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節(jié)
若不是理智上明白今日是她大婚之日,她一定會再窩回床上睡它個天昏地暗!要知道她昨晚又犯了焦躁癥,而且昨晚上連表妹鄭苒鬧出的笑話都不能叫她再忘卻焦躁,一直夜過三更她才勉強睡了過去。 直到臉上一陣刺痛,趙敏禾才被迫清醒過來——一位滿臉褶子的老嬤嬤正手持一粗一細兩條麻線,為她開臉。 見她面露痛色,老嬤嬤停了手,笑得雙眼瞇成了一條縫道:“姑娘,每個新嫁娘都需經這一手的,一生就痛這么一回。姑娘就忍一忍哈。” 趙敏禾囧了囧臉。 這話怎么聽著歧義這么大呢? 待絞完面,又換上了宮里派來的另一位老嬤嬤為她上妝,趙敏禾仔細端詳了下銀鏡中的芙蓉面,紅唇瀲滟,另有一番不同于平日的淡妝素雅的風情,她暗暗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雖然濃妝艷抹,但好歹沒把她往紅屁股的模樣化。 撥云遞給了趙敏禾幾塊糕點權當早食,而后她便還要梳頭、換嫁衣,這兩樣又是另兩撥嬤嬤來的,趙敏禾只需乖乖配合便是。 即使如此她也累得夠嗆。 梳頭之前的活計都還好,她還可以坐著,除了坐久了兩股發(fā)麻以外并無不適,那時候她還可以稍稍動一動以緩解肌rou的不適,但穿嫁衣就不是這樣了。 本朝規(guī)制,皇子妃的嫁衣乃是命婦禮服中最隆重的袆衣,赤色為主,袖子極寬,后擺八尺有余,通身刻繒彩繪翚文。趙敏禾一生中第一次穿上這么隆重精致的衣裳,心情卻是苦悶無比。 因為這衣服也就一看,一旦穿上身,不但身上覺得千斤壓頂,即使坐下來,也不能再隨便亂動——因為會皺;去一回凈室更是最少也要四個人跟前跟后,為她拉好衣擺防止褶皺臟污——工程量極大不說,還要她當著那么多人去方便,趙敏禾只覺得她這回大婚根本是在受罪!——為何這里就沒有旅行結婚呢?! 為此,不待吳氏囑咐,她便自動少喝湯水了——能少去一趟凈室就少一趟為好! 到午時,她這一身行頭才好了七七八八,不但肚中餓得咕咕直叫,身上也繁重無比。再加天氣已經炎熱起來,即使吳氏心疼女兒,吩咐在她房里多擺上了好幾個冰盆,趙敏禾仍然覺得渾身都不適。 這還是她頭上空空如也的時候!趙敏禾只要一想到出門前她還要戴上一套總重達三斤以上的頭面,便面如土色。 周婉婉與錢瑩等人因已是已婚婦人,不便久留喜房,來看過她很快便走了,只留下未婚的鄭苒與錢玉留下來幫著忙前忙后。 午時一刻,鄭苒給趙敏禾塞了一塊兒桂花糕,道:“表姐,你先墊墊肚子?!?/br> 趙敏禾啊嗚一口就解決了這小小的一塊,隨后看著她手中的另外兩塊垂涎三尺。 鄭苒見了她的目光,三兩下就把剩下幾塊包了干凈的帕子揣進懷中,而后解釋道:“表姐,不是我不給你。姨母說了,這三塊是你出門子之前唯一的吃食了?,F下你吃完了,之后還有兩個時辰可怎么辦?” 趙敏禾壓低了聲音道:“我肚子好餓,阿苒你等會兒再給我取一些吃食了吧。” 鄭苒趕緊搖頭道:“不行!姨母要知道了會罵我的。她說了,表姐你吃多了肚子會凸出來,到時就不好看了。” 趙敏禾低頭看了看被腰帶勒得緊緊實實的細腰,只覺得透氣都快透不過來了,這樣子還會凸出來?! 鄭苒安慰她道:“不過姨母也說了,上轎前叫我再塞給你一小袋糕點,若表姐你實在餓得發(fā)暈,就趕緊吃一塊,可別硬撐著。千萬不能在婚禮上暈了過去!” 趙敏禾咬牙道:“我現在就餓得厲害!” 鄭苒不信:“姨母叫我看著表姐的樣子做決定,表姐你現在說話聲中氣十足,可不是快餓暈的樣子?!?/br> 趙敏禾眼前一黑,只覺得人生黯淡無光。 她恨恨道:“下回你大婚,若能挨得過去,我才佩服你!” 又過一個時辰,鄭苒才大發(fā)慈悲又給了她一塊桂花糕。 趙敏禾狼吞虎咽,只覺得人生中再沒有比這更美味的東西了。 此時,外頭鞭炮聲聲響起,喧喧嚷嚷,熱鬧非凡——迎親的新郎到了。 梳妝的嬤嬤一一湊過來,與她道喜之后便著手為她簪戴花冠與釵鈿,最后紅寶石鑲金額飾戴好后,趙敏禾剛開始還自覺似乎沒想象中那么重,至少尚可忍受。然而沒過一刻鐘,她便覺得自己脖子漸漸酸麻起來! 新娘在喜房中不好受,新郎在外頭也是額頭冒汗。 韶亓簫早知這一日自己必會受到刁難,故而他早早做好了準備。 文采上,韶亓簫自覺還欠缺一些火候,為此光是催妝詩他便一氣搜羅背誦了十余首,此外以防萬一他還特意去尋了王清做了他的儐相之一——王清的文采毋庸置疑,前年殿試時得了探花,若非當時戰(zhàn)事突起,他受到的關注絕不會少。 武藝上,若要最保險韶亓簫倒是想去尋陸銘占一個儐相名額。然而陸銘已成親,如今第二個孩子都快出世了。韶亓簫只好退而求其次,找上了三月之后也要成婚了的陸榮軒。再加上他自己的武藝也屬上乘,韶亓簫覺得這也差不多了。 到得忠勇伯府,第一關的催妝禮因韶亓簫準備周全,又有王清上陣,馬馬虎虎就過去了。 后頭卻還沒完。 趙攸浚挺身而出,擋到一身絳紅色錦服的韶亓簫面前,命人搬出兩排箭靶共十扇一一豎在院中。 他朗聲道:“七殿下,我家八meimei有七個哥哥,年紀相仿的侄子們若干?!?/br> 霎時滿堂賓客喝彩聲怦然而起,其間夾雜著幾句“人家哥哥侄子都多,殿下往后可悠著點兒對待自個兒王妃吶,否則一人一拳也夠您受得了”云云的起哄聲。若是尋常,倒沒人敢對著一個皇子這么說,然而今日韶亓簫大婚,大伙兒趁著他高興也不拘謹,而且人多嘴雜,日后要算賬也抓不到說話的人不是? 趙攸浚哈哈一笑,示意大伙兒安靜,才接著道:“我的哥哥們都說了,他們比殿下你年長,就不占你便宜了。這一關便由我領頭,帶著我的四個年紀較長的侄子與你較量較量如何?” 韶亓簫在心中苦笑一聲——說得好像他能拒絕似的,面上卻不露怯,笑道:“七郎打算如何較量?” 趙攸浚道:“簡單!我們用同一副一石半的弓,依次射那些箭靶,我與侄子們每人只得射一回,殿下你一人便是五回。取我們雙方所得環(huán)數總和,高者為勝?!?/br> 在一旁看熱鬧的賓客們嘩然。 君子六藝,就包含了騎射,在場的賓客都是從小接觸過的。當然知道一石半的弓已是強弓了,從軍中練習的是八|九斗的弓箭,陸銘十五歲時拉開二石弓便可叫人贊嘆天生神力,便可知一二。 十八歲的趙攸浚不提,趙煦等四人卻是十七到十四不等的年紀,難不成也可以拉開這一石半的弓了? 即使可以拉開,這臂力又豈可與已經二十的韶亓簫相比? 這么個辦法,不會是故意給新郎放水吧? 然而,曾與韶亓簫比過好幾回、因而熟知韶亓簫武藝路子的陸榮軒卻暗叫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