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看著樓音眼里的驚恐,竟還帶著一半的失望,季翊說道:”果然是阿音回來了,我的阿音也回來了?!?/br> 他往后一揮手,強勁的掌風(fēng)便滅了燭火,隨即他又欺身與樓音貼近了些,幾乎是湊在她的耳朵邊說道:”你想殺我?” 樓音被他壓在墻角,說不出話,只能用眼神表達情緒。 ”失望?恨?決絕?”季翊似乎在自言自語一般,說道:”還有什么?阿音你就這么想殺我?” 門窗被風(fēng)雨吹得吱呀吱呀響,門外換班的侍衛(wèi)發(fā)出了輕微的腳步聲,他們嚴謹?shù)媒唤舆@任務(wù),守護著這屋子里的人,卻不知屋子里的人已經(jīng)處于危險之中。 樓音怒瞪著眼睛,想發(fā)出聲音引起門外侍衛(wèi)的注意,奈何她手腳被束縛,嘴被捂著,除了眼前這個人,沒有任何人知道她的現(xiàn)狀。 既然現(xiàn)在事情已經(jīng)敗露了,樓音不敢想象季翊會做出什么事來,再殺她一次?他完全做得出來。 黑暗中,季翊只看得起樓音明亮的眸子,可惜那雙美目里有千萬種情緒,就是沒有他想看到的那一種情緒。 他一抬手,從袖子里彈出一把匕首,抵上來樓音的脖子。 力道不輕不重,不會立刻刺破她的血rou,卻能讓她感覺到刺痛。 ”你要殺我?”季翊的聲音驟然便得激動起來,帶著一股樓音聽不懂的奇怪情緒,”好啊!那你陪我一起死??!” 說這,手上的力道又加了幾分,樓音感覺自己的脖子被劃出了血痕,空氣里似乎彌漫著血腥味兒,那把冰涼的尖刀,隨時有可能真的要了她的命。 她吃痛,頭腦一熱,便張口咬了季翊的手掌。 ”嘶!”季翊送了手,說道:”又咬我。” 黑暗里雖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樓音從他的聲音里感覺到他在笑。 笑?在這你死我活的地步了,他還能笑得出來? ”季翊,你今日若敢動我,可知會是什么下場?” 說完這句話,樓音便后悔了。季翊是什么人?既然把刀架到她脖子上了,還會擔(dān)心下場嗎? 果然,季翊輕笑出聲,”下場?原本就是多活的一世,我還怕下場不好?” 巨大的恐懼如同這屋子里的黑暗一般向樓音席卷而來,無處可躲,從四面八方刺激著她的神志。 不怕這人是瘋子,就怕他是個不怕死的瘋子! ”那你要殺了我?好啊,反正你已經(jīng)殺過我一次了,再殺我一次又如何!” 匕首松了一些,季翊俯身,將頭埋在她的肩膀上,喘著粗氣。樓音此時,只聽得見兩人的心跳聲與呼吸聲,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忽然,敲門聲響起,樓音看到門外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xiàn),她懸著的心總算沉了一些。剛想出聲,誰知季翊的動作比她還快,如同鬼魅一般一個縱身便翻出了窗外。 身體重獲自由,樓音驀然松懈,癱軟在地上。她望著季翊離去的方向,暗自握緊了拳頭,鮮紅的蔻丹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rou里。 前一世,季翊于她,是愛而不得多珍寶,可那被她視若珍寶的人卻囚禁她十年,親手了結(jié)了她的生命。 這一世,季翊于她,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可自己卻節(jié)節(jié)敗落,占盡天時地利人和卻依然處于下風(fēng),今日這么好的機會,竟也變成了自己的命懸于他的手中! 門外的敲門聲越來越急促,樓音失魂落魄地站了起來,整理好了衣衫發(fā)飾,慢慢開了門。 ”屬下失職!未能得手!”席沉一見門打開,看也不看樓音,徑直跪了下來。 樓音看著席沉,從風(fēng)雨中而來,渾身濕透,卻依然挺直了背。 ”本宮知道,你起來吧?!?/br> 席沉抬頭,看見樓音臉上似覆了一層薄冰一般,天生察覺力敏銳的他也一眼看到屋內(nèi)大打開的窗戶,這給力他不小的震動,”難道......” ”沒錯,他來過了?!睒且粽f完,便轉(zhuǎn)身往里走,席沉趨步跟上。 主仆二人相顧無言,最后還是席沉主動開□□代了事情的經(jīng)過。 他再次回去時,藏匿在了屋頂,悄悄揭開一批瓦,準備死機將磨成粉末的無香丸吹進去。他俯身看了進去,秦語陽已經(jīng)不知所終,只有季翊一人站在床邊,似乎在低頭想著什么。 這正是個好時機,席沉將吹感摸了出來,正往屋內(nèi)伸去,季翊卻突然抬頭,直直看向他,露出了一抹詭異的笑。 席沉一驚,正要收手,背后便襲來一陣強力,他回頭一看,季翊的侍衛(wèi)郁差追了上來! 席沉立刻飛身而去,郁差也一步不落得追上,兩人便在這雨夜中,于秋月山莊追擊了足足半個多時辰。 聽了席沉的描述,樓音反而沉靜了下來。 席沉問到:”他來過了?” 樓音點點頭,看來季翊,比她前世所了解的還要強大得多,這種摸不清敵人實力的感覺,讓樓音不寒而栗。 席沉又道:”那殿下下一步打算如何?” ”我與他,來日方長?!?/br> * 季翊回了自己屋子,獨自換下了被雨水打濕的衣衫,用溫水凈了手,然后走到床邊,看著床角里那個被繩子捆住了雙手雙腳,嘴里塞著布條的女子,慢慢坐了下來。 他拿著匕首,挑出了秦語陽嘴里的布條,然后用匕首在她的臉上輕輕劃動,”你喜歡我的床嗎??!?/br> ☆、第26章 秦語陽【修了一下】 秦語陽在床腳掙扎了一番,細嫩的手腕腳踝被繩子磨出了血跡,嬌生慣養(yǎng)的千金小姐哪里受過這種苦,她吃疼后放棄掙扎,怒瞪著季翊。 季翊單腿抬上了床,支撐住一只手,說道:“瞪我?你不是千方百計想爬上我的床嗎?” 原本打算咬碎牙齒也不說話的秦語音突然慘然一笑,說道:“你以為我的目的是睡你?” 季翊一挑眉,漫不經(jīng)心地垂眸,手指在刀鋒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這個動作便是在示意秦語音繼續(xù)說下去。 “世間珍果更無加,玉雪肌膚罩絳紗?!鼻卣Z陽一字一句念道,眼里全是怨毒,“季公子才是當?shù)闷疬@首詩的人啊?!?/br> “所以……”季翊慢悠悠地轉(zhuǎn)頭,問道:“你想做什么?” 你如今還看不出來我用意何在?秦語陽往后一仰,靠在床沿上,望著床頂,說道:“我在幫你啊,幫你遠離世界所有的污穢?!?/br> “嗯?”季翊瞇眼笑著,說道:“秦小姐說話可真有意思,我竟聽不懂。” 秦語陽勾起笑,帶著些許嘲諷,道:“你是這世界上最干凈的人,我不忍你沾染上污濁之氣,我想幫你遠離這些污濁啊?!?/br> 是的,在秦語陽眼里,世界上所有人都是骯臟的。大公主看起來高貴,說不定還不如她內(nèi)里干凈。而季翊不一樣啊,季翊是最干凈的人,任何人在他身邊,都顯得骯臟不堪,包括她自己。她可不想季翊沾染上樓音的滿身戾氣與利欲熏天的味道,她要幫季翊永遠遠離這些骯臟的塵埃。 可是,大家怎么就都不明白她的用心呢? 自小,母親不給她的珠釵,她便偷出來扔到湖里;父親不為她尋來最金貴的衣裳,她便剪碎侯府里所有庶妹的新衣裳;她從小養(yǎng)到大的貓兒去世了,她便要活埋了全侯府的貓兒。而父母去世后,哥哥當家做主,自是了解她的性子,于是萬事都要隨了她的愿。大家都只道是她任性跋扈,自己得不到的也不讓別人得到,可是沒有人懂她的用心,分明是那俗氣的珠釵玷污了母親的高貴,那些五顏六色的衣裳讓自己的meimei們比泥土還要骯臟,那些貓兒更可惡,讓整個侯府都充斥了*的叫聲! 可是自從季翊出現(xiàn)后,她終于看見了這世上原來有這樣干凈的人啊。 但是自公主從江南回來后,一切好像都變了。季翊身上也開始沾惹不干凈的味道了。特別是今晚,她偷偷藏在殿外,想同季翊一起走時,卻看到了那樣一幕:季翊將藏在手里許久的荔枝拿了出來,遞給公主,笑得如同孩子一般。 像公主?那潔白鮮嫩的荔枝像公主?所以他心中的珍寶是公主? 至此,季翊的那句話和那個笑詮釋了一切,他為何不顧一切去救公主,甚至不惜引起皇帝的懷疑,因為他心中所愛,根本就是公主! 公主那般滿身骯臟的人,怎么能夠沾染季翊呢。 就算季翊滿手血腥,在她眼里,也是最干凈無暇的。 季翊依然默不作聲,等著秦語陽繼續(xù)說下去。 可是秦語陽卻不再出聲,就那樣靜悄悄地看著季翊。 忽然,他手掌一彈,匕首便飛了出去,從秦語音的耳邊飛速擦了過去,匕首直挺挺地插)入了床沿,整個動作一氣呵成,只差那么一絲,就要刺到秦語陽的rou。 收到了驚嚇,秦語陽往床腳縮了縮,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道:“你做什么?” 季翊站了起來,說道:“只是想告訴你,我季翊心胸狹隘,不管你說得多么天花亂墜,我現(xiàn)在只想殺了你?!?/br> 門外雨已經(jīng)停了,只剩下*的落葉被風(fēng)吹起,偶爾飄幾篇進來。 秦語陽冷極了,她退到床角最里面,已經(jīng)不能再退了,可季翊卻慢慢逼近她,拔出了匕首,架在她脖子上。 他不是開玩笑的,他真的想殺了自己!秦語陽感覺到了季翊的殺意,脖子上的匕首是真的隨時可能割破她的喉嚨! 她雙唇發(fā)顫,扯出一個笑,說道:“你倒是殺了我啊,我今日若回不去,定有人會殺了公主?!?/br> 很明顯,她脖子間的匕首松了松。 “不信?那你大可一試?!?/br> 她在賭,賭不賭得贏,全在季翊的一念之間。 “誰要殺阿音?” 果然,就算秦語音說的是真話的可能性機會渺茫如塵埃,但季翊還是不敢大意。 “是誰?我大梁想殺她的人還少嗎?你護得住一輩子就護得住一生?”秦語陽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了,她知道自己賭贏的希望很大,“你就權(quán)當我是在誆騙你,你只管殺了我就是,幾日后便等著去給公主收尸吧?!?/br> 半晌,秦語陽脖子上的匕首松開了。季翊垂下手,割斷了縛住她的繩子。 秦語陽呼了一口氣,總算死里逃生??上乱幻?,她的手臂便傳來一陣慘烈的劇痛,她幾乎要痛暈過去,低頭一看,季翊竟割掉了她手臂上的一塊兒rou! 血水很快就染紅了秦語陽雪白的裙子,她渾身發(fā)抖,看著季翊拎著從她身上割下來的手,舉到她面前,笑瞇瞇說道:“賠償?!?/br> * 一夜無眠,天還未亮?xí)r,樓音便坐了起來,梳著窗外的蟲鳴聲直到天亮。枝枝端著溫水進來,看見樓音眼下一片青黑,趕緊轉(zhuǎn)身出去拿了兩個熱雞蛋過來,用絲絹保住,按在樓音眼下搓揉。 昨夜下了一場雨,今早卻出了太陽,大家說等山路微干再走,否則馬車行于泥濘之中,實在危險??蓸且魠s是一時一刻都不想在這山莊待下去了,特別是山里來人傳遞消息,秋獵行刺的幕后真兇被揪了出來,樓音更是一刻也待不住,當下便回了京都。 路上,枝枝既興奮又忐忑,不停地念叨著她自己的猜想,她認定了是紀貴妃派人刺殺樓音,畢竟紀貴妃與皇后結(jié)怨多年,前兒不就公主又得罪了紀氏一族,不是紀貴妃想要殺樓音,還能有誰? 可惜,到了御雄殿外,枝枝沒有看到紀貴妃的轎攆,竟然有些失望,“唉,不是紀貴妃啊……” 樓音倒是沒有像枝枝一般直腸子,她知道此次行刺與紀貴妃脫不了干系,但更明白紀貴妃是拿準了自己不會被查出來才有膽子這么干。 果然,進了御雄殿,樓音只看到了皇帝、刑部尚書岳大人、禁軍統(tǒng)領(lǐng)王大人,以及尤暇與商瑜。 所有人都站著,只有商瑜一人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 見到樓音進來,皇帝對她招招手,“阿音,你過來看看,便是這個賤)人處心積慮要害你?!?/br> 商瑜已經(jīng)出懷,挺著個大肚子跪在自己面前,著實有些可憐。 樓音問道:“招了?” 王大人搶先答了樓音的話,將商瑜如何挾持了兩個禁軍的親人,威脅他們行兇,又是如何安排眼線的,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嗯?!睒且袈犃?,問道:“瑜側(cè)妃還有什么可說的?” 商瑜只顧著哭,根本不敢抬頭看樓音,更不要說回答她的問題了。