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惠王皇后乃是高宗皇帝元后，出自太原王氏族支，論起來，算是王合雍的姑曾祖母。

    “胡說，”王合雍嗔了藤黃一眼，二人主仆一道長大，自是遠(yuǎn)較旁人親密，“懷惠王后乃是元魏尚書仆射王思政孫女，其舅柳奭為中書令，出身貴重，族中人傳言懷惠后美姿容，性敏慧，高宗皇帝敬重非常，我不過是蒲柳之姿，如何比的上這位皇后？”

    藤黃道，“嘆道，“可惜懷惠王皇后去的早，不然的話，許是大周如今還不知道是什么樣子呢？”

    懷惠王皇后乃是高宗皇帝元后，出自太原王氏族支，與高宗皇帝相敬如賓，高宗皇帝欲納先帝太宗才人薛氏入后宮為妃嬪，王后力諫不可。高宗皇帝不忍拂發(fā)妻之意，遂將此事作罷。懷惠王皇后芳鄰二十六早逝，高宗感傷不已，思念發(fā)妻作《思末賦》，辭賦感傷綺美。

    王合雍將手中的金釵合了起來，“朝臣懷念懷惠王后，總是說若是懷惠皇后還在生，許是薛氏女終無入宮資格，日后女后亂政之事更是不至于發(fā)生。只是我倒覺得，應(yīng)天女帝此后能夠步履至尊，開創(chuàng)女子古往今來未有的盛事，可謂心胸權(quán)謀強(qiáng)悍極致，懷惠王皇后心思敦厚，便是在生，也未必能抗衡的住?！彼D了頓，悠悠一嘆，“從這一想說來，懷惠王后早逝，對咱們太原王家，也許反是一件好事！”

    簾外傳來小黃門“圣人到”的傳報(bào)聲，忙起身迎到殿門前，“圣人，你回來了？”

    “嗯，”姬澤應(yīng)承了一聲，皇帝大婚有五日修朝假期，他一早前往甘露殿，午后又去了校場，練習(xí)了一陣騎射，出了一身的汗，接過王合雍遞過來的手巾，擦拭額頭滲了汗滴。

    “臣妾今兒見了入宮參見的外命婦?！蓖鹾嫌烘告笖⑹鼋袢昭蛹蔚钪械氖虑椋啊瓗孜换蕥?、姑姑對臣妾都很慈愛，雖然有些辛苦，卻也沒什么難為的！”

    “后宮中的事情，自是托給皇后。”姬澤道，轉(zhuǎn)身注視王合雍，“朕國事繁忙，怕是留在后宮的時(shí)間不多，這些日子要難為皇后了！”

    王合雍泛起嫣然微笑，“圣人志存高遠(yuǎn)，勤謹(jǐn)治國，妾身作為您的妻子，又如何會(huì)抱怨，給您拖后腿？對了，”她道，“妾身有一件事情，想要說于圣人。如今我既入了宮，后宮之中的幾位meimei，也當(dāng)升一升位份了！您覺得如何？”

    姬澤聞言面上閃過一絲詫異神情。在他的認(rèn)識中，大凡女子多半糾于情愛，希望夫婿只守在自己一個(gè)人身邊。王氏雖毓出名門，幼承庭訓(xùn)，究竟是年輕女子，且尚值新婚之際，要面對夫君的一眾妃嬪，已算是委屈。何況還要大度提升這些妃嬪的位份？轉(zhuǎn)頭看了妻子一眼，“你不必如此！你是朕親自迎娶的中宮皇后，朕會(huì)給予你后宮中應(yīng)得的尊榮，不須想方設(shè)法討好于朕。這樣太委屈你了！”

    “妾身并不委屈。”王合雍在殿中暈黃跳躍宮燈下款然微笑，眉眼端然，“幾位meimei侍候圣人有功，若非中宮一直未立后，這些年早就應(yīng)該晉升了。如今臣妾既然進(jìn)了宮，自然應(yīng)當(dāng)做主，將她們應(yīng)得的尊榮還給她們！”

    姬澤鳳眸微斂，逡巡王合雍神情，見她抿唇而笑，面容端莊，瞧不出一絲不滿神色。垂下眼眸淡淡道，“后宮之事皆由皇后做主，朕并不過問。你既覺得好，便自己辦就是了！”

    王合雍欠身謝道，嫣然道，“多謝圣人?！睆?fù)又道，“妾身覺得，劉寶林可以升為美人，高御女可以才人，兩位采女meimei可晉寶林。至于薛meimei，”沉吟一聲，“薛meimei出身高門，婕妤這個(gè)位份著實(shí)委屈她了，不若擢為九嬪中的修容，圣人覺得如何？”

    姬澤俯手摸了摸右手食指上的扳指，“隨皇后的意思！”聲音淡淡。

    中宮皇后的懿旨發(fā)出去，登時(shí)在宮中揚(yáng)起軒然大波。姬澤少年時(shí)一心國事，后宮之中妃嬪不多，除了婕妤薛采、僅只三五位低位嬪妾，潛邸之中只有一位姓盧的侍妾，名喚盧福芬，如今受封寶林；神熙二年出孝后，納官宦女劉宓、高蘇蘇、民女鐘寶蓮、郭敏清。劉宓封為寶林，高蘇蘇為御女；鐘寶蓮、郭敏清皆為采女。此番新皇后入宮，這些妃嬪摸不準(zhǔn)主母的脾氣，心中皆有著惶惶之意。沒有想到盡得了皇后晉升品級的恩旨，大喜之余，不免對王皇后懷感恩戴德之心。

    四月的春天色彩明麗，柳絮在風(fēng)中飛舞，將人的心都給纏柔了。王皇后信守當(dāng)日話語，在自己殿中設(shè)宴，邀請姬弦歌、阿顧一眾親戚家的少女，案上瓜果佳肴琳瑯，一片歡聲笑語。

    呂縈徽一身白裳執(zhí)起白玉盞走到王合雍面前，敬道，“皇后殿下，您與皇帝表兄新婚大喜，普天同慶，阿宛心中好生歡喜，敬你一盞?！?/br>
    王合雍笑吟吟的應(yīng)了，“呂meimei太客氣了！”端起面前綠玉杯，滿飲盞中桑落酒。

    阿顧坐在長凳上，瞧著這番場景，忽的笑道，“王家jiejie，當(dāng)日在惜園初見，可不知道王jiejie如今會(huì)做了咱們的表嫂，”她自行捂了口道，“哎呀，不能叫王家jiejie，該叫皇后表嫂了！”

    王合雍雍容的面容上泛起微微的紅暈，“阿顧就愛打趣我！”

    “阿顧說的就是呢?！币叟灾菩Φ赖?，“王家jiejie當(dāng)日抽中的是牡丹花簽，如今皇后表嫂如今正位中宮，母儀天下，可不正應(yīng)了當(dāng)日曲江春宴上‘艷冠群芳’的簽語！”

    王合雍目中閃過一絲悵惘之色，憶起了當(dāng)日芙蓉園中少女們花宴共樂場景，那時(shí)節(jié)，風(fēng)正熏，水正清明，少女們的歡笑如同浮在水面上的影子，輕盈而動(dòng)蕩，難以久長。如今自己入宮為后，母儀天下，尊榮無上惹人敬羨，似那年三月上巳，眾女同游芙蓉園，共襄花宴那樣的盛舉，卻是再也不會(huì)有了！

    “皇后殿下，”小宮人的稟報(bào)聲從殿外傳來，“皇后殿下，薛修容在殿外求見。”

    王合雍怔了怔，道，“宣！”

    薛修容一身緋色衣裳，挽著墮馬髻，從殿外款款入內(nèi)，跪拜道，“臣妾拜見皇后殿下，薛采今次前來，叩謝皇后策封恩情！”

    “薛修容快快請起?！蓖鹾嫌盒τ?，

    “咱們都是侍奉圣人的，論起來都是姐妹。其實(shí)這也是圣人的意思，只是圣人借了我的名頭行事罷了！”

    薛采恭敬道，“皇后客氣了！便縱然如此，說到底，咱們也是沾了皇后的喜氣，如今也只謝皇后的恩典就是了。”

    薛采的這話說的極巧，王合雍聞言一怔，抬頭凝視著這位風(fēng)流嫵媚的薛修容，嫣然一笑，“早就聽聞了meimei美名，只是一直少與你相見。今日瞧著，meimei果然風(fēng)流蘊(yùn)藉。宮中閑適，meimei平日里若是無事，不妨來延嘉殿陪我說說話？”

    薛采嫣然，“皇后若不嫌棄臣妾性子寡淡無趣，臣妾自是愿意奉陪的！”

    ——

    “這玫花露可香甜了，繡春，明兒一早泡給我喝！”阿顧散落頭發(fā)，吩咐道。

    春苑燭光跳動(dòng)，繡春應(yīng)道，“是。”笑問道，“小娘子今兒進(jìn)了宮，就這么高興??？”

    “我當(dāng)然高興，”阿顧揚(yáng)頭，振振有詞道，“圣人立后，我本來擔(dān)心他就不疼我這個(gè)meimei了，如今王家jiejie人這么好，以后多一個(gè)人疼我，這不是好事么？”

    “好，小娘子覺得好，當(dāng)然好！”繡春啼笑皆非，“天色不早了！娘子，你再不睡，怕是晚上覺就輕了！”

    她替阿顧扯好被衾，查看一番，確認(rèn)帳子沒有一絲縫隙，方用玄色燈罩罩住燭火，輕輕一扭。輕手輕腳的從梢間退出來。廊下燈籠微微搖晃，射出柔和的光亮，瑟瑟捧著一盞烏梅飲走過來，腳步輕快，繡春見了連忙攔住，“娘子已經(jīng)睡下了，別進(jìn)去擾了她安眠?！?/br>
    瑟瑟應(yīng)道，“哦！”將烏梅飲放到一旁。

    繡春領(lǐng)著瑟瑟走在靜夜的春苑長廊，返回后罩房。瑟瑟心神不定，隨意綴在繡春身后，不小心偏到廊沿，繡春眼明手快，一把扯住瑟瑟的胳膊，瑟瑟見了腳尖前的荼蘼花架，驚出了一身冷汗。

    “你最近是怎么回事？”繡春皺著眉頭斥道，“怎么總是心不在焉的？若再是這樣，就別進(jìn)屋子在小娘子身邊侍候了！”

    “繡春jiejie，你饒了我這一次吧！”瑟瑟驚出了一身冷汗，忙扯著繡春的袖子求道，“這不是圣人大婚剛剛過去么，我想著帝后大婚的熱鬧，心中難免有些松緩，過些日子就好了?！?/br>
    繡春聞言登時(shí)釋然。

    大周立朝以來，皇后皆為帝王已結(jié)妻子策立，或由妃嬪升位，或者死后追封，從未有元后被皇帝迎娶入宮的先例。此次帝后大婚乃是大周難得一見的盛事，瑟瑟年紀(jì)不大，心情波動(dòng)，想要湊個(gè)熱鬧，也是常有的事情，“小孩子家家，想要看熱鬧么？”她嗔訓(xùn)道，“可是對咱們做奴婢的來說，將小娘子伺候好了才是最根本的事情?！?/br>
    瑟瑟垂眸，乖巧應(yīng)道，“繡春jiejie，我知道了！”

    繡春嫣然一笑，拍了拍瑟瑟的背，“時(shí)候不早了，早些去睡吧！”

    “繡春jiejie，慧云回去看她爺娘，去了我一個(gè)人有些怕！”

    繡春失笑，在夜色下瞧著瑟瑟，見瑟瑟杏目桃腮，楚楚可憐，瑟瑟是春苑啊丫頭中容貌最秀美的一個(gè)，平日里自也得人喜愛，繡春也生出幾分憐惜來，算起來，也不過是個(gè)十十五歲的丫頭，“正巧我一個(gè)人睡也有些寂寞，你今晚和我一起睡吧！”

    瑟瑟?dú)g喜無限，“多謝繡春jiejie！”

    公主府地大人稀，作為阿顧的丫頭，繡春等人每個(gè)住的地方都不錯(cuò)。每個(gè)大丫頭獨(dú)住一間屋子，二等丫頭則兩人共住一間。此時(shí)，繡春吹熄了燈，屋子里陷入了一片黑寂。

    “繡春姐，”瑟瑟躺在床上喚道，暗夜里一雙眼睛閃亮的如同天上的星辰，“你說，王皇后是什么模樣呢？”

    “嗯，”繡春眨了眨眼睛，回想道，“嗯，我服侍娘子出門，也曾遠(yuǎn)遠(yuǎn)的見過王皇后一兩次，王二娘子印象中是個(gè)頗端莊的美人，像你能想象出的淑女一樣?！彼龂@了口氣，“也只有王娘子這樣的名門貴女，方能配得上圣人，做的大周皇后！”

    “話可不能這么說，”瑟瑟不服氣道，“圣人除了一個(gè)皇后之外，還有六宮無數(shù)妃嬪呢，難不成還個(gè)個(gè)都是名門貴胄出身？”再說了，小丫頭美眸一轉(zhuǎn)，王合雍端莊大度，這樣的女子可親可敬，卻不太會(huì)討男人的喜歡。一般來說，男人都更喜歡一些嬌弱妖嬈的女子！

    “繡春姐，”瑟瑟忽發(fā)奇想，“你說，皇后就非得是出身高貴的女子，史上就沒有低賤出身的皇后么？”

    “這倒也不是?！卑㈩櫵貝圩x史，繡春在一旁伺候，也曾聽過一些軼聞。想了想，道，“聽說，從前漢朝就有一位出身舞姬的皇后！”

    瑟瑟呼吸急促起來，急急問道，“那這位皇后叫什么名字？”

    繡春笑著道，“這位皇后姓衛(wèi)，名喚衛(wèi)子夫。聽說呀，皇帝本有一位出身高貴的皇后，后來衛(wèi)子夫后來居上，將這位皇后斗倒了，自己做了皇后?！?/br>
    寂靜的黑夜里傳來瑟瑟小小的呼吸，“那衛(wèi)子夫后來是如何成事的呢？”

    繡春扯了被子，“若是少了被子，明兒一早起來著涼了，可就沒法服侍小娘子了。笑著道，“你問這個(gè)干嗎？”

    瑟瑟笑道，“沒，現(xiàn)在睡不著，不是無聊，就是問問么？”

    繡春抿嘴笑道，“也是?！?/br>
    “這位衛(wèi)子夫啊，原本是平樂公主府上的一個(gè)舞姬，有一次，漢武帝到他的jiejie平樂公主家做客，平樂公主便讓家中的舞姬到堂上跳舞。衛(wèi)子夫生的十分美麗，又有一頭濃密的黑發(fā)，漢武帝一眼就看中了，于是臨幸了她。后來平樂公主就將衛(wèi)子夫送進(jìn)宮，衛(wèi)子夫生了漢武帝的長子劉據(jù)，被立為皇太子，衛(wèi)子夫便也被立為皇后。當(dāng)時(shí)天下人都傳唱，‘生女無怒，生男無喜，君不見衛(wèi)子夫霸天下?！?/br>
    月光如水一般，撒到室內(nèi)，瑟瑟躺在榻上，聽的入迷，“那這個(gè)衛(wèi)子夫，是不是像唐貴妃一樣的人物？”

    “唐貴妃，”繡春笑道，“這個(gè)衛(wèi)子夫能夠讓漢武帝一眼看中，想來是和唐貴妃一樣的漂亮吧！”

    她的心事不在這種宮闈軼聞之上，翻身扯了扯被衾，笑著道“時(shí)候不早了，咱們睡吧！明兒一早還要起身服侍娘子呢！”

    瑟瑟翻來覆去睡不著，喚道，“繡春jiejie，繡春jiejie？”

    身邊靜靜沒有聲響，紅玉雙手置于胸前，呼吸緩慢，顯見的是睡的熟了，瑟瑟悄悄從榻上爬起來，取了火石擦的一聲打亮，點(diǎn)了燭火。雪腕端起六博銅鏡，一燈如豆，在暗夜里微微跳動(dòng)，暈黃的燭光下，銅鏡中照耀出少女的容顏，十四歲的少女如同花朵一般綻放，吐露芬芳。

    第144章 二二：浮瓜沉朱李（之瑟瑟下）

    “謝阿兄，”阿顧抱著顏料從行知書肆中出來，盈盈笑道，“勞你久等，我好啦！”

    “哦，”謝弼回過神來，伴著阿顧一路前行，望著阿顧面上燦爛的笑容，“阿顧meimei，長安城中賣顏料的地方這么多，為什么你偏偏要到這一家？”

    “我最近在畫一張《葵花圖》么?！卑㈩櫟?，“葵花瓣要用到赭黃顏料，滿長安的赭黃顏料只有這家書肆最好，我怕貞蓮她們弄不清楚，就親自過來挑了?！碧ь^望著謝弼，眸中閃過一絲擔(dān)憂神色，“謝阿兄，你的臉色這么蒼白，可……是身子不舒服？”

    謝弼怔了片刻，勉強(qiáng)笑道，“是么？近來神武軍練軍十分辛苦，我只是有些勞累罷了！”

    “神武軍有那么勞累么？”阿顧半信半疑，隨即笑道，“我身邊的紈秋jiejie熬藥膳的手藝奇絕，我讓她送藥膳到你官衙中，也好給你補(bǔ)補(bǔ)身子?！?/br>
    謝弼怔然，目中微微感動(dòng)，笑著道，“阿顧，多謝你啦！”

    “阿顧，”他忽然喚道。

    “嗯？”阿顧抬起頭來，一雙荔枝眸黑白分明。

    “若是日后有一日，”他頓了頓，艱難的開口道，“我傷了你的心，你會(huì)原諒我么？”

    阿顧唇邊逸出一絲笑容，神色明媚，“謝阿兄怎么會(huì)傷我心呢？”

    頓了片刻，方低聲道，“若是阿兄傷了我的心，我會(huì)很難過吧！可是再難過再難過，我也會(huì)原諒你的。因?yàn)楫?dāng)日在千步廊，你曾經(jīng)救了我一次，阿兄恩情我銘記在心，所以，我會(huì)原諒你。不過，”她嫣然一笑，在謝弼面前伸出一根手指微微搖晃，俏皮明媚，“阿兄只有一次機(jī)會(huì)哦。所以阿兄你要記在心中，不要輕易惹我生氣??！”

    謝弼垂下眼眸，輕輕應(yīng)道，

    “我知道啦！”

    神熙四年七月，游歷大周各地的太原王氏宗子王頤入長安，回了開化坊王氏宅邸。王頤很快就征召為尚書右丞。尚書右丞職品正四品，大周寒門學(xué)子寒窗苦讀十年，方能科舉入仕，從朝中微末一小官坐起，一步步往上升遷。王頤此前從未任過一官半職，甫入長安便得封正四品，便是太原王家千百年的底蘊(yùn)。

    瀛池的荷花蔥蔥郁郁的開了，大片大片的，紅粉白三色間錯(cuò)，端的是國色天香。從抱山堂上看下去，煞覺惹人憐愛。

    “也就是在姑姑這兒，還能得幾分清凈?！奔煞鲋鞯氖执┻^了柳塢，一路往白鶴草堂而去，聲音溫和。

    大婚之后，姬澤身上愈發(fā)添了一股凝肅之氣，猶如一柄藏鋒入鞘的寶劍，所有的鋒銳都隱在閑適的外表之下，氣韻內(nèi)含。

    丹陽公主笑道，“臣妾見識淺薄，在國事上也幫不到圣人什么。也只能寬敞府邸多多撫慰陛下了！”她頓了頓，疑惑問道，“倒是皇后殿下，沒有好好照顧圣人你么？”

    提及新立的皇后，姬澤垂下眼眸，“皇后毓出名門，品性中正，宮中自她主事之后一片清凈祥和。”

    說話間漱玉堂到了，流水繞著青磚碧瓦的小院渠中流動(dòng)，屋檐上墜流水流動(dòng)，織成一道雨簾。一陣南風(fēng)吹過，帶著霧氣撲面而來，消解暑氣，堂前院外竹影婆娑，芭蕉影動(dòng)，和著渠水叮咚流淌的聲音，沁人心脾。姬澤環(huán)視堂周，贊道，“這真是一個(gè)好所在！”

    丹陽公主面上露出隱約驕傲神色，“臣妾靜極少動(dòng)，倒是留兒是個(gè)愛動(dòng)的，這漱玉堂是她一手布置的，架了竹管引瀛池水到屋頂，順著屋檐滴落下來，像是織了一道水簾似的，倒也有幾分意趣?！?/br>
    姬澤笑道，“阿顧是個(gè)聰明的。”

    丫頭們端著牙盤進(jìn)進(jìn)出出，將一道道菜肴擺放在堂中案上，姬澤飲盡盞中美酒，頓了頓，“今兒怎么不見她，可是出去了？”

    公主嘆道，“這妮子如今大了，倒是懂了矜持，不愿意直接過來擾您。如今在春苑候著哩！”

    姬澤道，“兄妹至親，何至于此！”吩咐道，“讓那丫頭進(jìn)來吧。”

    梁七變伺候在一旁，低頭應(yīng)了，轉(zhuǎn)身出去，不一會(huì)兒，阿顧便從漱玉堂外進(jìn)來，對著姬澤裊裊道了一個(gè)萬福，“圣人萬福！”

    十二歲的小丫頭到了豆蔻年紀(jì)，幾乎一個(gè)月長的變了一個(gè)樣子。姬澤從前與阿顧經(jīng)常見面還不怎么覺的，自東都?xì)w來后，大半年來也不過只見了兩三次，今番一照面，便眼前一亮，覺得阿顧容色長開了不少，已經(jīng)初具了一些少女風(fēng)情了，贊道，“小妮子長高了，變漂亮了！”

    阿顧眼睛一亮，“真的么？”

    姬澤大笑，“自然是真的，朕還逗你不成？”

    阿顧抿唇微笑，“是啊，怕圣人逗我開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