠……然而,別人使用過的創(chuàng)意,她得竭力避開。

    珍珠是被用爛了的設(shè)計元素,成千上萬的設(shè)計師都在上面動過自己的腦筋,她得在被萬千人踏過的沙地上,尋找到?jīng)]有被踐踏過的地方,而且,還要走得漂亮。

    如何落腳,如何表現(xiàn),如何讓人從烏泱泱的設(shè)計之中,一眼看到她的存在。

    毫無頭緒。

    葉深深趴在沙發(fā)上,絕望地長出一口氣。

    沈暨看著她的模樣,心疼地幫她將散亂的頭發(fā)理直,說:“你看看,不就是一組設(shè)計嗎?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你這樣絞盡腦汁,頭發(fā)都要掉光了!”

    葉深深喃喃道:“不行,我一定要想出全新的設(shè)計來,主題……主旨……表現(xiàn)手法……”

    她的頭劇痛起來,跑到洗手間一陣干嘔,然后無奈地出來翻止痛片,希望能將痛苦鎮(zhèn)壓下去。

    沈暨不敢置信地說:“深深,別這樣逼自己了!難道除了獲得比賽,你就沒有別的路了?”

    “我一定得拿到名次,我想留下來。”葉深深咬緊牙關(guān),低聲說。

    第117章 假象1

    沈暨回頭看看沉默不語在那里處理公文的顧成殊,無奈地說:“成殊,你給她下個命令,讓深深別再這樣逼自己了?!?/br>
    顧成殊終于抬起頭,看看心疼憐惜的他,又看看面容慘白的葉深深一眼,然后掃掃地上散落的設(shè)計圖,輕描淡寫地問:“你覺得,她這些設(shè)計怎么樣?”

    沈暨微微皺眉,許久才說:“有幾張,勉強可用的?!?/br>
    顧成殊無動于衷地又低下頭:“那還是讓她逼一逼自己吧?!?/br>
    沈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以這樣?”

    葉深深覺得一陣恐慌,幾天幾夜殫精竭慮,最后卻一無所獲,眼看著截止日期就要到來,最后的成稿還沒有概念。她一點力氣都沒有了,脫力地坐在椅上,按住自己又開始劇痛的額頭,低聲說:“我再想想吧……實在不行,明天我怎么都得湊幾張設(shè)計圖出來。”

    沈暨自責(zé)地蹲在她面前,仰頭擔(dān)憂地望著她:“對不起,深深,都是我手氣不好。”

    葉深深搖頭:“這不關(guān)你的事,是我自己實力不夠?!?/br>
    “而且,她自己上的話,可能抽到個更難的。”顧成殊毫不留情地說道。

    沈暨嘆了口氣,看看葉深深暈黑的眼圈,只能安慰她說:“沒事,今年初審的稿件我也看見了一部分,說不定大家最后交上來的,也都很一般,甚至還不如你之前放棄的那些設(shè)計呢。”

    葉深深垂下眼,勉強點點頭,又強迫癥般拿起筆開始竭力畫設(shè)計圖。

    沈暨百般無奈,走到門邊穿衣服:“我下去給深深買點吃的和藥,她現(xiàn)在吃的那種止痛藥對身體的副作用較大。”

    剛一開門,伊蓮娜正好上來了,和他打了個招呼:“flynn,走了嗎?”

    “不,下去買點東西。你要吃什么,我?guī)湍銕€小蛋糕怎么樣?”

    “天啊,晚上哪敢吃蛋糕?謝謝你啦?!?/br>
    眼看伊蓮娜要進來了,顧成殊合上了電腦,說:“別逼自己了,跟我出去走走。”

    葉深深有點詫異:“可沈暨出去買東西了……”

    “他和你室友這么熟,怕他會被鎖在門外嗎?”他問。

    葉深深不明就里,不過他既然這樣說了,便點點頭,搖搖晃晃地?zé)o奈站了起來。

    系好安全帶,葉深深看著車子一路向著商業(yè)中心開去,有點迷糊:“顧先生,我們?nèi)ツ膬???/br>
    顧成殊回答:“去一家店里。”

    “可是現(xiàn)在都快十點了,店鋪一般都打烊了吧?”

    “打烊了才好,沒有人?!?/br>
    葉深深在心里想,為什么要趁著沒人的時候去呢?不會是去搶劫吧……當然,這么異想天開的話,她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才不敢和顧先生討論呢。

    最終他們在市中心一家珠寶店門口停下,里面已經(jīng)沒有客人,店員們正在進行今天的盤點,將貴重的珠寶送到后面鎖入保險箱。

    門口有人正在等著他們,看見顧成殊的車子停下,便上來替葉深深開了門,一邊向顧成殊打招呼:“顧先生要看什么?”

    “珍珠。”他言簡意賅地說。

    葉深深愕然看向顧成殊,顧成殊向她點頭示意,帶她上了二樓。這里有單獨的大廳,燈光打開,燦爛的光芒遍照上下,將所有陳列著的珍珠飾品照亮。珍珠特有的暈彩光芒在一瞬間彌漫在他們的面前,溫潤細膩的光澤,是其他所有珠寶都無法比擬的,神秘而含蓄,優(yōu)雅而柔和,顯得格外平和靜謐。

    迎面陳列在單獨玻璃柜內(nèi),是一串漸變色珠串。來迎接他們的店長見她仔細打量那串珠子,便介紹說:“這是akoya珍珠制成,產(chǎn)自南日本沿海港灣,由五十四顆珍珠組成,從脖頸到胸部的珠子依次是純白色、乳白色、米白色、淡黃色、淺黃色、米黃色、金黃色、橙黃色,形成由白到黃的漸變的顏色,每一顆珠子都是正圓形,光澤度為a,照物清晰,光潔度為無瑕。”

    顏色的挑選異常精準,從白到黃的過渡極其自然,使得每一顆珠子的顏色都仿佛在緩慢的變化中徐徐流動,令人幾乎要融化在那種氤氳朦朧的光華之中。

    葉深深看了許久,又將目光轉(zhuǎn)向旁邊另一個單獨展示的玻璃柜,那里面是一頂黑色的珍珠皇冠。

    店長又殷勤介紹說:“這是tahitian黑珍珠,產(chǎn)自南太平洋法屬波利尼希亞群島。”

    顧成殊給她解釋:“中國人一般叫大溪地?!?/br>
    大溪地的黑珍珠,黑色之上透著各種奇異的色彩,從孔雀綠,到煙灰紫,再到深湖藍,明明是礦物,卻隨著角度變化而幻化出各種金屬光澤,迷人眼目。這個皇冠底座上,鑲嵌著一簇簇墨綠色、濃紫色、海藍色的黑珍珠,就像綻放著朵朵暈彩奇異的深色花朵。花瓣的形狀因珍珠的形狀而不同,圓形,梨形,水滴形,環(huán)帶形,各式幽暗花朵流轉(zhuǎn)著彩虹色澤,肆意綻放,驚心動魄。

    那幽暗奇異的光彩,也瞬間在葉深深的眼中暈開,直傳到她的腦中,讓她幾乎脫力般呼吸急促,腦中那一直迷迷糊糊無法捕捉的意念,在瞬間成型,讓她在這一刻呆住了,盯著面前的珍珠皇冠許久,才急切地說:“我要看大溪地黑珍珠。”

    店長開心地說:“好的,請問您要看多少?”

    “所有的?!鳖櫝墒鈳退卮?。

    店長將她引到旁邊柜臺,拉過頭頂射燈,將面前大批的黑珍珠照亮。

    從純黑到灰黑,從褐黑到紫黑,從棕黑到藍黑,甚至還有鐵青色、鉛灰色、玫瑰色、古銅色,全部呈現(xiàn)在她的面前。奇異的炫目暈光交織成一片晶瑩璀璨,強烈的光彩讓葉深深在這一刻充分理解了什么叫珠光寶氣,知道為什么會有人為了這些珠寶不惜流血殺戮。

    這顏色和光澤……可真熟悉啊。

    葉深深的腦中,忽然閃過一片朦朧的暈光。

    仿佛舊日在面前徐徐展開。她看見一片白雪茫茫之中,燈光漫漫地灑下來。顧成殊在光暈之中側(cè)頭看她,燈光與珠光映照著他的面容,朦朦朧朧,令她整個人仿佛浸在溫暖的熱水中,一片融冶。

    是那一個平安夜,她拉著他,在工作室中釘珠子時的光輝。

    明明是幻象,明明那些珠子都在燈光和記憶中失去了具體的形狀,但那些璀璨的光芒,卻仿佛永遠不會磨滅,直到十年二十年后,依然能在她的腦海之中熠熠生輝。

    有時候,銘記一個場景,一個人,也只需要一點微光而已。

    重要的,不是珠子,不是它的價值,而是那一瞬間閃現(xiàn)的光輝。

    她的心口充溢著難以言喻的激動,里面有些東西似乎在呼嘯著,就要沖破胸口飛舞出來了。

    她抓住顧成殊的手臂,急促地說:“顧先生,我得回去了,我……我知道自己應(yīng)該怎么做了!”

    說完,她轉(zhuǎn)身就要向著樓梯口奔去。

    顧成殊眼疾手快,反手將她的手臂拉住,說:“先別走?!?/br>
    葉深深遲疑地回頭看他,不明所以。

    他示意后面珍珠展示區(qū),輕聲說:“辛苦店長這一趟,怎么可以什么都不買就離開?”

    葉深深有點遲疑地看著他:“可……我沒有想要的?!?/br>
    “并不珍貴,你可以隨便戴著玩。”他沒有理睬,將她拉到柜臺前,說:“或許沒有靈感的時候,也可以拿出來看看?!?/br>
    葉深深低頭看著柜子內(nèi)的那些炫目珍珠,此時才忽然明白過來,心口也猛烈地跳起來。

    珍珠,和他送給自己的那些花朵,可不一樣。

    她心慌意亂,強行抑制自己胸口的悸動,抬手指了指一顆不起眼的水滴狀鏈墜。那上面只有一顆黑珍珠,并不太大,但煙紫色的光澤十分漂亮。

    店長讓人給她搭配了細細的鎖骨鏈,并笑著問她:“戴上嗎?”

    葉深深立即搖頭,看見了店長對顧成殊揶揄的笑。她只能裝作看不見。

    顧成殊將葉深深送到樓下就走了。

    葉深深一個人上樓來,發(fā)現(xiàn)沈暨拎著藥和蛋糕在門口等她。

    “成殊走了,你去送他?”沈暨問。

    葉深深不好意思說他送自己珍珠的事情,便點了點頭,然后問:“怎么不敲門?伊蓮娜在里面的?!?/br>
    他說:“我和她并不算特別熟悉的朋友,或許會讓她尷尬。”

    沈暨總是這么替女孩子著想,葉深深也習(xí)慣了。

    開門進去后,葉深深立即跑到內(nèi)間去畫圖,沈暨去敲了敲伊蓮娜的門,在她開門之后,將手中的小蛋糕遞給她:“恭喜你,剛好還有個無糖而且是低脂奶油的蛋糕,相信我,絕對不會損害到你身材的曲線?!?/br>
    伊蓮娜愣了愣,開心地接過他手中的蛋糕:“你實在太好了!”

    “不好意思,我們經(jīng)常過來,肯定打擾到你了。”

    伊蓮娜靠在門上笑道:“放心吧,flynn你的話,24小時呆在這里我都沒意見。”

    沈暨笑著向她舉起手中的杯子:“茶來一杯嗎?”

    他們在客廳內(nèi)開始喝茶聊天,大半夜的興致勃勃。葉深深則在自己房間里畫著設(shè)計圖。

    這么久以來,她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靈魂出竅式的設(shè)計。

    連日的疲憊,隱隱作痛的頭,讓她在深夜的案前設(shè)計時,畫下的每一根線條都是恍惚的。那些顏色與輪廓,從她潛意識中噴涌而出,在她的大腦還沒有清晰想法的時候,手已經(jīng)自然而然地移動著,畫下了那些應(yīng)該出現(xiàn)的東西。

    外間說話的聲音遠去,頭頂?shù)臒艄庖搽[淡,整個天地間,萬籟俱寂。所有的東西都已不存在,所有的人也不復(fù)存在,連她自己也消失在了寂靜之中。

    只有漸漸成形的那些圖,每一絲,每一寸,天生便是這樣,沒有任何辦法能改動轉(zhuǎn)換分毫,沒有任何東西能替換代替些許,沒有任何神靈能減淡這光彩與輝煌。

    困倦至極的時候,葉深深就趴在桌上,稍微合一會兒眼,但心中那些翻涌的思緒,很快又讓她驚醒。在半夢半醒之間,她拿著筆,繼續(xù)那未曾完成的設(shè)計圖。

    那支筆仿佛不是她在控制,而是冥冥中應(yīng)該要存在這個世界的東西,在引導(dǎo)她畫下她應(yīng)該要畫出的東西,讓它以最美好的姿態(tài),呈現(xiàn)在這個世界。

    午夜的巴黎,不夜的城市。

    交織在遠遠近近的燈光,彌漫著nongnong淡淡的夜色,行走著疾疾徐徐的夜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