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圣馬丁中央學(xué)院。我想繼續(xù)去進(jìn)修服裝設(shè)計，把以前沒有珍惜的好好再撿起來重新學(xué)習(xí)，我……我想堅持一下自己的事業(yè)?！?/br>
    孫健的臉頓時沉了下來，臉上那一團(tuán)和氣都不見了。

    “你這孩子，真是愛開玩笑?！睂O母當(dāng)然不會在賓客面前翻臉，只壓抑著聲音，強(qiáng)笑道，“結(jié)了婚后，家庭就是你的事業(yè)。你難道就忍心看著阿健一個人為這個家忙碌，你為人妻為人母的，卻丟下老公孩子一個人去進(jìn)修？ ”

    路微倔強(qiáng)地微抬下巴，深吸一口氣， 說：“我對自己將來的路，有自己的打算，任何人都沒有資格左右我?！?/br>
    “微微！ ”孫健皺眉打斷路微的話，“孩子生下來后，你這個當(dāng)媽的總得照顧吧，難道你想全讓保姆來帶？”

    路微一臉不服，正想說什么，孫健又壓低聲音：“事業(yè)？你有什么事業(yè)？就你在方圣杰工作室搞出的那一堆丟臉破事，我還托人給你安排進(jìn)入了 element.c,結(jié)果你還不是灰溜溜回來了，對我們家一點(diǎn)幫助都沒有！ ”

    他雖克制地壓低了聲音，但站在一旁的顧成殊卻都聽到了。這個孫健看著和和氣氣的，說起話來字字誅心，句句都掐在路微的死xue上，甚至毫不顧忌外人。有其母必有其子，路微在這個家里，以后要過什么樣的日子簡直是可以想象。

    顧成殊若有所思地低頭看著手中精致高腳杯，不知在想些什么。

    路微臉色慘白，這么驕傲又這么張揚(yáng)的人，如今竟只能晈緊下唇，一言不發(fā)。

    路霖和路夫人站在旁邊，看著自己女兒這般模樣，也只能各自沉默。畢竟，當(dāng)初青鳥面臨破產(chǎn)邊緣時，是孫家?guī)偷拿?，路微嫁給孫健甚至是高攀了，他們毫無話語權(quán)。

    路微的弟弟路宏還在玩著手機(jī)，對面前發(fā)生的一切似乎毫不在意。

    眼看場面難看，孫健又壓低聲音，悻悻道：“行了吧，當(dāng)著客人的面，你別把氣氛搞這么僵，自己一邊好好想想去?！?/br>
    一貫傲氣的路微，被如此面斥，終于再也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嘴巴，強(qiáng)忍住鳴咽，快步離開了包廂。

    酒會頓時一片安靜。路夫人轉(zhuǎn)身想追上去，把自己女兒哄回來。誰知孫母卻拉住了她的手，說：“阿雪啊，來我們聊聊以后微微坐月子怎么安排的事情，你說是在國內(nèi)還是意大利好呢？ ”

    路夫人無奈，只能勉強(qiáng)陪著笑，和她走到另一邊商量去了。

    孫健則對顧成殊笑道：“唉，我這人就是這樣，我爸早逝，和我媽相依為命撐著這個家，無法容忍任何人對我媽說重話的。微微也是，懷孕后挺麻煩的，動不動就情緒激動，還時不時去孕吐一下，沒事。待會兒她回來了，讓酒店給加碗清淡點(diǎn)的粥給她?！?/br>
    “哎喲，別看阿健這不聲不響的，其實(shí)心里可疼老婆了，一看就知道?！逼吖冒似艂冇盅b作若無其事地說著笑。

    沈暨看看被孫母拉走的路夫人，又看看木然站在原處的路霖，再看看還在玩手機(jī)的路宏，有點(diǎn)擔(dān)憂地轉(zhuǎn)向葉深深，向她猛使眼色。

    葉深深想置身之外，當(dāng)作沒看見沈暨的眼神。但再看看屋內(nèi)神色各異的眾人，想想自己和母親以前的遭遇，又覺得凄涼，最終只能站起身，走了出去。

    葉深深到洗手間晃了一圈，沒看到路微，有點(diǎn)詫異，便又走回來，問包廂外的 服務(wù)員：“請問看到剛剛出來的那位小姐了嗎？ ”

    “哦，她好像下樓了。”服務(wù)員說。

    葉深深向下看了看，無奈下去在大堂里又晃了一圈。在走到落地窗邊時，她看到路微正在外面，一邊抬手捂住自己哭泣的臉，一邊走得飛快，一點(diǎn)都不顧及自己正在懷孕。

    葉深深懷著復(fù)雜的心情走出酒店大門，跟上了路微。

    尾隨著路微，她在心里莫名感嘆。今天真是圣母的一天啊。她原諒了背叛自己的孔雀，現(xiàn)在又要來關(guān)心同情迫害過自己的路微，真是自己都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一天。

    想到路微以前那副囂張跋扈模樣，葉深深覺得真不想理會她，可是，看著她現(xiàn)在的凄慘模樣，看著她一邊漫無目的地走著，一邊哭著撫摸自己小腹的模樣，葉深深又覺得心酸。她仿佛看到了母親當(dāng)年懷著自己時，那被丈夫遺棄、被親戚奚落的模樣。

    所以葉深深懷著自己也不明白的心情，一直跟了路微好久。

    路微走走停停，在大年初一的街道上走著。行人并不多，新年第一天，天氣這么寒冷，大部分人都在家窩著團(tuán)聚。路上寥寥的幾輛車呼嘯來去，奔赴著親朋好友的聚會。

    路微好像是情緒太過悲慟失控了，在路上如同機(jī)械一樣地走著，又不知為什么，忽然要橫穿馬路走到對面去。

    葉深深就眼睜睜看著她不顧面前紅燈，踏上了斑馬線。

    不遠(yuǎn)處，一輛車子正從拐角處開來，向著她這邊馳去。

    路微卻好像毫無察覺，甚至停在了斑馬線上。

    葉深深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沖出了馬路，將路微的手一把拽住。用力將她拖了回來。

    車子疾馳而過，緊貼著路微的小腹擦過，甚至那疾風(fēng)帶起了路微的發(fā)絲，橫飛了起來。

    葉深深嚇出一身冷汗，立即拉著路微往回走，將她按在了路邊的長椅上，質(zhì)問：“你要干什么？就算你想自殺，也先想想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吧？ ”

    路微蜷縮著坐在街邊，她晈緊牙關(guān)想要控制眼淚，可縱然下巴都繃緊了，眼淚還是無法抑制地涌出，順著她的臉頰一滴滴落下。

    她嘶啞著聲音，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我不想死，我只是……不要這個孩子了！ ”

    她這近乎晈牙切齒的話語，讓葉深深的心口猛然一顫，不甶得呆住了。

    “不要了，我不要她！我又不期待她的到來，她卻要讓我放棄我的理想，我的人生……”路微絕望地哭泣著，聲音含糊不清，“葉深深，我甚至還希望，希望 己被車撞到……因?yàn)槟悖褪悄阕驳搅祟櫝墒獾能?，所以搶走了屬于我的一切！?nbsp;以現(xiàn)在你找到了機(jī)會把我踩在腳下，甚至在我最狼狽的時刻，你都要出現(xiàn)在我面前炫耀自己的成功！我恨你！葉深深，我現(xiàn)在變成這樣都是因?yàn)槟悖∥以谶@個世上最恨的人，就是你！ ”

    葉深深站在她面前，看著面前冷清而燈光燦爛的街道，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 臉上露出一絲嘲弄的笑，在她的身邊坐下。

    葉深深說：“可是，現(xiàn)在我也沒得到顧成殊啊，我們分手了?！?/br>
    路微沒有理她，只虛脫地坐在長椅上，一動不動地呆望著街道。

    “其實(shí)你恨我干什么呢？你一直覺得是我搶走了顧成殊、搶走了 bastian工作室的機(jī)會，搶走了element.c覺得這些應(yīng)該都是屬于你的，對嗎？”葉深深聲音冷漠，語調(diào)平靜，“可是路微，事實(shí)上是你搶走了我最初的設(shè)計，在國際上得到了一個小獎項(xiàng)；也是你搶走了方圣杰工作室的名額，讓我歷經(jīng)曲折才得到機(jī)會進(jìn)入。我從未有過對不起你的地方，反而是你一直在虧欠我。如果你自己反思一下的話，你會發(fā)現(xiàn)，你該恨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br>
    路微晈著牙，急促地呼吸著，無法辯駁。

    “當(dāng)你身為青鳥的大小姐，一畢業(yè)就成為青鳥的董事時，我是一個靠著擺地攤來還助學(xué)貸款、賺生活費(fèi)的窮學(xué)生。那時候我連素描本都舍不得買，拿a4紙甚至練習(xí)本不停地畫，每一支鉛筆都畫到握不住了還舍不得丟掉。那個時候，你就應(yīng)該恨自己，有這么優(yōu)越的條件，卻不懂珍惜，以為憑著自己的地位，直接拿別人的東西就可以成功。

    “當(dāng)你丟給我?guī)兹f塊錢，哄騙我把設(shè)計賣斷給你，不以青鳥的名義而被你以私人的名義拿去參賽并且得獎的時候，你春風(fēng)得意，而我那時也對你心存感激，因?yàn)槲夷弥隳枪P錢，還清了我家的房貸，讓我和mama真正擁有了自己的家，不再害怕流落街頭。到后來你挾私報復(fù)，把我和我mama趕出青鳥的時候，你就應(yīng)該恨自己。如果你愿意一直利用我的話，或許我至今還是那個聽你使喚的葉深深，盡心盡力地將自己所有一切貢獻(xiàn)給你，作為你不可見人的槍手開開心心地和自己的母親活在蝸居之中，平靜而滿足地繼續(xù)生活下去?！?/br>
    “在方圣杰工作室時，我努力工作，把自己全身心都貢獻(xiàn)給工作，為了大師的一句指點(diǎn)，我晈牙去背一整本的法文工具書；為了幫助方老師交工，我通宵加班徹夜趕工；為了留在工作室，我拼命努力不停地學(xué)習(xí)所有知識?？赡惝?dāng)時做的，是拉攏其他人在背后離間我，是散布謠言中傷我，甚至是唆使孔雀來竊取我的設(shè)計，是欺騙我mama和宋宋在我的作品上動手腳……你應(yīng)該恨的是那個時候的你自己，你不肯努力讓自己成長起來、強(qiáng)大起來， 卻只想著用陰謀詭計對付別人，企圖搶奪留下來的名額，最終自食惡果！

    “可你最該恨自己的，是你欺騙了顧成殊。他母余將你錯認(rèn)為我時，你或許是不想讓別人知道你竊取了我的作品去比賽獲獎，欺瞞容老師尚有理由。但你買通護(hù)士，編造謊言，妄圖用蒙騙的手段為自己獲得顧成殊，這樣的做法，實(shí)在是太過愚蠢了！騙來的東西終不是你的，何況是騙來的感情？難道你覺得顧成殊在婚后發(fā)現(xiàn)真相，就能木已成舟風(fēng)平浪靜？就算這事一輩子不被戳穿，你得到的又算什么？你真能心安理得沉浸在騙來的幸福中一輩 子？”葉深深略略提局了聲音，尖銳地問，“結(jié)果，在步入教堂前夕，顧成殊撞上了我，從而發(fā)現(xiàn)了真相，而你就將這一切歸罪于我？你有沒有想過，其實(shí)這一切都是你從我這邊竊取的，只是在那一刻，上天公平地將它還給我了而已！”

    路微無言以對，只能捂住臉，鳴咽地失聲痛哭出來。

    葉深深看著她狼狽痛苦的模樣，嘆了一口氣，站起身說：“路大小姐，我言盡于此，你好好想想吧。希望你想清楚了，能打開心結(jié)，好好地過下去。畢竟，你把你的遭遇歸罪于我，確實(shí)是不公平的，你走到目前這一步，全都是自種因果，理應(yīng)你自己承受?！?/br>
    走到目前這一步，全都是自種因果，理應(yīng)你自己承受。”

    她說著，一回頭想要走開，卻愣在了那里。

    顧成殊和沈暨正站在后面幾步外，也不知已經(jīng)來了多久。不過看著顧成殊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和沈暨復(fù)雜的神情，她想或許剛剛她所說的一切都已經(jīng)落入他們耳種了。

    果然，沈暨說道：“路微，你如今身處的環(huán)境不同，也該聽進(jìn)去深深所說的話了，希望你能看清楚深深與你的對錯，別再怨天尤人，好好走下去吧?！?/br>
    路微抬起頭，在朦朧的淚光中，她依稀看見站在葉深深身后的顧成殊與沈暨。

    其實(shí)，她又何嘗不明白葉深深所說的一切都是有道理的。但看著被自己的淚水洇成模糊一片的顧成殊，她的身體無法抑制地瑟瑟顫抖著，胸中一股灼熱支撐著她，讓她始終說不出一句軟話，只晈牙含糊地說道：“誰對誰錯又怎么樣？總之現(xiàn)在，我得不到的，葉深深也沒有得到！葉 深深，你口口聲聲說我該恨自己，那你呢？你不也被顧成殊拋棄，縱然坐在我旁邊嘲笑我，又比我好得了多少？ ！ ”

    葉深深簡直被她氣得想笑，沒想到自己對路微推心置腹說的話，全都白費(fèi)，她依然這么狠辣，直接攻擊自己的軟肋。

    她晈住下唇，轉(zhuǎn)頭看了顧成殊一眼。

    顧成殊聽見路微的話了，可他卻并沒有任何表示。他只若無其事地看著街上明亮的路燈，還有路面偶爾馳過的一二輛車，連最細(xì)微的神情變化都欠奉。

    兩人這反應(yīng)讓路微更加得意了，她嘲諷地冷笑著，狠狠地奚落葉深深，仿佛這樣就可以掩飾自己的傷痛似的：“葉深深，恭喜你！雖然你經(jīng)歷了一場失敗的感情，終究沒能得到從我手中搶走的男人，可你現(xiàn)在收獲至少比我大多了！你現(xiàn)在名 利雙收，還擁有了 element.c,你真是個了不起的女人，比我強(qiáng)多了，從男人身上得到的東西多多了，恭喜你！ ”

    葉深深把目光從顧成殊身上收回來， 淡淡開口駁斥道：“路微，我不想跟你爭辯什么。我只想告訴你，我走到今天這一步，所有一切都植根于我自己的努力，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一昧把我想得如此不 堪，對你自己并沒有任何好處?！?/br>
    路微瘋了一般地嘲笑她，吼道：“你自己最不堪，還需要我想？！你這個搶走了別人未婚夫，和他同居用身體換好處， 最終又被遺棄的小三！ ”

    顧成殊的臉色終于變了，他眉頭緊皺，正要開口說話，卻不料葉深深的聲音已經(jīng)凜然響起：“你錯了，顧先生本就不屬于你，何來別人搶走之說？更何況我mama當(dāng)年就是被小三插足害了一生，我從小受我母親教誨，再窮再苦，別人的東西我們從來不會要！ ”

    “再說了，誰說深深被遺棄？天底下排隊等著深深青眼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呢。”沈暨見葉深深反擊得如此利落，不由站在她身后微笑道，“人必自辱而人辱之，路微請你別這樣口不擇言，自重吧?！?/br>
    路微死死盯著沈暨一意維護(hù)葉深深的姿態(tài)，目光又悲涼地掃向始終站在后方的顧成殊。這個曾經(jīng)差點(diǎn)成為她丈夫的男人，如今望著她的目光，盡是冰涼寒意。

    那些污辱發(fā)泄的話語堵塞在喉口，她竟完全失聲。

    葉深深最后看了路微一眼，低聲說：“回去吧，路微，做mama的人，心境平和一些，對孩子比較好?！?/br>
    說完，葉深深再也不理會她，轉(zhuǎn)身離去。

    看著她與沈暨離去，路微頹靡萎?dāng)〉氐亻L椅上，怔怔地低頭發(fā)了一會兒呆之后，才慢慢看向顧成殊站過的地方。

    然而那里，早已沒有任何身影。

    3 給我理由

    沈暨帶著葉深深上車離開，先送她回家

    葉深深靠在副駕駛座上，疲倦地盯著眼前連珠一般綿延不斷的路燈，連眼睛都忘了眨。

    沈暨偷空轉(zhuǎn)過目光，向她瞥了一眼：“想什么？ ”

    葉深深嘆了一口氣，說：“他就那么看著，袖手旁觀，一言不發(fā)?！?/br>
    沈暨當(dāng)然知道她說的是誰，所以他安慰她說：“因?yàn)樗滥愠砷L了，肯定能漂亮地反擊路微了。”

    “不……”葉深深緩緩地說，“因?yàn)槲覀円呀?jīng)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了，他已經(jīng)沒有立場出來維護(hù)我了。”

    這話乍一出口，連她自己都覺得心酸，連呼吸都牽扯得胸口微痛。

    沈暨沉默地抿唇，片刻后才說：“深深，別這樣想，成殊離開酒店追出來，當(dāng)然是因?yàn)槟??！?/br>
    葉深深苦澀地笑了笑，輕嘆了一口氣，抬手支起臉頰，側(cè)頭看著他。

    沈暨的面容被車窗外霓虹燈倏忽照亮，讓葉深深恍然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被小巷外的霓虹燈映照的面容。綺麗絢爛的燈火奪不走他俊美的輪廓，斑斕的色彩卻只讓他的面容更加攝人心魄。

    那時從未見過這般動人景象的她，就此沉溺在了自己的幻想之中，還企圖能抓住這個不屬于自己的虛幻憧憬。

    是啊，年少無知的憧憬仰慕。

    直到她和顧先生攜手同行，一步步走來，她才明白，愛情并不是那流光溢彩中的剎那相逢，而是風(fēng)雨相依，互相成就，為了共同的理想與信念，相依相隨，直至燃燒完自己的生命方可停止。

    所以葉深深的唇角，流露出一絲淡淡的苦澀笑容，她說：“我……和成殊在一起后，一直很憂慮。”

    沈暨沒說話，目光直視著前方，只是抓緊了握著方向盤的手。

    “就算我們同居了，一起在巴黎的同一個屋檐下生活，可成殊對于我來說，始終還是顧先生——高貴的，完美的，無所不能，可也永遠(yuǎn)無法接近的顧先生?！?/br>
    沈暨終于開口，低聲說：“深深，你在我心中，也是完美的。”

    “不……那肯定不一樣?！比~深深將臉頰貼在車窗上，嗓音低啞暗淡，“我對他沒有把握，我不相信他的過去，也無法看清我們的未來。而我所有一切的不安定，在看見薇拉的時候，就全部成了具體的確切事實(shí)——就是一種最深的絕望，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失敗來臨的潰敗感，越陷越深，無法掙脫?！?/br>
    她的聲音微帶顫抖，長長出了一口氣，才支撐著自己又緩緩講了下去：“其實(shí)我知道，從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就有一種卑怯根植在了我心中。我仰望著他，愛慕著他，卻清楚地知道自己無法掌握這份感情，無法徹底擁有這個人，所以自暴自棄地覺得，一切就是這樣了。因?yàn)椴慌涞玫剑噪S時等待著散場的那一刻，所以和他在一起的分分秒秒，我都有一種茍且偷生的歡喜和即將逝去的焦灼。我每一天都在等待著薇拉對我宣告她的勝利，每一刻都在擔(dān)心著失去成殊，每一次心跳都讓自己惶惶不安，我覺得我自己都要熬不下去了——然后終于，最壞的那一刻到 來，我不敢直面的成殊的過往一切在我面前滿目瘡癀地揭開，就像是解脫了又像是得救了，這讓我徹底驗(yàn)證了深埋心里的念頭，明白了成殊真的真的不屬于我，然后，我唯有死心離開，打消所有的妄想， 放他也放自己一條生路……”

    路燈的光在窗外逐漸消亡，長長的路途即將到盡頭。

    沈暨聽著她略帶凌亂的傾訴，感覺著她時斷時續(xù)的紊亂氣息，無法言喻的一種輕微酸楚無聲無息蔓延在他的心口，比此時窗外氤氳的夜色還要深沉而寒涼。

    最終他也只是微微捩唇，用沉默傾聽遮掩住了所有情緒。

    將深深送回家后，沈暨一個人回到住處。

    不出意外地，他從電梯里出來，就看見了家門口的顧成殊。

    顧成殊倚靠在墻上，不知已等待了多久，隨著緩緩打開的電梯，他落在沈暨臉上的目光明亮而銳利。

    沈暨朝顧成殊抬了一下手，表示打招呼，便提著自己手中的那堆原材料進(jìn)了屋內(nèi)，一邊分門別類塞在冰箱里，一邊對顧成殊說：“中午和深深他們?nèi)コ钥敬畷r買來的，這幾天旁邊超市和菜市場都不開門，外賣也停了，我都怕自己餓死在家里。”

    顧成殊看著他若無其事的模樣，心下的郁燥更加難耐。他沒有接沈暨的話茬，只隨著他進(jìn)門，脫掉外套丟在沙發(fā)上，又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撫摸了一下那對袖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