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一切，都與葉深深沒有關(guān)系。

    她創(chuàng)造著自己手下的全新世界，將自己所有的過往與未來，投入在其中，只為了那一縷光華燦爛，讓所有人驚嘆。

    第118章 假象2

    沈暨感覺到里間的寂靜，走到門口看見了趴在桌前沉睡的她，無奈地對伊蓮娜笑了笑，進(jìn)去俯身去輕喚葉深深：“深深，困了嗎？要去床上睡哦，在這里不舒服。”

    葉深深迷迷糊糊地“唔”了一聲，稍微動彈了一下，又再度睡過去了。

    沈暨無奈搖頭，輕手輕腳地抱起她，將她放到床上。

    他動作這么輕柔，葉深深的后背觸到床時，才恍惚地睜開眼，有點遲疑地看著他：“我睡著了嗎……？”

    “嗯，早點休息吧，你最近太累了?！彼┥碜⒁曋?，唇角浮起溫柔笑意，“晚安?！?/br>
    葉深深睡眼朦朧地看著他，點點頭，閉上了眼睛。

    等他把門輕輕帶上出來，伊蓮娜看看屋內(nèi)，抱臂靠在門上笑問：“經(jīng)常這樣嗎？看你這么熟練?！?/br>
    沈暨笑著搖搖頭：“并沒有那么多機(jī)會?！?/br>
    “我有個疑問哦?！币辽從榷嗽斨瑔?，“你和顧先生，誰是她男友？”

    沈暨的呼吸微微一滯，默然轉(zhuǎn)頭看著她關(guān)閉的房門。

    許久，他才低聲說：“顧先生我不知道，但對我而言，深深是我最重要的朋友?！?/br>
    伊蓮娜挑起眉，說：“這還真讓人意想不到?！?/br>
    沈暨笑了笑，朝她揮揮手，示意告別。

    顧成殊沒想到，自己回家已經(jīng)這么晚了，居然還有客人在等待。

    而這個客人竟會是艾戈，則更讓他意想不到。

    等坐下后知道他的來意，顧成殊更加詫異了。

    “關(guān)于沈暨在國內(nèi)與人的交往？”顧成殊皺起眉，“據(jù)我所知，他早已不是你的助理，你如今是以什么立場過問他的事情？”

    艾戈臉上的神情模糊黯淡，說道：“一定意義上來說，他也是我弟弟?！?/br>
    “那在你傷害他的時候，怎么沒想過這件事？”顧成殊毫不留情地問。十年的同學(xué)兼三年同事，他認(rèn)為艾戈這些鬼話完全沒必要對自己說，畢竟大家的時間都很寶貴。

    艾戈避開他的質(zhì)問，竟完全不介意他的態(tài)度，依然詢問：“他在中國，與什么人交往比較多？?！?/br>
    顧成殊不帶半點情緒波動地數(shù)著：“我，方圣杰，宋瑜，盧思佚……”

    “葉深深呢？”

    這名字終于讓顧成殊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沈暨回國后漫無目的，我當(dāng)時找葉深深開網(wǎng)店，所以把沈暨拉過去做了打版師?！?/br>
    “只是這一層關(guān)系？”艾戈又問。

    顧成殊端起面前的杯子喝水，垂下眼睫掩蓋住自己的雙眼：“你覺得還有什么？”

    “我沒有關(guān)注過他在中國的詳細(xì)情況，但你肯定是知道的，沈暨與葉深深，是情侶關(guān)系嗎？”

    這突如其來的問話，讓顧成殊的手緩緩收緊。他捏著手中的水杯，沉思片刻，才緩緩說：“我想應(yīng)該不是吧?！?/br>
    艾戈皺眉問：“如果未曾公開的話，是葉深深暗戀沈暨，還是沈暨對葉深深單戀？”

    他一再的追問，讓顧成殊終于抬起眼看他，聲音略有遲疑：“為什么會有這樣的疑問？”

    在他心里，曾經(jīng)盤旋過千遍萬遍的問題，為什么會是面前這個人先提了出來。

    艾戈緊盯著顧成殊，像是不愿錯過他臉上任何一絲表情：“我第一次去巴斯蒂安工作室的時候，葉深深曾經(jīng)將我的背影誤認(rèn)成了沈暨，對我談起了一些要對沈暨說的話。我清楚地記得她當(dāng)時的原話，她說，‘上次在夢里說喜歡你的事情，我們都守口如瓶好嗎？就當(dāng)做，我們之間的秘密吧。’”

    這短短幾句話，重?fù)粼陬櫝墒庑目谏?，令他身體頓時僵直了。

    而艾戈顯然對于自己看到的顧成殊反應(yīng)很滿意，繼續(xù)說下去，那些答案順理成章，顯然在他的心中，早已猜測了千萬次：“她話中的意思你必定明白。第一，葉深深喜歡沈暨；第二葉深深睡著做夢的時候，沈暨與她在一起；第三，兩個人選擇將戀情隱瞞所有人，包括你?！?/br>
    顧成殊沒有理會他最后嘲諷的口氣。他將自己的目光轉(zhuǎn)向窗外，窗外燈光照著春日蔥蘢的碧樹，暗夜中一枚枚新葉在燈光下顏色通透。然而這么可愛景致，在昏黃的燈下卻全都蒙上了晦暗不明的迷霧。

    在迷霧之中，有些東西又豁然散開。那是他曾看見過的，葉深深的電腦屏幕。被她紅著臉急切擋住的那張面容，唇角有著溫柔弧度，耳朵下面小小一顆雀斑，泄露了她竭力想隱藏的秘密。

    沈暨說，我只是覺得可愛所以逗了一下，結(jié)果那只小貓咪想要跟我回家。

    他們在旋轉(zhuǎn)樓梯上緊緊相擁，沈暨將面容埋入她的發(fā)間，那親密的溫柔，幾乎像一層rou眼可見的光芒，從他們的身上像水波一樣蕩漾開來。

    葉深深的秘密，被他刻意忽視、企圖深埋在最底下的那不愿觸碰的東西，終于還是泛了上來，他不得不直面這一切。

    艾戈盯著他的表情，見他一直不說話，頓時也明白了一切。

    “所以，在初次見到葉深深時我就知道了，他們是未曾公開的戀人?！卑昃従徴f道，“而且，葉深深不是單戀。沈暨因為擔(dān)心我會將他的報復(fù)加諸在葉深深的頭上，所以兩人一直選擇不公開。”

    然而，顧成殊已經(jīng)明白了他想要說的話。

    他靜靜地看著面前的艾戈，看著他眼中那些幸災(zāi)樂禍的情緒，心想，如果被別人知道了，這個難對付的安諾特先生有這樣的一面，會不會大家都很驚訝。

    但他在忽然之間無法回?fù)魧Ψ?。因為他知道，自己眼中泄露的情緒，也未必會比他好看。

    他想到一開始就是自己將沈暨介紹給葉深深的，就覺得這件事簡直是荒誕又可笑。是他對沈暨提起自己尋找到母親想要的孩子；是他將葉深深的作品拿給沈暨看，讓他對葉深深充滿好奇；是他讓沈暨來到葉深深的身邊，幫助她開始最艱難的歷程……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安排與注視下，就這么開始了。

    只是那個時候，他以為自己不會在乎葉深深，以為他們之間終不過是合伙關(guān)系而已。他以為葉深深只不過是母親的一個遺愿，他對她好奇而嫉妒，羨慕而痛恨。所以他幫助她，企圖能讓母親的在天之靈欣慰，而每次看見她遇到挫折幾乎崩潰的時候，他又有一種，讓母親看看自己想要的孩子到底能不能比得上自己的快感。

    然而，在什么時候開始，他與葉深深之間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不一樣了呢？

    只是單純想拉一把母親看上的人的心態(tài)，到底是什么時候開始轉(zhuǎn)變的。

    從那個停電的雨夜，他們對著蠟燭開始講述自己的人生開始嗎？

    從機(jī)場里，看見狼狽不堪的她對著路微吼出自己的理想開始嗎？

    亦或是，早在路微與他爭執(zhí)，他隨口說出自己要娶葉深深的時候，或許一切就已經(jīng)不一樣了。

    這一路以來，很漫長，很艱難，葉深深的轉(zhuǎn)變也很緩慢。

    總算她對他的態(tài)度，從“人渣”進(jìn)化到了“伙伴”。

    總算她對他的稱呼，從“您”消退成了“你”。

    總算她在他面前說話不再結(jié)巴拘謹(jǐn)，笑容也變得開朗燦爛。

    然而事到如今，似乎一切都是他的幻覺。他永遠(yuǎn)只能走到她身后，朋友的那個范圍內(nèi)。她身邊更近處，有另一個人已經(jīng)存在了，那是可以牽她的手、吻她的唇，與她一起走到最后的人。

    那個位置，不屬于他。

    她已經(jīng)將那個獨一無二的地方，留給了沈暨。

    他說不出任何話，只覺得一種粘稠的血脈從心口涌出，注入四肢百骸，讓他全身的熱氣都停止了行走，身體僵直得連動彈一下手指的辦法都沒有。

    只這一瞬間得失態(tài)，艾戈便了然地微笑了出來，已經(jīng)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所以他站起身向顧成殊告辭，說：“我走了，或許還要處理一些事情?！?/br>
    “或許你猜對了，”顧成殊抬頭看著起身的他，長長出了一口氣，說：“他們是一對戀人?！?/br>
    所有的蛛絲馬跡，在他面前清清楚楚地呈現(xiàn)。只是他一直沒有察覺，或者是，強(qiáng)迫自己不去察覺。

    艾戈微微瞇起眼睛看他，而顧成殊盯著他，聲音低沉而又清晰：“但是，我希望你去處理沈暨的事情時，不要影響到深深。”

    他說到這里，停頓了片刻，然后才吐出最后幾個字：“因為，她是我看上的人?！?/br>
    沈暨沿著旋轉(zhuǎn)樓梯一步步走下去，出門順著街道走向停車場。

    巴黎沿街的店鋪關(guān)門很早，但霓虹燈是不會關(guān)閉的，整個城市始終明亮通透。他踏著迷離的燈光向前走去，卻發(fā)現(xiàn)有輛車子不緊不慢地跟著自己，在這樣的夜晚，給他打了一盞近光燈，照亮面前的路。

    他轉(zhuǎn)過頭，看向駕駛座上的人。

    在看見那熟悉無比的面容輪廓之后，他立即加快了腳步，向著停車場迅速走去。

    艾戈沒有阻攔，等著他的車子從停車場出來，才跟了上去。

    沈暨拐了一個街口，又拐了一個街口，到第三個街口的時候，他終于再也忍不住，狠狠一腳剎車，停在了路邊。

    艾戈也停下來，剛好與他并排。

    沈暨搖下車窗，勉強(qiáng)抑制自己心口涌上來的煩躁與憤怒，對著他問：“上次的劃傷剛修好，這次又準(zhǔn)備讓我的車進(jìn)修理廠？”

    “緊張什么？”艾戈慢條斯理地問，“上次你的車上有葉深深在，你擔(dān)心我看見你們親密的樣子，可現(xiàn)在你只身一人，為什么還是要躲避我？”

    “我已經(jīng)辭職了?！鄙螋咭痪湓掜敾厝?。

    “可你欠我的，并未還清。我剛從知情人那里過來，迫不及待要與你清算債務(wù)?！彼麄?cè)過頭，暗綠色的眼睛在橘黃色的路燈光芒下，中和出一種奇異的藍(lán)紫色，“你幫葉深深打版，推翻我決定的時候，難道就沒想過，自己這樣做會得罪我到什么程度？”

    沈暨默然停頓了一下，然后下車走過去，拉開他副駕駛座的車門坐了進(jìn)去。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后鄭重地說道：“深深是無辜的，你不該為了和我的宿怨，把她拖下水。”

    艾戈斜了他一眼，緩緩說：“和你走得近的人，就是我的敵人，沒有無辜一說?！?/br>
    沈暨氣得都笑了：“那好啊，我崇拜努曼先生，我和顧成殊是好友，我當(dāng)過你兩年半的助理，這個世界上我最親密的人算這么三個，你先全部對付一遍？”

    艾戈沒理會他，一言不發(fā)地盯著前面空蕩蕩的街道。

    “不可能對嗎？”沈暨盯著他，一字一頓地問，“那么，你去欺負(fù)一個無力反抗你的女孩子，又算什么？”

    第119章 曾說過的話1

    “因為，”他的質(zhì)問，讓艾戈緩緩轉(zhuǎn)過頭盯著他，目光越發(fā)森冷：“我認(rèn)為，她對你有特殊意義。”

    仿若脊椎被刺入冰冷鋼針，透骨的冰涼直接傳到大腦，讓沈暨手腳僵硬，無法動彈。

    他的神情讓艾戈露出一絲冷笑，仔細(xì)端詳著他的神情，不肯放過他臉上一絲復(fù)雜的情緒：“你喜歡她?！?/br>
    整個身體都僵直的沈暨，全身上下唯有睫毛，在微微顫動。從窗外斜射進(jìn)來的燈光，打在他的睫毛上，轉(zhuǎn)而在他的面容上投下動蕩不安的陰影，徹底泄露了他自己都尚且不清楚的心意。

    “不……”他喉口干澀，艱難地想要反駁，然而，他腦中一片空白，被驟然戳穿的事實，讓他茫然失措，不知如何才好。許久，他才啞聲說：“不，她有喜歡的人，不是我?！?/br>
    “是嗎？我不這樣認(rèn)為?！卑耆粲兴嫉乜粗従徴f，“我記得，我們之前制定的健身方案是完全一樣的，所以我們的身材可能比較相似。她不該將我的背影認(rèn)成了你，泄露了你們之間的秘密?！?/br>
    沈暨緊咬下唇，沒有出聲。

    “她提到她夢見你并向你表白的事情，而且還想求你不要再提起這件事。”艾戈冷冷地說道，“你們在中國已經(jīng)同居了吧？”

    沈暨悚然一驚，立即否認(rèn)：“那只是她生病了，在昏睡中不小心說的囈語。她所說的喜歡我，只是代表朋友的意思?！?/br>
    “別以為我會相信這種蠢話！”他厲聲打斷沈暨的話，目光兇狠地盯著他，如同尖銳的釘子深深扎進(jìn)他的眼中，“人類在無意識時所說的一切，才是真實的，誰會在夢里對一個普通朋友吐露自己心意？”

    沈暨一言不發(fā)，臉色蒼白地坐在車座上，仿佛被他的話震住，無法再動彈。

    他腦中轟然作響，來來回回都是她恍恍惚惚的囈語，她說，沈暨，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