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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孤王寡女在線閱讀 - 第276節(jié)

第276節(jié)

    娘的!宋驁越想越來氣,暗自在心底咒罵一聲,卻不知在罵誰。

    這個時候,他的幾個侍衛(wèi)已經(jīng)追趕了上來,看到眼前情形,不知所措地向宋驁請安。宋嬤嬤也拘謹(jǐn)?shù)乜粗?,不停為彭欣解釋,說她“身子不好,不耐耽擱”云云……

    如此,他終是收起了要好好收拾這娘們兒的念頭,冷冷一哼,把她從門檻上抱到馬車?yán)?,拿了一個軟墊讓她靠著,又不解氣的在她臉頰上狠狠一捏。

    觸手的臉,幾乎沒有半點rou感,讓人憐惜不已。

    他目光微微一瞇,低頭盯住彭欣,低聲問:“咱兒子呢?”

    微昂頭,彭欣迎上他灼熱的眸子,心窩忽地一熱。

    不為旁的,只為這一句“咱兒子。”

    十月懷胎之苦

    坑深175米 休書

    汴京府,南榮大營。

    寒風(fēng)呼嘯似野獸嘶吼,大雪一宿未停,營房里的炊煙裊裊升空,溫暖的氣體融了伙房上的積雪,將那一片營區(qū)與白茫茫的天地隔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一片明,一片暗,別有一番景致。

    墨九伸個懶腰,去伙房拿了些吃的,將早飯解決了,摸揉一下舒坦的肚皮,便揣著那封寫好的“休書”直奔蕭乾的大帳。

    大帳外面,幾個巡守的侍衛(wèi)見她過來,想到蕭乾剛才“任何人不得打擾”的吩咐,有心阻止她,卻又不敢靠近。

    面面相覷一眼,一個精明的侍衛(wèi)趕緊重咳幾聲,喚來了擊西。

    擊西受蕭乾命令,原是每天都跟著墨九的??赡胚@個人性子古怪,不喜歡有一雙眼睛每時每刻都盯著自己,她警告過擊西好幾次,所以,在自家大營的時候,擊西都不會尾隨,離墨九稍稍有些距離。

    聽見動靜,擊西急匆匆過來,看見這情形,頭皮又麻了。

    上一次讓墨九闖進(jìn)去,結(jié)果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兒,這三日來,蕭乾整天冷氣森森的,這些侍衛(wèi)的日子都不好過,自然不敢再讓墨九隨便亂闖入內(nèi)。

    擊西對這些事情是知情的,看幾個侍衛(wèi)著急的樣子,趕緊上去攔住墨九,笑吟吟地拘禮問:“九爺,這是要去哪兒?”

    她都走到這里了,擊西會不知道她要去哪里?

    難不成如今蕭六郎的大帳成了她的禁地了?

    墨九咽喉一梗,冷聲道:“讓開!”

    “嘻嘻!”擊西朝她做了個鬼臉,雙臂橫在她面前,“不讓,說什么擊西都不讓!”

    哼一聲,墨九不理會他,繞過他的身子,便往另外一邊走??蓳粑饕彩且粋€固執(zhí)的家伙。她往左,他就往左,她往右,他又往右,始終攔在墨九的面前,氣得她雙目一赤,低聲責(zé)罵。

    “好你個擊西,虧得我在興隆山上待你那般好,結(jié)果白糟蹋了糧食,你就是一個吃里爬外的東西!趕緊閃開,再攔著我,別怪我不客氣了!”

    墨九不客氣的時候會怎樣,擊西是知道的。

    在興隆山的時候,最開始他就吃過墨九不少虧,這會兒見她發(fā)了狠,他有些心悸,可沒有聽見蕭乾帳篷里有任何動靜兒,想來他并沒有同意墨九進(jìn)去,一時間,擊西里外不是人,也不知怎么辦,不由哭喪著臉,擠著一臉沮喪的笑容,道:“九爺,我的好九爺,這大清早的你老發(fā)什么脾氣哩?不如這樣好了,擊西陪你回去歇一會,再讓灶上做幾樣好吃的點心過去,犒勞一下你如何?”

    “犒勞我什么?無功不受祿!”

    “不不不,九爺?shù)墓诖罅巳チ恕?/br>
    “少給我打馬虎眼,閃邊兒去!”墨九的脾氣向來很好,不論對誰都一臉和善,可這會兒,幾個侍衛(wèi)小心萬分的樣子,還有擊西生拉死拽的阻擋,對她而言都是火上澆油。尤其蕭乾明明就在里面,卻悶不作聲,更是讓她惡氣膽邊生,“不讓我進(jìn)去,難道里面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

    狠狠斥著,她一把推開擊西,就往大帳去。

    擊西急急攔在她面前,本就沒有站踏實,再被墨九用力推攘,踩在積雪上的鞋子一滑,整個人便摔倒下去。

    “啪嗒”一聲,伴著他的呻吟,讓墨九急匆匆的腳步停下,回過頭來看他一眼。

    “摔痛了?”

    “沒?!睋粑髌仓彀兔ü桑安惶?。”

    “那就好!”墨九繼續(xù)往前,“趕緊回去,這里沒你事兒?!?/br>
    看她滿臉郁氣,一副要進(jìn)去與蕭乾大戰(zhàn)三百回合的樣子,擊西哪里敢就此抽身回去?

    他骨碌碌爬起來,不放心地小跑過去,一把拉住墨九的袖子,委屈得眼圈兒都紅了。

    “九爺九爺,好九爺,你就饒了擊西吧?!?/br>
    “饒你?奇怪!我又不會找你麻煩!”墨九甩袖甩不開,氣憤不已,“放手。”

    偷瞄她一眼,擊西硬著頭皮應(yīng)了,“沒有主上吩咐,若您進(jìn)去了,擊西就得挨笞臀了?!?/br>
    心里冷笑一聲,墨九情緒波動,面上卻冷靜了下來。擊西力氣大,她眼看扯不開他,放軟了聲音,“你怕他笞你臀,你就不怕我笞你臀?”

    “九爺不會?!睋粑髅蛽u頭,“九爺是刀子嘴,豆腐心,人好著呢?!?/br>
    連擊西都知道她刀子嘴,豆腐心,是一個大好人,為什么蕭六郎就不明白,非得認(rèn)為她有心毒害他的恩師?

    墨九心里涼颼颼的,靜了一瞬,她低頭看著擊西死攥的手,輕聲問:“你真不放?”

    “真不能放!”擊西苦巴巴的涎著臉,“九爺,回吧?”

    “說什么都不放?”墨九虎著臉,又挑眉問。

    “嗯,說什么也不能放?!睋粑髦刂攸c頭。

    “不放我就再也不喜歡你了?!?/br>
    “不喜歡擊西也不能放?!?/br>
    墨九看擊西急得快要哭出來的樣子,那股子莫名其妙的委屈,又一次涌上心來,并在擊西的勸說中,被無限地放大,以至于她今天不進(jìn)去找蕭六郎說個明白,莫說今天晚上,就是明天晚上也睡不著覺了。

    思考一瞬,她突地指了指灶房的方向:“好吧,擊西,我服你了。只要你肯幫我一個小忙,我就不進(jìn)去?!?/br>
    “真的?”擊西驚喜地看她。

    “真的?!蹦劈c頭道:“你去伙房讓人給我燉一碗燕窩粥來消消氣,我去帳篷里等你?!?/br>
    燕窩粥能消氣嗎?擊西糊涂地想了想,也就懶得想了。

    他心知墨九是一個大吃貨,釋然地相信了他,“好。九爺?shù)任?。?/br>
    高興地放開她的手,擊西重重點一下頭便帶著她的重托,速度極快地往伙房的方向跑去。

    “這孩子……太實誠了!”

    墨九望著擊西飛奔而去的背影,扯了扯被他弄皺的袖子,無奈地?fù)u了搖頭,在心里為擊西默了個哀,轉(zhuǎn)身走向蕭乾的大帳。

    ——

    今兒一早,遲重和古璃陽就已受命領(lǐng)兵拔寨而去,準(zhǔn)備合圍汴京城。這幾日事情多,陸機(jī)老人余毒未清,彭欣又生了病,諸事繁雜,蕭乾連續(xù)兩夜都沒有睡覺?;氐酱髱ぃ庀屡L(fēng),搓了搓手便躺在椅子上。侍從進(jìn)來為他生了爐火,得了他的命令便出去了。他一個人獨自坐在桌頭邊,一瞬不瞬地盯看一會兒懸掛的堪輿圖,闔上眼睛便沉沉睡去。

    熟睡的他,眉頭微擰,呼吸綿長,人卻并未完全放松……

    這幾日與墨九的別扭,他心里有數(shù)。

    可大敵當(dāng)前,數(shù)十萬人的生死都指著他,他精力有限,不知道應(yīng)當(dāng)怎樣待她。

    這個世上,哪怕最親密的人之間,也無法真正了解。尤其墨九是一個異于常人的婦人,對于她出位的種種行為,睿智如蕭乾,也從未真正認(rèn)清過她。

    普通人摸不透也就罷了,偏生越是親密的人,越是在意對方的一切細(xì)微末節(jié)。

    墨九對蕭乾如此,蕭乾對墨九,亦是如此。

    從種種線索來看,這次陸機(jī)老人中毒的事兒,是墨九干的無疑。那一本讓陸機(jī)老人中毒的醫(yī)書,只有他和墨九兩個人動過。不是他自己,就只能是墨九。而且,能接觸到“快活散”藥物的人,除了墨九,也不做第二人之想。再有,許多侍衛(wèi)都可以證實,墨九想了許多法子,要收拾一下陸機(jī)老人。

    在他看來,墨九到未必真的誠心要毒害陸機(jī),只是她任性,玩大了!

    可這種玩笑,哪能隨便開?陸機(jī)老人一把歲數(shù)了,早些年大虧過身子,如今再吃下催情圣藥“快活散”,若非他救治及時,他老命也就搭進(jìn)去了。

    如果那天他晚到一步,后果將不堪設(shè)想。

    后來每每想起,他都不免寒了脊背。

    陸機(jī)老人對于墨九來說,只是一個討厭的老頭兒。可對于蕭乾來說,卻有著不同的情感。想當(dāng)年,陸機(jī)傾盡一生所學(xué),傳授他醫(yī)術(shù),更救助他于孱弱之時,這是情同父母的再造之恩,是他無論如何也要報答的恩德。

    若非害他那個人是墨九,這般所作所為,足夠讓蕭乾取她性命了。

    而他只是冷了她幾日,想讓她自我反省,除此并未有任何限制,其實于他而言,已是對她最大的縱容,是讓陸機(jī)老人幾次三番談起來就咬牙切齒的縱容。

    只可惜……角度不同,看法也就迵異。

    他以為的縱容,在墨九看來,卻是全然的冷漠。

    其實這幾天,他心里并不好受。尤其昨日他去為彭欣看病時見到她,她雖然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可小臉兒上的氣色,較之前幾日差了許多。就算他不是大夫,也明白她沒有休息好,知道她的日子不好受??伤氩幻靼祝热徊缓檬?,為什么她非得那般固執(zhí),就是不肯認(rèn)輸,不肯道一個歉呢?

    外面鬧得來的動靜,蕭乾有聽到一點點。

    一開始,他以為是自個兒在做夢,待意識稍稍清醒,他手肘著額頭,兩根指頭輕揉一下太陽xue,想到墨九那一臉執(zhí)拗的樣子,腦仁又開始疼痛。

    昨日離開彭欣的帳篷時,她不屑地剜他那一眼,還在他的腦子里抹不掉。

    如今她主動找上來,他該怎么辦?

    若與她講道理……阿九根本就沒有道理可講。

    若向她下軟,會不會慣得她越發(fā)無法無天?

    “唉!”蕭乾苦笑。遇上墨九,就是他的劫難!

    手撐案頭站起來,蕭乾匆匆理好衣裳,正準(zhǔn)備出去接她,墨九就頂著風(fēng)雪推簾子進(jìn)來了。

    “喲,原來你在里面呢?我還以為沒人。”墨九收斂起心底酸澀,帶著盈盈的笑容,眉眼間滿是輕松地看著他,似乎沒有半分不悅。

    這樣毫無嫌隙的她,讓蕭乾頓住身形,靜觀她片刻,好半晌柳,方才松了一口氣。

    “阿九怎么來了?”

    “想你了唄?!蹦排ぶ呷ィd趣極濃地瞄一眼他背后的堪輿圖,半闔著眼問:“看你的樣子,這是忙著呢?還是……準(zhǔn)備出去?”

    輕“唔”一聲,蕭乾總覺得今兒的墨九不對勁兒,淡淡一笑,“不出去?!?/br>
    墨九點點頭,臉上笑容不變,“你若有正事要做,我待會兒再來也可以的?!?/br>
    “不忙?!笔捛f罷,抿抿嘴又補(bǔ)充,“我不忙,你坐?!?/br>
    看一眼他殷勤為她挪開的椅子,還有那句“你坐”,墨九莫名其妙品出一絲久違的生疏來。

    可這與她千里迢迢送武器到汴京來的初衷根本就不同。她以為她來了,他們將琴瑟和鳴的共同御敵,怎么冷不丁就變成了相處尷尬、客套的陌生?

    “蕭六郎!”她慢吞吞坐下,面帶微笑,拿眼撩他,“我們幾天沒有好好說話了?”

    “三天?!笔捛鸬煤芸臁?/br>
    “是嗎?才三天啊!”墨九恍惚般點點頭,盯在他臉上的目光,有一些怪異的凄迷,“可我怎么感覺,好像有一個世紀(jì)那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