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節(jié)
姬澤凝視了她片刻,問道,“怎么如今叫圣人了?” 阿顧垂頭道,“您都成婚立后啦,我年紀(jì)也漸漸大了,小時候不懂事的渾稱呼,也都罷了吧?!?/br> 姬澤心中微覺一沉,這世上有很多事情,就連帝王之尊也無法阻止,例如長大,例如一些無可避免的漸行漸遠(yuǎn),他道,“何必在乎旁的,朕心里是將你當(dāng)親meimei看的。” 縱然如此,他們終究是表兄妹,在世人眼中終究是有血緣之分的。阿顧嫣然,“我沒有親兄長,心中也是一直將您當(dāng)做親兄長看的!” 姬澤默然片刻,問道,“真的決定不回顧家了?” 自東都回來之后,阿顧便一直居住在公主府,沒有再回韓國公府。雖然國公府的棠毓館依舊為阿顧保留的,但當(dāng)初秦老夫人與公主定下了以半月為期限,阿顧交替著住公主府和顧家的約定已然形同作廢。 “是呀!”阿顧道,自嘲一笑,“許我是個不討喜的,不管怎么做,也不得阿爺、大母疼愛,既然如此,又何必回去討人嫌眼呢?” “胡說八道,”姬澤斥道,“顧家不喜你那是他們不識寶,你他日出嫁,朕會給你當(dāng)靠山;便是一直待在家中,皇家都養(yǎng)的起!”復(fù)又冷笑,韓國公當(dāng)真是愚不可及,當(dāng)日已經(jīng)是徹底得罪了皇家,皇姑性子堅韌,不肯回頭,阿顧已然是他最后的機(jī)會,他卻連這最后的機(jī)會都不懂得抓?。?/br> “知道啦!”阿顧應(yīng)承心中感激,抬頭望著姬澤,聞見姬澤身上泛著的淡淡酒味,笑著道,“圣人,飲酒多傷身,我吩咐人給你送醒酒湯吧!” 姬澤今日閑來到姑母府中,因著在丹陽公主府中放松的緣故,席上確實(shí)飲酒飲的有些多了,聞了此言心中倒是一慰,點(diǎn)頭道,“如此多謝你啦!” 瑟瑟立在玉溪流云亭旁,她一直聽聞圣人和自家小娘子交好,情同兄妹,自己伺候娘子這么些年,卻從沒有見過圣人一面。幾個月前僥幸得見,沒有想到,圣人竟這般年輕俊秀,風(fēng)姿過人,猶如少女夢境里所能思慕最好的少年,又有著天下至尊的權(quán)勢。 她輕輕撫摸著自己嫩滑的臉頰,自己有著無雙顏色,難道就在這座公主府中做一個小小奴婢,等著慢慢老死么? 心中猛的燃起強(qiáng)烈的不甘之意。衛(wèi)子夫不過是小小舞姬,在平陽公主府中被皇帝寵幸,便進(jìn)入深宮,后來一步步登上皇后寶座。自己年輕,美貌,又比她差在了哪里?自己不敢奢求如衛(wèi)子夫一般封后,做個小小的寵妃總可以吧? 碧桐提著一個雙梁鳧雁紋食盒從園道上走過,一路向漱玉堂而去。瑟瑟趕了出去,綴在后頭喊道,“碧桐jiejie?!?/br> “小娘子找不到和闐梅花扇了,命我來尋jiejie問問?!?/br> 碧桐微微疑惑,“什么扇子?” “便是去年玉真公主送給娘子的那柄和闐梅花扇,娘子日常最是珍愛不過,常常放在手中把玩,奴婢想著昨兒個是jiejie服侍娘子身邊的,便趕過來問您了!” 碧桐偏著頭想了想,“昨兒個晚上我和著娘子的玲瓏暖玉一塊兒用湖絲帕子包了,放在了枕頭下頭了呀!” “哎呀!”瑟瑟跌足,“也不知怎么的竟是找不見了。這柄扇子娘子最是珍愛不已,如今找不到都快急死了。jiejie你快回去看看吧!” “這——”碧桐微微猶疑,望著手中的食盒“可是我要去漱玉堂給送醒酒湯呀。圣人飲了酒在漱玉堂歇息,醒酒湯是紈秋jiejie熬的,要快些送去才好?!?/br> 瑟瑟抿嘴微笑,伸出手道,“碧桐jiejie,如果你信的過我,不如把醒酒湯交給我,我替你送到漱玉堂去吧?” 碧桐想了片刻,不疑有他,將雙梁鳧雁紋食盒遞給瑟瑟,“那你快快趕去。在漱玉堂可要小心些兒,別惹了什么麻煩,讓小娘子難做!” “知道啦!”瑟瑟盈盈而笑,“碧桐jiejie,我做事你還不放心么!” 她立在原地瞧著碧桐急匆匆的背影消失在流云亭后,方左右看看,避到亭角下,將一小包藥粉抖抖索索的撒入醒酒湯中。 ……瑟瑟提著雙梁鳧雁紋食盒款款走到漱玉堂前,漱玉堂門外守著兩名內(nèi)侍,轉(zhuǎn)頭望著瑟瑟,目光中帶著一絲警醒。 “兩位阿監(jiān),”瑟瑟款款福身,柔聲稟道,“奴婢是奉顧娘子的命來送醒酒湯的?!?/br> 內(nèi)侍聞言,神色方變的柔和了一些,吩咐道,“給我看看?!苯舆^雙梁鳧雁紋食盒檢查了一眼,便道,“醒酒湯交給我就是了,你回去吧?!?/br> 瑟瑟心中一緊,急急道,“可是我家小娘子吩咐要奴婢親手將這盞醒酒湯送到圣人手上?!?/br> 內(nèi)侍怔了怔。正逢此時,梁七變出來,揚(yáng)聲問道,“這是怎么了?” “梁內(nèi)侍,”小內(nèi)侍道了個禮,“這個小丫頭來送醒酒湯,說是顧娘子吩咐了,要她親自將醒酒湯送進(jìn)去?!?/br> 梁七變聞言眼光微動,朝著瑟瑟笑道,“既是顧娘子吩咐的,你就進(jìn)去吧?!?/br> 瑟瑟大喜,朝著梁內(nèi)侍拜道,“多謝阿監(jiān)?!?/br> 漱玉堂中靜悄悄的,姬澤躺在躺椅上閉著眼睛,剛剛和阿顧說話的時候還算清醒,這時候酒意反而上了頭,有幾分暈眩之感,伸手捏著鼻梁。 瑟瑟輕盈上前,在姬澤面前跪了下來,“稟圣人,奴婢瑟瑟,奉了顧娘子的命,給您送醒酒湯。” 隨著她嬌滴滴的稟報聲,一股濃厚的脂粉味直撲而來,撲到姬澤鼻間。姬澤睜開眼睛,瞧見一個女子跪在面前,身肢裊娜。身邊放著置醒酒湯的雙梁食盒。按理說,奴婢為示對主子的尊敬,跪拜之時是要離開一定距離的,這個女子也不知怎么的竟是沒有避諱,跪在離自己極近的地方。姬澤皺了皺眉,瞧在阿顧的面子上,勉強(qiáng)忍耐,吩咐道,“將醒酒湯放下,你下去吧!” “圣人,”瑟瑟大膽抬起頭來,急急道,“宿醉最是頭疼,這醒酒湯趁熱喝效果最好,您還是快點(diǎn)喝了吧!”她伸手取出食盒中的醒酒湯,高高捧到姬澤面前。 姬澤靜默片刻,伸手接過湯碗。 瑟瑟心中喜悅不已,自行起身,“顧娘子吩咐奴婢要將圣人伺候好了,奴婢瞧著圣人身子疲累,奴婢有一手按摩功夫,便是小娘子也日常贊賞的??梢舅藕蚰隳环??”繞到姬澤身后,一雙纖纖素手伸出來,想要搭上姬澤肩頭。面上笑容尚未凝固,忽然胸口一痛,被一腳重重踹到胸口,跌在地上,“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 “大家,”梁七變聽見堂中動靜,急忙趕入,“可是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姬澤暴怒起身,吩咐道,“把顧令月給朕叫過來!” 第145章 二二:浮瓜沉朱李(之御下) 秋風(fēng)吹拂春苑的梧桐,落下幾片發(fā)黃的葉子。阿顧坐在光線明亮的苑窗下,伏在畫卷上,執(zhí)細(xì)筆細(xì)細(xì)勾勒畫中葵花花盤。碧桐匆匆回了春苑,進(jìn)了東梢間,略微翻檢片刻,從蹲著的柜門中取出扇子,不由松了口氣。將和闐梅花扇放到了阿顧手邊,“娘子,這和闐梅花扇找到了?!?/br> 阿顧登時眼睛一亮,展開扇子,扇骨的白玉溫潤之感登時沁入掌心,扇面上雕刻著崎嶇紅梅,星星點(diǎn)點(diǎn)盛放,展現(xiàn)著傲骨風(fēng)姿。“原來是在這兒??!”她道,抬頭瞧著碧桐,“屋子里人多手雜,許是哪個人隨手放差了吧。我也不過是隨口一說,你一會兒回來再找也就是了,何必這么急急忙忙的趕回來?” 她唇邊笑容溫婉,碧桐聞言卻一詫,“不是娘子您急著叫我回來的么?” 阿顧一怔,“我什么時候急著找你回來了???” “剛剛瑟瑟跟我說呀,她說小娘子急著找這柄和闐梅花扇,要我趕快回來的!” 阿顧聞言,籠煙眉微微蹙起,“今兒是瑟瑟提起扇子,我才發(fā)現(xiàn)扇子不見了的。她說要找你問問,就急著出去了。說到這,我記得不是讓你去給圣人送醒酒湯了么?” “我將醒酒湯交給瑟瑟了呀。”碧桐道。 “什么?”阿顧陡的一驚,種種跡象在自己腦中串了起來,心頭罩住一層淡淡陰郁感,豐潤的紅唇慢慢抿成一條直線,挺直腰肢,吩咐道,“去漱玉堂瞧瞧?!?/br> 碧桐溫聲道,“是?!闭蛩闼藕虬㈩櫝龃涸罚雎牭迷吠鈧鱽硪魂囂ぬつ_步聲,“娘子,”慧云的聲音急急傳來,“梁內(nèi)侍過來了?!痹泛煷蚱鹛?,梁七變邁步進(jìn)了春苑,向著阿顧道了一禮,“顧娘子,大家請你往漱玉堂走一趟。” 阿顧心頭一沉,頷首道,“多謝梁內(nèi)侍,我這就過去?!?/br> 前往漱玉堂的路上,阿顧臉色有點(diǎn)發(fā)白,問道,“梁內(nèi)侍,可是漱玉堂里出了什么事情?” 梁七變的腳步頓了片刻,向阿顧清冷道,“顧娘子到了漱玉堂就知道了!” 瑟瑟被人扯到了漱玉堂外,伏跪在漱玉堂前,顫顫發(fā)抖,遠(yuǎn)遠(yuǎn)的聽見阿顧輪輿劃過廊道的聲音,眸子里閃過一道亮光,陡的撲到阿顧腳下,一個勁兒的磕頭,“娘子,奴婢知道錯了,您就救奴婢一命吧!” 阿顧面無表情的問道,“你到底做了什么?” 瑟瑟一哽,低下頭去,不敢回答。 內(nèi)宮千牛衛(wèi)立在廊下面無表情,守衛(wèi)著皇帝安全,姬澤的聲音從漱玉堂中傳進(jìn)來,“讓阿顧給我滾進(jìn)來!” 阿顧定了定神,輕聲進(jìn)了漱玉堂。見堂內(nèi)清綠色的帷幕隨風(fēng)微微飄揚(yáng),姬澤面無表情的坐在堂上,水磨地面上摔碎了一個青瓷蓮花碗,深褐色的醒酒湯流散一地。不由心驚膽戰(zhàn),喚道,“圣人?!?/br> 姬澤抬頭瞧著她,淡淡道,“朕一直以為,你雖然不算十分聰慧,卻也不笨,沒想到,竟讓我如此失望?!敝钢孛嫔纤榱训那啻缮徎ㄍ?,問道,“你可知這碗碗醒酒湯中究竟置了些什么東西?” 阿顧搖頭,“阿顧不知?!?/br> 姬澤手指微微指扣手靠,唇邊露出一抹諷刺笑意,“這里頭加的是合歡散,這玩意兒怕是你沒有聽過,這合歡散是坊間一種廉價的催情藥?!?/br> 阿顧腦子微微一懵,發(fā)出一聲驚呼,她本以為瑟瑟放的是迷藥、毒藥之類,沒有想到醒酒湯中放的竟是這種上不得臺面的東西。聽此藥之名,瑟瑟的心思不問可知,身邊的丫頭有這么貪婪見不得人的心思,自己這個做主子的,亦是丟盡臉面。“圣人,這不是阿顧吩咐的,我不知道此事。” “知道和你沒什么關(guān)系。”姬澤截住她,聲音冷淡,“你的心性還做不出這種事來。若是和你有關(guān)系,朕也就不召你過來了!” 阿顧聞言登時一怔,心頭復(fù)雜難辨之際,倒也起了一絲因著姬澤的認(rèn)同的感激之情。 “那賤婢生了骯臟心思倒是沒什么,”姬澤淡淡一笑,瞧著阿顧,“朕生氣的最多的,不是那賤婢意圖謀算于朕,而是你顧令月身為主子,竟連掌控不住身邊丫頭下人的心思!” 阿顧低下頭,臉色發(fā)白,“阿顧無能,讓圣人失望了!” 姬澤冷哼了一聲,淡淡的聲音傳來,響在阿顧耳邊,“咱們皇家人高高在上,令人欣羨,但這潑天的富貴權(quán)勢,并不是沒有一絲代價的。想要維持住尊榮,自然也要有相應(yīng)維持住尊榮的本事,”他發(fā)出一絲冷笑道,“朕本以為,你吃過一次虧,應(yīng)該明白這些道理。竟沒想到,你竟然依舊蠢笨至斯!” 阿顧被姬澤責(zé)罵的幾乎抬不起頭來,忍著方泛紅的眼圈沒有落下淚來。 漱玉堂簾子打起,一名玄衣青冠、身材微豐的中年內(nèi)侍入內(nèi)恭敬稟道,“大家,此婢始末奴婢已經(jīng)是查清楚了!” 姬澤道,“既如此,你就稟來吧!” 青冠內(nèi)侍應(yīng)道,“是?!切℃拘帐Y,是公主府家生,因著還算伶俐被選到顧娘子府上,去年十一月上,大家在東市與顧娘子偶遇,召了顧娘子一道在長生食肆用膳,其時此婢隨在顧娘子身邊,第一次見了大家的面,許是此時生了心思。今年二月里,此婢曾在回家之時,偷偷往坊中藥肆里購買了一包合歡散?!甭曇羧岷颓鍧?。 青冠中年內(nèi)侍不是別人,乃是內(nèi)侍少監(jiān)馬燮。內(nèi)侍省共有兩名內(nèi)侍少監(jiān),葉三和日常伺候在皇帝身邊,權(quán)柄煊赫,便是政事堂的相公在這位少年阿監(jiān)面前,也需得和顏悅色,不敢隨意肆言。另一位少監(jiān)馬燮卻少有露面,只知道暗地里執(zhí)掌行人司,司查天下消息。沒有想到,竟是這樣一位貌不驚人,聲音清潤的中年內(nèi)侍。 阿顧坐在一旁,聽著馬燮娓娓的敘述明細(xì)瑟瑟今日之事始末,只覺得面上羞愧,下不來臺,險些要尋個縫鉆進(jìn)去。 姬澤轉(zhuǎn)向阿顧問道,“可明白自己哪里地方做差了?” 阿顧羞愧道,“瑟瑟行出今日之事,早有根源,阿顧身為主子,小半年時間里卻始終沒有察覺,確實(shí)是做的差了,阿顧知錯!” 姬澤淡淡一笑,道,“此婢竟然生了這等心思,平日里頭定有跡象顯露?!睋P(yáng)聲吩咐,“將顧娘子身邊的人都宣進(jìn)來?!?/br> 梁七變應(yīng)道,“是?!?/br> 過得片刻,賴姑姑和紅玉、碧桐幾個大丫頭心驚膽顫的進(jìn)來,伏跪在漱玉堂地上,輕聲參拜。 姬澤伸手扣著手腕,問道,“這小半年時間里頭,那賤婢可有什么反常?” 賴姑姑等人目中泛出一絲訝異之色,紛紛仔細(xì)回憶,“……瑟瑟有一段時間確實(shí)是心不在焉的,日常伺候時常出錯。奴婢等只以為她身子不好,著實(shí)沒有想到,她竟存了這等心思……” 姬澤神色微微顯出不耐煩之意,追問道,“可還有什么旁的顯著跡象?” 繡春皺眉回想片刻,膽顫的抬起頭來,“奴婢想起來了!” 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回答道,“今年四月那會兒,瑟瑟曾經(jīng)問過奴婢,皇后娘娘是什么模樣的。史上可曾有過低賤出身的奴婢。奴婢說漢朝的衛(wèi)子夫便是舞姬出身為皇后。瑟瑟聽了很是心動,一個勁兒追問我衛(wèi)子夫的生平……” 阿顧坐在一旁聽的臉色一陣羞愧,衛(wèi)子夫多年伏低做小,取代陳皇后登上武帝皇后寶座,時人詠唱,“生女無怒,生男無喜,君不見衛(wèi)子夫霸天下。”瑟瑟問及衛(wèi)子夫,可見得她心中存有怎樣不知天高地厚的妄念。她身為春苑的主子,身邊經(jīng)常進(jìn)出內(nèi)室的二等丫頭出現(xiàn)了這么大的異樣,竟是毫不知情。 馬燮侍立在堂中一旁,瞧著殿中景象,垂眸靜立,掩飾去心中驚濤駭浪。 姬澤少年帝王,身懷寶器,似瑟瑟這等事情,每年里如何不是時常發(fā)生個一二起的?如不是為了阿顧,瑟瑟這等賤婢便是打殺了都嫌棄臟了地方,如何配的上帝王這般親自問詢?似如今這般抽根究底的追詢,不過是為了教導(dǎo)顧娘子御人手法罷了! 他執(zhí)掌行人司,日常皆隱在暗處,沒有常進(jìn)宮伴在君王身邊。偶爾也聽聞過顧娘子的些許消息,知道這位顧娘子在大家面前頗有臉面,但心中也不以為很然,只以為不過如此罷了。此番瑟瑟事發(fā),按理說顧娘子定當(dāng)被遷怒,漸漸疏遠(yuǎn)也是正常的事情。如今見大家這般作為,竟是手把手的教導(dǎo)顧娘子管馭下人的手法,可見得對這位顧娘子的看重程度。 他輕輕抬起頭,瞟了堂上的阿顧一眼。 瞧起來,這位顧娘子的分量自己可要重新估量一番。日后可要重重的捧好了,千萬不能隨意得罪。 阿顧羞愧的抬不起頭來。 誠如姬澤所言,瑟瑟雖存了如此心思,但在這段日子里,確實(shí)留下了太多痕跡,自己若能多注意一些,未始不能猜透她的心思,若掌明此事,或?qū)χ畡裾],或直接打罰了事,今天的事情便也不會再發(fā)生。她素來認(rèn)為自己就算不是極頂聰明,但也不算愚笨,心思清明,待下寬嚴(yán)并計,算的上是個好主子,今兒個被姬澤手把手教導(dǎo),抽絲剝繭一看,才發(fā)現(xiàn)自己著實(shí)有很多不足之處。 “御下是一門極高深的學(xué)問。做主子的若太苛刻,下人就容易離心,不好真心效忠;但若太過寬仁,就又很容易失去威信?!奔捎?xùn)道,“若主子愚笨難成大器,也攏不住下人的心。因此做了主子,更要注意身邊一絲一毫細(xì)節(jié)。須知道世上很多事情,都是在不經(jīng)意的地方壞掉??芍懒??” 阿顧聽的心服口服,恭敬道,“圣人教誨,阿顧記得了!” 姬澤瞧著阿顧垂頭頭頂露出的溫順發(fā)渦,嘆了口氣,調(diào)笑道,“似你這般糊涂,日后縱是嫁到謝家,若遇到賤婢越過你爬上夫婿床上的事情,可打算怎么辦呢?” 阿顧臉登時一紅,抬頭嗔了姬澤一眼,“圣人!” 瑟瑟跪在漱玉堂廊下,被兜頭的秋風(fēng)一吹,心頭冰寒,剛剛漱玉堂中的經(jīng)歷如同夢魘一般,少女傾慕之心褪去,對于帝王的敬畏登時升起,聽得堂中腳步軋軋,有人從里頭出來,撲到阿顧腳下,不敢去看一旁姬澤,望著阿顧懇求道,“娘子,瑟瑟一時鬼迷心竅,做錯了事,瑟瑟以后再也不敢了。請您看在瑟瑟伺候了您這么些日子的情分上,饒瑟瑟一命吧!” 阿顧瞧著瑟瑟這般可憐情狀,心中氣怒,“不要叫我娘子。你若心中但凡有我這個娘子一絲一毫,又怎么會做出這等事情,往我臉上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