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jié)
“父皇!”太子掙脫了金鱗衛(wèi)的鉗制,快速膝行到床前,跪在皇帝面前哭道,“父皇救救兒子,兒子是被陷害的呀!” 皇帝恨恨地啐了一口:“你給朕閉嘴!” 只說了一句,皇帝就劇烈地咳嗽起來,一只手“砰砰”地拍著床鋪,怒道:“孽障!孽障!” 北堂昊上前幾步坐在床沿給他順氣,瞥了一眼太子道:“父皇,身子要緊,不要動氣?!?/br> 皇帝長嘆一聲,無力地閉上眼道:“太子謀反,實屬大逆不道,廢為庶人,賜毒酒吧?!?/br> 太子哀嚎一聲,哭道:“父皇,兒子都是聽了讒言,是被jian人所害呀!父皇明鑒,父皇!” 皇帝猛地?fù)纹鹕眢w,怒瞪著太子:“你還敢說jian人所害?你捫心自問,如果不是你日日謀劃,怎么會被人輕易說動?你以為朕糊涂了,只惦記著昊兒,所以就對你的那點小心思不聞不問?旻兒,當(dāng)年你是怎么害老七的,你還要朕說嗎?你又是怎么害了朕的皇孫的?怎么害了老三的?你都要朕說嗎?朕容忍了你一次又一次,就是想著你是正宮嫡出的身份,想著你曾經(jīng)也是那么純良的一個孩子,你,你可真是足夠不如啊!” 皇帝老淚縱橫,急速的喘息讓他面色陡然紅潤,捂著胸口倒在床上。 太子面如死灰,抖似篩糠,張著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北堂昊冷冷一笑,吩咐道:“來人,把北堂旻帶去偏殿嚴(yán)加看管?!?/br> 太子被人拖走,北堂昊起身道:“父皇好好休息,其他一切都交給兒子吧?!?/br> 皇帝哼道:“你都滿意了?” 北堂昊微微一笑:“父皇說什么呢?兒子為父皇分憂,都是應(yīng)當(dāng)應(yīng)分的?!?/br> 皇帝轉(zhuǎn)頭看他,良久才道:“朕沒想到你肯回來,竟然是謀劃了這些。早知今日,當(dāng)初朕還不如,哎!” “還不如就把我趕盡殺絕了,是吧?”北堂昊仍是那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你放心吧,我這副身體,也沒有多少時日了。說不定,咱們父子還能一起下黃泉,做個伴兒多好。” 皇帝不可思議地道:“你弒父殺兄,還想入輪回?” 北堂昊哈哈笑起來,卻是說了完全不想干的話題:“你覺得北堂旻設(shè)計讓太子妃流產(chǎn)后又殺她,很不可思議吧?當(dāng)年你殺我母妃的時候,是怎么想的呢?” 皇帝瞪著眼睛伸手指著他,卻說不出話來。 北堂昊推開他的手,抹去笑出來的眼淚道:“所以,你以為我這些年只是老老實實地待在江南,躲著你嗎?你以為我會饒了你和你的江山?” 皇帝疑惑又恐懼地問:“你,你都謀劃了什么?” 北堂昊搖搖頭:“也不過是就是讓太子眾叛親離罷了,我就是想看看,當(dāng)年為了嫡子而放棄了長子和愛人,現(xiàn)在后不后悔。去長留幼?長子自然就是我,所謂的幼子其實不是北堂昭,而應(yīng)該是嫡幼子,也就是北堂曜,對不對?” 皇帝垂眸不語,北堂昊繼續(xù)道:“可其實北堂曜并不是皇后的親兒子,你為了這個莫名其妙的斷語,讓皇后的宮女懷孕,然后去母留子,又下封口令,殺掉知情人,以至于坐實了他皇后嫡出的身份。我一直想不通,你為什么要這么做,直到惠塵跟我說了實話?!?/br> 皇帝抬起頭,這會他眼中早已沒了憤怒激動的情緒,取而代之的是心如死灰,他輕輕地道:“惠塵果然是你殺的?” 北堂昊搖搖頭:“他泄露天機(jī),早就病入膏肓。之所以不能坐化,也是為了等我?guī)退私Y(jié)。你猜他臨死跟我說了什么?” 皇帝忽然充滿了希冀地道:“天命人?他是不是說了天命人的事?” 北堂昊滿臉嘲諷:“是啊,天命人。其實當(dāng)年你不殺母妃,她也一樣會死,我也不會出生。就因為你聽了惠塵的讖言,殺了母妃,擾亂了天道,我才活了下來,天命人也才有機(jī)會出生。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br> 皇帝伸出手竭力想要去拉北堂昊,眼中滿是癲狂,歇斯底里地胡亂喊著:“天命人在哪,天命人是誰?你快說,快說?。 ?/br> 北堂昊搖搖頭,終是長嘆一聲,眼前這個病入膏肓卻依舊瘋狂的老人,就是自己一直以來處心積慮想要報復(fù)的人?就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他落寞地轉(zhuǎn)身出了慶華殿,院中站滿了他的人,他卻并未理會,只向前走去。 兵士們自覺地分開一條路來,靜靜地恭送秦王。 北堂昊走到院子外面,仰頭看了看灰暗的天空,已經(jīng)快要天亮。 他嘆了口氣,罷了,就這樣吧。他想,是時候結(jié)束了。 第180章 北堂曜走到慶華殿時,正瞧見北堂昊孤單一個走遠(yuǎn)的背影,他皺了皺眉,轉(zhuǎn)身問身邊的陸平川:“慶國公,本王猜待會可能會有你想見的人出現(xiàn)?!?/br> 陸平川也瞧見了北堂昊,正疑惑間,聽見北堂曜說話,回神道:“王爺說什么?那不是秦王,他怎么走了?” 北堂曜搖搖頭:“我說國公爺,您忘了秦王是誰了?他身邊跟著的,必然是有那一位啊?!?/br> 陸平川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嘆氣道:“讓王爺見笑了。” 北堂曜站在門口,偏頭笑了笑道:“本王其實很是佩服陸家三爺?shù)闹燎橹列裕皇怯行┦?,卻不是本王能原諒他的。國公爺要怎么做,也不必考慮本王?!?/br> 看著北堂曜當(dāng)先進(jìn)了院子,陸平川深吸一口氣,他其實是很不愿意面對陸沖的,自己閨女十年離家,他這個三叔知情不報,還幫著隱匿。這基本就是斷了親情,可他畢竟是自己的庶弟,是父親看重的兒子,如今自己接掌慶國公府,不能做出不公不正的事情來。 不過北堂曜的表現(xiàn)倒是陸平川沒有想到的,這人倒還真是把阿顏放在了心尖尖上,這讓陸平川很是滿意欣慰。 聽著里面將士山呼豫王,陸平川壓下心中思緒,邁步跟著走了進(jìn)去。 北堂曜對陸平川道:“煩勞慶國公收整人員,查看傷情,搜查殘余叛軍,藍(lán)凌,你來協(xié)助慶國公。本王進(jìn)去瞧瞧父皇?!?/br> 陸平川拱手:“謹(jǐn)遵王爺之命?!?/br> 北堂曜進(jìn)了正殿,厲剛緊隨其后。 陸平川看了一眼藍(lán)凌,道:“藍(lán)將軍,皇宮內(nèi)外可有豫王府的人馬?” 藍(lán)凌拱手道:“回慶國公的話,王爺這會帶的多是金鱗衛(wèi),屬下帶了一百王府親衛(wèi),這會已經(jīng)去了后宮門口守著。不太好進(jìn)去?!?/br> 慶國公點點頭,后宮都是女眷,他們這么去搜確實不妥,不過皇后既然已死,太子也被擒住,后宮還有翻出什么風(fēng)浪呢? “藍(lán)將軍,太后的慈寧宮情況如何?”陸平川忽然問道。 藍(lán)凌一拍大腿:“我真是豬腦子,怎么把太后給忘了。這下好了,等會屬下跟王爺說,請他去慈寧宮給太后報個平安。” 陸平川捋著胡子點頭微笑道:“如此,咱們只負(fù)責(zé)除了后宮之外的其他宮室,來,藍(lán)將軍,你我二人分一分工?!?/br> 北堂曜還不知道未來岳父給自己甩了一口大鍋,這會正詫異地看著眼眶通紅的皇帝,半個身子都懸在床外面,眼看就要掉下來了。 他走上前去,將人往里面扶了扶,道:“父皇,您這是怎么了?” 皇帝眼珠動了動,看了他一眼,道:“你來了。” 北堂曜點點頭:“父皇莫要生氣了,身子要緊,你得好好調(diào)養(yǎng)?!?/br> 皇帝哼了一聲道:“你難道不知道,朕的身子是怎么回事?” 北堂曜一滯,旋即苦笑道:“父皇你和大皇兄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兒子便是知道,又能如何?父皇早就后悔了吧?” 他只說后悔,卻沒說哪件事后悔,聽在皇帝耳朵里,卻是另外一番意思。他微微搖了搖頭,虛弱地道:“你不要胡思亂想,自從知道太子那個孽障存了不該有的心思,朕就矚意于你了。” 北堂曜一愣,心里嘆氣,自己這個父皇,都這個時候了還是覺得所有人都在盯著他的位子,這么沒有安全感的情況,怎么會出現(xiàn)在一個皇帝身上? “父皇,兒子不是說這個?!北碧藐纵p聲道,“父皇心里最喜歡的人其實還是傅嬪吧?本王瞧見過親娘的畫像,跟傅嬪其實有六七分相似的。您也不全是聽惠塵的讖言才臨幸的她呀,可惜的是,她終究什么都做不了,連命運都被別人掌控?!?/br> 皇帝連著被兩個兒子“驚嚇”過后,這會第三個兒子出現(xiàn),他以為北堂曜會安慰自己,結(jié)果沒說兩句,又給他爆出冷料,簡直不能更驚悚。 “你,你原來早就知道。”皇帝的聲音蒼老而衰頹,似乎已經(jīng)完全沒了生氣,“你果然是最像朕的。” 北堂曜淡淡一笑:“兒子不像父皇,至少,對于喜歡的人,即便是放棄一切,也不可能傷害她的?!?/br> 皇帝抬了抬眼皮,哼了聲:“是啊,陸家那個丫頭,哼哼,你知道昊兒和她……” 他故意不把話說完,就是想讓北堂曜心里膈應(yīng)。 北堂曜終于釋然,他依舊笑著把皇帝放在塌上,自己則站起身來,道:“父皇,都到了這個時候,你又何必說這些。當(dāng)年如果不是你的私心,陸家怎么會親人離散,陸家可是咱們大歷的功勛之家,陸老國公那可是跟著□□皇帝打江山的。您這么對他一家,心里就沒有絲毫愧疚?如今還拿著阿顏的名節(jié)說事,你是希望兒子對她心生芥蒂,將來一生都過不愉快嗎?父皇,是不是其他人過得愉快,你就不高興?” 皇帝氣的瞪眼,可是卻沒力氣叫喊,只拍著床鋪低聲怒罵:“逆子,你這個逆子?。 ?/br> 北堂曜撇撇嘴,跪在榻前道:“父皇,當(dāng)年太子要殺兒子時,你也是知道的對嗎?” 皇帝不可思議地看他:“你,別胡說!” 北堂曜其實也是猜測,可見皇帝這個模樣,心里早就涼了一大截,他嘆口氣,不無自嘲地道:“有時候真是不懂父皇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不是說了去長留幼,怎么留到半截又要弄死我呢?” 皇帝搖搖頭:“朕是后來才知道的,得了消息就立刻派人前去,只是趕到的時候,你已經(jīng)受了重傷?!?/br> 北堂曜點點頭:“所以后來這些年,您一直不讓我回京,也是怕太子忍不住再下手吧?可惜他終究還是沒聽您的話。我初到邊疆那兩年,每日里過得都是提心吊膽,直到在軍中站住腳跟,太子的手也伸不過來,我才能睡個安穩(wěn)覺?!?/br> 皇帝渾濁的眼睛茫然地看了他一眼,道:“曜兒,你可是恨父皇?” 北堂曜搖搖頭:“父皇,兒子不恨你。” 皇帝不信地?fù)u搖頭:“你也處心積慮了許久,也是因為氣朕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zé)任吧?” 北堂曜笑了笑道:“父皇,我會去找秦王要解藥救你的。我知道,其實江落寒是你的人,你知道情花在太子手里,所以才讓他一開始就偷了出來交給阿顏。你是想看看阿顏是不是會把情花給我,也想看看皇后和太子的反應(yīng),對吧?可誰也沒想到,阿顏竟然一直沒有看過那個盒子里裝的是什么。而且太子也對江落寒起了殺人滅口的心思。否則,我也早就猜出來,江落寒的背后是誰了。這個世上,也只有父親,不舍得對兒子斬盡殺絕吧?!?/br> 皇帝聽著他說話,早就已經(jīng)老淚縱橫,他胡亂地點著頭,嘴里不知道說著什么,許久之后,才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北堂曜恢復(fù)了神色,從榻前起身,長出一口氣,輕聲道:“父皇,還有一句話,這江山兒子會看好的?!?/br> 第181章 從正殿出來,北堂曜往剛才北堂昊離開的方向?qū)ち诉^去。 那一側(cè)便是冷宮,北堂曜不知道走進(jìn)去時正見到他從冷宮里出來。 “你這是?”北堂曜問道,看了看他的神色苦笑道,“父皇病成那樣,你怎么忽然就走了?” 北堂昊搖搖頭:“那種毒沒有解藥的,你不用費力氣了?!?/br> 北堂曜瞇起眼睛危險地看他:“既然你想要他的命,這么久以來大可以一刀結(jié)果了他,何必大費周章?!?/br> 北堂昊笑了笑,回頭看了眼荒涼的冷宮里面,嘆道:“他哪里會死,我不過是嚇嚇?biāo)T了。怎么,他跟你說了情花的事?你信江落寒是聽了他的話才偷了情花的嗎?” 北堂曜淡淡道:“信不信有什么重要,父皇生我養(yǎng)我,縱然他這一生活的糊涂又自以為是,本王難道還要狠心戳破嗎?” 北堂昊哈哈一笑,從懷中拿出遺詔遞給北堂曜:“那一日他給你看得遺詔其實不是真的,這一份才是。” 北堂曜展開詔書快速掃過上面的文字,驚訝道:“我這是弄不明白你,原不是說了,這之后的事各憑本事的嗎?如今,這又是哪一出?” 北堂昊瞥了他一眼,背著手道:“我累了,這些亂七八糟的,自然有你這樣身體好又心大的人來管著,何必勞煩于我?!?/br> 說著他邁步離開,又轉(zhuǎn)身笑著對北堂曜道:“七弟,嗯?” 北堂曜無奈苦笑:“大皇兄?” 北堂昊哈哈大笑著走遠(yuǎn)了,北堂曜搖了搖頭,將手里的詔書收起來,自言自語道:“什么叫心大?我的心很大嗎?” “王爺!”藍(lán)凌邊跑邊叫道,“您怎么就上這來了?叫屬下們好找!” 北堂曜嗯了一聲,道:“急急火火的做什么?” 藍(lán)凌道:“陸小姐的人抓住了晉王,已經(jīng)送到了宮外,慶國公拉著謝王爺溜了,這事您得出面??!” 北堂曜皺眉:“什么叫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